(完)我因为报恩和他交往,花了三年才被这个病娇偏执狂所接纳

发布时间:2024-11-11 11:43  浏览量:2

我因为报恩和江聿交往。

花了三年,才被这个病娇偏执狂所接纳。

二十岁我和他领证,然后意外怀孕,生下江闻。

直到江闻七岁,都没等来一个婚礼。

他总是不安,疯狂试探我的底线,反复确认我到底爱不爱他。

而儿子有样学样,对我从来学不会尊重。

然后这天,妈妈离世了。

我独自处理完火化,拖着满身疲惫回到家。

却被不知情的儿子,故意锁在了家门外。

1

外面下着大雨,我把外套脱下罩住了骨灰盒,一遍又一遍地按着门铃。

这会儿才是傍晚,但天已经很黑了。

乌云沉重地压在头顶,时不时电闪雷鸣,还有狂风走街串巷地咆哮,宛如末日来临。

一如我的心境。

狼狈的泣音被瓢泼大雨吞没,天空与我一同号啕,眼泪把我浑身都浇透了。

门铃按到最后,我几乎是咬牙握拳去砸。

而院内的小别墅里,一层灯火通明,依稀可见客厅的大显示屏里放映着欢乐搞笑的动画片。

江聿出差去了别的城市,但是我的亲生儿子江闻,此刻正待在温暖的屋子里。

他不是没有听见。

他就是故意的。

这种在我出门后就改掉家门密码的恶作剧,时不时就会上演一次。

似乎是被我不停按门铃的举动给吵得不耐烦了。

江闻按下对讲机,暴躁道:「谁让你出门备用钥匙也不带?笨死了!你自己想办法!」

他尚且稚嫩的嗓音透过机器,在周围嘈杂的环境里,显得失真且陌生。

我靠在墙角,抬手胡乱抹掉脸上模糊视线的雨和泪,尽量用身体护住怀里的骨灰盒。

我不想让妈妈淋雨。

她活着时我没能照顾好她,现在她走了,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了。

我竭力遏制住哽咽的嗓音,冷声对江闻说:「我最后再说一次,江闻,给我开门。」

对讲机的光忽闪几下,里头还传出一点电视机的声音。

然后江闻什么也没说。

我眼前这一小块光亮,就这么熄灭了。

天地寂静,我弯腰靠在墙上,眼眶微红,身体僵硬,沉默得像是暴雨中的一尊雕塑。

也许过了很久,也许只是片刻。

我平静地接受了我丧子的现实。

然后笑了下,眨了眨眼睛,轻声对妈妈说:「没关系,妈妈,走吧,我带你回家。」

说完,我淋着雨转身,毅然决然地离开。

今天起,我失去了我的妈妈。

江闻也是。

2

我打车回到了与江家相隔两端的城南区。

这里少有华丽的高楼大厦,多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旧小区。

但是却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与安心。

我踩在狭小昏暗的楼梯间内,每上一层楼,头顶暖黄的声控灯都会应声亮起。

就仿佛,它们在对我说,久违了,欢迎回家。

但是等爬上五楼,站在熟悉的家门前,我摸了摸空荡荡的口‍‍‍‍‍‍‍‍‍‍‍‍‍‍‍‍‍‍‍‍‍‍‍‍‍‍‍‍‍‍‍‍‍‍‍‍‍‍‍‍‍‍‍‍‍‍‍‍‍‍‍‍‍‍‍‍‍‍‍‍‍‍‍‍‍‍‍‍‍‍‍‍‍‍‍‍‍‍‍‍‍‍‍‍‍‍‍‍‍‍‍‍‍‍‍‍‍‍‍‍‍‍‍‍‍‍‍‍‍‍‍‍‍‍‍‍‍‍‍‍‍‍‍‍‍‍‍‍‍‍‍‍‍‍‍‍‍‍‍‍‍‍‍‍‍‍‍‍‍‍‍‍‍‍‍‍‍‍‍‍‍‍‍‍‍‍‍‍‍‍‍‍‍‍‍‍‍‍‍‍‍‍‍‍‍‍‍‍‍‍‍‍‍‍‍‍‍‍‍‍‍‍‍‍‍‍‍‍‍‍‍‍‍‍‍‍‍‍‍‍‍‍‍‍‍‍‍‍‍‍‍‍‍‍‍‍‍‍‍‍‍‍‍‍‍‍‍‍‍‍‍‍‍‍‍‍‍‍‍‍‍‍‍‍‍‍‍‍‍‍‍‍‍‍‍‍‍‍‍‍‍‍‍‍‍‍‍‍‍‍‍‍‍‍‍‍‍‍‍‍‍‍‍‍‍‍‍‍‍‍‍‍‍‍‍‍‍‍‍‍‍‍‍‍‍‍‍‍‍‍‍‍‍‍‍‍‍‍‍‍‍‍‍‍‍‍‍‍‍‍‍‍‍‍‍‍‍‍‍‍‍‍‍‍‍‍袋,又犯起了难。

