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高考状元,妈妈却偷我身份证,把我的志愿改成了本地的专科
发布时间:2025-11-29 08:50 浏览量:7
查分系统加载的小圆圈终于停止转动那一刻,屏幕上的数字像是一记重锤,狠狠砸进了我的视网膜——713分,全市第一。
那一瞬间,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静音键。
我能清晰地听到自己胸腔里那颗心脏,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冰冷大手死死攥住,每一次搏动都伴随着窒息般的疼痛。
我是林晚星,这座沉闷小城里新诞生的理科状元。
按理说,这该是烟花满天、锣鼓喧天的时刻。
但在我的房间里,空气粘稠得像是一潭死水。
薄薄的门板外,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客厅里电视机的喧闹声、我妈王秀兰高亢的笑声,
还有我弟林子豪咔嚓咔嚓嚼薯片的声音,交织成一张名为“温馨”的网,却唯独把我隔绝在外。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房门,指尖冰凉。我把那个足以让任何父母欣喜若狂的界面指给他们看。
“爸,妈,分出来了。713。”
空气凝固了两秒。
我爸手里的遥控器顿了一下,他扶了扶那个老旧的黑框眼镜,浑浊的眼珠转了转,嘴角牵扯出一个极其僵硬的弧度,像是劣质面具上的裂纹。
“哦……挺好,挺好。”
王秀兰的视线甚至不愿从电视里那个正在插科打诨的小品演员身上移开。
过了好几秒,她才吝啬地把目光施舍给我,那眼神空洞、凉薄,仿佛在看一个上门推销的陌生人。
“考得是不错,晚星脑子随我,一向灵光。”
这句话还没落地,她的脖子就像装了弹簧一样,瞬间扭向瘫在沙发上的林子豪,语气在千分之一秒内完成了从冷漠到谄媚的切换:
“子豪啊,快看看你姐,以后可得学着点,争口气!”
林子豪连眼皮都没抬,手里还在疯狂按着手机屏幕,不耐烦地抖着腿:“行了行了,有完没完?挡着我看电视了。”
一场本该让全家沸腾、足以光耀门楣的特大喜讯,在这个家里,仅仅激起了几圈敷衍至极的涟漪,随即便被死寂重新吞没。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沉入了不见天日的深海。
晚饭时分,王秀兰突然宣布要办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厨房里传来剁菜板的咚咚声,她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嘴里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那股溢于言表的喜庆劲儿,和下 午面对我成绩时的冷若冰霜简直判若两人。
我坐在书桌前,听着她用那种夸张的高八度嗓音给亲戚们打电话。
“哎哟,二姑啊!是啊是啊,必须庆祝!我家子豪这次虽然没发挥好,但也是我们要送去深造的苗子啊!对对对,就在那个富贵酒楼……”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根烧红的铁丝,顺着耳道狠狠钻进我的脑髓。
庆祝宴?
为了林子豪?
一个整天逃课打游戏、连本科线边都没摸到的复读生?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在这一刻逆流。
夜色渐深,家里终于安静了下来。但我毫无睡意,那股不安像毒蛇一样缠绕着我。
凌晨一点,客厅里传来了压得极低的交谈声。
我赤着脚,像个游荡的幽灵,屏住呼吸,将身体紧紧贴在冰凉的门板后。
是王秀兰的声音,带着一种令人作呕的算计和得意,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老林,我都安排妥当了。晚星那死丫头的身份证早就被我收在柜子里了。
等到网上填报志愿系统一开,我就直接给她填咱们本地那个宏图职业技术学院。那学校招生办的主任是我远房表哥,早就通过气了。”
我爸的声音有些抖,那是他一贯懦弱的表现:“这……这能行吗?那可是北大啊……晚星考了那么高分,这要是被发现了……”
“北大?北大能当饭吃?能当钱花?”
王秀兰的声音瞬间拔高,变得尖利刻薄,
“她一个丫头片子,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心野了以后就是别人家的人!让她飞那么远,以后翅膀硬了还会管我们死活?”
她停顿了一下,语气变得更加阴狠:
“子豪才是咱们老林家的根!是传宗接代的香火!他这次是没考好,那我们做父母的不得给他铺路?
我已经跟宏图那边说好了,让子豪顶着晚星的名额,找个由头进去读。等风头过了,再花钱转个好专业,出来照样是正经大学生!”
“你的面子值几个钱?我儿子的前途才是天大的事!你个窝 囊 废,一辈子没出息,现在还想拖儿子后腿?”
