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年相亲,女方未中意我,五个月后她妈妈竟带她来找我再续感情

发布时间:2025-10-27 09:24  浏览量:23

那年我二十六,在市里的档案馆上班。

工作说好听点是跟历史打交道,说难听点,就是守着一堆故纸堆,跟不会说话的物件耗着。

介绍人王阿姨把那姑娘夸得天上有地下无的。

说她叫林慧,在百货公司当售货员,人长得漂亮,性格又好,跟朵花儿似的。

王阿姨拍着我的肩膀,唾沫星子喷了我一脸。

“小许啊,你可得好好把握。这姑娘,眼光高着呢,一般人她可瞧不上。”

我嘴上应着“诶,诶”,心里却像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我这条件,自己心里有数。

长相平平,工作闷,嘴也笨,不会讨女孩子欢心。

唯一的优点,可能就是踏实,还有点耐心。

可这年头,耐心这玩意儿,不值钱。

见面的地方约在公园门口的老茶馆。

九三年的夏天,热得跟个蒸笼似的。

知了在树上声嘶力竭地叫,叫得人心烦意乱。

我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在门口来回踱步,白衬衫的后背很快就湿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身上。

心里一遍遍地演练着开场白。

“你好,我是许耀。”

不行,太干了。

“林慧同志,很高兴认识你。”

更不行,一股子开会的味儿。

正纠结着,一辆崭新的红色自行车“唰”地一下停在我面前。

车上跳下来一个姑娘。

白色的连衣裙,裙摆上绣着几朵小小的蓝色碎花。

头发烫成时髦的大波浪,随着她的动作,在阳光下微微晃动。

她就是林慧。

比照片上还要好看。

皮肤很白,眼睛很大,亮晶晶的,像含着一汪水。

她看见我,眼神在我身上停留了不到两秒,就轻轻地移开了。

那两秒钟,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柜台上的处理品,被人从里到外估了个价。

然后,贴上了“不合格”的标签。

我的心,一下子就凉了半截。

“你是……许耀?”她开口了,声音脆生生的,像风铃。

我赶紧点头,嘴巴张了半天,才挤出一句:“是,我是。你,你好。”

真是没出息。

茶馆里人声鼎沸,空气中混杂着茶叶的清香、汗味和老旧木头发出的味道。

我们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

服务员拎着个长嘴铜壶过来,给我们一人倒了杯茶。

茶叶在浑浊的热水里翻滚,舒展开来。

我紧张得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只好端起茶杯,吹了吹,喝了一口。

烫得我一哆嗦。

她被我的样子逗笑了,嘴角弯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那种礼貌而疏离的表情。

“王阿姨说,你在档案馆工作?”她先开了口。

“嗯,对。”我赶紧放下茶杯,“做一些……古籍修复的工作。”

我试图把我的工作说得有趣一点。

“就是把一些破损的老书、旧报纸、信件什么的,想办法修好,让它们能保存得更久一些。”

她“哦”了一声,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茶叶,眼神飘向窗外。

窗外,几个小孩在追逐打闹,笑声传进来,显得茶馆里更加沉闷。

“那你平时……有什么爱好吗?”她又问,像是完成任务。

“我……我喜欢看看书,听听收音机,偶尔……摆弄一下花草。”

我说完就后悔了。

这些爱好,听起来就像个退休老干部。

果然,她眼里的那点光,又暗淡了几分。

“挺好的。”她客气地说。

然后,就是漫长的沉默。

我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还有邻桌大爷们打牌的吵嚷声。

我拼命地在脑子里搜索话题。

“你呢?你在百货公司上班,应该很热闹吧?”

“还行吧,每天都差不多。”她淡淡地说,“就是站一天,腿有点酸。”

“那挺辛苦的。”

“习惯了。”

对话又一次陷入了僵局。

我感觉自己像个蹩脚的演员,面对着一个根本不想搭戏的对手,每一句台词都说得那么干瘪,那么无力。

她的目光始终没有真正地落在我身上。

她看着窗外,看着桌面,看着杯子里沉浮的茶叶,就是不看我。

我明白,她对我,没有一丝一毫的兴趣。

这次相亲,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我像个傻子一样,还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那顿饭,哦不,那杯茶,喝得食不知味。

临走的时候,我抢着付了钱。

两毛钱的茶位费。

她没跟我争,只是说了声“谢谢”。

我们一前一后地走出茶馆。

夏天的阳光刺眼得厉害,我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那我……先走了。”她推着自行车,对我点了点头。

“好,路上小心。”

她跨上车,蹬了两下,那辆红色的自行车就像一团火,很快就消失在街角。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回头。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心里空落落的。

