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三叔来家发酒疯 妈妈察觉不对 送我去宾馆,说:他们故意

发布时间:2025-11-27 21:41  浏览量:11

高考前三天,我三叔林建兵来家里发酒疯。

他来的时候,我正在刷一套数学的模拟卷,最后一题的辅助线刚画到一半。

客厅里先是传来我爸压抑的、讨好的声音。

“三弟,你喝多了,快坐下,我给你倒杯水。”

然后是玻璃杯磕在茶几上的闷响,紧接着,就是我三叔含混不清的咆哮。

“大哥!你现在是出息了!住上大房子了!看不起我这个弟弟了是不是!”

“我怎么会……”

“你别跟我来这套!”

一声脆响,尖锐得像手术刀划破了傍晚的宁静。

我猜是那个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杯被扫到了地上,我妈最喜欢用它喝水,说是有年代感。

我放下笔,没有动。

卷子上的几何图形,线条清晰,逻辑严密,每一个角度,每一条边长,都可以通过计算得出确切无疑的答案。

而客厅,是一个混沌的、无法求解的泥潭。

我戴上耳机,把音乐播放器的音量调到百分之八十。

激昂的交响乐穿透耳膜,试图将那些污浊的噪音隔绝在外。

没用。

三叔的哭嚎,我爸的劝慰,我妈越来越沉的呼吸声,像水鬼的手,穿透了一切屏障,死死地攥住我的神经。

“林建军!你摸着良心说!要不是当年我……我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

“你女儿!你女儿马上要高考了!要去北京上大学了!我们家林涛呢!林涛还在工地上搬砖!”

“你对得起我吗!你对得起咱爸咱妈吗!”

砸东西的声音越来越密集。

先是茶几上的水果盘,然后是遥控器,最后,我听到一声沉重的、像是某种摆件被整个推倒在地的轰鸣。

那是爸妈结婚时,外公送他们的那座半米高的玉石摆件,“一帆风顺”。

我听见我妈倒吸一口冷气。

然后,一切都安静了。

一种死寂。

比刚才的喧嚣更让人窒息。

几秒后,我的房门被轻轻推开。

我妈站在门口,客厅的光从她身后照过来,在她身上勾勒出一道摇晃的、脆弱的金色轮廓。

她的脸隐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默默。”她声音很轻,但异常清晰,“收拾几件换洗衣服,带上你的书,我们出去住两天。”

我摘下耳机,看着她。

她的胸口在微微起伏,但眼神却像结了冰的湖面,平静无波。

“去哪儿?”

“酒店,我订好了。”她没有给我任何提问的机会,“快点,我给你十分钟。”

我没有问为什么。

我知道,当妈妈用这种语气说话时,就意味着事情已经超出了可以解释的范畴,进入了必须执行的阶段。

我拉开衣柜,拿出两套换洗衣物,又把书桌上最重要的几本复习资料和错题本扫进书包。

整个过程,我没往客厅看一眼。

我能感觉到三道目光胶着在我身上。

一道是爸爸的,充满了愧疚和无力。

一道是三叔的,混杂着酒精烧灼后的怨毒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

最后一道,来自缩在沙发角落里的三婶,她的目光像针,细细密密地扎着我的后背。

我妈拎着我的书包,另一只手紧紧牵着我,像小时候带我穿过车水马龙的街道。

她的手心很凉,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发白。

直到走出单元门,被晚夏闷热的风一吹,我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小区里有邻居在遛狗,孩子们在追逐打闹,一切都充满了烟火气。

可刚才那个屋子,像一个隔绝的、正在泄露毒气的罐子。

我妈拦了一辆出租车。

坐进车里,她才松开我的手,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那口气里,带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和决绝。

车子平稳地驶入车流,窗外的霓虹灯一盏盏掠过,在我妈的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她忽然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钉子,牢牢地钉进了我的脑海里。

“默默,你记住。”

“他们是故意的。”