黑暗中,我爸沉默了。那死一般的沉默,是一把最锋利的匕首,精准地捅穿了我最后一点幻想。
原来如此。
原来我那令全市侧目的状元成绩,在他们眼里不是荣耀,而是我那个废物弟弟窃取人生的跳板。
原来那场所谓的“庆功宴”,是一场为了掩盖罪恶而提前举办的狂欢。
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牙齿咬破了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
我浑身剧烈颤抖,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我想冲出去撕碎他们那张伪善的皮,想质问他们为什么可以偏心到这种丧尽天良的地步。
但理智在崩溃的边缘拉住了我。
冲动是魔鬼,现在冲出去,除了打草惊蛇,我什么都得不到。
我强迫自己像具尸体一样缓缓退回床边,从床底积灰的铁盒深处,摸出了那部我偷偷藏起来的备用手机。
屏幕微弱的冷光映照着我惨白如鬼的脸。
我将摄像头对准门缝,调整好焦距,按下了红色的录制键。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一名最敬业的演员。
我配合着王秀兰的剧本,装作对一切一无所知。
我看着她趁我去洗澡时,鬼鬼祟祟地溜进我的房间,翻箱倒柜找出那张她早就“以防丢失、替我保管”的身份证。
我躲在暗处,看着她在电脑前,用那双操劳半生只为给儿子铺路的手,
毫不犹豫地删掉了志愿表里我梦寐以求的“北京大学”,然后一个个敲下了那个我闻所未闻的野鸡学校——“宏图专修学院”。
当屏幕上跳出“提交成功”那四个绿色大字时,我透过门缝,录下了她脸上那种如释重负、仿佛干成了一件惊天伟业的扭曲笑容。
一切尘埃落定后,她拿着一张显然是PS过的“落榜查询页面”冲进我房间,满脸“痛心疾首”,演技足以冲击奥斯卡。
“闺女啊!这……这怎么回事啊!系统怎么显示你落榜了啊?肯定是有黑幕!肯定是出错了!”
她一把抱住我,假惺惺地拍着我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却让我感到一阵反胃:
“不过你也别太难过,妈早就做了两手准备。妈托了硬关系,把你塞进了咱们市最好的宏图专科。
人家校长说了,你这孩子是个人才,金子在哪都能发光,专科怎么了?专科也能出人头地!”
我趴在她那散发着油烟味的肩膀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我发出了压抑的、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很满意我的反应,以为我彻底崩溃,以为那只名为“命运”的锁链已经牢牢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一直在一旁玩手机的林子豪,这时候凉凉地插了一句。
他嘴角挂着掩饰不住的得意,眼神像是在看一只被拔了毛的鸡:
“哭什么哭,烦死了。不就是个大学吗?等我以后上了大学发了财,每个月赏你点生活费不就行了。”
他脱口而出的那句“我以后上了大学”,像是一把钥匙,彻底锁死了这桩阴谋的证据链。
我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十八年来在这个家里受的委屈、冷眼和绝望,统统哭干流尽。
但在他们看不见的角度,在那被泪水浸湿的发丝下,我的嘴角,缓缓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深夜,确认他们都睡熟后,我反锁房门,擦干了脸上所有的泪痕。
我拿出手机,拨通了班主任老陈的电话。
当老陈听完我冷静的叙述,又看到我发过去的几段视频证据后,电话那头的呼吸声瞬间停滞了,紧接着是一声重重的拍桌子声。
“岂有此理!简直是岂有此理!林晚星,你别怕!老师在!学校在!这种违法乱纪的事,老师绝不会坐视不管!”
挂断电话,我走到窗前。
窗外的月光清冷如霜,照在我红肿的眼睛上。那里的悲伤正在极速退潮,取而代之的,是两簇名为“复仇”的幽蓝色火焰。
王秀兰,林子豪,既然你们不仁,就别怪我不义。
你们以为这盘棋已经下完了?
不。
游戏,才刚刚开始。
第二天清晨,我顶着一双核桃眼出现在餐桌上,整个人看起来失魂落魄,仿佛被现实彻底击垮。
王秀兰偷偷打量着我,眼里的满意藏都藏不住。她甚至破天荒地给我夹了一个流油的咸鸭蛋,语气慈爱得让人起鸡皮疙瘩:
“晚星啊,别钻牛角尖。人嘛,得往前看。宏图那边我都打听了,就业率可高了。”
说着,她从那个平时捂得严严实实的钱包里抽出几张红色的钞票,硬塞进我手里:
“这五百块钱你拿着,这两天出去逛逛街,买点好吃的,散散心。”
这是我活了十八年,她第一次主动给我零花钱。以往,我哪怕是买一本必做的习题集,都要看她几天的脸色。
我木然地接过那几张带着她体温的钞票,低着头,用沙哑的声音说了句:“谢谢妈。”
这五百块,就像是刽子手在行刑前施舍的一碗断头饭,充满了讽刺与傲慢。
我攥着这笔“封口费”,走出了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我的第一站,是小区门口的图文打印店。
我将备用手机里所有的视频、录音,连同我的高考成绩截图、被篡改志愿的后台记录、还有身份证照片,全部刻录进了两张光盘里。
一张,我小心翼翼地缝进了书包最不起眼的夹层。
走出打印店,夏日正午的阳光刺得我睁不开眼。
站在喧嚣的十字路口,看着车水马龙,我第一次对自己的人生有了无比清晰的掌控感。
我需要一个支点。一个能在我抵达北京之前,撬动这一切黑暗的支点。
我拨通了一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电话仅仅响了两声就被接起,听筒里传来一个清朗温润的声音,像是夏日里的一阵凉风。
“喂?是晚星吗?”