像被人掏走了一块什么东西。

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淡淡的雪花膏的香气。

混着夏日午后沉闷的空气,像一首跑了调的老歌,怎么听都觉得别扭。

第二天,王阿姨就来了电话。

语气里带着点歉意。

“小许啊,那个……林慧那姑娘觉得,你们俩……可能不太合适。”

“哦。”我应了一声,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觉得意外。

“她说……她说你人挺好的,就是……就是性格太闷了点。”王阿姨小心翼翼地措辞,“那姑娘喜欢活泼开朗的。”

“我明白的,王阿姨,没事儿,谢谢您了。”

挂了电话,我坐在窗前,发了很久的呆。

窗外,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其实我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

只是当它真的来临时,心里还是像被针扎了一下,细细密密的疼。

我跟她,就像我工作台上的那些旧书。

我是那本封面斑驳、内页泛黄的线装书,安安静静地待在角落里。

而她,是百货公司柜台里崭新的画报,色彩鲜艳,光彩照人。

我们本来就属于两个不同的世界。

这件事,很快就被我埋进了心底。

日子照旧过。

每天骑着我那辆除了铃铛不响哪儿都响的二八大杠,穿过几条栽满梧桐树的老街,去档案馆上班。

我的工作台在一间朝北的屋子里,终年见不到太多阳光。

空气里永远飘着一股旧纸张、樟脑丸和特制糨糊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别人闻着可能觉得呛,我却闻惯了,觉得安心。

我的工作,需要极大的耐心和细心。

一本破损的古籍,到了我手里,就像一个重病的病人。

我要先给它“诊断”。

纸张的年代、材质、破损的原因……

然后,再制定“治疗方案”。

是该用干洗法除尘,还是湿洗法去污?

是用同色的旧纸修补,还是用更复杂的纸浆补洞法?

每一个步骤,都不能有丝毫的差错。

有时候,为了修补一个指甲盖大小的破洞,我就得对着台灯,用镊子夹着细如发丝的纸纤维,一根一根地填补上去。

一坐就是一整天。

同事们都说我这工作太枯燥,能把人逼疯。

我却乐在其中。

每当一本残破不堪的古籍在我手中恢复原貌,那种成就感,是任何东西都无法替代的。

我感觉自己不是在修书,而是在修补一段段被遗忘的时光。

那些泛黄的纸页里,藏着古人的悲欢离合,藏着历史的尘埃。

我用我的手,让它们重新变得清晰,可以被后人阅读、触摸。

这让我觉得,我的工作,是有意义的。

除了工作,我的生活简单得像一杯白开水。

偶尔去旧书市场淘淘宝,或者去花鸟市场买两盆花。

日子就像档案馆里那座老掉牙的挂钟,不紧不慢地走着,发出“滴答、滴答”的声响。

平淡,却也安稳。

我以为,我和林慧的故事,就像一本只翻了一页就合上的书,再也不会有交集。

可我没想到,五个月后,命运却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是十一月的一个下午,天气很好。

秋天的阳光,温温柔柔的,透过窗户洒进来,在我的工作台上投下一片暖黄色的光斑。

空气中,浮动的尘埃都变成了金色的。

我正在修复一卷清代的舆T图。

图纸因为年代久远,已经脆得像蛋卷一样,一碰就掉渣。

我正戴着放大镜,用最小号的毛笔,蘸着特制的粘合剂,小心翼翼地加固着图纸的边缘。

办公室的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我头也没抬,以为是同事。

“小许,在忙呢?”

我一听这声音,有点耳熟。

抬头一看,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王阿姨。

而她身后,还跟着一个人。

是林慧。

她穿着一件米色的风衣,头发剪短了些,齐着耳朵,显得很干练。

脸上化了淡妆,嘴唇是时下流行的豆沙色。

她站在那里,微微低着头,手指紧张地绞着衣角。

阳光从她身后照过来,给她整个人镶上了一道金边。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手里的毛笔一抖,一滴粘合剂掉在了图纸上,迅速地洇开了一个小小的印子。

我心里“咯噔”一下,也顾不上她们了,赶紧拿起吸水纸去处理。

“哎哟,小许,你看我们,是不是打扰你工作了?”王阿姨一脸歉意地走过来。

“没,没事。”我一边处理着图纸,一边含糊地应着。

心脏却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她们怎么会来?

还是两个人一起来。

我手忙脚乱地处理好那个小小的失误,才直起身子,看向她们。

“王阿姨,您……你们怎么来了?”

王阿姨拉着林慧走到我跟前,脸上堆着笑。

“小许啊,阿姨今天来,是……是来给你赔罪的。”

“赔罪?”我更糊涂了。

王阿姨推了推身边的林慧。

林慧抬起头,看了我一眼,又迅速地垂下眼帘。

她的脸颊,有点红。

“许……许耀哥,”她小声地开口,声音跟蚊子哼哼似的,“上次……上次是我不对,你别往心里去。”

我彻底懵了。

这演的是哪一出?

