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拿手菜——辣椒拌茭头

发布时间:2025-10-28 22:54  浏览量:19

秋阳刚爬过窗台时,妈妈总爱蹲在老屋墙角,把一篮刚从地里挖的茭头倒在竹匾里。茭头带着湿润的泥土,胖乎乎的鳞茎裹着浅紫的膜,像一群挤在一起的胖娃娃。她择茭头时极有耐心,指甲掐掉须根,撕去外层薄皮,露出莹白脆嫩的肉,沾着的泥土被井水冲得干干净净,在搪瓷盆里堆得像座小山。

这道菜的灵魂,是妈妈自酿的剁辣椒。坛口一掀开,酸香混着辣气直往鼻尖钻——红辣椒是三伏天晒透的,和着蒜瓣、盐巴剁得细碎,封在坛里发酵半月,颜色亮得像浸了油。妈妈总说:“茭头要拌新辣椒才够劲。”她把茭头切成薄片,撒少许盐腌上片刻,挤掉水分,再拌上一大勺剁辣椒,滴几滴自家榨的菜籽油,筷子搅得“沙沙”响,红白相间的色块在碗里翻涌,光看着就让人咽口水。

我总爱凑在旁边看,趁她不注意捏起一片茭头往嘴里塞。生茭头带着点冲鼻的辛辣,脆生生嚼开时,汁水溅在舌尖,辣得直伸舌头。妈妈就笑着拍我的手:“馋猫,等拌好了才够味。”她拌好后从不忘浇一勺坛沿的酸水,那酸水是剁辣椒发酵时浸出的精华,滴进碗里,让茭头的脆、辣椒的辣、酸水的鲜缠在一起,像把整个秋天的滋味都揉进了瓷碗里。

小时候家里条件紧,这道菜总在饭桌上撑场面。放学回家,掀开锅盖若是白粥配辣椒拌茭头,我能就着吃两大碗。茭头的脆劲裹着粥滑进喉咙,辣意慢慢从胃里升上来,鼻尖沁出细汗,浑身都舒坦。妈妈总看着我笑:“慢点吃,茭头管够,地里还有一垄呢。”她自己却吃得少,多半时候是扒着白饭,看着我们兄妹仨抢着夹,筷子在碗沿轻轻敲着,眼里的光比煤油灯还暖。

后来在城里打拼,外卖软件翻遍了,也找不到一盘像样的辣椒拌茭头。超市里的茭头总带着股蔫气,瓶装剁辣椒甜得发腻,怎么拌都少了点什么。直到去年秋天回家,妈妈又端出这道菜,茭头还是地里挖的,剁辣椒依旧是坛子里酿的,筷子夹起一片送进嘴,脆、辣、鲜、酸在舌尖炸开的瞬间,眼泪忽然就下来了——原来少的不是调料,是妈妈择茭头时的耐心,是坛口那缕熟悉的酸香,是她看着我们吃饭时,眼里藏不住的疼惜。

如今每次打电话,妈妈总问:“要不要寄点茭头和剁辣椒?”我说不用,心里却清楚,这道菜的秘方从不在调料里,而在她弯腰挖茭头的背影里,在她拌菜时那句“慢点吃”的叮嘱里,在无数个寻常日子里,她把对我们的爱,都藏进了这道简单的家常菜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