顾言。比我高一届的学长,也是上一届的理科状元,现在就读于北大。
高中那会儿,他是光芒万丈的学生会主席,我是默默做事的学习委员。
在这个灰暗的青春期里,他的存在是我为数不多的彩色记忆。
“学长,是我。”我努力控制着声线的颤抖。
“怎么了?听声音不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敏锐如他,立刻察觉到了我的异常。
我深吸一口气,用一种近乎残酷的冷静,将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和盘托出。
电话那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紧接着,我听到了他急促的呼吸声,那是极度愤怒的表现。
“混账!这简直是丧心病狂!这可是犯法的!”
他一贯温文尔雅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暴怒:“晚星,你别怕,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我帮你联系招办!”
“学长,我不想算了,我也绝不会算了。”我打断他,眼神盯着路边的野草,“但我需要你的帮助。”
我告诉了他我的孤注一掷。
“在我办好真正的入学手续之前,我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落脚点。我身上没多少钱,也不敢联系其他人,怕走漏风声。”
“没问题!”顾言斩钉截铁地回答,没有一丝犹豫,
“你哪天到北京?把车次发给我,我去站台接你。住宿我来安排,绝对安全可靠。你只管人过来,剩下的交给我!”
挂断电话,我紧握着发烫的手机,手心里全是冷汗。
那句“你只管人过来”,像是一件厚实的大衣,在这个冰冷的世界里,第一次给了我能够抵御严寒的温度。
有了顾言这颗定心丸,我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下午回到家,我装作已经认命的样子,当着王秀兰的面打开电脑,输入了“宏图专修学院”的网址。
在那个粗制滥造的网页上,我输入我的身份证号和姓名。
屏幕上弹出一行冰冷的红字:【查无此人】。
我心底发出一声无声的冷笑。
王秀兰啊王秀兰,你真是太自信了,自信到连做戏都不肯做全套。你连一个虚假的录取信息都懒得花钱帮我伪造。
你只是笃定,我这只被你从小PUA到大的金丝雀,哪怕笼门大开,也绝对飞不出你的手掌心。
傍晚,王秀兰为了彰显她的“母爱”,拉着我去逛超市,说是为我的“大学生活”添置用品。
她精挑细选了一个最廉价的红色塑料盆,一条打折区颜色暗沉的毛巾,还有一套起球的特价床上三件套。
她一边往购物车里扔这些破烂,一边喋喋不休地给我洗脑:
“专科不比正经大学,别那么穷讲究,这些足够用了。你要懂事,在学校别乱花钱。
你也知道,你弟弟以后上大学花销大,那是正经培养人才的地方,家里得把钱留给他。”
我低着头,沉默地跟在她身后,像一个没有灵魂的提线木偶。
路过数码区时,我一眼就看到了林子豪。
他正抱着一台最新款的外星人笔记本电脑,一脸兴奋。而我那个平时连买菜都要讨价还价的爸,正掏出银行卡准备刷卡。
那台电脑的价格,大概是我这一堆廉价生活用品总价的一百倍。
林子豪看到了我,故意把电脑举高,冲我扬了扬下巴,脸上满是那种小人得志的炫耀:
“姐,你看!爸给我买的!以后我在大学里查资料、做作业可方便了。这配置,跑什么软件都不卡!”
我看着他那张被贪婪和愚蠢填满的脸,内心竟然平静得不起一丝波澜。
就像在看一个小丑,在悬崖边上卖力地表演着滑稽戏,却不知道脚下的土层已经开始崩塌。
第二天,我找了个理由,说想在开学前去邻市的小姨家散散心。
王秀兰巴不得我赶紧滚蛋,免得在家里碍眼,痛快地答应了。
我坐上了去往邻市的大巴。小姨是这个家族里,唯一真心待我的人。
但我不能把真相全部告诉她,她性子烈,知道了肯定会直接杀回来找王秀兰拼命,那样会打乱我的全盘计划。
我将另一张刻录好的光盘,连同一封亲笔信,郑重地交到了她手里。
“小姨,这是一份非常重要的资料,关系到我的未来。请您务必帮我保管好。在我主动联系您之前,千万别打开,更别告诉任何人,包括我妈。”
小姨看着我严肃得有些吓人的表情,虽然满腹狐疑,但还是红着眼眶答应了。
“晚星啊,不管遇到什么难处,记得小姨这儿永远给你留着门。”
离开时,我紧紧抱了抱她,硬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从邻市回来,距离所谓的“开学”只剩下最后一晚。
我的网已经撒下,所有的棋子都已就位。
现在,只等最后的大幕拉开。
离开的前一晚,家里的餐桌上出现了一桌异常丰盛的“断头饭”。
红烧肉色泽红亮,清蒸鱼冒着热气,还有我小时候最爱吃的可乐鸡翅。
王秀兰把这顿饭称为“践行宴”。
昏黄的灯光下,每一道菜都泛着令人作呕的油光,像是一场精心布置的最后晚餐,充满了虚伪至极的仪式感。
“来,晚星,多吃点。以后到了学校,食堂的饭哪有妈做的好吃啊。”
王秀兰热情地往我碗里夹菜,那堆成小山的食物堵在我的喉咙口,让我一阵阵反胃。
一直充当背景板的父亲,今天也难得开了金口。他端起酒杯,那双浑浊的眼睛不敢直视我,只是盯着虚空:
“晚星啊,到了外面,凡事要多听你 妈 的安排,要懂事,别给家里惹麻烦。”
他的声音疲惫而空洞,像是一个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机械地重复着王秀兰灌输给他的指令。
我没有看他,只是平静地用筷子拨弄着碗里的米饭。
听话?