五个月前还对我爱答不理的姑娘,今天怎么突然跑来跟我道歉?

我看看王阿姨,又看看林慧,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还是王阿姨打破了尴尬。

“小许啊,是这么回事。”

她清了清嗓子,开始解释。

原来,林慧的母亲,也就是我未来的丈母娘,是个老派的知识分子,特别喜欢看书,也喜欢收藏一些老物件。

前段时间,她收拾家里的旧东西,翻出来一个樟木箱子。

箱子里,装的全是她父亲,也就是林慧的外公,当年写给她母亲的信。

厚厚的一沓,得有上百封。

那些信,记录了两位老人从相识、相恋到相守一生的点点滴滴。

是他们爱情的见证,也是整个家族最珍贵的记忆。

可惜的是,因为保存不当,箱子受了潮。

很多信纸都粘在了一起,字迹也变得模糊不清,有的甚至长了霉斑,破了好几个洞。

林慧的母亲心疼得不得了,整天唉声叹气的。

她四处打听,想找个地方把这些信修复好。

可问了好几家,都说这活儿太精细,弄不好就把信给毁了,没人敢接。

后来,也不知道她从哪儿打听到,市档案馆里有个姓许的年轻人,修复古籍的手艺特别好。

于是,她就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把那一箱子信送了过来。

说到这儿,王阿姨指了指我工作台旁边那个已经修复完成,用蓝色布面封套装订好的文件夹。

“小许,那些信……是不是就是你修的?”

我的心,猛地一跳。

我这才想起来。

大概两个月前,确实有位阿姨送来一箱子信。

当时那些信的状况非常糟糕,我花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把它们一封一封地分开、清洗、修复、裱糊,最后整理成册。

因为信里的内容很私人,我修复的时候,尽量避免去阅读。

只是偶尔在对齐字迹的时候,会瞟到一两句。

“……见信如晤。今日风和日丽,心中甚是想念……”

“……城中新开一电影院,不知何时能与君共赏之……”

“……吾妻亲启。战事将了,归期不远,勿念……”

字里行间,都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深沉的爱意和思念。

那种感情,质朴,真挚,滚烫。

在那个浮躁的年代,显得尤为珍贵。

我当时还感慨,写信的这位先生,一定很爱他的妻子。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信,竟然跟林慧有关系。

我点了点头,“是……是我修的。”

王阿姨一拍大腿,“哎呀,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了!”

我还是没明白。

“这……这跟我们……”

“你还不知道吧?”王阿姨的表情,既兴奋又神秘,“送信念那位阿姨,就是林慧她妈!”

我的大脑,又一次当机了。

林慧的妈妈?

那个戴着老花镜,说话温声细语的阿姨?

她来取信的时候,还一个劲儿地跟我道谢,说我这是积德行善,帮她留住了最重要的回忆。

她还跟我聊了很久,问我的工作,问我的生活。

我当时只觉得这位阿姨很和蔼可亲,没想到……

“我妈回家以后,把修复好的信拿给我们看。”

林慧终于抬起头,看着我,眼睛里闪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

“她一页一页地翻,一边翻一边哭,跟我们讲外公和外婆的故事。”

“她说,修复这些信的人,一定是个心思特别细腻,特别有耐心,也特别懂得尊重别人感情的人。”

“她说,能把别人家的东西,当成自己的宝贝一样去对待,这样的人,心肠一定特别好。”

她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清清楚楚地敲在我的心上。

“后来,我妈跟我爸聊天,无意中提到了你的名字,许耀。”

“我爸说,这名字怎么这么耳熟。一想,才想起来,王阿姨之前给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也叫许耀,也是在档案馆工作的。”

“我妈当时就愣住了。她问我,是不是没看上人家。”

林慧的脸更红了,头也埋得更低。

“我……我当时不懂事,就觉得……觉得你太闷了,我们俩说不到一块儿去。”

“我妈听了,把我狠狠地骂了一顿。”

“她说我眼睛瞎了,不识货。她说,现在这个社会,像你这样安安静静、踏踏实实做事的男孩子,比那些油嘴滑舌的,不知道要强多少倍。”

“她说,一个男人,嘴上说得再天花乱坠,都不如他手上做出来的事,来得实在。”

“她说,能把一堆烂纸片,修得跟新的一样,这得有多大的本事和耐心啊。”

