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他真的不吃人！”当5岁女孩用一颗糖治愈孤儿虎妖崽，两个世界的隔阂被童真击碎

1998年，妖怪不再是人类的合法猎物。

2010年，法律承认了它们类人的身份。

但在赵小梨家里，妖怪依然是墙上那张画里抓小孩的绿毛怪物。

父母反复告诫她：妖怪会骗人，会吃小孩，要躲得远远的。

然而命运开了个玩笑，忙乱的父亲一把将她推进了隔壁的妖怪幼崽园。

在这里，她遇见了阿虎——一个头发黄黑交错、被孤立的小虎妖。

两颗纯真的心在偏见与恐惧的夹缝中悄悄靠近，分享一颗糖，守护一个秘密基地。

直到“亲子开放日”那天，阿虎情急之下显露的原形，彻底撕裂了虚假的平静。

当尖叫与恐慌席卷整个幼儿园，赵小梨被母亲强行拽离，而阿虎眼中最后的光，也熄灭了。

这道横亘在两个种族之间的深沟，这两个被强行分开的小伙伴，他们的友谊能否战胜根深蒂固的恐惧？

那个挡在身前的微小身影，又能否让成人的世界，发生一丝撼动？

01

赵小梨知道妖怪很坏。

她家里的墙上贴着一张画，画上一个长着绿毛的怪物正在抓小孩。妈妈李秀娟指着画对她说：“小梨，看清楚，这就是妖怪。它们专门吃小孩，尤其是不听话的小孩。”

赵小梨的玩具箱里，没有动物玩偶。只有一个旧的布娃娃，缺了一只眼睛。妈妈不让买，说动物样子的玩偶，会被坏妖怪附身。

爸爸王大河话少。他有时会看着窗外发呆。赵小梨蹭过去，他就摸摸她的头，说一句：“好好听妈妈的话。”

这天早上，天还没大亮，妈妈就把赵小梨从被窝里捞出来。她给赵小梨穿上一件崭新的蓝色连衣裙，裙摆有点硬，磨着腿。

“今天要去新幼儿园了。到了那里，听老师的话，别乱跑。”妈妈一边给她梳头，扎紧两个小辫，一边嘱咐。

赵小梨点点头。她心里有点怕。以前的幼儿园，有个小朋友总抢她饼干。不知道新幼儿园的小朋友怎么样。

爸爸匆匆吃完早饭，拿起桌上的公文包。“我送她去吧，顺路。”

妈妈皱起眉：“你认得路吗？别又像上次……”

“认得认得，春蕾幼儿园嘛，门口有个大气球。”爸爸打断她，拉着赵小梨的手就往外走。

楼道里很暗。爸爸的脚步很快，赵小梨几乎要小跑才能跟上。楼下停着爸爸那辆旧摩托车。他给赵小梨戴好小小的头盔，发动了车子。

摩托车突突地响，风吹在脸上凉凉的。街上很热闹，卖早餐的摊子冒着白气，汽车嘀嘀地叫。赵小梨紧紧抓着爸爸的衣服。

拐过一个路口，爸爸慢了下来。他左右看着，嘴里嘀咕：“是这边吗？怎么不像……”

前面不远处，有一扇大铁门。铁门是打开的，门柱上挂着木头牌子，上面的字赵小梨不认识。但是，门柱的顶上，蹲着一个石头刻的小狮子。小狮子的样子很可爱，一点也不凶。

门口站着好多“人”。有的个子很高，头发是彩色的。有的矮矮胖胖，走路一晃一晃。他们牵着的小孩子，也长得奇奇怪怪。有个小孩头上长着角，还有个小孩屁股后面拖着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赵小梨眨了眨眼。她扯扯爸爸的衣服：“爸爸，他们穿的衣服好奇怪。”

爸爸正忙着看路，随口应道：“嗯，现在小孩衣服花样多。”

他直接把摩托车骑到了那扇大铁门前，停下。一个穿着蓝色制服、脸上有很多皱纹的老爷爷走了过来。

“送孩子？”老爷爷的声音有点沙哑。

“对对，春蕾幼儿园是这里吧？”爸爸一边说，一边把赵小梨抱下车。

老爷爷愣了一下，看看赵小梨，又看看爸爸，然后点点头：“是，是这里。进去吧，直走左转。”

