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子被诊断为自闭症,我倾家荡产为他治疗,他开口第一句是恨我
发布时间:2025-11-19 11:50 浏览量:8
安安被确诊的那天,天特别蓝。
蓝得像一块刚擦过的玻璃,干净得没有一丝云。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却有千斤重的诊断书,站在医院门口,感觉自己像个溺水的人,拼命想抓住点什么,却只捞到一手刺眼的阳光。
“孤独症谱系障碍,高功能。”
医生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眼神里带着一种职业性的怜悯。她说了很多,什么黄金干预期,什么康复训练,什么要有长期抗战的准备。
我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我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巨大的、嗡嗡作响的黑洞。
我的儿子,安安,才三岁。
他长得那么好看,睫毛像两把小刷子,皮肤白得发光。他不哭不闹,安静得像个天使。
原来,他不是天使。
他是迷失在自己星球的孩子。
我丈夫陈锋,把车开过来。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看了一眼我手里的单子,沉默地发动了车。
一路无话。
车里的空气凝固了,比医院的消毒水味还让人窒息。
回到家,婆婆正抱着安安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是吵闹的动画片,安安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里旋转的瓶盖,对屏幕上跳跃的彩色小人毫无反应。
“回来了?医生怎么说?就是不爱说话吧?小孩子嘛,语迟,贵人语迟!”婆婆笑呵呵地迎上来。
我看着她那张充满“常识”和“经验”的脸,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妈,他不是语迟。”
我的声音干涩、沙哑。
我把那张诊断书拍在茶几上。
“他病了。”
婆婆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拿起那张纸,凑到老花镜下看了半天,每一个字都认识,但连在一起,她就看不懂了。
“什么……什么孤独?”
“自闭症。”陈锋替我说了出来,声音里满是疲惫。
“瞎说!我们家祖祖辈辈哪有这种病!肯定是医院搞错了!现在的医生就知道吓唬人骗钱!”婆婆猛地把诊断书摔回桌上,好像那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安安好好的,就是内向点!你们小时候不也这样吗!”
我看着她,突然觉得很可笑。
真的,很可笑。
我没跟她吵。
我只是走过去,抱起安安,回到我们的房间。
关上门,我把脸埋在儿子小小的、没有味道的颈窝里,眼泪才终于掉了下来。
无声地,一滴一滴,砸进他柔软的头发里。
安安没有反应。
他依然专注地,用手指拨弄着我衣服上的纽扣。
在他的世界里,妈妈的眼泪,可能还不如一颗塑料纽扣有趣。
那天晚上,我和陈锋爆发了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争吵。
“什么叫‘再观察观察’?诊断书都写得清清楚楚!”我压低声音,怕吵到隔壁的安安。
“那能怎么办?你听医生那意思,这就是个无底洞!我们家什么条件你不知道吗?”陈锋烦躁地抓着头发。
“有病就得治!钱可以再赚,儿子的成长只有一次!”
“治?怎么治?卖房子吗?你工作不要了?我工作不要了?全家喝西北风去陪他做游戏吗?”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子,扎在我心上。
我看着他,这个我爱了七年的男人,第一次觉得那么陌生。
“陈锋,那是我们的儿子。”
“我知道!”他吼了一声,又立刻压下去,“我知道……可我也得活,你也得活,这个家也得活啊。”
那一刻我明白了。
在这场注定漫长且艰苦的战役里,我可能,只有我一个人。
第二天,我就辞职了。
我的领导劝我,说我做到部门主管不容易,可以先请长假。
我摇了摇头。
长假,要多久才算长?