是啊,我听了十八年的话,乖巧懂事了十八年,结果呢?换来的是你们要把我卖了,还要让我帮你们数钱。
“姐,你那个专科,是不是环境特差啊?”
林子豪一边啃着鸡翅,一边满嘴流油地问道,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鄙夷和优越感:
“我听哥们说,专科里全是混日子的,你去了可得小心点。
不像我,马上就是正儿八经的大学生了。我都规划好了,大一过四六级,大二准备考研,目标就是清北复交!”
他高谈阔论着那些从网上抄来的“宏伟蓝图”,仿佛他明天就要踏入学术殿堂,而不是一个需要靠姐姐牺牲整个人生才能苟延残喘的寄生虫。
我静静地看着这一家三口。
一个总导演,两个拙劣的演员,配合得倒是天衣无缝。
而我,是这场大戏里唯一清醒的观众,手里握着名为“真相”的核按钮。
王秀兰的眼神时不时在我脸上扫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审视。
她在确认,确认她这个完美的计划是不是真的万无一失。
我配合地吃着饭,时不时点点头,扮演着一个即将背井离乡、对未来充满迷茫的乖女儿。
这顿饭,漫长得像过了一个世纪。
饭后,我主动收拾了碗筷。
转身进厨房的那一刻,我听到王秀兰压低声音对我爸说:“看来是认命了,这死丫头还是听话的。”
我背对着他们,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回到房间,王秀兰跟了进来。她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塞到我手里。
“这里面是去学校的长途汽车票,还有五百块钱生活费。省着点花,到了学校记得给家里报个平安。”
我捏了捏那个信封。薄薄的一层。一张几十块钱的汽车票,几张皱巴巴的钞票。
这就是他们用来买断我一生的价码。
我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她。
“谢谢妈。”
我的声音很轻,却异常清晰。
她似乎对我这声感谢很受用,又假惺惺地叮嘱了几句“要听话”“照顾好自己”,才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
房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脸上的顺从瞬间消失殆尽。
我从书包最隐秘的夹层里,拿出了另一张车票,和一张红得刺眼的硬纸。
G字头的高铁票,终点站:北京。
以及那张被我藏了半个多月、每天晚上都要摸一遍的,真正属于我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将它们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内兜里,那里还放着我所有的积蓄和我补办好的身份证。
万事俱备。
我拿出手机,给顾言发了最后一条信息。
“明天上午十点到,车站见。”
秒回。
“明天见。”
窗外夜色如墨,但我知道,黎明就在眼前。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兰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帮我把那个破旧的行李箱拉链拉好。
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她的脸上洋溢着一种诡异的喜悦光芒,仿佛我不是要去一个前途未卜的专科,而是要去给她搬金山银山。
“东西都带齐了吧?到了学校缺什么就买,别委屈自己。”
她嘴上说着漂亮话,手上的动作却急促得很,仿佛恨不得立刻把我这个“定时炸弹”扔得远远的。
车站里人声鼎沸,充满了离别的愁绪。
王秀兰一路把我送到进站口,还在喋喋不休:
“到了学校要懂事,多给你弟弟打电话,问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向他多学习学习眼界。”
“在外面别跟人起冲突,咱们小门小户的,惹不起事,知道吗?”
每一句话,都在给我洗脑,提醒我认清自己低贱的身份。
我安静地听着,像一个即将远行的、最听话的女儿。
终于,广播里响起了检票的提示音。
“妈,时间到了。”我轻声说。
王秀兰把行李箱推给我,眼角的皱纹里都夹着即将大功告成的狂喜。她甚至挤出了几滴鳄鱼的眼泪:
“去吧,路上小心。”
我接过拉杆,深吸一口气,抬起头,直视她的眼睛。
看着那张写满了自私、贪婪与虚伪的脸,我突然笑了。
那笑容很轻,却像一根淬了毒的针,瞬间扎进了她伪装的面具里。
“妈,我走了。”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毅然转身。
但我并没有走向那个通往本市专科的短途大巴检票口。
我在她逐渐凝固的注视中,脚步坚定地走向了另一个方向——通往北方,通往北京的高铁检票口。
“哎!林晚星!你干什么!你走错了!那边是去北京的!”
王秀兰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在后面大声尖叫起来,声音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可置信。
我没有回头。
我停下脚步,从贴身的口袋里,缓缓地,拿出了那张高铁票,和那张被我体温捂热的、鲜红色的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
我高高地举起它们。
就像举着一面胜利的战旗,向着这操蛋的命运宣战。
头顶的阳光穿过玻璃穹顶,打在录取通知书那烫金的“北京大学”四个大字上,反射出足以刺瞎双眼的光芒。
那一瞬间,整个进站口的嘈杂仿佛都被屏蔽了。
余光中,我看到王秀兰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她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呆立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我手里的东西。
“不……不可能……”她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迅速褪去。
下一秒,她像疯了一样朝我冲过来,企图抓住我。
“林晚星你这个小贱人!你给我回来!”