雨水从裤腿滴落,很快在脚下汇聚成一摊,楼道里的凉风一吹,瞬间让我的手臂起了层鸡皮疙瘩。

没有纠结太久,我转身敲响了邻居家的门。

很快,门开了,一个头发凌乱穿着睡衣,嘴里还叼着半个苹果的年轻女人出现在眼前。

她看着我,我看着她,互相都愣住了。

我还以为,来开门的会是赵阿姨,没想到……

我缓慢眨了下眼睛,任由睫毛上的雨珠滴落,然后对她扬起了一丝挑不出错的礼貌笑容。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记得我妈之前留了把家门钥匙在你家,可以麻烦你拿给我吗?」

我曾经最好的闺蜜,赵玉笙拿下口中的苹果,眼神复杂地看了一会我狼狈的模样。

然后冷淡疏离地说:「你等会儿。」

她回屋翻出钥匙,递给我。

我接过,小声道谢。

剩下就是相对无言。

现在,我实在没有多余的力气再处理我们之间早就碎掉的关系。

勉强对她又笑了笑,便拿着钥匙开门,回了自己家。

打开灯,骤亮的光线刺激酸胀的眼球,让眼角不由自主又滑下一行眼泪。

屋内干净整洁,一尘不染,所有的陈设摆放都是我熟悉的模样。

好像妈妈只是出趟门买菜,不久就会再回来。

我小心把妈妈的骨灰盒放在桌上,手指无意间蹭到桌面上的薄灰,愣了下,眼泪顿时溃不成军。

我帮她摆脱了失败的婚姻,让她从此远离了那个出轨家暴的人渣。

我说要给她买大房子,要让她彻底过上好日子。

可她总是拒绝。

她说她现在就过得很好啦,她的女儿已经嫁了人,要是总记挂着娘家的话,她怕我会在夫家受委屈。

我这些年给她的钱,她几乎原封不动都存了起来。

变成一本小小的存折,连同她的骨灰一起,成了她留给我的为数不多的遗物。

妈妈离婚后,她最喜欢做的事情就是翻看我和江闻的相册。

粗粝的手掌在相纸上留下一道又一道思念的痕迹。

可是我带她来江家小住几天,让她多看看外孙,她却往往只吃了一顿饭便匆匆就走。

因为江聿不喜欢外人进自己家,对她礼貌却冷淡。

而江闻,不管我怎么训斥,他都总把对外婆的嫌弃和烦厌挂在脸上。

我以为,我还有时间改变这一切的。

谁知道妈妈得了癌症,却瞒着,不肯告诉我。

等我发现并把她送去医院治疗的时候,什么都晚了。

我坐在椅子上,无声落泪,兀自愧疚忏悔。

忽然,有人敲门。

我还以为是江闻叫上司机陪他来找我,顿时皱起眉,满腔怒火地去开门。

结果,门外站着的是端着姜汤的赵玉笙,和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圆滚滚的小男孩。

见我呆愣住,赵玉笙叹了口气。

她牵着小胖孩,毫不客气地走进我家,并说:「被淋成狗样还不去洗澡换衣服,想感冒发烧吗?」

3

家里还留着我许多旧衣服,都是妈妈洗净晒好收在柜子里的。

等我洗完澡,眼睛通红地从浴室走出来,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不知所措。

电视机开了,小男孩坐在沙发上安静看电视,而赵玉笙熟练地拿起了抹布,在打扫屋子。

见我出来,小孩立刻甜甜地冲我喊了句:「干妈好!」

我抓着擦头发的毛巾,愣怔地看向赵玉笙。

而她顺势又递给我一碗新熬好的粥,挑了挑下巴示意我吃,随即语气淡定地给我介绍:「这我儿子,赵潇潇,今年五岁。」

我一口粥差点喷出来,瞪大眼睛道:「你结婚了?」

不是我大惊小怪,而是从上学那会开始,赵玉笙就是个坚定的不婚主义者,她还无数次规划过以后我们俩老了一起开家养老院的生活。

赵玉笙挑了下眉,说:「谁说只有结婚才能生孩子?季颜,跟不上时代了啊。」

她跟我解释,这是她和最帅的一任前男友生下的孩子,两人虽然没能走多久,但和平分手。

男方知晓孩子的存在,偶尔还会打些抚养费过来,对孩子也不错。

不过去年男方结婚了,为避免麻烦,赵玉笙便和他断了往来。

我有些担忧地看向赵潇潇:「那他……」

这么多年的闺蜜了,默契还在,不用说全赵玉笙就懂了我的意思。

她随意招了招手,赵潇潇便立即跳下沙发,哼哧哼哧地跑过来,仰着脑袋看妈妈,眼睛像小狗一样亮晶晶的。

赵玉笙笑着捏了捏他圆润的脸蛋,说:「他心大,随我,根本不在意他爹是谁。」

赵玉笙拍了拍他的后脑勺,他便立刻转向我,伸出小短手抱住我的腿。

奶声奶气道:「干妈,你好漂亮,以后你也做我的妈妈,好不好呀?」

他这一声「妈妈」,叫得我有些恍惚。

江闻在家里就是个小霸王,这些年行事越发乖张。

他总是对我恶作剧,用一个小孩最纯粹的恶意来伤害我,看我生气的样子就高兴。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起,开始连名带姓地叫我。