我的人生,已经没有“假期”这个选项了。
我开始带着安安辗转于各个康复机构。
北京,上海,青岛……哪里有“名师”,哪里有“特效疗法”,我就去哪里。
我像个疯子,一个抓住救命稻草就不肯松手的疯子。
积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
先是十几万的存款,然后是我爸妈给我的二十万陪嫁钱。
我卖掉了我的首饰,那些曾经在婚礼上闪闪发光的钻石和黄金,换成了机构里一节又一节昂贵的“个训课”。
一节课,四百块,四十五分钟。
老师在里面教安安认识卡片,我在外面,透过一扇小小的玻璃窗,紧张得手心冒汗。
“看,安安,这是苹果。”
安安的眼神飘向天花板的灯。
“安安,看老师,苹果。”
安安开始摇晃身体。
“安安……”
安安突然尖叫起来,用头去撞墙。
我的心,也跟着他一起,狠狠地撞在了墙上。
疼。
疼得快要碎了。
老师把他抱住,熟练地安抚着。
我冲进去,把他紧紧搂在怀里。
他还在挣扎,小小的身体里爆发出惊人的力量。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是在对他道歉,还是在对这个世界道歉。
回到家,婆婆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她开始指桑骂槐。
“真是造孽哦,好好的一个家,非要折腾。”
“钱都打了水漂,连个响都听不到。”
“我们老陈家是倒了什么霉……”
我当没听见。
我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安安身上。
我学习各种干预方法,ABA,RDI,地板时光……我的家里,贴满了各种卡片和流程图。
我每天的生活,被切割成无数个四十五分钟。
陪他做认知,陪他练发音,陪他做感统。
像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
陈锋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他身上的酒气越来越重。
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最后只剩下关于钱的争吵。
“这个月又要交三万块的学费,你……”
“我没有!”他粗暴地打断我,“我上哪儿去给你弄三万块!你当我是印钞机吗!”
“那怎么办?下个月的课不上了吗?”
“不上就不上!我看你就是魔怔了!他根本就没好转!你承认吧,我们的儿子,就是个傻子!”
“啪!”
我狠狠地给了他一巴掌。
我的手在抖。
他的脸也愣住了。
我们都愣住了。
空气里只剩下彼此沉重的呼吸声。
“你再说一遍。”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愧疚,最后都变成了无力的颓丧。
他没再说。
他摔门而去。
那天晚上,他没有回来。
第二天,第三天,他都没有回来。
一个星期后,他给我发了条微信。
“我们离婚吧。我受不了了。房子给你和孩子,我净身出户。”
我看着那行字,看了很久很久。
没有哭。
只是觉得,心口那个黑洞,更大了。
大到,把所有的光都吸了进去。
我回了一个字。
“好。”
办理离婚手续那天,天气又是很好。
民政局的工作人员例行公社地问:“两位真的考虑清楚了吗?”
我点了点头。
陈锋没看我,只是盯着地面。
拿到那本绿色的离婚证,我们俩站在门口,像两个刚认识的陌生人。
“对不起。”他终于开口,声音沙哑。
“没什么对不起的。”我说,“你只是选择了一条更容易走的路。”
他没再说话,转身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高大的,却佝偻着,很快就消失在了人流里。
我曾经以为,这个背影会为我遮风挡雨一辈子。
原来,最大的风雨,就是他给的。
我卖掉了那套写着我们俩名字的房子。
那是我和陈锋爱情的见证,奋斗的果实。
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的回忆。
签合同那天,我最后去看了一眼。
阳光从落地窗洒进来,客厅的地板上,还留着安安用蜡笔画的、谁也看不懂的涂鸦。
我蹲下来,用手指轻轻描摹着那些线条。
然后站起身,关上门,把钥匙交给了中介。
再也没有回头。
拿着卖房子的两百多万,我带着安安,在一个离康复机构很近的老小区,租了一间小小的两居室。
房子很旧,墙皮都有些脱落。
但我很满足。
因为这里,离希望最近。
我给安安报了当时最贵、也据说是最好的机构。
一年二十万。
加上房租和生活费,卖房子的钱,也只够撑几年。
我不敢想以后。
我只能过好每一个今天。
新的生活开始了。
每天早上六点,我准时起床,给安安做早饭,帮他穿衣服,做早操。
八点半,送他去机构。
然后我就坐在机构门口的花坛上等。
一等就是一天。
我看着来来往往的家长,每个人脸上都写着同样的焦虑和疲惫。
我们很少交流,只是偶尔点点头。
因为我们都知道,彼此的伤口,谁也安慰不了。
我们只是在同一条看不到尽头的隧道里,各自摸索着前进的同路人。
有时候,我会遇到一些“成功”的家长。
他们的孩子“脱帽”了,能上普通幼儿园了。
他们会热情地跟我分享经验。
“一定要坚持!你看我们家牛牛,以前比你家安安还严重呢,现在跟正常孩子没两样!”
我笑着点头,说“谢谢”。
心里却是一片苦涩。
我知道,每一个孩子都是不一样的。
别人的奇迹,未必会降临在我身上。
但人就是这样。
总需要一点点光,才能支撑着走下去。
哪怕那光,只是别人的火把。
安安的情况,时好时坏。
有时候,他会突然看着我的眼睛,虽然只有一秒。
有时候,他会模仿我发出一个模糊的音节。
“ma……”
每当这时,我都会欣喜若狂,感觉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我会抱着他,又哭又笑。
“安安真棒!安安是妈妈的骄傲!”