“这种耐心,用在过日子上,那得是多大的福气。”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

原来是这样。

原来,我以为的那些缺点,在另一个人眼里,竟然成了优点。

原来,我默默无闻做着的这些事,竟然以这样一种奇特的方式,被她知道了。

“后来,我把那些信,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林慧的声音里,带了一丝哽咽。

“我看着外公写的那些字,看着那些被你一点一点修补好的地方,我好像……突然就明白了。”

“我明白了什么样的感情才是最珍贵的。”

“也明白了,什么样的人,才是最值得托付的。”

“外公他不是个多会说话的人,但他把他所有的爱,都写进了信里,做进了事里。”

“他会为了给外婆买一块她喜欢的布料,跑遍整个县城。”

“他会在外婆生病的时候,整夜不睡地守着她。”

“他会在每一封信的结尾,都写上‘盼复,念你’。”

“我以前总觉得,浪漫就是鲜花,是电影,是甜言蜜语。”

“可看完那些信我才知道,真正的浪漫,是长久的陪伴,是细水长流的关心,是把一个人,刻进自己的生命里。”

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

“许耀哥,我之前,是我的错。我太肤浅了,只看到了表面。”

“我妈说得对,我是个睁眼瞎。”

“你……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她的眼眶红了,眼泪在里面打转,却倔强地不肯掉下来。

那一刻,我看着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

酸酸的,涨涨的。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一个女孩子,因为我修复了一沓旧信,而对我刮目相看。

也从来没想过,林慧会以这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在我的生命里。

我张了张嘴,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窗外梧桐叶被风吹落的声音。

“沙沙,沙沙。”

王阿姨在一旁,着急地给我使眼色。

我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那些信……你外公外婆的感情,很让人感动。”

我说。

“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

“不。”她摇了摇头,很认真地说,“你不仅是修复了那些信,你还……你还让我明白了很重要的事情。”

“许耀哥,我……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跟你……重新开始。”

她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真诚和期待。

那是一种我从未在她眼中看到过的神情。

不再是初见时的疏离和客气。

而是带着温度的,滚烫的。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乱了。

我该怎么办?

接受吗?

可是,她真的是因为了解了我,才回心转意的吗?

还是仅仅因为她母亲的一番话?

这种建立在旧信件上的好感,能维持多久?

我害怕。

我害怕这只是一场美丽的误会。

等新鲜感过去,她会不会又觉得我沉闷无趣?

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失望了。

我沉默了很久。

久到王阿姨都忍不住要开口替我回答了。

我终于抬起头,看着林慧的眼睛。

“我需要……考虑一下。”

我说。

我看到她眼里的光,瞬间暗了下去。

失望,像潮水一样,漫过她的脸。

连王阿姨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是这个反应。

“小许,你……”

我打断了她。

“林慧,我不是在拒绝你。”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一些,“我只是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

“感情不是买东西,不能因为别人说好,就觉得好。”

“我希望你……也是真的想清楚了。”

“我这个人,就是你第一次见到我的那个样子。我闷,我无趣,我不会说好听的话。”

“我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跟这些不会说话的纸张打交道。”

“我的世界很小,也很安静。”

“如果你真的愿意走进我的世界,我很高兴。”

“但如果你只是一时冲动,那我希望你……不要勉强自己。”

我说完这番话,自己都觉得有点残忍。

可我必须这么说。

我不想我们的开始,是建立在一个不确定的基础上。

林慧静静地听着,没有说话。

她的嘴唇紧紧地抿着,脸色有点白。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点了点头。

“好。”她说,声音有点哑,“我明白了。”

“许耀哥,谢谢你跟我说这些。”

“你说的对,是我太心急了。”

“那……我不打扰你工作了。”

她说完,对我鞠了一躬,然后转身就走。

她的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王阿姨追了出去。

办公室里,又恢复了安静。

只有那座老挂钟,还在“滴答、滴答”地响着。

我坐回到工作台前,看着那卷修复了一半的舆T图,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脑子里,全是林慧刚才的样子。

她泛红的眼眶,她倔强的眼神,她转身时落寞的背影……

我是不是……做得太过分了?

我是不是……伤了她的心?

可是……

我叹了口气,把头埋进了臂弯里。

心里乱成了一团麻。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得浑浑噩噩。

工作的时候,总是走神。

好几次都差点出了错。

闭上眼睛,就是林慧的样子。

我开始一遍遍地回想我们两次见面的情景。

第一次,她像个高傲的公主,而我,是卑微的尘埃。

第二次,她却放下了所有的骄傲,那么真诚地站在我面前。

我一遍遍地问自己。

许耀,你到底在怕什么?

你在怕被拒绝,还是在怕……接受?

你是不是因为一次的失败,就关上了自己的心门?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不配拥有那么好的姑娘?

