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鏖战，再佛系的妈妈也不得不披挂上阵

我从未想过，自己会在女儿初三这年，亲手打破坚持了十几年的佛系育儿理念，重新披挂上阵，陪她扎进这场不见硝烟的升学鏖战。

我自己从小就是旁人眼里的“省心娃”——父母从不管束我的学习，我却对学习特别是数学近乎痴迷，每天到家不消化完当天功课绝不吃饭；小升初语文没考好，整个暑假我都揣着课本躲在老槐树下啃读，母亲总在窗边望着我，等我到家就端上热乎饭；上初中后，我的课本扉页上写满了各种自我激励的名人名言。那时的我笃信：学习是自己的事，与他人无关。

这份“逻辑”，我原封不动地套用在女儿身上。从小学开始，我几乎不碰她的功课，偶尔翻到她字迹潦草的作业，甚至语文练习册上半截话、半个字的敷衍，也总自我安慰“大脑没发育完全，长大自然就好了”。上了初中，她的年级排名悄然下滑，我依然没放在心上，各种兴趣班照报不误，并想当然地认为，那个在各种兴趣班上游刃有余的孩子，还是颇有些天赋的，她一定能轻松搞定学习。

《你好，旧时光》剧照

直到初二下学期，这份“笃定”开始动摇起来。学如逆水行舟，当身边的同学都在拼命奔跑时，不努力的代价也逐渐明朗起来。有一次我忍不住冲她发火，指责她不懂珍惜时间，她却哭诉说：“我怕努力了还是学不好，那妈妈更会对我失望。”后来我才知道，她花在语文上的时间最多，但语文成绩始终不温不火，这份挫败感让她不敢再尝试。我当时只顾着讲“努力就有回报”的大道理，却没接住她藏在委屈里的恐惧。

到了初二期末区排，她的成绩一落千丈。更让她崩溃的是跨校1+3选拔，她输给了一个从前常被老师叫家长的同学。我还记得，那个同学妈妈曾焦虑地找我取经，我当时还劝她：“别着急，孩子这么爱阅读，一旦开窍，成绩会越来越好的。”如今再想起这“班门弄斧”的话语，只觉得浑身燥热。

1+3落败后，女儿像是真的“顿悟”了。暑假第一个月，她把初二下学期没学好的物理从头过了一遍，还预习了部分初三内容，开学后物理成绩直接“开挂”。我则做好后勤工作，把语文、数学、英语参考书堆满书架，还把二手书群里那些全新的习题集都淘了回来。当时还纳闷“怎么有这么多人买了不看”，后来才明白，这就是当代父母期望与孩子现状的真实落差，这些书在我家大概率也难逃宿命。

果然，这份“顿悟”只持续了一个月。暑假后半段，她又恢复原形。初三开学后的几次单测稍有起色，懒散就愈发变本加厉。学校没开晚自习，她每天晃晃悠悠回到家，先蹲厕所、刷手机，千呼万唤始出来，再摆弄自己心爱的舞狮道具，一玩起来就忘乎所以，最后才慌慌张张赶写作业。原计划暑假背完的单词书，至今还停留在第一页。

《请回答1988》剧照

国庆假期本是查缺补漏的好时机，然而我一时鬼迷心窍，给女儿报了红海滩三日游，回来后又安排了钓鱼、家族聚会，她还兴致勃勃地约狮友排练，最后只是勉强赶完作业，复习的事连影都没有。看着她乐不思蜀的样子，我心里有点忐忑不安，十几年的放任，没让她养成好的学习习惯——从不列计划，做事“眉毛胡子一把抓”；总把卷子当草稿纸，哪里错了也难以复核；更别说预习和复习，对她而言，“学习”就等于“写完作业”。可升学环境早已今非昔比，名校分数线比我们当年高出大几十分，题目难度更是水涨船高，而她的自觉性和学习量却远远不及当年的我。

怕什么来什么，国庆后的月考，女儿的数学重蹈覆辙。就像初二某次考试一样，缺乏时间观念的她卡在一道中档题上死磕，后面的大题根本没来得及看。不过这次的情况有过之而无不及，她甚至不知道自己有几道大题没做，显而易见当时的心态已经崩了。

《我们的青春期》剧照

出成绩那天雨下得不小，我让她在学校门口的小饭店等我，快到的时候，却看见她浑身湿透地从小区门廊跑过来。进了店，她眼圈通红地告诉我数学考砸了。我也没客气，把憋了很久的话悉数倒出：“不是妈妈埋怨你，你得学会规划时间，下点真功夫啊！”

回家路上，冷雨打在脸上，更打在我的心上：是不是我高估了女儿的天赋？书法和美术老师都说她“领悟快却钻不深”，还有她大大咧咧无所谓的性格……一时间，各种念头纷至沓来，不禁对女儿的前途生出无数疑虑。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想，当我跳出“学习”这个牛角尖后，终于重归心灵的平静：不能总用我的标准要求她，她有她自己的长项，她兴趣广泛，好奇心强，有胆识有格局，这样的特质在学习上未必占优，但放眼整个人生，必定有更大的舞台在等待着她。

到家后我摸着她的头说：“妈妈在意的不是分数，而是你做事的态度。只要你竭尽全力，无论结果如何，咱们都欣然接受。”

《大考》剧照

那天晚上，女儿没像往常一样抵触说教，大概是真心愧疚。她裁了一沓草稿纸，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列了一份学习计划，虽然最终并未完成。即便如此，我还是松了口气，早点经历失败，早点发现问题，总比中考时栽大跟头好。

可这份欣慰并没持续多久，我再度低估了她的乐观天性和自愈能力。第二天回家，她依然把草稿纸丢在一旁，又在卷子上乱涂乱画；计划本被压在书底，再也没翻开过；她哼着歌整理舞狮道具，好似前一天的歉疚早已被狮头上的流苏轻轻拂掉了。

在愉悦的浅吟中，在明亮的灯光下，书架上崭新的参考书熠熠生辉，它们在无声地向我昭示：十几年的“甩手掌柜”，欠下的债终究要还。当晚，我没再跟她讲大道理，而是打开计划本，坐在她旁边说：“咱们一起列个小计划，就今天晚上——先花20分钟整理数学错题，再背10个英语单词，如何？”

她愣了一下，默默点头。看着她拿起红笔圈错题的样子，我忽然觉得，这场“披挂上阵”，或许不用轰轰烈烈，从陪她完成这20分钟的错题整理开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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