爸爸把赵小梨往门里轻轻一推：“快去吧，爸爸下班来接你。”说完，他跨上摩托车，突突突地开走了。

赵小梨站在原地，有点懵。她看着爸爸的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过身，慢慢往里走。

院子很大，有滑梯，有秋千。但是玩的东西，看起来和以前幼儿园的不太一样。那个滑梯弯弯曲曲的，像条蛇。秋千的绳子，好像是粗粗的藤蔓。

好多小孩子在玩。他们跑过来跑过去，发出各种叫声。有的像小猫叫，有的像小鸟叫。赵小梨低下头，不敢看他们。妈妈说过，不能盯着妖怪看，会被它们记住。

“你是新来的？”一个声音在旁边响起。

赵小梨抬起头，看到一个很高的女人站在面前。她穿着灰色的长裙子，头发是银白色的，梳得很整齐。她的眼睛是淡淡的黄色，看着赵小梨。

赵小梨点点头，小声说：“我叫赵小梨。”

女人笑了，眼角露出细纹：“我叫银老师。欢迎你，赵小梨，跟我来吧。”

银老师牵着赵小梨的手，往一栋房子走去。她的手很凉，但是很软。赵小梨跟着她，走进一间明亮的屋子。屋子里摆着很多小桌子小椅子。孩子们坐在那里，眼睛都看向赵小梨。

那些眼睛，有圆的，有长的，有绿色的，有金色的。赵小梨的心怦怦跳。她看到有个小孩的耳朵尖尖的，在动。还有个小孩的鼻子黑黑的，湿漉漉的。

“大家安静，这是新朋友，赵小梨。”银老师对孩子们说。

孩子们没什么反应，只是看着她。

银老师指着一个空位子：“你先坐那里吧。”

那个位子在角落里。旁边坐着一个男孩子。他低着头，正在玩自己的手指。他的头发有点乱，颜色是黄黑交错的，像老虎的花纹。赵小梨慢慢走过去，小心地坐下。

她偷偷看旁边的男孩。他穿着旧旧的格子衬衫，袖子短了一截。他好像感觉到赵小梨在看他，抬起头看了她一眼。

赵小梨吓了一跳。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很亮。他的脸很干净，但是嘴角紧紧抿着，看起来不太高兴。

赵小梨立刻想起妈妈的话。“越是漂亮的妖怪越会骗人！”

这个男孩，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小孩”。他的眼睛像漂亮的玻璃珠子。所以，他一定很会骗人。赵小梨赶紧转过脸，看着前面的黑板。

银老师在黑板上画画，教大家认数字。赵小梨坐得直直的，手放在膝盖上。旁边的男孩一直很安静。她能听到他轻轻的呼吸声。

中午吃饭了。阿姨推来餐车，给每个小朋友发吃的。轮到赵小梨，是一碗米饭，一些青菜和肉丝。轮到旁边的男孩，是一个大碗，里面是糊糊状的东西，闻起来有肉的味道。

男孩拿起勺子，大口吃起来。

赵小梨看着他的碗，又看看他。妈妈说过，妖怪会吃小孩。他碗里那些糊糊，颜色红红的……

男孩察觉到她的目光，停下动作，看向她。

赵小梨吓得手一抖，勺子掉在桌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整个屋子的小朋友都看了过来。

银老师走过来，捡起勺子，温和地问：“怎么了，赵小梨？”

赵小梨指着男孩的碗，声音发抖：“他……他吃的是什么东西？”

银老师看了看，明白了。她轻声对赵小梨说：“那是特制的肉泥，是牛肉和鸡肉做的。他和我们吃的东西不太一样，但他不吃小孩。”

赵小梨愣愣地看着银老师。银老师的眼神很认真，不像在骗人。

下午，银老师让大家睡午觉。小床排成一排。赵小梨的小床，正好在那个虎纹头发男孩的旁边。

屋子里暗下来，窗帘拉上了。赵小梨躺在小床上，盖着薄薄的被子。周围很安静，只有其他孩子平稳的呼吸声。

她想家了。想妈妈做的柔软的被子，想家里墙上那张有点吓人的画。眼睛开始发酸，眼泪悄悄流出来，打湿了枕头。她不敢哭出声，只能小声地吸着鼻子。

忽然，她感觉到旁边有动静。

她悄悄睁开一点眼睛，看到旁边的男孩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他正看着她。昏暗的光线下，他的眼睛亮亮的。