是啊,我在自卑。

骨子里的自卑。

我总觉得自己配不上她。

即使她现在说不介意,可我还是怕。

怕有一天,她会后悔。

那个周末,我没有去旧书市场,而是骑着车,漫无目的地在街上晃。

不知不觉,就骑到了百货公司门口。

九十年代的百货公司,是城市里最热闹的地方。

人来人往,熙熙攘攘。

我把车停在路边,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一楼是卖化妆品和黄金首饰的。

柜台里的售货员,个个都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一眼就看到了林慧。

她站在一个化妆品柜台后面,穿着蓝色的工作服,头发利落地挽在脑后。

她正在给一位阿姨介绍产品。

脸上带着职业性的微笑,耐心,又周到。

“阿姨,您这个年纪,皮肤有点干,用这款雪花膏最合适了,保湿效果好,还不油腻。”

她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

我站在不远处,像个小偷一样,偷偷地看着她。

她很忙。

一波客人走了,另一波又围了上来。

她始终保持着微笑,不厌其烦地回答着各种问题。

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起来像是她的同事,凑到她身边,跟她说了句什么。

她笑着摇了摇头。

那个男人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走开了。

我看到,在她转身的瞬间,脸上的笑容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疲惫和落寞。

我的心,又被揪了一下。

她是不是……还在为那天的事情难过?

我站在那里,看了很久很久。

直到商场快要关门了,我才默默地离开。

回去的路上,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

我突然想明白了。

我在害怕什么呢?

就算最后还是会分开,那又怎么样?

至少,我们尝试过。

至少,我没有因为自己的胆怯,就错过一个可能的好姑娘。

人生这么短,如果连尝试的勇气都没有,那也太窝囊了。

更何况,她为了我,已经勇敢地迈出了一步。

我一个大男人,还有什么好矫情的?

想通了这一点,我感觉心里一下子就亮堂了。

第二天是周一。

我特意起了个大早。

刮了胡子,换上了一件自认为最体面的白衬衫。

还对着镜子,练了好几遍微笑。

上班前,我绕道去了趟花店。

我跟老板说,要买一束花。

老板问我,送给谁,要什么花。

我说,送给一个……很重要的姑娘。

我也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花。

就觉得,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花吧。

老板是个爽朗的大姐,她笑着说:“小伙子,追姑娘啊?那就送玫瑰,准没错!”

我看着那些娇艳欲滴的红玫瑰,有点不好意思。

觉得太张扬了。

最后,我挑了一束粉色的康乃馨。

我觉得这花,温温柔柔的,不扎眼,像她妈妈那样的人会喜欢的花,或许她也会喜欢。

我抱着那束花,一路骑到档案馆。

同事们看到我,都惊呆了。

“哟,小许,这是开窍了?谈恋爱了?”

我红着脸,把花藏到身后,快步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我把花插在了一个洗干净的玻璃瓶里,摆在工作台上。

整个上午,我的心都像揣着个小火炉,热烘烘的。

一边工作,一边盘算着,下班后,就去百货公司找她。

我要当面跟她说清楚。

我要告诉她,我愿意。

我愿意和她一起,尝试着走下去。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我抱着那瓶康乃馨,骑上车,就往百货公司冲。

正是下班高峰期,街上人挤人,车挤车。

我心里急,脚下蹬得飞快。

到了百货公司门口,我把车锁好,深吸了一口气,抱着花就往里走。

我径直走到她的柜台。

可是,柜台后面,站着的却是另一个陌生的售货员。

我愣住了。

“同志,你好,请问……林慧在吗?”我小心翼翼地问。

那个售货员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我手里的花,眼神里有点玩味。

“林慧啊?她今天请假了,没来上班。”

请假了?

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

怎么这么不巧。

“那……那你知道她家住在哪儿吗?”我急着问。

“这我哪儿知道啊。”售货员摇了摇头,“我们就是同事,又不熟。”

我抱着花,傻傻地站在那里,像个被全世界抛弃的人。

希望,在瞬间变成了失望。

我该怎么办?

我就这样回去吗?

不,我不甘心。

我一定要找到她。

我突然想起了王阿姨。

对,我可以找王阿姨。

她肯定知道林慧家在哪儿。

我跟那个售货员道了谢,转身就往外走。

我抱着花,又急匆匆地往王阿姨家骑。

王阿姨住在一个老式的小区里。

我找到她家楼下,把车停好,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楼。

敲开门,王阿姨看到我,特别是看到我手里的花,先是一愣,随即就笑了。

笑得特别开心。

“哎哟,小许,你这是……想通了?”

我点了点头,脸有点红。

“王阿姨,我……我想找林慧,她今天没去上班,您知道她家在哪儿吗?”

