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别再无归期

2025.11.30 从没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与11月告别；也从没有哪一刻，像今天这样迫切地想要记录、想要倾诉。这个因久未提笔而冻结的账号，前几天被我无意解冻——许是冥冥中的缘分，又或是天意。

11月的最后一天，我们与外公作最后的道别。从此，我们再无外公，妈妈也永远失去了父亲。纵然妈妈没在外公身边长大，可血脉相连的牵挂，怎会因距离而变淡？那份深入骨髓的不舍，我们感同身受。

七点半从城里出发，八点出头就到外公家了。看了一眼时间，和过去相差无几。只是，从前踏上这条路，心里满是奔赴的盼头——盼着推开门能见到外公温和的笑脸，盼着听他喊一声我的小名；而今日的以后……

下了车，见到房子外的简易厨房里，人影晃动，大多是陌生的面孔。妹妹说能入厨房帮忙的多数是自己人，遗憾的是多年未见，即便是亲戚，也互不相识了。

她们好奇着我们的身份，我们琢磨着怎么进门。恰巧舅妈出来厨房。舅妈的一句“都这么乖，都来看外公”，我顿时红了眼眶。她哽咽没再说什么，眼里布满泪花。我努力地克制住翻涌的情绪，可是不争气的泪水啊，任凭它模糊了双眼。

不敢回忆，不敢细想，我怕追忆起那些与外公有关的零碎过往，悲伤会愈加汹涌，会让我在这看似平静的氛围里格格不入。外公已是九旬高龄，按乡俗算是喜丧，可这份“喜”，终究难掩至亲分离的痛。

爸爸从屋里出来，看着状态尚可，心稍稍放下。其实更挂念的是妈妈，对于外公的离去，她或许早有心理建设。可我深知，从小便失去亲生母亲、被送养他乡、年轻时受尽苦楚的她，如今又要与给了她生命的至亲彻底告别，这份痛，是旁人无法体会的沉重。

妈妈见到我们，没有哭。看着瘦弱的她，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还有那张像极了外公的脸庞，我欲言又止，不断地暗示自己不能在妈妈面前掉眼泪。

尽管我们假装淡定，但我知道此刻的妈妈是最脆弱的。和我们闲聊中途，妈妈几次落泪。我不敢正视她，甚至连递张纸巾的勇气都没有。我生怕那根弦一旦被触及，伤心的情绪会崩不住……

年岁渐长，更能读懂妈妈。只要父亲在，哪怕他躺在病床上，也还有父亲叫。可是今天，从今往后，她没有阿哥（妈妈是这么叫称呼外公的）叫了，也永远等不来阿哥的回应了。可能在以后很长很长的时间里，都只能偷偷地想起，也只能把想念放到心底。

都说最痛苦的不是失去，而是失去后想念他的每一个瞬间。回程的车上，头脑里总浮现外公的一鼙一笑。记忆中的他，永远是温和的模样，说话时声音轻轻的，想来这便是公认的好脾气吧。

最后一次见外公，是国庆假期。妈妈聊起外公时，提到不知他能不能挺过今年。于是，我和弟弟妹妹商量着国庆假期回去看他。

如果人生注定有遗憾，那就让遗憾少一点。尤其是陪伴。“不想让这个遗憾成为永远的遗憾”这是国庆去探望外公前，我跟妹妹说的话。话到嘴边，便泪湿双眼。

总以为来日方长，却忘了世事无常。那匆匆一面，竟成了我们与外公的最后相见，一别，再无归期。

往后的日子里，或许会在某个相似的午后、某句熟悉的叮嘱里，突然想起外公温和的眉眼。那些没说够的话、没尽够的孝，都成了心底最柔软的念想。

但我知道，外公的善良与温和，早已刻进我们的骨子里，护着妈妈，也护着我们好好走下去。愿我们带着这份思念，珍惜眼前人，不让遗憾再添新痕。

我的外公，愿你在天的那一方，没有病痛，没有牵挂，只有安宁与喜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