赵小梨赶紧闭上眼，假装睡着。

她感觉到他下了床，轻轻走过来。然后，一个毛茸茸、暖烘烘的东西，碰到了她放在被子外面的手。

那东西动了动，轻轻塞进了她的手心里。

是一条尾巴。一条黄黑条纹相间的，毛茸茸的，温暖的尾巴。

02

赵小梨是闻着味儿醒来的。

一股阳光晒过皮毛的味道，混着点青草气，暖烘烘地绕在她鼻子边上。她睁开眼，发现自己还紧紧攥着那条黄黑条纹的尾巴。尾巴尖在她手心里，随着旁边男孩的呼吸，轻轻起伏。

赵小梨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松手。那条尾巴“嗖”地一下缩了回去。

她偷偷偏过头看。虎纹头发的男孩已经醒了，背对着她坐在床沿，正低头穿鞋。他的后背绷得直直的，耳朵尖有点发红。

赵小梨的脸也热了。她赶紧爬起来，把自己的小被子叠成一个歪歪扭扭的方块。

银老师招呼大家去洗脸。水池子有点高，赵小梨踮着脚，费力地拧着水龙头。一只小手从旁边伸过来，帮了她一下。水流哗地冲出来。

赵小梨转头，是那个男孩。他洗完手，在衣服上随便擦了两下，就走到一边去了，没再看她。

早饭时间，孩子们围着长桌子坐好。阿姨推着餐车过来，叮叮当当的。轮到赵小梨，是一碗白粥，一个包子，还有一个水煮蛋。轮到那个男孩，又是一个大碗，里面是颜色更深的肉糊糊，冒着热气。

男孩拿起铁勺子，挖了一大口，塞进嘴里。

赵小梨盯着他的碗，又想起妈妈的话。那糊糊的颜色，像……像她不小心弄伤手指时流的血。她心里一哆嗦，手里的勺子没拿稳，“哐当”一声掉进碗里，粥溅了几滴在桌子上。

周围几个小孩看了过来。一个头上长着角的女孩撇了撇嘴。

男孩停下吃饭的动作，抬起眼看赵小梨。他的嘴唇油汪汪的。

赵小梨吓得往后缩了一下。

银老师走过来，拿起抹布擦掉桌上的粥。她看看赵小梨发白的脸，又看看男孩手里的碗，明白了。

“小梨，”银老师的声音很温和，不像妈妈那么急，“阿虎吃的是特制的食物，里面是牛肉，还有好几种蔬菜，搅碎了混在一起。他从小吃这个，才能长得壮壮的。他不吃别的东西。”

赵小梨愣愣地看着银老师，又偷偷瞄了一眼那个叫阿虎的男孩。阿虎正低头看着自己的碗，勺子搁在一边，不动了。

“他……他只吃这个吗？”赵小梨小声问。

“嗯，只吃这个。”银老师肯定地点点头，“和我们小梨吃的鸡蛋、包子一样，都是正常的食物。”

阿虎突然端起碗，走到离赵小梨最远的一个空位子，坐下，背对着大家，继续吃了起来。他的肩膀缩着。

赵小梨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有点怪怪的感觉。她好像……说错话了。

上午，银老师让大家到院子里玩。滑梯那边挤满了人，秋千也占着了。赵小梨一个人站在墙边，看着地上爬来爬去的蚂蚁。

一个皮球咕噜噜滚到她脚边。

她抬起头，看见阿虎站在几步远的地方。他看着她，又看看球，没说话。

赵小梨蹲下身，把球捡起来。球有点旧了，红色的皮磨得发白。她犹豫了一下，把球递过去。

阿虎没接。他走过来，小声说：“一起玩？”

赵小梨愣了一下，点点头。

他们俩就在墙边的空地上，你踢一下，我踢一下。球有时候滚到草丛里，阿虎就跑过去捡回来。他跑得很快，脚步轻悄悄的。

玩了一会儿，两人都出了点汗。赵小梨不像刚开始那么怕了。她想起早上银老师的话，心里有个问题憋不住。

“阿虎，”她叫了他一声。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阿虎停下追球的动作，回头看她。

赵小梨吸了口气，很认真地问：“你以前……真的没有吃过小孩吗？”