“他们想毁了你。”

两天前,那是一个再正常不过的周末。

我妈炖了一锅莲藕排骨汤,说是给我补脑。

爸爸单位发了一箱石榴,他坐在阳台上,一颗一颗地剥给我吃,红宝石一样的果粒堆在白瓷碗里,晶莹剔tòu。

那是一个很温馨的下午,阳光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暖黄色的光斑。

电话就是那个时候响起的。

是奶奶打来的。

爸爸接的电话,他脸上的笑容一点点凝固,最后只剩下“嗯”、“好”、“我知道了”这几个干巴巴的音节。

挂了电话,他把剥好的石榴递给我,叹了口气。

“妈让咱们晚上回去吃饭。”

我妈在厨房里,锅铲和铁锅碰撞的声音停了一下,随即又响起来,比刚才更急促。

“说什么事了吗?”她问。

“没说,就说一家人好久没聚了。”爸爸的声音有些发虚。

我妈没再说话。

那锅汤,她没再让我喝。

她说,天热,喝了上火。

林家的老宅,在城市另一头的老城区,红砖墙,筒子楼,楼道里堆满了杂物,弥漫着一股陈年油垢和潮湿混合的气味。

奶奶家在三楼。

我们到的时候,三叔一家已经在了。

饭桌上摆了七八个菜,大多是些熟食和凉菜,一看就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只有一盘炒青菜,蔫蔫地趴在盘子里,像是这顿饭局里唯一的、疲惫的自尊。

奶奶坐在主位上,脸上没什么表情。

三叔林建兵,正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廉价的白酒,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

三婶抱着胳膊,坐在他旁边,眼神在我们一家三口身上来回扫视。

我的堂弟林涛,低着头,专注地玩着手机,耳机线从领口一直垂到裤兜里,把整个世界都隔绝在外。

那顿饭吃得异常沉闷。

奶奶不停地给爸爸夹菜,嘴里念叨着:“建军,多吃点,看你都瘦了。”

爸爸勉强地笑着,把奶奶夹的菜都吃了下去。

我妈则像个局外人,安静地给我剥着虾,偶尔和我轻声说两句话。

酒过三旬,三叔的话开始多起来。

他拍着我爸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大哥,还是你厉害啊,咱们林家,就指望你了。”

“默默这孩子,眼看就要考大学了,以后肯定比你更有出息。”

“不像我们家林涛,不争气,高中没念完就跑去打工,现在一个月挣那三瓜俩枣,连自己都养不活。”

林涛像是没听见,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滑动着。

奶奶放下筷子,幽幽地叹了口气。

“都是一个爹妈生的,怎么命就不一样呢。”

“建军,你现在是单位的领导,路子广,你看,能不能给你弟弟和你侄子,都安排安排?”

终于来了。

我心里想。

这才是今天这顿饭的真正目的。

我爸的脸色有些为难。

“妈,现在单位不比从前了,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有那么容易安排。”

“再说了,建兵他……他那个脾气,在哪个单位也待不长久啊。”

“林涛也是,让他去学个技术,他也不肯。”

“砰”的一声,三叔把酒杯重重地砸在桌上。

酒液溅出来,洒在桌布上,洇开一团深色的污渍。

“林建军!你什么意思!”

“你就是看不起我!嫌我给你丢人!”

“我脾气怎么了?我要是有你那个铁饭碗,我脾气比谁都好!”

“你侄子怎么了?他要是生在你家,他能是现在这个样子?”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我妈放下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嘴角,淡淡地开口。

“三弟,你喝多了。”

“大哥这些年帮你的还少吗?你做生意赔的钱,林涛上技校的学费,哪一次不是我们出的?”

“人心不足蛇吞象。帮是情分,不帮是本分。”

“你没资格在这里指责他。”

我妈的声音不高,但每个字都像淬了火的钢针,又冷又硬。

三叔的脸涨成了猪肝色。

奶奶的脸色也沉了下来。

“陈静,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我们林家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来插嘴了!”