但更多的时候,是崩溃。
他会因为一点小事,比如积木搭得不对,或者牛奶的温度不合适,就陷入长时间的尖叫和自我伤害。
他会用头撞墙,撞地板,撞得砰砰响。
我会死死地抱住他,用我的身体给他当肉垫。
“安安,别怕,妈妈在,妈妈在……”
我的胳膊上,腿上,全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伤疤。
有他抓的,有他咬的,有我自己为了保护他撞的。
邻居们看我的眼神,充满了异样。
他们大概觉得,这个每天带着一个“怪孩子”进进出出的单身女人,也是个疯子。
有一次,一个老太太忍不住,在楼道里拦住我。
“姑娘,你这孩子……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啊?”
我看着她,平静地说:“是的,他生病了。”
“哎哟,那可怎么办哦,这得花多少钱啊?看你一个人也不容易……”
“没关系,我会治好他的。”
我说得斩钉截铁。
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我自己听。
钱,终于还是花光了。
卖房子的钱,像流水一样,哗啦地就没了。
我卡里只剩下最后几千块。
房东开始催房租。
机构的老师也委婉地提醒我,该交下一年的学费了。
我一夜没睡。
坐在黑暗里,看着窗外城市的点点灯火,第一次感到了绝望。
我还能怎么办?
我去求我爸妈。
他们都是普通的退休工人,养老金微薄。
他们把自己的棺材本都拿了出来,十万块。
我妈把存折塞给我的时候,哭了。
“闺女,是爸妈没本事……就这么多了……”
我跪在他们面前,磕了一个头。
“爸,妈,我对不起你们。”
我没脸见他们。
我拿着那笔钱,像拿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十万块,对于安安的治疗费用来说,杯水车薪。
我开始打零工。
白天送安安去机构,我就去附近的餐厅洗盘子。
晚上等安安睡了,我就在家做手工,穿珠子,一串一毛钱。
我一天只睡四五个小时。
整个人瘦得脱了形,眼眶深陷,颧骨高耸。
有一次在菜市场买菜,遇到了以前的同事。
她盯着我看了半天,才试探着叫我的名字。
“林……林薇?”
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叫的是我。
我已经很久,没有被人叫过名字了。
我是“安安妈妈”。
“天哪,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一脸震惊。
我勉强笑了笑,“没什么,最近减肥。”
我们尴尬地聊了几句,她就匆匆走了。
我看着她光鲜亮丽的背影,再低头看看自己沾着油污的袖口和开裂的指甲,突然很想哭。
但我没有。
我只是拿起那颗打蔫的白菜,跟小贩讨价还价。
“一块五吧,我天天在你这儿买。”
生活,已经把我打磨成了一个最精明的家庭主妇。
我学会了如何用最少的钱,买到最多的菜。
我学会了水电煤气,哪个时间段用最省钱。
我学会了自己给安安理发,虽然每次都剪得像狗啃过一样。
我甚至学会了修马桶。
因为请个师傅,要五十块。
五十块,够我和安安吃三天了。
我不再买任何化妆品,护肤品。
镜子里的那张脸,蜡黄,粗糙,布满细纹。
我有时候看着,会觉得陌生。
这个女人是谁?
她才三十出头,为什么看起来像五十岁?
哦,她是我。
是安安的妈妈。
那个为了儿子,可以放弃一切的女人。
安安六岁了。
他还是不会说话。
他认识几百张卡片,会自己上厕所,会自己吃饭。
在机构里,他算是“能力比较好”的孩子。
老师们都夸我,说我教得好。
只有我知道,这背后,是我多少个不眠的夜晚,多少次崩溃和绝望。
有一天,机构里新来了一个孩子,刚确诊,三岁。
孩子的妈妈,跟我当年一样,六神无主,眼圈通红。
她拉着我,问我各种问题,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姐,你说,这病真的能好吗?”
我看着她,像看到了五年前的自己。
我该怎么回答她?
告诉她,坚持下去,就有希望?
还是告诉她,这是一条没有尽头的路,你的孩子可能一辈子都这样?