王阿姨脸上的笑容,突然僵了一下。

她叹了口气,把我拉进屋里。

“小许啊,你来晚了一步。”

“什么意思?”我心里一紧。

“林慧她……她今天回乡下老家了。”

“回老家?”我懵了,“好端端的,怎么回老家了?”

“还不是因为你。”王阿姨嗔怪地看了我一眼。

“因为我?”

“是啊。那天从你那儿回去,那姑娘就跟丢了魂儿似的。她妈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说,就一个劲儿地掉眼泪。”

“后来她妈逼问得紧了,她才说,说你……你没答应她。”

“她觉得,是自己伤了你的心,你还在生她的气,所以不肯原谅她。”

“她说,她没脸再待在这儿了,想回乡下外婆家,静一静。”

听着王阿姨的话,我心里又悔又疼。

我这个笨蛋!

我这个蠢货!

我怎么就那么沉不住气,多说了那几句废话!

我把她的一片真心,当成了什么?

我还自以为是地考验她,结果呢?

把她给逼走了。

“王阿姨,那……那她什么时候回来?”我急切地问。

“这我可说不准。”王阿姨摇了摇头,“可能三五天,也可能十天半个月。得等她自己想通了才行。”

我的心,彻底凉了。

我看着手里的那束康乃馨,花瓣已经开始有点打蔫了。

就像我此刻的心情。

“小许啊,你也别太着急。”王阿-姨安慰我,“我看那姑娘,是真心喜欢你的。等她气消了,想明白了,自然就回来了。”

“你啊,就安安心心地等几天。”

我还能怎么办呢?

我只能等。

我跟王阿姨要了林慧乡下外婆家的地址。

一个很偏远的小村庄,坐车得大半天。

我把地址工工整整地抄在纸上,贴身放好。

从王阿姨家出来,天已经黑了。

我抱着那瓶已经不那么新鲜的花,默默地往家走。

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我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笨的人。

接下来的日子,我每天都在煎熬中度过。

我每天都会去百货公司门口转一圈,希望能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可每天,都失望而归。

我开始给她写信。

我嘴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就把心里想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写在纸上。

我告诉她,我不是在生她的气,我只是……只是太笨了,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她的感情。

我告诉她,那天她走了以后,我有多后悔。

我告诉她,我去百货公司找她了,还给她买了花。

我告诉她,我现在每天都在想她,盼着她回来。

我写了一封又一封。

却没有一封敢寄出去。

我怕她还在生气,看到我的信,会更烦。

我怕……她已经不想再见到我了。

那些没寄出去的信,被我锁在了抽屉里。

就像我无处安放的思念。

一个星期过去了。

她还是没有回来。

我快要被这种等待逼疯了。

我不能再这样等下去了。

我要去找她。

就算她真的不想见我,我也要当面跟她说清楚。

我不能让我们之间,留下这样的误会。

那个周五,我跟单位请了假。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没亮,我就出发了。

我按照王阿姨给的地址,先坐长途汽车到了县城。

又从县城,转了一趟去镇上的中巴车。

那车子破得像是随时要散架,一路颠簸,车厢里挤满了人,混杂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到了镇上,已经是下午了。

我找了个小饭馆,胡乱吃了口饭,又打听去那个村子的路。

人家告诉我,没有车了,只能走过去。

还有十几里山路。

我没有犹豫,背上包,就开始走。

那是一条很窄的土路,坑坑洼洼的。

路两边,是连绵不绝的大山。

山里很静,只能听到我自己的脚步声和喘气声。

太阳快要落山了。

金色的余晖,洒在山峦上,很美。

可我没有心情欣赏。

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一点,再快一点。

天快黑的时候,我终于看到了村庄的轮廓。

炊烟,袅袅地升起。

我按照地址,找到了村东头的一户人家。

一个很普通的农家小院,用篱笆围着。

院子里,种着几棵柿子树,树上还挂着几个红彤彤的柿子。

我站在门口,心脏“怦怦”地跳。

我能听到院子里,有说话的声音。

是一个苍老的女人的声音,还有一个……年轻姑娘的声音。

是她!

是林慧的声音!

我鼓足勇气,抬手敲了敲门。

“谁啊?”院子里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

门,“吱呀”一声开了。

开门的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奶奶,看起来很慈祥。

她看到我,愣了一下。

“小伙子,你找谁?”

“我……我找林慧。”

我话音刚落,就看到屋里走出来一个人。

是林慧。

她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旧棉袄,头发随便地扎在脑后。

脸上没有化妆,素面朝天的。

可在我眼里,却比那天在档案馆里,还要好看。

她看到我,也愣住了。

眼睛睁得大大的,一脸的不敢相信。

“许……许耀哥?”

她喃喃地叫出我的名字。

“你怎么……你怎么会来?”