“我妈不是外人。”我开口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我身上。

我看着奶奶,一字一句地说:“这个家,是我爸和我妈一起撑起来的。她不是外人,我是这个家的一份子,所以我也有资格说话。”

“三叔,你想让我爸给你和林涛安排工作,可以。但是,就像我妈说的,我爸帮了你们很多次,结果呢?你拿我爸给你的本钱去赌博,林涛在技校里打架被开除。”

“你们想要的是一份工作,还是一张可以无限透支的饭票?”

我的话说完,整个屋子鸦雀无声。

林涛抬起头,第一次正眼看我,眼神里充满了惊愕和一丝怨恨。

奶奶气得嘴唇都在发抖。

“反了!反了!真是翅膀硬了!”

“林建军!你看看你教出来的好女儿!”

爸爸的脸一阵红一阵白,他看看我,又看看我妈,最后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奶奶。

“妈,你别生气,孩子还小,不懂事……”

“她不懂事?”奶奶冷笑一声,“我看她比谁都懂!”

“行,今天这饭也别吃了。建军,你跟我进来,我有话跟你说。”

奶奶说完,起身走进了卧室。

爸爸犹豫了一下,跟了进去。

门被关上了。

我和我妈,还有三叔一家,被留在了这个尴尬的饭桌上。

三叔还在一杯接一杯地灌酒,三婶则用一种看仇人的眼光死死地盯着我妈。

我妈却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慢条斯理地给我剥虾,把剥好的虾仁一个个放进我面前的碗里。

“快吃,吃完我们回家。”她说。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了。

我妈从来不是一个软弱的人。

她的冷静,她的克制,不是因为怯懦,而是因为她在等待一个时机。

一个可以一击制胜,或者说,一个可以带着我全身而退的时机。

而今天,时机显然未到。

爸爸从卧室出来的时候,脸色很难看。

他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拿起外套,对我们说:“走吧,回家。”

回家的路上,车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妈一直看着窗外,一言不发。

爸爸几次想开口,都欲言又止。

我知道,奶奶一定在卧室里对他说了些什么。

那些话,像无形的枷锁,把他牢牢地困住了。

回到家,我妈把我叫到她的房间。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存折,递给我。

“默默,这里面有二十万,是你从小到大的压岁钱和奖学金,妈都给你存着。密码是你的生日。”

“你拿着,万一……我是说万一,高考之后有什么变故,这笔钱,是你最后的底气。”

我看着存折,心里一沉。

“妈,奶奶跟我爸说什么了?”

我妈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开口。

“你奶奶说,你三叔当年为了让你爸上大学,把自己的名额让了出来。”

我的心猛地一跳。

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说,你爸欠你三叔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所以,现在你考上大学了,就该是你,或者说,是我们家,还债的时候了。”

“她让你爸,要么给你三叔买一套房子,要么,就拿出五十万,给林涛娶媳妇用。”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五十万?买房子?

这已经不是狮子大开口了,这是敲诈勒索。

“爸同意了?”我问,声音有些发抖。

“你爸没同意,但他心软了。”我妈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疲惫,“你爸这个人,什么都好,就是太重感情,尤其是对他们林家人,他总觉得亏欠。”

“你奶奶就是抓住了他这一点,所以才敢这么肆无忌惮。”

“那……我们该怎么办?”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妈的眼神重新变得坚定起来,“默默,你什么都不要管,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好好复习,考上你想去的大学。”

“其他的事情,有妈妈在。”