她的嘶吼充满了气急败坏的愤怒。
但她被检票员和维持秩序的保安拦住了。
“这位女士,请您冷静,不要影响其他旅客进站!”
我回头,最后看了她一眼。
她的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在人群中疯狂地挣扎、咒骂,像一个歇斯底里的泼妇,哪里还有半分“慈母”的模样。
我收回目光,眼神里只剩下彻底的冷漠。
在王秀兰震惊、愤怒、绝望的目光中,我拖着行李箱,从容地走过检票闸口。
身影,消失在站台的尽头。
王秀兰,这场戏,我不再奉陪了。
你为你儿子偷来的人生,从今天起,物归原主。
列车开动时,我的手机疯狂地振动起来。
屏幕上,是王秀兰一连串的号码,和铺天盖地的咒骂短信。
“白眼狼!”
“你敢走!你走了就永远别回来!”
“我要去学校告你!说你伪造通知书!让你一辈子都毁了!”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歇斯底里的文字,然后按下了关机键。
世界瞬间清净了。
我靠在车窗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那些曾经压得我喘不过气的建筑和街道,正在离我远去。
我从未感觉如此轻松,像是挣脱了捆绑在身上十八年的枷锁。
自由的空气,原来是这么甜。
十个小时后,列车缓缓驶入北京西站。
我随着人流走出出站口,一眼就看到了顾言。
他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背着双肩包,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看到我,他立刻笑着挥了挥手。
“晚星,这里!”
他快步走过来,自然地接过我手里的行李箱。
“路上累了吧?我先带你去住的地方,安顿好了再说。”
他的声音温和而沉稳,驱散了我心中最后不安。
他带我到了一所在学校附近租的单身公寓,干净整洁。
“这是我一个朋友的房子,他出国了,暂时空着。你先安心住下,等开学了住进宿舍就行。”
顾言替我把行李放好,又递给我一瓶水。
“学校那边我已经联系好了,你们的辅导员姓李,是个很正直的老师。我把你的情况跟她说了,她让你到了之后直接去找她,她会帮你处理好一切。”
我看着他为我忙前忙后的身影,眼眶有些发热。
“学长,谢谢你。”
“傻丫头,跟我客气什么。”他笑了笑,“快收拾一下,我带你去吃北京烤鸭,为你庆祝。”
第二天,在顾言的陪伴下,我走进了北大的校门。
看着那块写着“北京大学”的校牌,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这条路,我走得太艰难了。
辅导员李老师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干练而温柔。
她听我详细讲述了事情的经过,又看了我提供的视频证据,脸上写满了震惊和心疼。
“孩子,你受委屈了。”她拍了拍我的手,“你放心,你是我们北大的学生,学校就是你最坚实的后盾。任何人都别想伤害你。”
入学手续办得异常顺利。
当我拿到属于我的学生卡,走进分配好的宿舍时,我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崭新的书桌上,空气中弥漫着自由和希望的味道。
而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另一所“大学”里,一场闹剧正在上演。
林子豪拿着我那份被篡改的“专科录取通知书”,和他那张不属于自己的身份证复印件,大摇大摆地去学校报到。
结果可想而知。
他被学校保卫处当场扣下。
校方很快查明了真相,一通电话直接打到了王秀兰的手机上。
我重新开机后,接到了王秀兰的电话。
电话一接通,就是她气急败坏的咆哮。
“林晚星!你这个畜 生!你害你弟弟被学校抓起来了!我命令你,马上给我滚回来!把北大的名额让给你弟弟!不然我就去北京闹!去你学校闹!让你身败名裂!”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充满了威胁。
我举着手机,走到窗边,看着楼下操场上充满活力的身影,平静地打开了口袋里录音笔的开关。
“是吗?”
我的声音冷静得没有波澜。
“那我等着你。”
“你试试看,看最后身败名裂的,会是谁。”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将王秀兰和家里所有人的号码,全部拉黑。
窗外,秋高气爽。
我看着远处的天空,缓缓吐出一口气。
王秀兰,这只是开始。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王秀兰的行动力,在我弟弟林子豪的事情上,总是快得惊人。
她和我那个一向懦弱的父亲,连夜赶到了宏图专科所在的城市。
弟弟冒名顶替的事情,已经在学校的小范围内传开了,成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笑话。
他们想找学校领导私了,塞钱、送礼,用尽了他们所能想到的所有办法。
但这次,他们踢到了铁板。
专科学校也是学校,冒名顶替是严重的原则问题,谁也不敢沾。
学校态度非常强硬,表示必须严肃处理,并且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
私了的路被堵死,王秀兰开始动用她最擅长的伎俩——撒泼和颠倒黑白。
她联系了本地一家没什么名气的小报社,声泪俱下地开始她的表演。
“我女儿啊,她不懂事,被坏人骗了,偷了家里的钱离家出走,还伪造了北大的录取通知书,我们做父母的真是操碎了心啊!”