我沉默了很久。
最后,我说:“你别想那么多。就一天一天地过。今天比昨天有进步,就是胜利。”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她年轻而焦虑的脸,心里五味杂陈。
欢迎来到这个世界,妈妈。
一个你从未想象过的,炼狱般的世界。
为了省钱,我从那个老小区搬了出来。
搬到了更远的郊区,一个城中村。
这里房租便宜,一个月只要八百块。
但是环境,也差到了极点。
阴暗,潮湿,终年不见阳光。
楼道里堆满了杂物,散发着一股霉味和垃圾的馊味。
邻居们都是些社会底层的人,三教九流,鱼龙混杂。
晚上,总能听到隔壁夫妻的吵架声,楼下小混混的叫骂声。
安安对声音很敏感。
他经常在半夜被惊醒,然后开始尖叫。
我只能抱着他,捂住他的耳朵,一遍一遍地唱着他唯一能接受的摇篮曲。
“睡吧,睡吧,我亲爱的宝贝……”
唱着唱着,我的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的宝贝。
妈妈对不起你。
妈妈没本事,只能让你跟着我,住在这样不见天日的地方。
我开始在网上找各种赚钱的门路。
微商,刷单,做问卷……
只要能赚钱,只要不犯法,我都做。
我被人骗过。
交了三百块的“入会费”,然后就被拉黑了。
我坐在电脑前,看着那个红色的感叹号,没有愤怒,只有麻木。
三百块。
那是我刷了一千个盘子才挣来的钱。
我也会在深夜,接到一些奇怪的电话。
“美女,一个人寂寞吗?哥哥陪你聊聊啊?”
油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让我一阵恶心。
我直接挂掉,然后拉黑。
有一次,一个男人锲而不舍地打。
我挂了,他又打。
我忍不住,接起来骂道:“你他妈的有病吧!”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传来一个小心翼翼的声音。
“林薇……是我。”
是陈锋。
我愣住了。
我们离婚后,他偶尔会给我打钱,不多,一两千。
我从来没要过,但他坚持要给。
我们就这样,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联系。
“有事吗?”我的声音很冷。
“我……我听说你搬家了。你现在住哪儿?我……我想去看看安安。”
“不用了。”我拒绝了,“他很好。”
“林薇,我知道你恨我。但是我……我还是他爸。”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哀求。
我沉默了。
我恨他吗?
好像也谈不上。
他只是一个在灾难面前,选择了逃跑的懦夫。
我只是……看不起他。
“地址发给我吧。我明天过去。”他没等我回答,就挂了电话。
第二天,他来了。
他开着一辆崭新的SUV,穿着笔挺的西装。
看起来,他过得很好。
也许是再婚了,也许是升职了。
总之,他已经走出了那段阴霾,开始了新的生活。
而我,还陷在泥潭里。
他站在我们那个破败不堪的楼道里,看着墙上用粉笔画的各种催债电话,眉头紧锁。
“你就住这种地方?”
“不然呢?”我面无表情地打开门,“陈总,请进吧。”
他被我的称呼刺了一下,脸色有些难看。
屋子里很小,很乱。
到处都是安安的玩具和我的手工材料。
安安坐在地垫上,正在玩一排小汽车,把它们按照颜色,从浅到深,排成一条直线。
他甚至没有抬头看一眼门口的男人。
陈锋看着安安,眼神复杂。
他走过去,蹲下来,试探着叫他。
“安安?”
安安没理他。
“安安,我是爸爸。”
安安依旧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陈锋脸上闪过一丝失望和尴尬。
他站起来,从钱包里拿出一张卡。
“这里面有二十万。你先用着。”
我看着那张卡,没有接。
“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不是施舍!这是我当父亲的责任!”他有些激动,“林薇,你别这么犟行不行?你看看你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你再看看安安!”
“我过什么日子,不用你管。安安跟着我,也很好。”
“好?住这种鬼地方叫好?你看看你瘦成什么样了!你这是在折磨你自己,也是在折磨孩子!”
“我折磨他?”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陈锋,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陪他做过一次康复训练吗?你给他换过一次尿布吗?在他半夜尖叫撞墙的时候,你在哪里?你在你的新生活里,你在你的新车里,你在你的新女人身边!”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愤怒,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陈锋被我吼得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地上的安安,似乎被我的尖叫声刺激到了。
他突然扔掉手里的小汽车,抱着头,开始发出“啊啊啊”的尖叫。
声音凄厉,刺耳。
我立刻冲过去,抱住他。
“宝宝不怕,妈妈在,妈妈在……”
我像安抚一只受伤的小兽一样,轻轻拍着他的背。
陈锋站在那里,手足无措地看着我们母子俩,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悲剧的局外人。
他把卡放在桌上,狼狈地走了。
“林薇,照顾好自己。”
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安安的抽泣声,和我的心跳声。
我抱着安-安,很久很久。
我没有去看那张卡。
那是他的愧疚,不是我的救赎。
我的救赎,只有我自己能给。
那天之后,我更加拼命地赚钱。
我找了一份在超市晚上理货的工作。
等安安睡了,我就去超市,从晚上十点,干到凌晨三点。
回到家,睡两三个小时,再起来,开始新的一天。
我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橡皮筋,随时都可能断掉。
但我不敢断。
我断了,安安怎么办?