我握着那本沉甸甸的存折,心里五味杂陈。

我一直以为,高考是我一个人的战斗。

现在我才知道,在我看不见的地方,我的妈妈,早已经为我披上了铠甲,独自面对着千军万马。

而两天后,三叔的酒疯,就是他们发起的总攻。

他们知道,高考是我人生中最重要的一道坎。

他们也知道,一个安宁稳定的备考环境,对我来说有多么重要。

所以,他们选择在这个时候,用最激烈、最丑陋的方式,来撕裂我们家的平静。

他们要的,不仅仅是钱。

他们要的,是把我爸的愧疚感逼到极致,是把我妈的心理防线彻底击溃。

他们甚至,不惜以毁掉我的前途为代价。

因为我的优秀,就像一面镜子,照出了他们的失败和不堪。

只要我考砸了,只要我没能去成北京,他们心里的那份嫉妒和不甘,或许就能得到一丝病态的慰藉。

出租车停在了一家四星级酒店门口。

我妈付了钱,带着我走进灯火辉煌的大堂。

前台的工作人员用标准的微笑接待了我们。

我妈拿出身份证,熟练地办理了入住手续。

拿到房卡,走进电梯,看着镜面里我们母女俩疲惫的倒影,我忽然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几个小时前,我还在为一道数学题苦思冥想。

现在,我却像一个逃难者,被安置在了这个陌生而豪华的“避难所”里。

房间在十六楼,视野很好。

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这个城市的万家灯火。

我妈拉开窗帘,站在窗前,久久没有说话。

我把书包放下,拿出复习资料,摊在书桌上。

那些熟悉的公式和定理,此刻却显得有些陌生。

我的脑子里,全是客厅里那一片狼藉的景象,和三叔那张因为酒精和怨恨而扭曲的脸。

“妈。”我轻声叫她。

她转过身,走到我身边,摸了摸我的头。

“别怕,有妈在。”

她的手还是那么凉。

“我们……不回去了吗?”

“暂时不回。”我妈说,“在高考结束前,我们都住在这里。”

“那爸爸呢?”

“他会处理好的。”我妈的语气很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深不见底的决心,“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有心软的机会。”

那天晚上,我妈给爸爸打了个电话。

她没有开免提,但我依然能从她简短的回答中,拼凑出电话那头的内容。

“嗯,我们很好。”

“你不用过来。”

“林建军,我只问你一句话,这个家,你还要不要?女儿,你还要不要?”

“如果你还认我们母女,你就知道该怎么做。”

“我给你三天时间。三天后,如果你没有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那我们就法庭上见。”

“离婚协议书,我早就拟好了,一直放在床头柜的第二个抽屉里。”

挂掉电话,我妈的身体晃了一下,她扶着桌子才站稳。

我赶紧过去扶住她。

“妈,你……”

“我没事。”她对我笑了笑,那笑容比哭还难看,“吓唬吓唬他。”

我知道,她不是在吓唬他。

那份离婚协议书,是她最后的底牌。

她是在用一种最惨烈的方式,逼着我爸做出选择。

要么,斩断与原生家庭的病态捆绑,回归我们这个小家。

要么,就彻底失去我们。

接下来的两天,我和妈妈就在酒店里度过。

白天,我复习功课,做模拟卷。

妈妈就坐在我旁边的沙发上,安静地看书,或者处理一些她公司的文件。

她没有再提家里的事,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焦虑。

她会按时叫酒店的客房服务,给我订营养均衡的三餐。

晚上,她会陪我一起看一会儿电视,聊一些轻松的话题。

她努力地在我和外界的纷扰之间,筑起一道坚固的屏障。

她想让我相信,一切都没问题,一切都还在她的掌控之中。

但我知道,她每晚都睡不好。

我好几次在深夜醒来,都看到她一个人站在窗前,看着窗外的夜景,一站就是几个小时。

她的背影,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那么单薄,又那么坚韧。

爸爸期间打来过几个电话,都是妈妈接的。

他们的通话很简短,我听不清内容。

但我能感觉到,妈妈的态度,一次比一次强硬。

直到第三天下午。

我正在做一套英语听力题。

房门被敲响了。

妈妈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爸爸。

他看起来憔rou悴了很多,眼窝深陷,下巴上长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手里拎着一个保温桶。

“我……我给默默炖了汤。”他声音沙哑地说。

妈妈没有让他进门,只是靠在门框上,看着他。

“事情处理好了?”她问。

爸爸点了点头。

“怎么处理的?”