阿虎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好像听到了什么奇怪的话。他用力地摇头，头发丝都跟着晃：“没有！我只吃银老师给的食物。”

赵小梨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久。他的眼睛很干净，不像在说谎。

“哦。”赵小梨应了一声。她想了想，走到阿虎面前，像个小大人一样，郑重地说：“那我允许你做我的好朋友了。”

阿虎眨了眨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但嘴角微微动了一下。他低下头，用脚尖蹭着地上的土，轻轻“嗯”了一声。

银老师站在教室门口，看着墙根下的两个孩子。一个穿着蓝色连衣裙，梳着两个小辫。一个穿着旧格子衬衫，头发黄黑交错。他们不再说话，只是一起蹲在地上，看蚂蚁搬家。

快放学的时候，天上飘过来几朵乌云。院子里刮起了风。

孩子们都被领到门口，等着家长来接。一个个小妖怪被高大的爸爸妈妈接走，有的被抱起来，有的被牵着手。那个长角的小姑娘，被她爸爸一下子举起来，放在肩膀上，咯咯地笑着走了。

门口的孩子越来越少。

赵小梨站在银老师身边，看着马路。她在等爸爸那辆突突响的摩托车。

她忽然发现，阿虎一直站在门柱的阴影里，一动不动。他没有朝马路张望，只是低头看着自己的鞋尖。

最后，只剩下他们三个了。

银老师摸摸阿虎的头，对赵小梨说：“我们阿虎住在幼儿园里。老师就是他的家人。”

阿虎抬起头，飞快地看了赵小梨一眼，又把头低下了。他的手指抠着门柱上掉漆的地方。

赵小梨心里猛地沉了一下。住在幼儿园？那就是没有爸爸妈妈来接了？

她想起自己每天回家，妈妈都会在门口等她，问她饿不饿。爸爸虽然话少，也会把她抱起来转个圈。

可是阿虎……他一直在这里等着，却谁也等不到。

远处传来了摩托车的声音。爸爸来了，他骑得有点歪，头盔也没戴好。

“我爸爸来了！”赵小梨朝银老师和阿虎挥挥手，跑了过去。

爸爸把她抱上摩托车后座。她坐稳后，回头看了一眼。

幼儿园的大铁门正在缓缓关上。银老师牵着阿虎的手，转身往里面走去。阿虎那个小小的、穿着旧衬衫的背影，消失在门后的阴影里。

风有点凉，吹得赵小梨眼睛发涩。她转过头，抱紧了爸爸的腰。

摩托车突突地开动了。

03

李秀娟捏着那几根金色的毛发，凑到灯光底下仔细地看。毛发在光下闪着细碎的光，比猫毛硬，比狗毛软。

“小梨，”她转过身，声音绷得紧紧的，“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上的？”

赵小梨正蹲在地上摆弄她的独眼娃娃，心里咯噔一下。她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睛看起来清清楚楚的。“是……是幼儿园表演用的道具。”她顿了顿，想起银老师温和的脸，补充道，“一件老虎衣服上的，阿虎穿的。”

“阿虎？”李秀娟走近两步，影子罩住赵小梨。

“嗯，一个小朋友。他演大老虎。”赵小梨低下头，用手指抠着娃娃衣服上的线头。她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妈妈说，说谎的小孩会被妖怪抓走。

李秀娟没再说话。她盯着女儿的发顶看了好久，最后还是把那些毛扔进了垃圾桶。“以后离那些道具远点，脏。”

夜里，赵小梨躺在床上，睡不着。窗户外面黑乎乎的。她想起阿虎站在门柱影子里的样子。他没有爸爸妈妈。他只有一件旧旧的格子衬衫，袖子短了。

第二天到了幼儿园，赵小梨一眼就看到阿虎坐在老位置上，正低头啃着自己的指甲。她蹭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阿虎抬起头，看到她，眼睛亮了一下，又飞快地低下。

“给。”赵小梨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用纸巾包好的东西，塞到阿虎手里。是昨天早饭她省下来的水煮蛋。