我开始出现幻觉。
有时候走在路上,我会听到有人叫我。
有时候看着镜子,我会看到镜子里的我,在对我诡异地笑。
我知道,我的精神,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我去看了一次心理医生。
是社区免费的那种。
医生是个很温和的阿姨。
她听我讲完,递给我一杯热水。
“孩子,你太累了。”
一句话,让我的眼泪决了堤。
我趴在桌子上,哭得像个孩子。
这些年,所有人都夸我坚强,夸我伟大。
只有她,说我太累了。
我把所有的痛苦,委屈,绝望,都哭了出来。
哭完之后,我觉得好受了一点。
医生对我说:“林薇,你首先是你自己,然后才是安安的妈妈。你也要爱你自己,知道吗?”
爱我自己?
我已经忘了,该怎么爱自己了。
我的世界里,只有安安。
他就是我的全部。
我的喜怒哀乐,都系在他身上。
他对我笑一下,我的世界就春暖花开。
他一皱眉,我的世界就电闪雷鸣。
我的人生,已经完全和他的人生,捆绑在了一起。
我不知道,这是爱,还是一种偏执。
安安七岁了。
到了该上小学的年纪。
我希望能把他送进普通小学,随班就读。
这是所有自闭症孩子家长的梦想。
“融入社会”。
为了这个梦想,我开始训练他。
我教他怎么跟小朋友打招呼。
“安安,看,说‘你好’。”
他看着我,眼神空洞。
我教他怎么排队。
“安安,站在哥哥姐姐后面,不要乱跑。”
他会在队伍里突然跑开,去追一片飘落的叶子。
我教他上课要坐好。
“安-安,手放好,不要乱动。”
他会把铅笔塞进鼻孔里。
每一次的失败,都像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
但我不能放弃。
我带着他,跑遍了我们区所有的小学。
校长们一听到“自闭症”三个字,就立刻摇头。
“对不起,我们学校没有接收特殊儿童的条件。”
“他的情况,会影响到其他孩子的。”
“我们建议您还是去特殊学校吧。”
我一次又一次地鞠躬,一次又一次地恳求。
“校长,求求您了,给他一个机会吧。他很聪明的,他只是……有点不一样。”
“他不会打扰到别人的,我会来学校当陪读,我寸步不离地跟着他。”
我的尊严,在一次次的拒绝中,被碾得粉碎。
最后,有一所离家很远的民办小学的校长,松了口。
“可以让他来试试。但是,如果他影响到教学秩序,我们随时会请他离开。”
我激动得差点给他跪下。
“谢谢校长!谢谢校长!”
我终于,为安安争取到了一个“正常”的机会。
开学那天,我比安安还紧张。
我给他穿上崭新的校服,背上崭新的书包。
他看起来,跟其他孩子没什么两样。
只是眼神,依然游离。
我牵着他的手,走进校园。
操场上,到处都是嬉笑打闹的孩子,和满脸期待的家长。
那一刻,我突然有种错觉。
我们也是一个普通的家庭。
我的儿子,也要开始他美好的小学生活了。
我把他送到教室门口,蹲下来,最后嘱咐他。
“安安,记得老师说的话,上课要坐好,不可以乱跑,知道吗?”
他没看我,伸手去摸墙上的瓷砖。
我叹了口气,帮他整理了一下衣领。
“去吧,妈妈在外面等你。”
我看着他小小的背影,走进那个陌生的教室。
我的心,揪成了一团。
我没有走。
我就守在教室外面的走廊上。
透过窗户,我能看到安安。
他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老师在讲台上讲课,孩子们都在认真听讲。
只有他,低着头,不知道在看什么。
第一节课,相安无事。
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第二节课,是音乐课。
老师教大家唱歌。
欢快的音乐声响起。
孩子们都跟着拍手,唱歌。
安安突然站了起来。
他开始在教室里转圈,嘴里发出“咿咿呀呀”的声音,手舞足蹈。
全班同学都停了下来,好奇地看着他。
老师的脸色变了。
她走过去,想让他坐下。
“这位同学,请你回到座位上。”
安安好像没听到,继续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老师去拉他的胳膊。
这一下,彻底点燃了他。
他开始尖叫,拼命挣扎,用手去打老师。
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有的小女孩被吓哭了。
我再也忍不住,推开门冲了进去。
“安安!”