爸爸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递给我妈。

那是一份手写的协议。

我凑过去看。

上面的字迹,是我爸的。

协议的内容很简单,但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担。

大致意思是:

一、由林建军一次性支付其弟林建兵人民币三十万元整,作为对其多年来“帮扶”的终结。此款项付清后,林建兵不得再以任何理由向林建军索要财物。

二、林建军承诺,在其父母的有生之年,承担百分之七十的赡养费用,但除赡养费外,不再承担任何额外经济支出。

三、林家老宅的产权,归其父母所有。父母百年之后,由兄弟二人平分,或按市价折现。在此之前,任何人不得以任何理由要求林建军出让其继承权。

四、此协议一式三份,林建军、林建兵、及其母(作为见证人)各执一份。签字即生效,具有法律同等效力。

协议的末尾,有三个签名。

林建军,林建兵。

还有一个,歪歪扭扭的,是奶奶的名字。

每个名字下面,都按着鲜红的手印。

我妈仔仔细细地看了两遍,然后把协议还给爸爸。

“他们……就这么同意了?”

爸爸苦笑了一下。

“不同意又能怎么样。”

“我把家里所有的存折、房产证,还有你那份离婚协议书,都拍在了桌子上。”

“我告诉他们,如果今天不签这份协议,那明天,这些东西,就都跟他们林家没有一毛钱关系了。”

“我说,我可以什么都不要,净身出户。但我老婆和女儿,我必须带走。”

“我跟妈说,儿子不孝,养不起您这么大一家子。以后,我就守着我自己的小家过日子了。”

爸爸说这番话的时候,眼睛一直看着我妈,眼神里充满了恳求和悔意。

“陈静,我知道,这些年委屈你了。”

“是我没用,一直被所谓的‘亲情’和‘孝道’绑架,让你们娘俩受了这么多气。”

“这次,我是真的想明白了。”

“家,是咱们三个人的。不是我一个人的,更不是我原生家庭的提款机。”

“你……你们,能跟我回家吗?”

我妈看着他,看了很久很久。

她的眼圈,慢慢地红了。

但她没有哭。

她只是侧过身,让开了门口的位置。

“进来吧。”她说,“汤,要凉了。”

那天晚上,我们回家了。

家里已经被爸爸打扫得干干净净。

那个被摔碎的“一帆风顺”玉石摆件,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盆生机勃勃的绿萝。

爸爸把保温桶里的汤倒出来,是我最喜欢的乌鸡汤。

他给我盛了一碗,又给我妈盛了一碗。

“快喝,补补脑子。”

那顿饭,我们三个人吃得很安静。

但那种安静,和在奶奶家的沉闷截然不同。

那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安宁,一种重新找回边界感的踏实。

吃完饭,爸爸主动去洗碗。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他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神变得柔软起来。

“默默。”她忽然说。

“嗯?”

“你爸这个人,就像一个房间里的灯泡。”

“大多数时候,他都是亮的,能照亮这个家。”

“但他的开关,有一半握在别人手里。别人一拉,他就灭了。”

“我这次要做的,就是把那个开关,从别人手里,彻底抢回来。”

“现在,好像是抢回来了。”我看着爸爸的背影,轻声说。

“嗯。”我妈点了点头,“但以后,我们还得时时警惕,不能再让别人轻易碰到了。”

高考那两天,天气格外好。

爸爸特意请了年假,和我妈一起,全程陪考。

他们把我送到考场门口,不给我任何压力。

只是说:“别紧张,尽力就好。考完成绩怎么样,你都是我们的骄傲。”

我走进考场,回头看他们。

他们并肩站在一起,在人群中,向我挥着手。

阳光洒在他们身上,那一刻,他们看起来,就像世界上最普通,也最幸福的父母。

我心里的最后一点阴霾,也彻底消散了。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我的身后,站着我最坚实的后盾。

