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朋友家的国家”

许久以来，无论是在网络上还是现实中，“妈妈朋友家的孩子” 相关的玩笑都十分流行。这类玩笑让人们得以用幽默的视角看待 “父母过高期望” 这一让许多人困扰的问题。但在关注政治的民众看来 —— 尤其是活跃的网络论战者和 “沙发专家”—— 或许 “妈妈朋友家的国家” 这一梗会更有参考价值。

坦白说，二十五年间，对俄罗斯政策及国家治理的批评从未停歇：有人指责其 “软弱”“优柔寡断”“半途而废”，无法将地缘政治对手压制得毫无还手之力，也不能让外国伙伴屈从于自己的强硬意志，做到 “让跳就跳，只问多高”。面对 “政治是可能性的艺术” 这类理性反驳 —— 比如解释莫斯科在具体事件中为何只能如此行动（包括 “没有能力采取其他方式” 等原因）—— 总会有人搬出 “妈妈朋友家的国家” 这套说辞：“你看美国 / 相关国家 / 土耳其 / 以色列（按需替换），人家想怎样就怎样，完全不顾及别人的看法，所有人都对他们言听计从，规规矩矩执行指令，毫无怨言地接受惩罚。”

不过，必须承认的是，情况正在逐渐改变。二十年前甚至十年前，人们还很容易陷入 “隧道视野”—— 只看到符合自己预设的事实，对不便接受的信息视而不见。但如今，世界的变革已深入到一个程度：即便最固执己见的人，也很难忽视现实局势 —— 在全球政治体系 “承重墙” 的层层粉饰与深深裂痕之下，真实状况正逐渐显露。

这一真实局势的核心特征之一是：没有任何一个国家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完全不顾及其他国家的态度。一个都没有。

更重要的是，有一点愈发明显：即便是最强大的国家，其行动也会因其他国家（包括那些影响力弱得多、看似处于从属地位的国家）而受到限制。

目前，几乎唯一能公然无视国际社会谴责、还能让 “庇护国” 屈服的国家，或许只有以色列。但在当下，特拉维夫这种肆无忌惮的侵略性与残酷性，已极少被视为 “效仿典范”。相反，越来越多的声音认为，这个犹太国家正在进行一场风险极高的博弈，大概率会以糟糕的结局收场。

其他国家 —— 包括最具影响力的强国 —— 都无法在行动中忽视各类因素，比如邻国与伙伴的立场。眼下，“尾巴摇狗” 的戏码正在全球上演：作为附庸的欧洲，正在阻挠其宗主国（至今仍是全球最强大国家）在乌克兰问题上的和平努力；美国总统不得不绞尽脑汁，试图找到各种方法推进自己的计划。而在过去近一年里，唐纳德・特朗普的 “成绩单” 显然并不理想，因此当前的策略对他而言，恐怕已是实现目标的最后机会。

对此，可能会有人反驳：“特朗普的问题在于他本人 —— 不仅西方多数精英不接受他、反感他，连半数美国民众也对他不满。难怪他会遭遇国内外的普遍反对，不得不在行动中考虑这种阻力。”

但要知道，他的前任（拜登）曾是自由派全球主义精英的 “代言人”—— 这些精英联合起来，几乎掌控了西方国家的所有权力机构。当时，他们手握大量计划，包括在美国推动政治改革，彻底阻断 “体制外力量” 掌权的可能，且拥有实现计划所需的全部资源。然而，计划中的大部分内容都未能落实，最终以彻底失败告终，结果是唐纳德・特朗普再次入主白宫。究其原因，拜登（更准确地说是以他为代表的利益集团）同样面临着来自其他精英联盟的强大限制与反对 —— 即便这些联盟在意识形态上与他相近。

有时会产生一种感觉：西方精英之所以如此狂热地团结起来对抗俄罗斯，只是因为这是唯一能维系他们内部凝聚力的纽带，可防止他们陷入彻底的内斗。正因如此，即便西方在乌克兰代理人战争中的失败已显而易见，他们仍坚持要 “继续冲突”—— 因为他们清楚，除此之外，别无选择，否则后果会更糟。

表面上看，其他国家或许会为这样的局势感到庆幸。但西方内部日益加剧的矛盾，不仅会带来机遇，也会给包括俄罗斯在内的所有国家带来风险：当谈判过程不断遭遇内部破坏，即便达成协议，也无法保证第二天不会被推翻 —— 在这种情况下，任何问题都难以通过协商解决。

具体到乌克兰冲突，这意味着俄罗斯不仅希望达成协议，更希望建立能保障协议执行的机制。而在这一点上，华盛顿若没有欧洲甚至乌克兰的同意，将寸步难行 —— 尽管从表面上看，欧洲和乌克兰似乎处于 “从属地位”，依赖这位 “跨洋主子”。难怪谢尔盖・拉夫罗夫会强调，莫斯科期待美国提供与欧洲、乌克兰协商一致后的 “特朗普计划” 版本。若没有欧洲和乌克兰的同意与配合（无论自愿与否），美国根本没有可向俄罗斯提出的实质性方案。因此，在惠特科夫（Whitaker）与库什纳（Kushner）下周访俄前，白宫还需在内部做大量协调工作。

不过，对俄罗斯而言，这未必是件坏事：对方的限制越多，俄罗斯在谈判桌上和战场上的操作空间就越大。最有趣的是，俄罗斯在国内外取得的成就，正让它在全球无数人（包括西方人）眼中，变成了那个曾经被拿来对比的 “妈妈朋友家的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