我从后面抱住他。
他还在挣扎,力气大得惊人。
“对不起,老师,对不起……”我一边控制住安安,一边向那个被吓得脸色发白的年轻老师道歉。
周围,是几十双孩子的眼睛。
那些眼睛里,有好奇,有害怕,有不解。
像无数根针,扎在我身上。
那一刻,我只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最终,我们还是被“请”出了学校。
校长办公室里,校长一脸为难。
“安安妈妈,不是我们不给你机会。你也看到了,他这种情况,真的不适合在普通学校。”
我还能说什么呢?
我只能不停地道歉。
“对不起,给你们添麻烦了。”
我牵着安安的手,走出校门。
阳光很好,照在身上,却一点也不暖。
安安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手里拿着一片从花坛里捡来的叶子,看得津津有味。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好累。
真的好累。
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倾尽所有,只为让他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可他,真的需要吗?
还是,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把他拖进一个“正常”的世界,却让他,也让我,都遍体鳞伤。
我是不是,做错了?
巨大的迷茫和挫败感,像潮水一样,将我淹没。
我蹲在地上,抱着头,放声大哭。
就在那条人来人往的大街上。
像个疯子一样。
安安似乎被我的哭声吓到了。
他扔掉叶子,走到我身边,用他小小的手,笨拙地拍了拍我的后背。
一下,又一下。
我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
他的脸上,还是那副空洞的表情。
但他,在安慰我。
用他唯一会的方式。
我的眼泪,流得更凶了。
我的安安。
我的儿子。
他不是没有感情。
他只是,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我擦干眼泪,站起来,重新牵起他的手。
“安安,我们回家。”
那一刻,我好像想通了什么。
正常,又怎么样?
不正常,又怎么样?
他就是他。
是我的儿子。
这就够了。
我不再执着于让他“融入社会”。
我给他找了一所特殊学校。
学校里的孩子,都跟他一样,是“来自星星的孩子”。
老师们专业,有爱心。
安安在这里,很放松。
虽然他还是不说话,但他会笑了。
看到他脸上纯粹的笑容,我觉得,我所有的付出,都值得。
我依然在打工。
超市理货,餐厅洗碗,晚上回家做手工。
日子很苦,但心里,却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不再焦虑,不再绝望。
我接受了现实。
接受了我的儿子,是一个特殊的孩子。
也接受了我自己,是一个特殊的妈妈。
我们母子俩,就在这个城市的角落里,相依为命,过着我们自己的生活。
平淡,却也安稳。
转眼,安安八岁了。
他的个子长高了不少,已经到我胸口了。
他的五官,也越来越像陈锋,英挺,帅气。
只是那双眼睛,依然像蒙着一层雾。
那天,是我三十五岁的生日。
我奢侈了一把,买了一个小小的蛋糕,还炒了两个菜。
我把蜡烛插上,点燃。
“安安,来,祝妈妈生日快乐。”
我拉着他的手,想让他跟我一起吹蜡D烛。
他却挣脱了,跑到一边,去玩他的小汽车。
我习以为常,笑了笑,自己吹灭了蜡烛。
“祝我生日快乐。”
我对自己说。
我切了一块蛋糕,递到安安嘴边。
“安安,吃蛋糕。”
他摇了摇头,推开了我的手。
他又开始把他的小汽车,一遍一遍地,排成一条直线。
红色,黄色,蓝色,绿色……
一丝不苟。
我看着他专注的侧脸,心里突然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和疲惫。
八年了。
整整八年了。
我的人生,就像被按下了暂停键。
我没有朋友,没有社交,没有爱好。
我的世界里,只有他,和他永远排不完的小汽车。
我看着桌上那个小小的蛋糕,看着这间不到三十平米的出租屋。
看着镜子里自己那张憔悴不堪的脸。
一股巨大的委屈,毫无征兆地,击中了我。
我做错了什么?
我为什么要过这样的人生?
我的青春,我的事业,我的爱情,我的家……
我的一切,都被这个孩子毁了。
这个我用命去爱的孩子。
他甚至,连看都懒得看我一眼。
凭什么?