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我们一家三口都守在电脑前。

当分数跳出来的时候,我妈第一个尖叫起来。

比我预估的,还要高出十几分。

上我心仪的大学,稳了。

爸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地拍着我的肩膀。

我妈抱着我,又哭又笑。

我们决定在一家最好的酒店,办一场小型的庆功宴。

请帖发给了最亲近的几位亲戚。

包括,奶奶和三叔一家。

他们来了。

奶奶看起来苍老了很多,头发白了大半。

三叔也沉默寡言,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酒,没再像以前那样咋咋呼呼。

三婶和林涛,则显得局促不安。

席间,奶奶端起酒杯,颤颤巍巍地站起来。

“默默,恭喜你。”

“以前,是奶奶糊涂,做了些错事,说了些错话,你别往心里去。”

“奶奶……对不起你。”

她说完,把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我看着她,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我站起来,给她倒了一杯茶。

“奶奶,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那份签了字的协议,就像一道清晰的界碑。

它隔开的,不仅仅是经济上的纠葛,更是情感上的越界。

从今往后,我们是亲人,但我们首先是独立的个体,和独立的家庭。

宴会结束后,爸爸去结账。

我妈去停车场取车。

我陪着奶奶和三叔一家在门口等。

林涛走到我身边,低声说:“姐,恭喜你。”

“谢谢。”

他犹豫了一下,又说:“我……我下个月,要去当兵了。”

我有些意外地看着他。

“想好了?”

“嗯。”他点了点头,眼神里有了一丝我从未见过的坚定,“总得给自己找条出路。”

“挺好的。”我说,“加油。”

他“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看着他年轻而迷茫的侧脸,我忽然觉得,或许那场激烈的争吵,那份冰冷的协议,对他们来说,也未必是件坏事。

它斩断了他们不切实际的幻想和依赖,逼着他们不得不去面对自己的人生。

虽然过程痛苦,但结果,或许是好的。

出发去大学报到的前一天,我收拾着行李。

妈妈走进我的房间,递给我一个盒子。

“新手机,换上吧。”

“旧的那个,就留在家里当备用机。”

我打开盒子,是一款最新型号的智能手机。

“妈,太贵了。”

“不贵。”我妈笑了笑,“这是给你的奖励。到了大学,好好学习,别给我们丢脸。”

我把手机卡换上,开机,登录各种账号。

忙活了半天,才算弄好。

旧手机被我随手放在了床头柜上,忘了关机。

深夜,我躺在床上,兴奋得睡不着。

憧憬着即将开始的大学生活。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旧手机,忽然“嗡”地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了。

是一条短信。

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鬼使神差地拿起来,点开。

短信的内容很短,只有一句话。

“你以为你赢了吗?”

我的心,咯噔一下。

我还没来得及反应,第二条短信,紧跟着就来了。

“你爸当年能上大学,是你三叔把唯一的名额让给他的。”

“他欠我们家的,是一辈子都还不完的债。”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

我反复看着那两行字,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烫在我的视网膜上。

原来……是真的。

妈妈说的,奶奶说的,都是真的。

爸爸的愧疚,不是空穴来风。

那份协议,那三十万,斩断的,只是经济上的纠缠。

可那份用另一个人的人生换来的前途,那份沉重如山的恩情债,又该怎么还?

我忽然明白了三叔酒后那句“要不是当年我……我能是现在这个样子吗”的真正含义。

我也明白了,为什么奶奶会说,我爸欠他们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那份协议,在他们眼里,或许根本就不是终结。

而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用道德和恩情,进行新一轮绑架的开始。

我拿着手机,手脚冰凉。

窗外,夜色正浓。

而我即将踏上的那条通往未来的光明大道,此刻,却仿佛被一道巨大的、来自过去的阴影,彻底笼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