已经很久很久,都没叫过我妈妈了。

我咽下心中的酸涩,对赵潇潇的这一声妈妈,感到欣喜。

我蹲下去,捏捏他的脸颊,笑着说:「在你出生之前,我就已经预定了你干妈的位置了,所以,当然可以。」

赵潇潇欢呼一声,小胖手搂住我的脖子,亲昵黏人地和我贴贴。

真像一只毛茸茸的金毛幼崽。

比江闻可爱多了。

头顶传来赵玉笙的阴阳怪气:「我还以为,某人把我们之间的约定,通通都忘光了呢。」

怎么可能呢。

你是我这辈子最好的朋友。

如果不是和江聿结婚后,他强硬地把我关在家里,好长时间不准我和任何人接触联系。

我们也不会就此疏离。

说曹操曹操到。

我的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来电人,正是江聿。

4

「去哪了?」

刚一接通,对面那道熟悉的,懒洋洋中带点不悦的磁性嗓音响起。

赵玉笙指挥赵潇潇把电视剧声音调小,随后抱臂在一旁臭着脸盯我。

赵潇潇看了眼妈妈,随后也抱起自己的小臂,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我。

一大一小仿佛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让我不自觉弯了弯唇角。

没听到我的回应,江聿沉默了会儿。

随后他的语气缓和了些,带点哄地说:「小闻睡不着觉,想听你给他念睡前故事,阿颜,别跟孩子置气。」

又是这样,每次我和江闻闹矛盾,他从来只会说这一句。

别跟孩子置气。

好似不管江闻犯了什么错,对我做了什么,我都不应该和他计较。

因为江闻崇拜他,那些像断在衣服里密密麻麻的针一样的伤害不会刺向他。

他就觉得无所谓,都是小打小闹,小孩子的顽皮罢了,大人不该计较。

我轻轻吐出一口气,觉得心累。

也确实不想再计较了。

我平静地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电话那头,江聿轻笑一声,仿佛有种「就知道你会这样问」的自得。

就在他出差前,他那不安分的女秘书发了一张照片给我。

照片里娇小的女秘书扑在身躯高大修长的江聿怀里,手中拽着江聿松散的领带。

而江聿双臂撑在身后的办公桌上,垂着乌黑的鸦睫,凉薄的唇角勾起似有似无的笑意。

虽然没有一处露骨,但如此暧昧的姿势和氛围,明眼人也看得出不对劲。

我那段时间本就因为妈妈糟糕的病情而心绪烦躁。

看见这张照片,顿时忍不住爆发,跟他大吵了一架。

当然,是我单方面跟他吵,江聿很平静地笑着看我为他吃醋动怒。

每次都是等我气到实在伤心了,他才矜贵地开其尊口。

他这次的解释是,秘书为他系领带,只是不小心摔到他怀里,他手都没碰她一下。

我当时咄咄逼人,质问他为什么偏要让别人给他系领带?他没碰她,但也没立马推开她不是吗?

作为一个有妇之夫,他难道一点分寸感都没有吗?

江聿哄了我几句,但我这次怎么也不肯退让。

他便顿时冷了脸,说我应该好好冷静一下。

于是便抛下我,回了公司,第二天就直接出差了。

可笑的是,连他出差的消息,都是那个女秘书转告给我的。

我们自此开始冷战。

以前最多不超过三天,都是我主动求和,这一次,江聿也仍等着我先跟他低头。

只是这次七八天过去了,江聿总等不到我的电话。

刚好碰上江闻跟他告状,他便顺势打给我,递给我一个台阶下。

他轻笑一声过后,果然就问我:「知道错了?」

他等着我跟他道歉认错,然后温言软语地哄他。

直到把他哄舒服了,他才会选择「原谅」我,然后再奖励一般告诉我,他明天就会回来。

十年了,这招他总用不腻。

但是现在,我腻了。

我沉默许久,久到江聿开始察觉到一丝不对,试探地叫我:「老婆?」

我学着他那样轻笑一声,语气平淡到好像在和他讨论今天天气不太好。

「江聿,早点回来,我们离婚吧。」

5

晚上,我和赵玉笙久违地躺在了一张床上。

潇潇想睡在我俩中间,被赵玉笙拎到靠墙那一面去睡了。

本来他还扑腾着小胳膊小腿不乐意,结果一分钟不到,就呼呼睡得跟只小猪一样。

小朋友的睡眠质量就是好啊。

我平躺着盯着天花板,眼睛怎么也合不上。

赵玉笙翻了个身,手臂搭在我身上,轻轻地拍。

我的眼泪顿时就有些忍不住,侧头看向她,哽咽说:「妈妈她……」

赵玉笙看见了妈妈的骨灰盒,她都知道。

沉默一会,她抱住我轻轻拍我的背,没有别的安慰话语,只有一句贯穿着我们二十多年友谊的:

「宝子,我在。」

这个夜里,我像深海中无望漂泊的浮木,离开了母亲怀抱的港湾,却在友谊的小船上,得到了片刻喘息的生机。

没有爱情,也不再需要爱情了。

我在赵玉笙和潇潇的陪伴下勉强振作,着手准备妈妈的丧事。

然而一天后,江聿带着江闻,堵在了我的家门口。

他身姿颀长,穿着一身笔挺昂贵的银灰色西装,特意做了发型,将原本就俊美的五官轮廓修饰得更加有冲击性。

手上捧着一束精致漂亮的淡粉蝴蝶兰,将他冷峻疏离的气场都染得柔和了几分。

他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一样,嘴角噙着淡淡笑意,说:「阿颜,我来接你回家。」

他知道我是个重度颜控,不然也不会自虐似的跟了他这么久。

每每他把我逼急了想动手,但看着他这张帅脸,别说巴掌,我就是火气都硬生生消下去三分。

然而这一次,我无动于衷。

我平静地和他说:「离婚协议我拟好了,在我们卧室抽屉里,你看看要是没什么问题,抽个时间我们把证扯了。」

江聿嘴角的笑意消失了。

他目光沉沉地盯着我。

在我脸上找不到丝毫玩笑任性的情绪后,他顿了下。

随即他避开这个话题,低头将脚边的光鲜亮丽的小男孩推上前,嗓音清冷地说:「江闻,跟妈妈道歉。」

江闻穿着一身名牌运动装,双手插兜,臭着脸装酷。

听见江聿的话,他别扭地不看我,看楼梯,敷衍不耐烦地说了句:「对不起。」

于是江聿笑着抬头,眼底却没几分笑意,问我:「可以了?」

原来从前的我在他们眼里,这么好糊弄?

这两个人简直……是把我当傻子。

我给他们的回应,就是当着他们的面,重重把门给关上了。

6

江聿似乎没反应过来。

好一会儿,我的电话才猛地响起铃声。

接通后,便是江聿愠怒的嗓音,他克制地压着脾气,问我:「季颜,你非要这样作吗?」

作?

这就作了?

那江聿之前在我这五花八门地闹别扭算什么?犯贱吗?

我冷笑着回他:「你可以不来找我,江聿,我现在看见你们父子俩都觉得……恶心。」

江聿呼吸陡然一滞。

我从来没有对他说过这么重的话。

哪怕是曾经还年轻,跟在他身后被他欺负得嚎啕大哭,也没对他表现出这么强烈的反感,和厌倦。

在他眼里,我应该是这个世界上最爱他,最心疼他的人。

我怎么会舍得对他说出这种话呢?

江聿的呼吸泄露了他几分恐慌,像是怕再听到我说出伤害他的话。

他急忙把电话挂断了。

我捏着手机,靠坐进沙发里,深深地呼出一口浊气。

事实上,我和江聿原本是两个世界的人,本不该有交集的。

江聿家世显赫,父母都是商界巨鳄,他从小锦衣玉食,相貌又好,是所有人都捧在手心里的天之骄子。

唯一的遗憾,是父母实在太忙了,他一直是奶奶带大的。

而奶奶年事已高,无比溺爱这个宝贝孙子。

有时管不住他,就任由他调皮玩闹,把年幼的江聿宠成了无法无天又骄纵任性的性子。

直到小江聿突然被绑架。

那伙绑匪穷凶极恶,不仅索要巨款,还有些恶心的癖好。

虽然最后江聿被平安解救出来,但整个人精神崩溃,性格也从此天翻地覆。

没人知道在被绑架的那段时间里,他都经历了什么。

那之后,他的父母依旧忙碌,只有奶奶愧疚地守着他,熬过一年又一年。

后来我意外出了车祸,家里没钱治,撞我的人比我家还穷。

眼看就要在病床上等死,却被江聿奶奶出手救下。

那会,她已经很老很老了,坐在轮椅里,手撑着拐杖,满脸疲惫,但双眼依旧残留着精明。

她调查了我的家庭背景,又和我接触了几天。

便问我,要不要和她做一个交易。

她说,她救了我,希望我也救一救她的孙子。

她的孙子江聿还很年轻,相貌俊美智商也高,却阴郁孤僻,浑身尖刺,没办法融入现实社会。

她不想眼睁睁看着江聿浑浑噩噩一辈子,或是放任他走向自我毁灭。

可她没有太多时间了。

我不知道救命之恩该怎么还,好像没有谁给我选择的余地。

我只能答应。

那天,是我好不容易考上名校,即将开学的前三天。

本来我已经想好了,大学要勤工俭学,毕业努力找个好工作,然后帮妈妈和人渣离婚,我带她过好日子。

我的未来一片光明,触手可及。

但现实是,妈妈顺利离婚了,而我没能去上大学。

我被奶奶送入了江家,开始全心全意接触江聿,温暖他治愈他,让他踩着我的骨血,向上爬出深渊。

等他终于愿意走出他的安全区,接触阳光的那一天。

我的命运也早就和他捆绑在了一起。

奶奶没有留下遗憾,安详离世。

但她没有告诉我。

这救命之恩和这些年大大小小的帮助,我要还到什么程度,才算还清?