阿虎愣了一下，打开纸巾，看着那个白白的鸡蛋。

“吃呀，”赵小梨小声说，“可好吃了。”

阿虎拿起鸡蛋，小心地咬了一口，嚼了嚼，咽下去。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朵轻轻动了动。

“你喜欢吗？”赵小梨问。

阿虎点点头，把剩下的鸡蛋整个塞进嘴里，腮帮子鼓鼓的。

银老师今天带大家玩捉迷藏。院子里一下子热闹起来。赵小梨拉着阿虎的手，猫着腰往院子最里面的角落跑。那里堆着几个废弃的装玩具的大木箱，箱子后面和墙壁之间，有一条窄窄的缝。

“这里他们肯定找不到！”赵小梨挤了进去，阿虎也跟着钻进来。

空间很小，两个人得紧紧挨着才能站下。阳光从木箱的缝隙漏进来，在地上画出几道亮痕。外面其他孩子跑动、笑闹的声音变得模糊糊的。

阿虎靠在墙壁上，微微喘着气。他的眼睛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特别亮。

“这里真好，”赵小梨说，“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小基地，谁也不告诉。”

阿虎看着她，很轻地“嗯”了一声。

从那以后，这个窄缝就成了他们俩的地方。有时候他们只是挤在里面，不说话，听着外面的声音。有时候赵小梨会讲她家里的事，讲妈妈做的菜，讲爸爸的破摩托车。阿虎大部分时间只是听，偶尔点点头。

有一天，几个大班的孩子在院子里追跑，其中一个撞了阿虎一下。那是个壮实的小熊妖，毛茸茸的胳膊很有力气。

“没爹妈养的野老虎！”小熊妖冲阿虎做了个鬼脸。

阿虎的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他攥紧拳头，低着头，肩膀微微发抖。

赵小梨正在旁边玩沙子，听见这话，猛地站起来。她冲到阿虎前面，挡在他和小熊妖中间，叉着腰，努力让自己显得很高。

“你胡说！”赵小梨大声说，声音有点抖，“我爸爸是专门抓坏妖怪的！你再欺负他，我让我爸爸把你抓走！”

那小熊妖愣了一下，看着赵小梨气得发红的脸，撇撇嘴，嘟囔着“谁怕啊”，但还是转身跑掉了。

赵小梨松了一大口气，转过身看阿虎。阿虎还低着头，但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了。

“你别怕，”赵小梨拍拍他的胳膊，“我保护你。”

阿虎抬起头，眼睛里有水光闪了一下。他没说话，只是用力点了点头。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赵小梨有点心不在焉。妈妈做了她爱吃的土豆丝，她也没夹几筷子。

“小梨，今天在幼儿园怎么样？”王大河扒着饭，随口问了一句。

赵小梨心里一紧，差点把饭碗碰倒。“挺好的。”她扒拉了一口饭，含含糊糊地说，“就……玩游戏。”

“没碰到什么奇怪的事吧？”李秀娟盯着她问。

“没有。”赵小梨摇头，埋头使劲吃饭。

她不敢说阿虎的事，不敢说秘密基地，更不敢说那个小熊妖。她觉得妈妈的眼睛像探照灯，能把她心里藏的东西都照出来。

睡觉前，李秀娟又给赵小梨紧了紧被子。“小梨，记住妈妈的话，妖怪都很坏，他们会骗人。你要离他们远点，知道吗？”

赵小梨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第二天，赵小梨偷偷从家里的糖罐里，拿了一颗水果糖。黄色的糖纸，包着橘子味的硬糖。她紧紧攥在手心里，一路带到幼儿园。

在秘密基地，她把糖递给阿虎。“给你吃的，甜的。”

阿虎从没吃过糖。他学着赵小梨的样子，剥开糖纸，把橙黄色的糖块放进嘴里。他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脸上露出一种从未有过的惊奇表情。

“甜吗？”赵小梨问。

阿虎使劲点头，嘴巴闭得紧紧的，生怕甜味跑掉。他小心地用舌头裹着那颗糖，脸颊鼓起一个小包。

赵小梨看着他，咯咯地笑起来。

那天下午，李秀娟给赵小梨换衣服洗澡时，在她裙子的口袋里，摸到了一张皱巴巴的、亮黄色的糖纸。

04

李秀娟捏着那张糖纸，对着光看了又看。糖纸是亮黄色的，带着点黏，上面还残留着橘子的甜香。她没给赵小梨买过这种糖。

“小梨，”她把糖纸摊在桌上，声音不高，却沉甸甸的，“这糖是哪来的？”