她把自己塑造成一个爱女心切,却被不孝女深深伤害的可怜母亲形象。
她绝口不提改志愿和顶替的事情,只说林子豪是担心姐姐,才拿着姐姐的资料去学校看看情况。
这篇名为《寒门状元离家出走,慈母泣血盼女归》的报道,很快就在我们那个小地方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网络上,许多不明真相的键盘侠开始对我口诛笔伐。
“现在的孩子真是太不懂事了,考个状元就了不起了?”
“父母养大多不容易,怎么能这么伤父母的心。”
“伪造北大通知书?虚荣心也太强了吧!”
一时间,我成了那个小城里“不孝”和“虚荣”的代名词。
风言风语甚至传到了北大校园的论坛里,虽然只是几句捕风捉影的议论,但已经有人开始对我指指点点。
“晚星,你别看那些。”
顾言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变化,他抢过我的手机,把那些不堪入目的评论页面关掉。
“一群不明真相的人,不必为他们生气。清者自清。”
他陪着我在未名湖畔散步,用他的温暖和阳光努力驱散我身边的阴霾。
“别怕,有我呢。如果需要,我可以帮你澄清。”
我摇了摇头,看着湖面上泛起的涟漪,眼神越来越冷。
澄清?
不,我不需要澄清。
我需要的是一场审判。
一场让所有人都看清真相,让王秀兰再也无法狡辩的公开审判。
我看着手机上那篇报道里,王秀兰哭得双眼红肿的照片,只觉得无比讽刺。
她以为,掌握了舆论,就能反败为胜吗?
她不知道,她每多说一句谎言,就是在为自己挖掘更深的坟墓。
王秀兰,谢谢你。
谢谢你为我搭好了舞台,还找来了这么多观众。
是时候了。
我的王牌,也该亮出来了。
我给远在邻市的小姨打了个电话。
“小姨,我寄存在你那里的东西,可以帮我寄过来了吗?”
两天后,一个包裹送到了我的手上。
里面,是我早已准备好的一切。
那张记录了王秀兰所有罪证的光盘。
深夜,宿舍里很安静。
我坐在电脑前,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着。
我没有选择本地媒体,而是将目标锁定在了几家在全国范围内都有巨大影响力的主流新闻平台。
我以“一个被偷走人生的状元”为名,注册了匿名邮箱。
将那段最核心的视频——王秀兰在我房间里,亲手将我的北大志愿改成专科的全过程,作为邮件的第一个附件。
视频里,她的动作,她的神情,她脸上算计的笑容,都被拍得一清二楚。
第二个附件,是林子豪在家里得意洋洋地承认自己要去顶替上大学的录音。
“我姐就是个读书的机器,她不去正好,我去!”
那轻佻而残忍的语气,是任何人都无法模仿的。
第三,我附上了我的高清高考成绩截图、北京大学录取通知书的扫描件,
以及我和北大辅导员李老师的通话录音,李老师在录音里明确表示学校已经核实了我的身份,并对我表示支持。
最后,我将那篇颠倒黑白的本地报道链接附上。
所有的证据,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一个关于“慈母的谎言”与“被牺牲的女儿”的完整故事。
邮件发送成功的那个瞬间,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战争的主动权,彻底回到了我的手上。
媒体的嗅觉是敏锐的。
第二天上午,一篇名为《状元人生被偷:慈母的谎言与被牺牲的女儿》的深度报道,像一颗重磅炸弹,引爆了全网。
报道的开头,就是那段长达五分钟、未经任何剪辑的视频。
王秀兰鬼祟的身影,篡改志愿时得意的笑容,在高清镜头下无所遁形。
紧接着,是林子豪那段狂妄的录音,和我那份真实的北大录取通知书。
所有的证据,如同一记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王秀兰和那家本地小报的脸上。
舆论瞬间反转。
昨天还在对我口诛笔伐的网友,此刻全部倒戈。
“我的天!这是亲妈能干出来的事?”
“太恶毒了!为了儿子,就要毁掉女儿的一生吗?”
“那个弟弟也不是好东西,心安理得地窃取姐姐的人生!”
“之前那篇报道的记者呢?出来挨打!”
王秀兰的谎言,在铁一般的证据面前,被撕得粉碎。
她和林子豪的名字,瞬间登上了热搜,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
我们当地的教育部门,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迅速成立了调查组。
王秀兰工作的那个小工厂,当天就以“品行不端,严重影响单位声誉”为由,将她辞退。
而林子豪,则被他的高中母校撤销了所有曾经获得的荣誉,并将此次劣迹,永久记入他的个人诚信档案。
这意味着,他的人生,已经留下了一个永远也洗刷不掉的污点。
我坐在宿舍里,看着电脑屏幕上不断滚动的评论,内心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片彻底的平静。
王秀兰,你不是想让我身败名裂吗?
现在,你感受到了吗?
这种从云端跌落地狱,被千夫所指的滋味。
这致命一击,是你亲手为自己招来的。
家里的电话,是在风暴席卷全网的第三天打来的。
但这次,不是王秀兰,而是我那个一直像影子一样存在的父亲。
他的声音听起来疲惫不堪,仿佛瞬间老了十岁。
电话那头没有责备,没有愤怒,只有一种令人窒息的颓唐。
“晚星,算爸求你了,放过你弟弟吧。”
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一句话。
放过?