7

对此,江聿并不知情。

他已经彻底离不开我了。

尽管我待在他身边陪了他三年,他仍然疑心我会突然消失,离开他。

于是他想把我永远拴在身边。

等我年纪一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和我领了结婚证。

但有了证,他还是不安,每天变着花样缠着我问,爱不爱他?

我不厌其烦地回答说,爱吧,爱的吧。

毕竟我十七岁来到江聿身边,此前深耕学习,从没谈过恋爱。

何况江聿长得很帅,偶尔他垂落长睫,一眨不眨地盯着我看时,我是真的会心跳加快。

他的病症,在我怀上江闻后,有了很大的改善。

恰好那时,江聿意外发现,父母竟然瞒着他,生了个弟弟,那弟弟已经快十岁。

他愤怒不已,开始进入公司争权。

他本身很聪明,将自己锁在房中的那些年也没少看书学习。

又有着极为出色的外表,所以很快混得风生水起。

他不再畏惧外界了,并慢慢被外面的灯红酒绿所吸引。

甚至,变得逐渐忽视我。

但他依然保留着对我的习惯,喜欢看我因为他而情绪剧烈起伏,喜欢看我为他争风吃醋。

然后从这些浓烈的情绪里,满足地汲取他所需要的爱意。

已经十年了。

镜子里的我眼角开始长出细纹,眼神空洞又疲惫,仿佛被抽干了精气神。

而江聿整个人却犹如凤凰浴火,蜕变得更加成熟俊美,气质也更加矜贵。

岁月好像没有在他那张完美英俊的脸庞上留下太多痕迹。

但我却有些记不清了。

十七岁的季颜,遇见的二十岁的江聿是什么样子?

二十三岁满心满眼都是季颜,心心念念要和她结婚,每晚都要拥着她才能入睡的江聿,又是什么样子?

记不清了。

但我记得,我们的婚礼好像还没有办。

江聿当时说要给我办一场全城瞩目的盛大的婚礼。

但我说太高调了,最好不要。

于是他说,好吧,那他为我买一座城堡,城堡里放满鲜花,花朵拥簇下,只有我们两个人。

他会先向我告白,然后问我不知多少遍,爱不爱他?

我只用说,爱。

不需要旁人见证,他会永远记住这一刻,永永远远,都爱我。

十年,那些痛苦的幸福的青春已经过去。

妈妈的离世为我敲响了警钟,我终于从浑浑噩噩的梦境里,彻底清醒。

我给江家留了个孩子,一命还一命。

欠下的恩情,应该早就还够了。

从此我不再是江太太,不再是江妈妈,我只是我自己,是季颜。

是捡起十七岁掉落的录取通知书,准备重新踏上旅途的,季颜。

8

妈妈的丧事没有声张大办。

毕竟她结婚这么多年,一心为家庭奉献,亲人疏远,朋友断交,几乎也没什么人会特意来参加她的葬礼。

于是我将这笔钱省下来,给她挑了一块风景绝佳的墓地。

我本来买了一块,后来又买了两块。

因为赵玉笙说,我以后葬在这里的话,她也要跟我葬在一起。

生前是闺蜜,死了也是好鬼密,不管怎样都能唠上嗑,投胎都不孤单了。

潇潇深以为然,举起小手说他也要一块。

赵玉笙弹了弹他的脑袋,说等他长大了,再自己来挑,现在年纪小,买完不喜欢了又该闹。

原本一件沉重的事情,被她们说得如此轻松活泼,压在我心头的悲伤也顿时消散不少。

潇潇没有自己的墓地,有点惆怅。

回去的路上,他牵着我的手说:「妈妈,那你给我买个冰淇淋吧,这样我就不难过了。」

赵玉笙骂他难过个屁,上午才吃了一个甜筒,现在又要,让我不准给他买。

潇潇很会装可怜,眼巴巴地看着我。

我一下子就心软了。

无视赵玉笙的虎视眈眈,我正要开口说给他买。

身后突然响起一道尖锐的咆哮,「那是我妈妈!不准你叫她!」

江闻不知从哪冲出来,狠狠将潇潇推倒在地。

潇潇手掌撑在地上,白嫩的手心立马擦破出血。

他瘪了瘪嘴,顿时委屈地哭了起来:「呜呜……妈妈……」

我心都要碎了。

我将他抱起来哄,无比冰冷地盯着双手握拳,眼眶红红瞪着我的江闻。

江闻被我的眼神刺得瞳孔微缩。

他表情很倔强,语气谴责,一字一句地提醒我:「我才是你儿子。」

我直接皱起了眉,对他说:「我没有你这样坏的儿子。」

江闻顿时愣住了。

他回过神来,眼泪大颗大颗地往下掉,但还是强忍着委屈,用袖子狠狠擦掉眼泪。

他仰着头,凶巴巴地瞪我说:「你还不回去,爸爸就要带别的女人回家了!」

这我知道。

最近手机总是收到很多挑衅的短信,以及各种不同的女人和江聿暧昧的照片。

拉黑删除都弄不过来,最后我只能重新换了张手机卡。

江聿丝毫没有长进,总觉得这种方法对我永远有用。

可是我连他都不在意了。

又怎么会在意他和别人怎么样呢?