这个念头,像一根毒刺,猛地扎进了我的心里。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我冲过去,一把挥掉了他排好的所有小汽车。
“别排了!别排了!你除了这个还会干什么!”
我对他嘶吼着,像一头失控的母兽。
小汽车散落一地,叮叮当当。
安安愣住了。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又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神里,第一次,有了清晰的情绪。
是惊恐,是不解。
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
然后,他看着我,用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清晰的、干涩的、又带着一丝颤抖的童音,一字一句地,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句话。
“我。”
“恨。”
“你。”
我恨你。
三个字。
像三颗子弹,精准地,射穿了我的心脏。
时间,在那一刻,静止了。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我只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声音,和心脏碎裂的声音。
我看着他。
看着这个我倾家荡产,耗尽心血,放弃一切去爱的儿子。
我等了八年。
我等他叫我一声“妈妈”。
结果,等来的,是“我恨你”。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我突然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我笑得弯下了腰,笑得喘不过气,笑得肝肠寸断。
这是我这辈子听过的,最好笑的笑话。
也是最残忍的酷刑。
我不知道自己笑了多久,哭了多久。
等我回过神来,安安已经把自己缩在了墙角。
他抱着膝盖,把头埋得很深,小小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他在害怕。
他在害怕我。
我看着他,心,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做错了。
我真的做错了。
我不该把我的绝望,发泄在一个孩子身上。
尤其,是我的孩子。
我慢慢地,一步一步地,朝他走过去。
我每走一步,他的身体就抖得更厉害一点。
我蹲在他面前,伸出手,想去摸摸他。
他猛地一缩。
我的手,停在了半空中。
“安安……”
我的声音,沙哑得不像我自己的。
“对不起……”
“妈妈……不是故意的……”
“妈妈只是……太累了。”
他没有反应。
他依然把自己埋在那个小小的角落里,拒绝与我对视。
我蹲在那里,陪着他。
我们之间,隔着一段不到一米的距离。
却像隔着一个宇宙。
我不知道过了多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
我的腿都麻了。
他终于,有了一点动静。
他慢慢地,抬起头,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没有恨。
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不见底的悲伤。
然后,他又把头埋了下去。
那天晚上,他没有吃饭。
也没有睡觉。
他就那样,在墙角坐了一整夜。
我也陪着他,坐了一整夜。
我们俩,像两座沉默的雕像。
天亮的时候,我站起来,感觉全身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我走到他面前,轻声说:“安安,妈妈带你去个地方。”
我带他去了海边。
我们坐了很久的公交车。
他一路都很安静,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风景,一言不发。
海边人很少。
海风很大,吹得我头发乱飞。
我们俩坐在沙滩上,看着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冲刷着沙滩。
“安安。”我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
“你恨妈妈,对不对?”
他没说话,只是把一块小石子,扔进了海里。
“妈妈知道。因为妈妈毁了你的世界。”
“妈妈总是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逼你说话,逼你看我的眼睛,逼你去跟别人打招呼。”
“妈妈把你心爱的小汽车弄乱了,还对你大吼大叫。”
“妈妈是个坏妈妈。”
我说着,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但是安安,你知道吗?”
“在你来之前,妈妈也曾是一个爱笑的女孩。妈妈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朋友,有漂亮的裙子。”
“后来,有了你。”
“你生病了。妈妈的世界,就只剩下你了。”
“妈妈卖了房子,卖了首饰,辞了工作。妈妈每天都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好起来。”
“妈妈变得不像自己了。变得暴躁,易怒,斤斤计较。”
“妈妈很累,很累……有时候,妈妈也想,如果没有你,会不会好一点?”