我几乎要笑出声来。
当我被他们逼入绝境的时候,谁又曾想过要放过我?
“他还是个孩子,他不懂事。他是我们老林家唯一的根,他不能就这么毁了。”父亲的声音带着哀求。
唯一的根?
我的心像是被泡在冰水里,冷得发疼。
“那我呢?”我冷冷地反问,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我就不是你的孩子吗?当你们偷走我的人生,为他铺路的时候,我的人生就可以被毁掉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或许是我的质问让他无言以对,他开始转换策略,打起了感情牌。
“晚星,爸知道你委屈。可是,爸妈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啊。从你上学开始,哪一样不是家里出的钱?你不能这么没有良心……”
“够了。”
我直接打断了他这套虚伪的说辞。
“我们来算一笔账吧。”
我的声音冰冷而平静,像一个没有感情的计算器。
“从我高一开始,我每个周末去餐厅端盘子,一个月八百。暑假去电子厂打工,两个月五千。
寒假帮人写对联,也能挣个一千多。三年下来,我一共交给家里两万四千八百块钱。”
“我上高中的学费是全免的,每个学期还有一千块的奖学金,这些钱,也都在妈那里。我自己的生活费,是我拿竞赛奖金付的。”
“你们所谓的养育之恩,我早就用我的血汗,一点一点还清了。我吃的每一口饭,穿的每一件衣,都是我自己挣来的。这个家,我问心无愧。”
我一字一句地,将这些年来被他们刻意忽视的事实,全部摊开。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而急促。
我父亲被我堵得哑口无言。
他大概从未想过,他那个一向沉默寡言的女儿,心里竟然记着这样一本清晰的账。
“你……你……”
他“你”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抛出最后的武器——道德绑架。
“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啊!你这个不孝女!”
“不孝?”我冷笑一声,“从王秀兰决定偷走我人生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配做我的父母了。”
我没有再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
握着手机,我看着窗外。
心中对父亲这个角色最后的期望,也彻底破灭了。
他不是沉默,他是帮凶。
他不是懦弱,他是自私。
这个所谓的家,对我而言,不过是一个吸食我血肉的牢笼。
现在,是时候在经济上,法律上,与它做一次彻底的切割了。
王秀兰和林子豪最终还是来到了北京。
在名声尽毁、走投无路之后,她把所有的怨恨都归结到了我的身上,选择了最极端,也是最愚蠢的方式——来北大闹事。
她们在学校西门外拉起了白色的横幅,上面用红漆写着歪歪扭扭的大字:“不孝女林晚星逼死亲生父母,天理何在!”
王秀兰坐在地上,拍着大腿,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控诉着我的“罪行”。
林子豪则像个斗败的公鸡,垂头丧气地站在一旁,眼神怨毒地看着来往的人群。
这场面,吸引了不少人围观。
但学校保卫处早有准备。
在他们拉起横幅的五分钟内,几名保安就迅速上前,将他们控制在一个小范围里,并拉起了警戒线,有效地隔离了围观人群。
我接到辅导员李老师电话的时候,正在和顾言在图书馆自习。
“晚星,你别怕,学校会处理好。但可能需要你出面一次,做个了结。”
我和顾言,在李老师的陪同下,一起走到了校门口。
隔着警戒线,我看到了王秀兰。
她看到我,就像疯了一样,从地上一跃而起,挣脱保安的阻拦,朝我扑了过来。
她的头发散乱,面目狰狞,嘴里咒骂着最恶毒的词汇。
“我打死你这个小畜 生!没有我,哪有你的今天!你竟然敢这么对我!”
顾言立刻将我护在身后,挡住了她挥过来的手。
保安迅速再次将她架住。
我从顾言身后走出来,冷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曾经掌控我一切,如今却像个泼妇一样撒泼的女人,我的心里没有波澜,只有厌恶。
“闹够了吗?”
我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下,随即更疯狂地挣扎起来。
“你还有脸说!我今天就要让所有人看看,你是个什么样的白眼狼!”
“不必了。”我平静地看着她,缓缓地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就在你来北京的前一天,我已经向法院申请了人身安全保护令。”
我的话音刚落,两名警察穿过人群,走到了王秀兰面前。
其中一名警察向她出示了相关法律文件,语气严肃而公式化。
“王秀兰女士,根据《反家庭暴力法》,法院裁定,禁止你以任何形式骚扰、跟踪、接触林晚星女士。
你的行为已经违反了保护令,现在请你立刻停止违法行为,跟我们走一趟。”
王秀兰彻底傻眼了。
她大概做梦也没想到,我会用法律的武器来对付她。
她愣愣地看着警察手里的文件,嘴巴张了张,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不……我……我是她妈啊!”她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却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法律面前,没有身份的特权。”警察的回答不带任何感情。
看着王秀兰和林子豪被警察带离时那狼狈不堪的背影,我知道,这场纠缠了我整个青春的闹剧,终于,要落下帷幕了。
王秀兰和林子豪被警察训诫后,当天就被遣返回了老家。
他们成了当地人尽皆知的笑柄。
林子豪的诚信档案上被记下了浓重的一笔,没有任何一所高中愿意接收他复读。
他想出去打工,却因为好吃懒做,没几天就被辞退。
曾经那些围着他们家转的亲戚,如今都避之不及,生怕沾上一点晦气。
我父亲工作的那个小公司,也因为这场全网皆知的风波受到了影响,领导找他谈话后,将他降职减薪,调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岗位上。
这个曾经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儿子身上,不惜牺牲女儿一切的家庭,最终,竹篮打水一场空,落得一无所有。
而我的人生,却在北大这片广阔的天地里,展开了全新的画卷。
我拼命地学习,汲取着知识的养分。
大一结束时,我凭借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国家奖学金。
我用这笔钱,加上平时做家教和翻译兼职赚来的收入,彻底实现了经济独立。
我不再需要向任何人伸手,也不再需要看任何人的脸色。
顾言也在这时向我表白了。
在未名湖畔的那个傍晚,他握着我的手,眼神认真而诚挚。
“晚星,让我做你的家人,好吗?”