我表情平静,手掌拍着潇潇的背温柔轻哄。

面对江闻,却是极尽冷漠,说:「那正好,你直接换个妈妈吧。」

江闻难以置信,他这时候好像才意识到,我对他的态度大变。

而且,是真的有点不想要他了。

江闻到底年纪还小,忍不住哭出了声,越哭越嘹亮。

他抱住我的腿,坐在地上耍无赖,哭到止不住打嗝:「你……你跟我……回去!不许你给嗝……给别人当妈妈!」

潇潇已经不哭了。

他抱着我的脖子,睁大眼睛低头看着地上哭嚎耍赖的江闻。

随后他拧着小眉毛,嫌弃地对我说:「妈妈,我不要这个哥哥,他哭得好丑。」

江闻听见了,哭声止了一瞬。

我顺势抽出腿,然后冷冷扫了眼马路边观望的保镖。

然后说:「嗯,他不是你哥哥,可以不用理他。」

保镖犹豫着上前来扶他们的小少爷。

而江闻眼神呆滞地仰头看着我,好像真的被我说的话伤了心。

但我只是抱着潇潇,和赵玉笙一起转身离开。

没有再多给他一个眼神。

9

要拿到江聿的离婚证并不容易。

尤其是,他后知后觉,终于知道了妈妈去世的消息。

手机里那些莺莺燕燕一瞬间全都消失了,再也没有烦人的骚扰。

而江聿再次出现在我家门口,没有穿西装,也没有打理造型。

他发丝垂落,脸色苍白,有些狼狈,明显状态不太好。

他好像终于意识到。

我说要和他离婚,是说真的。

有些事确实需要好好谈谈,于是我把他们俩都放了进来。

江闻这次出乎意料地安静。

他站在江聿旁边,拽着爸爸的裤子,眼睛却一直看着我,眼里满是小心翼翼的渴望。

但不管他怎么看着我,我都没有看他,只当他不存在。

江聿坐在我对面,表情有些内疚,他哑声说:

「对不起,阿颜,我不知道妈的病这么严重。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要是我早知道,可以请全国最顶尖的医疗团队为她治疗,不管花多少钱,我都一定会把她治好。」

我心里很平静,告诉他:

「癌症晚期,治不好了,告诉你也无济于事。

「何况,那是我妈妈,不是你妈,你不上心也是正常的,妈妈走的那天我一直陪着她,她没什么遗憾,挺好的。」

江聿瞳孔震颤,脸色又白了几分。

他扯了扯干燥的嘴角,勉强笑道:「我们是夫妻,那也是我妈妈。」

这话说得实在好笑,好像妈妈还活着的时候,他对她有多尊重多好一样。

我也毫不留情地讥笑出声。

江聿难堪地闭了闭眼。

过了一会,他跳过这个话题,说:「妈的丧事我来操办,我会……」

「不用了。」

实在不想看他装模作样,我直接打断了他。

从桌下取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合同,推到他面前。

我还没开口说话,江聿就猛地站了起来,失声道:「阿颜!」

他眼眶都红了,身躯难以抑制地颤抖,他忽然抓住我的手,单膝跪在我面前。

语气几乎是乞求:「不可以,我不同意,老婆,我绝不答应离婚……」

我把手一点一点,从他掌心里抽出来。

在江聿濒临发疯前,我示意桌上的合同:「你先看清楚再说。」

江聿愣了下,随即拿起桌上那份合同。

眼看不是离婚协议,他松了口气。

但是很快,他慢慢看下去,眉宇深深地蹙了起来。

他捏着纸张的手开始攥紧,呼吸越发急促,一页页用力往下翻。

等看到最后一页结尾,有我笔迹青涩的签名时。

江聿双眸猩红,几乎是咬牙切齿:「交易?

「当年你来到我身边,陪着我,爱我,都只是……为了报答奶奶恩情的一个,交易?」

他手里拿的这份,正是当年江聿奶奶和我签订的交易合同。

上面很明确地写了,我这些年为江聿所做的一切。

不是自愿,仅仅只是一条条明码标价的条例要求。

江聿盯着那些白纸黑字许久,表情都是空白的。

而我在这时,笑着给了他最后的锥心一击。

「江聿,怎么不问问我——爱不爱你了?」

10

江聿摔门而出。

剩下个小声啜泣的江闻,捏着自己的衣角不肯离开。

他不是很能明白爸爸妈妈之间的争执,什么合同什么交易的。

但是他听懂了一件事。

妈妈要跟爸爸离婚,要和他们分开了。

他慢慢走到我面前,满是泪水的小脸上终于不再是欠揍的挑衅和霸道。

他眼神流露出惶恐不安,忐忑地握住了我的手指,哽咽说:「妈妈,对不起……」

真是久违的一声,妈妈。

但是现在,我看着江闻,听着他叫我妈妈。

只会不断回想起那个大雨天,他把我和我妈妈关在门外的那个傍晚。

我没办法再对他心软,甚至看着他,我只觉得心里燃烧起一股颤抖的愤怒。

我怀胎十月将他生下,本该是母子连心,可他的心,却只跟江聿连在了一块。

他瞧不上我的妈妈,瞧不上我的出身。

觉得只有爸爸是顶顶厉害的人物,哪怕爸爸忙碌,鲜少陪他。

偶尔想起来去给他开一次家长会,他都会高兴得不得了,骄傲自豪地将爸爸介绍给所有同学。

我却永远没有这个待遇。

我甩开他的手,冷笑着对他说:「什么妈妈?我只是你的保姆,不是吗?只不过王保姆李保姆你生气了可以赶走,我却赶不走,所以你讨厌我,一直欺负我想让我离开,不是吗?