赵小梨正在系鞋带，手指一下子就不听使唤了。她低着头，结结巴巴地说：“是……是银老师给的。表现好，就有糖。”

李秀娟没说话。她走到赵小梨面前，蹲下身，伸手理了理女儿的衣领，眼睛却紧紧盯着她：“银老师还给别的小朋友发糖了吗？”

赵小梨感到妈妈的手指擦过她的脖子，凉凉的。她不敢抬头，只盯着妈妈衣服上的纽扣。“嗯，”她含糊地应着，“都发。”

“那个叫阿虎的呢？他也得了？”李秀娟追问，声音压得更低。

赵小梨的心跳得像打鼓。她想起阿虎第一次吃到糖时亮晶晶的眼睛，想起他小心含着舍不得咬碎的样子。她不能说实话。

“他……他没有。”赵小梨憋出一句，嗓子发干，“他不爱吃糖。”

李秀娟盯着女儿通红的耳朵，慢慢站了起来。她把那张糖纸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没再说什么。

但从那天起，赵小梨觉得妈妈变得不一样了。

以前妈妈送她到幼儿园门口，看着她进去就走了。现在，李秀娟总会站在铁门外，多待一会儿。她的目光越过玩耍的孩子，像是在找什么。有时候赵小梨和阿虎在角落里说悄悄话，一回头，就能看见妈妈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们。

赵小梨开始害怕放学。一到家，妈妈的问题就多了起来。

“今天玩了什么游戏？”

“中午吃了什么菜？”

“银老师今天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那个演老虎的阿虎，他今天演得好吗？”

问题一个接一个，像是细细的绳子，慢慢缠上来。赵小梨必须小心地编答案。她把和阿虎在秘密基地的悄悄话，说成是和大家一起玩捉迷藏。她把阿虎分给她的肉糊糊（她偷偷尝过一口，味道有点怪），说成是银老师给所有小朋友试吃的新点心。

她说话的时候，不敢看妈妈的眼睛，只敢盯着自己的手指，或者碗里的米饭。

王大河还是老样子，下班回来就坐在桌边吃饭，话不多。有时他看着赵小梨，好像想说什么，最后也只是夹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

这天下午，银老师给每个小朋友发了一张白色的硬纸片。

“下个星期，我们幼儿园要举办‘亲子开放日’。”银老师笑着说，“请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来幼儿园，看看我们平时是怎么学习、怎么玩的。大家要把这张邀请卡，带回去给爸爸妈妈哦。”

孩子们叽叽喳喳地兴奋起来。赵小梨拿着那张卡片，手心里冒出冷汗。卡片上画着太阳、小花，还有手拉手的小朋友和大人。很好看。但她只觉得那张纸烫手。

她把卡片塞进书包最里面那一层，拉上拉链。

晚上，她磨磨蹭蹭地不肯拿出书包。直到睡觉前，她才把那张叠得皱巴巴的卡片，放到饭桌上。

“妈妈，”她的声音很小，“下个星期，幼儿园让爸爸妈妈去。”

李秀娟拿起卡片，仔细地看着上面的字。她的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开放日？要去幼儿园里面？”

“嗯。”赵小梨低着头，用指甲抠着桌沿。

“都要去吗？”李秀娟追问，“别的家长也去？”

“银老师说……最好都去。”

李秀娟不说话了。她把卡片翻来覆去地看，好像能从上面看出别的东西。

夜里，赵小梨做了噩梦。梦里，妈妈发现了阿虎是真正的老虎，拿着扫帚要打他。阿虎缩在角落里，发出呜呜的哭声。赵小梨冲上去挡，却被妈妈一把拉开……

她猛地惊醒，心跳得厉害。黑暗中，她听到自己带着哭腔喊了一声：“阿虎快跑……”

声音不大，但在安静的夜里很清晰。

旁边床上，李秀娟立刻坐了起来。她拉开灯，走到赵小梨床边，摸了摸她的额头。“小梨？怎么了？”