我说出了那个,我一直不敢承认的,最恶毒的想法。
“但是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钟。”
“因为妈妈一想到,如果没有你,妈妈的世界,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安安,‘恨’是一个很复杂的词。你能说出这个词,说明你长大了。说明你知道‘你’和‘我’,你知道什么是‘喜欢’,什么是‘讨厌’。”
“妈妈等了八年,不是为了等你一句‘我爱你’。”
“妈妈只是,想等你打开你的世界,让我进去看一看。”
“哪怕你说的第一句话,是‘我恨你’。”
“妈妈也……为你高兴。”
我说完了。
我把心里所有的话,都说完了。
我不知道他听懂了没有。
他只是安静地,一块又一块地,往海里扔着石子。
我们就这样,在海边坐了一整天。
直到夕阳,把整个海面都染成了金色。
我们要回家了。
我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沙子。
“安安,走了。”
他站起来,跟在我身后。
我们走到公交车站。
等车的时候,他突然拉了拉我的衣角。
我回过头。
他看着我。
这一次,他的眼神,没有躲闪。
他看着我的眼睛,清清楚楚地,又说了一句话。
“不……恨……你。”
三个字。
说得很慢,很吃力。
像一个刚学会说话的婴儿。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愣愣地看着他,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他看我没反应,又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更清晰了。
“不恨你。”
然后,他伸出小小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
又指了指我。
最后,他把两只手,笨拙地,交握在了一起。
我明白了。
我瞬间就明白了。
他说的是,“我”,“你”,“在一起”。
我的眼泪,像决了堤的洪水,汹涌而出。
我蹲下来,把他紧紧地,紧紧地抱在怀里。
“安安……我的安安……”
我泣不成声。
他在我怀里,没有挣扎。
他小小的身体,温温软软的。
他把头,轻轻地,靠在了我的肩膀上。
那一刻,八年的委屈,八年的辛酸,八年的疲惫,都烟消云散。
我的世界,在他说出“我恨你”的那一刻崩塌。
又在他笨拙地表达“不恨你”的这一刻,重建。
而且,比以前,更完整,更坚固。
回去的公交车上,他靠在我怀里睡着了。
他的睫毛,在夕阳的余晖里,投下一小片阴影。
我低头,亲了亲他的额头。
温热的,带着一股淡淡的奶香。
我的儿子。
我突然想起了心理医生的话。
“恨,是需要有对象的。他能恨你,说明在他心里,你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可以让他产生强烈情绪的对象。这是一种连接。一种深刻的,虽然以负面形式表现出来的连接。”
“也许,这不是结束,而是一个新的开始。”
是的。
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从“我恨你”开始。
从“不恨你”继续。
我们的故事,才刚刚拉开序幕。
生活,并没有因为安安的一句话,就变得容易。
我依然要每天去超市理货,依然要为了几毛钱跟菜贩争执。
我们依然住在那间阴暗潮湿的出租屋里。
但是,一切又好像都不一样了。
安安开始愿意跟我交流。
虽然,是以他自己的方式。
他想喝水了,会把杯子推到我面前。
他想出去玩了,会把我的鞋子拿到我脚边。
他不再只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他开始,尝试着,向我的世界,伸出一只小小的手。
而我,也学会了不再强迫他。
我不再逼他说话,不再逼他看我的眼睛。
我学会了等待。
学会了观察。
学会了去理解他每一个微小的动作,每一个细微的表情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新的,无声的默契。
有一天,我正在灯下穿珠子。
他走过来,坐在我旁边,拿起一颗蓝色的珠子,递给我。
“给。”
这是他说的,第四个字。
我接过那颗珠子,心里像吃了蜜一样甜。
“谢谢安安。”
他看着我,嘴角,似乎微微向上翘了一下。
我不敢确定。
但我把那个瞬间,永远地记在了心里。
陈锋又来了几次。
他给我买了新手机,给安安买了昂贵的进口玩具。
我都收下了。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浑身是刺。
我只是平静地,对他说“谢谢”。
他看着我和安安之间那种无声的互动,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和一丝我看不懂的悔恨。
有一次,他忍不住问我。
“林薇,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正在给安安削苹果,闻言,手顿了一下。
我抬起头,看着他。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沧桑。
他过得,也许并不像我想象的那么好。
“陈锋,回不去了。”
我轻轻地说。
“有些路,走错了,就再也回不了头了。”
“我们现在,都挺好的。”
他沉默了很久,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从那以后,他没再提过复合的事。
他只是,会定期来看安安。
像一个尽职的,周末父亲。
安安对他,依然不亲近。
但也,不再排斥。
有时候,他甚至会接-过陈锋递过来的玩具。
这已经足够让陈锋,高兴上半天了。
我们的生活,就像一条缓慢流淌的河。
没有波澜壮阔,只有日复一日的,琐碎和平凡。
但在这份平凡里,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安宁。
我不再奢求奇迹。
我只是珍惜,眼前的每一分,每一秒。
珍惜我的儿子,看向我的每一个眼神。
珍惜他对我说的,每一个,来之不易的字。
我的人生,也许注定不会繁花似锦。
但我的世界里,有一颗独一无二的,正在努力发光的星星。
这就够了。
这就,是我的全部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