「现在我成全你了。」

江闻拼命摇头,装傻来抱我:「不要,你是我的妈妈……」

我推开他,抓着他的肩膀让他站好,然后说:

「江闻,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你总说自己是男子汉,那么你做过的事,也要自己承担起责任来。」

我打了个电话给一直照顾江闻的保镖,然后把他赶出家门。

在关门前,我想起那天他在对讲机里和被雨淋成落汤鸡的我说的话。

随后我笑了下,轻声对他说:「你妈妈不要你了,江闻。」

大门紧闭。

江闻扑上来砸门,哭嚎声响彻整个楼道。

但是没有人理他。

几天后,江聿约我见面,他同意离婚了。

我盯着那条短信看了许久,然后提前准备了点东西,当日准时赴约。

江聿穿着一身高定黑色西装,表情淡漠冷峻,又恢复成了那副生人勿近的矜贵模样。

桌上摆着我之前拟定的离婚协议。

我只要五千万的现金,车子、房子、孩子,我一概不要。

这对于江聿的身家来说,相当于是净身出户。

但是曾经江聿和我热恋时,送我的公司股份和珠宝首饰,我不打算退还。

总不能陪了他十年,帮他治病,给他生了个孩子,到头来离开了什么都捞不到。

江聿冷漠地看着我在纸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等我将协议推到他面前时,他却依然手掌交合置于膝上,丝毫没有要动的模样。

江聿勾起嘴角,盯着我,几乎是从牙缝里吐出字来:「你骗了我,还以为,自己能轻易脱身?」

我看了他一会儿,平静地问:「你想报复我?」

江聿嗤笑一声,倾身向前,语气冰冷轻蔑:「你配吗?」

他的目光一寸寸扫过我的脸,咬牙说:「你想逃,想离开我,我偏不让你如意,我要你永远都待在我身边,哪儿也去不了。」

我和他对视,沉默对峙。

良久,我叹了口气,从包里掏出一叠医院的诊疗单。

「我怀孕了,江聿。」

江聿猛地顿住,脸上的冰冷面具再也戴不下去了。

11

江聿将诊疗单抢了过去。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抚摸 B 超单上那团黑乎乎不辨人形的影子,微微发颤。

好奇怪,他喜欢小孩。

但是小孩生下来了,也不见得他有多疼爱。

江闻长那么大,他对这个儿子操的心甚至没有保镖多。

男人都是这样吗?