我看着她,一路上的疲惫和辛苦,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我只想告诉她,我来了。

我来找你了。

“我……”我张了张嘴,千言万语,都堵在喉咙里。

最后,只说出三个字。

“我来……接你。”

她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了下来。

外婆看看我,又看看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老人家笑着把我让进屋里。

“快,快进来,外面冷。”

屋里烧着炉子,很暖和。

外婆给我倒了杯热茶。

林慧就站在一边,低着头,一个劲儿地抹眼泪。

“傻丫头,哭什么呀。”外婆心疼地拍了拍她的背,“人家小许大老远地跑来看你,是好事儿啊。”

林,慧不说话,就是哭。

我知道,她这些天,一定受了很多委屈。

等她哭够了,情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我才从包里,拿出一个东西,递到她面前。

是我修复好的,那本清代的舆T图的复制品。

我用最好的纸,重新临摹装订的。

“这个……送给你。”我说。

她愣愣地接过去,打开。

看着上面精细的笔触,和古朴的装订,她的手,微微地颤抖。

“我嘴笨,不会说话。”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世界。”

“我的世界,就是这些东西。”

“它们很安静,不会说话,但它们……会讲故事。”

“就像你外公的那些信一样。”

“林慧,我承认,我以前很自卑,我觉得我配不上你。”

“但是现在,我想通了。”

“我喜欢你。不是因为你妈妈说了什么,也不是因为任何别的原因。”

“就是……喜欢你。”

“我喜欢你笑起来的样子,也喜欢你……为我流泪的样子。”

“你愿意……跟我回家吗?”

我说完,紧张地看着她。

屋子里很静。

只能听到炉火燃烧时,发出的“噼啪”声。

林慧看着手里的图册,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这一次,她没有哭出声。

只是默默地流泪。

过了很久,她抬起头,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她说。

那一刻,我感觉整个世界,都开满了花。

第二天,我就带着林慧,离开了村子。

外婆把我们送到村口,拉着我的手,嘱咐了好多话。

她说,我们家慧慧,是个好姑娘,就是有点任性,让我多担待。

我说,阿婆,您放心,我一定会对她好的。

回去的路上,我们坐在一起。

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睡得很安详。

看着她沉睡的侧脸,我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回到城里,我们没有声张。

我先把她送回了家。

她妈妈看到我们俩一起回来,高兴得合不拢嘴。

拉着我的手,一个劲儿地说:“好孩子,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个好孩子。”

那天晚上,我在她家吃了饭。

她爸爸是个不苟言笑的人,但那天也破例,跟我喝了两杯。

他拍着我的肩膀说:“小子,我女儿,就交给你了。”

我郑重地点了点头。

“叔叔,您放心。”

从那天起,我和林慧,正式开始了交往。

我们的恋爱,没有那么多花前月下,轰轰烈烈。

更多的是,平淡日子里的相濡以沫。

我会每天接她下班。

她会挽着我的胳膊,跟我说单位里发生的趣事。

周末,她会陪我一起去逛旧书市场。

她虽然看不懂那些线装书,但她会很安静地陪在我身边。

看我跟老板为了几毛钱,争得面红耳赤。

然后,在我身后偷偷地笑。

我也会陪她去逛百货公司。

看她试穿各种漂亮的衣服。

然后,在她问我哪件好看的时候,永远都只会说:“都好看。”

她会嗔怪地白我一眼,说我敷衍。

但转过身,嘴角的笑,却是藏不住的。

我们也会吵架。

为了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但我们从不冷战。

每次吵完,我都会先低头。

我会默默地去厨房,给她做一碗她最爱吃的西红柿鸡蛋面。

她看着我笨手笨脚的样子,气就消了一半。

吃着面,她会小声地说:“下次不许再这样了。”

我会赶紧点头:“嗯,嗯,都听你的。”

我们的感情,就在这样一天天的平淡日子里,慢慢地升温,变得越来越深厚。

她让我明白了,原来我的世界,也可以不那么安静。

可以有欢声笑语,可以有吵吵闹闹。

而我,也让她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

一个沉静,却充满历史厚重感的世界。

她开始对我的工作,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她会缠着我,让我给她讲那些古籍背后的故事。

讲那些字画的来历。

讲那些信件里的人生。

她听得津津有味,眼睛里闪着好奇的光。

她说,以前觉得我的工作很枯燥,现在才发现,原来那么有趣。

她说,我不是在修补东西,我是在……守护记忆。

听到她这么说,我心里特别高兴。

被人理解的感觉,真好。

第二年的春天,我们结婚了。

婚礼很简单。

没有豪华的车队,没有盛大的宴席。

就是请了双方的亲戚朋友,在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她穿着一身红色的旗袍,美得像一幅画。