赵小梨闭紧眼睛，假装睡得很沉，一动不敢动。

李秀娟的手在女儿额头上停了一会儿。没有发烧。她借着昏暗的灯光，看着赵小梨紧闭的眼睛和微微颤抖的睫毛。女儿在装睡。

她在床边站了很久，久到赵小梨都快憋不住气了。

最后，李秀娟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又长又轻，带着赵小梨听不懂的沉重。

她给赵小梨掖了掖被角，关掉灯，回到了自己床上。

黑暗中，赵小梨悄悄睁开一条缝。她看见妈妈侧身躺着，面朝着她这边，眼睛在黑暗里睁着，亮得吓人。

第二天早上，李秀娟给赵小梨穿衣服时，突然说：“开放日，妈妈去。”

赵小梨系扣子的手停住了。

李秀娟看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却很肯定：“妈妈去看看，看看你们幼儿园到底什么样。”

05

开放日那天，太阳明晃晃的。幼儿园门口挤满了大人，比平时吵得多。李秀娟紧紧牵着赵小梨的手，攥得她手心生疼。

“指给妈妈看，”李秀娟弯下腰，声音压得很低，“哪个是阿虎？”

赵小梨的心跳得厉害。她抬起手指了指角落。阿虎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旧格子衬衫，独自一人站在滑梯的阴影里，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

李秀娟眯起眼，远远打量着。“嗯，是挺像穿玩偶服的。”她直起身，语气听不出情绪，“走，带妈妈看看你们平时玩的地方。”

赵小梨稍微松了口气。她带着妈妈在院子里转，看他们画画的桌子，玩沙子的地方。李秀娟看得很仔细，但没再多问阿虎的事。

银老师拍着手，让大家集合。“接下来，是我们的亲子接力赛！请爸爸妈妈和小朋友一起参加！”

家长们笑着，拉着自己的孩子组队。赵小梨拉着妈妈的手，李秀娟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到了起跑线后面。赵小梨偷偷看向阿虎，他一个人靠在墙边，看着别的小朋友和他们的父母。

“阿虎！”银老师朝他招手，“你来和老师一组，好不好？”

阿虎愣了一下，慢慢走过去，站到银老师旁边。

比赛开始了。大人孩子跑成一团，笑声、加油声混在一起。赵小梨和李秀娟跑得不算快，但也顺利交接了棒子。轮到阿虎和银老师时，阿虎跑得像一阵小风，很快追上了前面的人。

最后一棒了。赵小梨接过妈妈递来的小木棒，奋力向前冲。脚下不知道被什么绊了一下，她整个人猛地向前扑去，膝盖和手肘重重地磕在粗糙的地面上。

疼。火辣辣的疼。赵小梨眼前一黑，哇一声哭了出来。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黄色的影子猛地从旁边冲了过来。

是阿虎。

他速度太快，几乎看不清。他冲到赵小梨身边，完全没有理会周围的惊呼和银老师的喊声。他维持不住人形了，耳朵变尖了，脸颊冒出金色的绒毛，一条黄黑相间的尾巴不受控制地甩在身后。他俯下身，巨大的、毛茸茸的头凑近赵小梨，用鼻子急切地蹭着她摔破的膝盖，喉咙里发出焦急又低沉的呜呜声。

赵小梨被吓住了，忘了哭。她看着眼前放大的、毛茸茸的老虎脑袋，感觉到他温热潮湿的鼻子碰在自己皮肤上。

“老……老虎！”旁边一个家长尖声叫起来，声音都变了调。

“妖怪！现原形了！”

场面一下子乱了。家长们惊慌地把自己孩子往后拉，尖叫声、哭闹声炸开。

李秀娟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她像疯了一样冲过去，一把将赵小梨从阿虎身边狠狠地拽开，力气大得惊人。赵小梨被她拽得踉跄一下，差点又摔倒。

“妈……”赵小梨刚开口。

“闭嘴！”李秀娟厉声打断她，声音因为恐惧而尖锐刺耳。她指着还保持着半虎形态、僵在原地的阿虎，手指不停地颤抖，“你看！你看清楚！这就是妖怪！这就是要吃人的东西！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看他的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