无所谓了,我淡淡道:「签字吧,江聿,离婚了,我才会把孩子生下来。」

江聿抬头看向我,皱起了眉,微微张嘴要说什么。

我盯着他的眼睛,又补充道:「我身体不好,当年生江闻难产你都看在眼里,别再让我难过了,好吗?」

江聿就不说话了。

他沉默许久,终于提起笔,在离婚协议上签了字。

我准备得很齐全,趁着他脑子还没想清楚,当天下午就逼他和我去扯了离婚证。

证拿到手,我在心里松了口气。

终于自由了。

从民政局出来,江聿想带我回家,但我拒绝了。

他蹙眉说:「你现在怀孕了,一个人怎么能行?家里有保姆照顾你,之前的营养师我也会重新请回来,还有……」

我举起离婚证,在他面前晃了晃。

江聿顾忌地看了眼我的小腹,闭上嘴巴。

但他还是忍不住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回去?」

我能猜到他此刻的想法。

因为我怀孕了,所以无论什么要求都必须先依着我。

等孩子生下来,一切稳妥了,他还有的是机会把结婚证再续上。

他始终不觉得,我们会真正地分开。

但没关系,我会给他时间,让他认清楚这个现实。

路边,我打的车到了。

我坐进车内,看江聿想拦,又一副束手束脚的模样,觉得很搞笑。

他总是在我怀孕时关爱,在我失望时挽回,在我付出很多后,才愿意给我一点回馈。

仿佛对我好,一定要加上附加条件。

为了我之后的清闲日子,我警告他:「看好江闻,别让他再出现在我面前。」

「你也是。」

说完,我便让司机开车,徒留脸色难看的江聿站在原地。

我和赵玉笙连机票都买好了。

等回去告诉她我离婚的好消息,她高兴得直接开了瓶红酒和我一起庆祝。

第二天,我们便开始了全国各地的旅游。

带着潇潇一起去看呼伦贝尔大草原上成群的牛羊、西藏的日照金山、紫禁城第一场初雪、江南的朦胧烟雨季……

玩得不亦乐乎。

潇潇体质好,随他妈,不仅完全不扫兴,还是全场最佳捧场王,简直是天赐乖小孩。

我在自由的大风里好像重新活了过来。

跟着曾经最好的朋友,带着她的小孩,一起走遍当年青春憧憬里的每一个地方。

好像我十七岁被困在那张病床上的灵魂。

十年后,才终于在此刻苏醒。

当然,这趟路程也不是完全顺利。

我的手机几乎要被江聿打爆了。

我没有怀孕。

那不过是骗他的。

12

江聿最开始得知这个消息,简直气得要命。

差点就要飞到丽江来堵我。

但是我一句:「我们已经离婚了,你就这么放不下我吗,江聿?」

江聿就硬生生止住了步伐。

他和江闻是同一种人,好面子,好自尊。

我这样骗他,欺瞒他,只为了离开他。

如果他这时候放不下,还对我穷追不舍表现得如此不理智,那就太掉价了。

于是江聿不再联系我。

就像当初我们经历过的无数次冷战那样。

只是这一回,我不会再像从前一样,待在家里挣扎忧伤,满脑子都是他,最后忍不住打电话给他低头求和。

这一回我很快乐。

家庭琐碎不再束缚我,我开始张开双臂,拥抱自然,拥抱这个属于我的新世界。

世界也同样回我以温情。

没有什么,再值得我难过伤心的了。

一年后,到了潇潇上小学的年纪,我和赵玉笙结束了这场痛快的旅行。

我回到家中的当天,小区楼下就停了辆价值不菲的豪车。

江聿就倚靠在车旁,仰着修长的脖颈,盯着我家的窗户。

他身姿笔挺,气场卓然,与周围的环境显得格格不入,引得小区邻居频频偷瞄讨论。

我兀自吃饭洗澡换衣,等夜幕降临,准备要睡了。

他还站在那里,像一棵孤独的松。

我无奈,只好下楼去见他一面。

江聿见到我,立即站直了身体。

他的目光贪婪地扫过我身上每一寸。

最后,似乎是发现了我离开他的这一年里,过得很好。

他的眼神有些落寞。

但他还是很快扬起笑来,说:「阿颜,跟我回家吧,你不在的这一年,小闻总是哭闹,连学也不好好上,吵着要妈妈……」

见我无动于衷,江聿的声音小了下去。

晚风轻扬,吹动树叶发出沙沙声响,老旧的路灯昏黄,在他身侧投下一小片微光。

他终于不再拿孩子当幌子,低声说:「是我很想你。

「对不起。」

我忽地笑了,问他:「你对不起我的事好像有很多,道歉的是哪一件?」

江聿眼中顿时亮起光芒。

他上前一步,快速说:

「我没有出过轨,阿颜,无论肉体还是精神都没有,你知道我的毛病的, 我只是想看你在乎我的样子。

「妈妈的事对不起,还有之前冷落你,害你伤心,也对不起……」

他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 说这一年里,他没有一天不在想我。

他认真反省过。

但这些,我已经不需要了。

我对他说:「你看,这一年里没有我,你照样过得好好的。

「江聿, 你并不是非我不可,你只是习惯了我的存在,只是舍不得。」

江聿猛地红了眼眶, 他摇头说不是的。

但我问他:「为什么不问我那个问题了呢?」

13

江聿唇瓣微颤, 表情竟有些害怕。

他抿紧嘴唇不肯开口。

于是我叹了口气,自己回答说:「爱呀, 我当然是爱你的, 否则你以为是什么支撑我陪着你那么久?如果只是因为报恩, 那么从我生下江闻,从你进入公司开始, 我就可以离开了。」

江聿扬起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眼泪落了下来,想上前拥抱我。

可是我伸手抵住他, 又退后了一步。

冷静地说:「但那都已经过去了。

「江聿,我已经彻底放下你了, 你也该向前看。」

江聿放不下。

他用力抱住我, 手臂几乎要将我骨头都勒断,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 嘴里不停说着抗拒的话。

他不愿意接受我已经不爱他的现实。

他开始恳求我,开始病急乱投医似的在脑子里翻找我们曾经美好的回忆。

但我还是毅然决然地扒开了他的手,推开他,转身上楼。

当夜, 江聿在楼下哭得整个小区都睡不着。

最后有人报警说他扰民, 警察来把他带走了。

第二天, 江聿开车回到小区,眼睛肿胀不堪, 坐在车内睡过去了。

第三天, 我通过了一家大公司的线上面试。

我很快收拾行李,趁江聿不注意的时候离开了。

后来江聿又跑到我的新公司来找过我几次。

但我要么避而不见,要么直接对他放狠话。

在一起这么多年,他知道怎么做会伤害我, 我也清楚说什么会真正扎他的心。

他慢慢就不再来了。

只不过我接到赵玉笙的电话。

她无比嫌弃地跟我打小报告,说江聿,又或者江闻, 时不时就会跑到我家里去住。

当初急着离婚, 倒是忘记给家里换锁了。

我沉默许久。

最后说, 算了,不要紧。

等哪天他们想开了,自然就不会再去了。

在他们离开我家前, 我也都不会再回去。

属于我的人生已经重新开始。

这一次,我会大步向前走,不要再回头。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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