我看着她,觉得我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

婚后,我们住在单位分的筒子楼里。

房子不大,但被她收拾得窗明几净,温馨又舒适。

阳台上,摆满了她买的花花草草。

每天早上,我一睁开眼,就能看到阳光洒在那些绿叶上,生机勃勃的。

她把我的生活,照顾得无微不至。

我的白衬衫,永远都是干净的,带着阳光和肥皂的香气。

我下班回家,总能吃上热腾腾的饭菜。

她知道我工作费眼睛,就经常给我炖猪肝汤喝。

她说,要把我的眼睛,养得亮亮的。

我知道,她是在用她的方式,爱着我,支持着我。

而我,也尽我所能地,去对她好。

我会在她生理期的时候,给她熬红糖姜茶。

会在她累的时候,给她捏捏肩膀,捶捶背。

会记住我们每一个纪念日,然后,笨拙地,给她准备一份小小的惊喜。

可能是一本书,可能是一支她念叨了很久的口红。

也可能,是我亲手做的一个书签。

她每次收到礼物,都会笑得像个孩子。

她说,许耀,你真是个木头。

但她眼里的欢喜,却是骗不了人的。

日子,就像一条安静流淌的小河,平缓,却充满了力量。

我们一起经历了很多事。

我评上了职称,她当上了柜台的组长。

我们用攒下的钱,买了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虽然不大,但那是我们的家。

后来,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

一个很可爱的女儿。

女儿出生那天,我守在产房外,紧张得手心全是汗。

当护士抱着孩子出来,告诉我母女平安的时候,我一个大男人,哭得稀里哗啦。

我看着那个皱巴巴的小人儿,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我发誓,我一定要好好地爱她们母女俩,给她们一个最温暖的家。

女儿的到来,让我们的生活,变得更加忙碌,也更加完整。

林慧辞去了工作,专心在家带孩子。

她说,孩子的成长,只有一次,她不想错过。

我知道,她为了这个家,牺牲了很多。

所以我更加努力地工作,想让她们过上更好的生活。

一晃,二十多年过去了。

女儿也长大了,考上了大学,去了外地。

家里,又恢复了我们两个人的生活。

我们的头发,都开始有了白丝。

眼角,也爬上了皱纹。

但我们看彼此的眼神,却和当年一样。

甚至,比当年,更加的温柔和笃定。

我们还是会像年轻时一样。

他会挽着我的胳-膊,去逛菜市场。

为了几毛钱的菜价,跟小贩讨价还价。

我还是会陪她去看她喜欢的电影。

在她看到感人的情节,哭得稀里哗啦的时候,默默地递上纸巾。

天气好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公园散步。

看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好长,好长。

她说:“许耀,你看,我们都老了。”

我握紧她的手,说:“老了也好,老了,就哪儿也去不了了,只能待在我身边。”

她会笑着捶我一下,说:“贫嘴。”

但她的手,却握得更紧了。

有一次,我们一起收拾书房。

无意中,翻出了一个旧箱子。

打开一看,里面是当年我写给她,却没有寄出去的那些信。

还有她外公写给她外婆的,那些被我修复好的信。

我们俩坐在地板上,一封一封地读。

读着那些泛黄的信纸上,青涩的,真挚的文字。

我们都笑了。

笑着笑着,眼眶就湿了。

“许耀,”她靠在我的肩膀上,轻声说,“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不后悔的一件事,就是那天,我妈拉着我,又去找了你。”

“如果不是那些信,我可能……就真的错过你了。”

“我有时候会想,这大概就是缘分吧。”

我搂着她,点了点头。

“是啊,是缘分。”

是那些穿越了时光的信件,把我们俩,紧紧地连在了一起。

它们,是我和她之间,最特别的“媒人”。

它们让我明白,爱,不是浮于表面的言语。

而是沉在岁月深处的,那些实实在在的,行动和陪伴。

就像我修复古籍一样。

需要耐心,需要细心,需要恒心。

把那些破损的,残缺的,一点一点地修补好。

让它在时光的冲刷下,不但不会褪色,反而会因为有了岁月的沉淀,而变得更加的温润,和厚重。

我和林慧的爱情,也是如此。

我们都不是完美的人。

我们都有自己的缺点和不足。

但我们愿意,用一生的时间,去修补,去磨合。

把我们的生活,修补成我们都喜欢的样子。

窗外,阳光正好。

微风,吹动着窗帘。

我看着身边,这个陪了我半辈子的女人。

心里,充满了感恩。

谢谢你,林慧。

谢谢你,当年的“回头”。

也谢谢你,让我这个沉闷无趣的人,拥有了如此灿烂的一生。

如果人生,也是一本需要修复的书。

那么你,就是我这本书里,最华美的篇章。

是我用尽一生,也读不够的,最美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