我看着他,笑着点了点头。
阳光洒在他的脸上,温暖得像是驱散了我过去十八年所有的阴霾。
小姨偶尔会给我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些家里的近况。
她说王秀兰现在沉默寡言,经常一个人发呆。
她说父亲的背更驼了,头发也白了大半。
她说起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不忍和叹息。
我只是平静地听着,心里没有太大的波澜。
“小姨,那是他们自己的选择。”
我轻声说。
当他们举起屠刀砍向我的时候,就应该想到,刀刃也会有反弹回来的那一天。
因果报应,如此而已。
我的人生,已经翻开了新的一页。
那些旧的人,旧的事,都该尘埃落定了。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是大二的秋天。
我和顾言的感情很稳定,学业也一帆风顺,生活步入了安宁的正轨。
过去的阴影,仿佛已经离我很远。
直到有一次,我偶然从一个同乡的学姐口中,听到了关于我家的最新消息。
她说,林子豪离家出走,去外面混社会,没多久就染上了赌博的恶习,欠下了一大笔钱。
追债的人找到了家里,把门窗都砸了,用红漆在墙上写满了威胁的话。
我父亲无奈之下,卖掉了家里唯一的那套房子,才勉强还上了那笔债。
王秀兰因此大病一场,住了很久的院,精神也变得有些恍惚,时好时坏。
学姐说这些的时候,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的表情,带着同情。
我只是静静地听着,说了一句“知道了”。
没过几天,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我的手机上。
我接了起来,电话那头传来的,是我父亲那苍老而疲惫的声音。
这一次,他没有要求,也没有道德绑架,只剩下卑微的乞求。
“晚星……你……能不能寄点钱回家?”
他的声音沙哑,带着难以启齿的羞愧。
“你妈她……病了,现在天天在家里念着你的名字,说她后悔了,说她对不起你……”
我握着手机,沉默了很久。
后悔?
是在她众叛亲离,一无所有之后,才想起来的后悔吗?
我的眼前,浮现出她篡改我志愿时那得意的笑,浮现出她在车站那狰狞的面孔,浮现出她在我面前扮演慈母的虚伪模样。
一幕一幕,清晰如昨。
原谅吗?
或许有一天,我会原谅。
但我永远,无法忘记。
我不会再让这个已经烂到根子里的家庭,拖垮我好不容易挣来的人生。
“我不会回去。”
我对着电话,清晰而决绝地说道。
“以后,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挂掉电话前,我沉默了片刻,还是问了他的银行卡号。
我用手机银行,给他转了五百块钱。
在附言里,我写下了四个字。
“医药费,两清。”
这是我对那段血缘关系,最后的仁慈。
也是我对我那黑暗的过去,最后的告别。
从此以后,我们只是陌生人。
四年时光,匆匆而过。
大学毕业时,我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获得了保送本校研究生的资格。
而顾言,也拿到了国外一所顶尖大学的offer。
我们一起坐在图书馆里,规划着属于我们的未来。
“等我读完研,就去找你。”我笑着对他说。
“好,我等你。”他握住我的手,眼中满是憧憬。
离开北京前,我用自己这几年兼职攒下的钱,给小姨买了一套房子,就在她家小区的对面。
我把钥匙交到她手上时,她激动得热泪盈眶,一个劲地说着“使不得”。
“小姨,这是你应得的。”我抱着她,“没有你,就没有我的今天。”
她是这个世界上,除了顾言之外,我唯一的亲人。
去机场的那天,北京的天空很蓝。
在通过安检前,我回头望向这座承载了我四年青春与蜕变的城市,心中感慨万千。
那个曾经弱小无助,被原生家庭压得喘不过气,只能躲在被子里偷偷哭泣的女孩,已经消失了。
现在的我,林晚星,是一个可以主宰自己命运,可以保护自己所爱之人的,独立的女性。
顾言从身后握住我的手,他的手心温暖而干燥。
“以后,我就是你的家人。”
我转过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笑了。
那笑容,灿烂而明媚,发自肺腑。
我知道,那个纠缠了我十八年的噩梦,已经彻底结束了。
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然后呼啸着冲上云霄。
我靠在窗边,看着地面上的城市变得越来越小,最终化为一个模糊的斑点。
所有的过去,都被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属于我的,是光明而自由的,无限宽广的未来。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