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抑郁退学后

发布时间:2025-12-05 10:12  浏览量: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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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虑抑郁的孩子提出休学后,家庭内的地震发生了。

在震源中心的总是妈妈们。有人想靠近孩子,弄清原因,沟通却总以吵架收场;有人陷于恐惧与焦虑,将休学归因于自己的失败,“连哄带骗”要将孩子拉回学校。更多人发现,孩子的应激与创伤,最终都指向自己。

面临休学的决定,站在孩子的情绪黑洞边缘,承担最多教育责任的妈妈们,又开始艰难的自我检视与重建。

从上海做完心理咨询出来,顾晓开车带16岁的女儿回山东。握着方向盘,目光落在远处车流时,右边副驾的女儿突然开口:“妈妈,我想休学,可以吗?”

“未尝不可。”顾晓回答。一瞬间,她想过和丈夫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但更觉得不能再拖了,要立刻让孩子知道妈妈是接纳她的。

话音落下,副驾传来女儿的大哭声。顾晓心里五味杂陈。她保持镇定地目视前方,把女儿放进余光里。

休息一阵,没什么大不了,顾晓原本这样想。但回到山东家中时,她的情绪还是爆发了。给丈夫讲述经过时,她看丈夫的眼睛从没离开过手机。先窜上来的是火气,她吼“你手机里到底有什么!”紧接着是委屈和眼泪。

在丈夫的安抚下,她平静下来。女儿躺平一段时间,好好解决情绪问题,也算一件好事。可真正去了学校办休学手续,心里压抑着的感性又钻出来。顾晓表面上平静回应着校长、老师的安慰,内心却“在死死撑着”,把情绪往里按。原来,女儿真的走到休学这一步了。

顾晓家住山东,之前一直在家做企业咨询类的自由职业。女儿在省内的一所重点高中,刚读了半年。早在2023年春天,女儿初三,顾晓就发现她抗拒上学,先是缺勤早晚自习,后来直接整天不去。她焦虑得不行。但女儿的中考还算顺利,问题被掩盖过去了,高一才再次爆发。

像顾晓女儿一样低龄休学的孩子,在年龄和数目上都不容小觑。中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于2024年发布的调查报告显示,被诊断为情绪障碍的儿童青少年,平均首次确诊年龄为13.41岁,休学年龄为13.74岁。同年6月,北京儿童医院开设了“拒绝上学门诊”,到2025年4月为止,已经接诊了近10万名孩子。

诊室外,孩子们穿着校服,沉默着等待叫号。伴随他们的,往往是那些困惑、焦虑、甚至愤怒的妈妈。爸爸们的身影罕见。

李南也是其中一员。她在房地产行业工作,和儿子、丈夫在河南生活。2023年,小学四年级的儿子开始抱怨头疼,频率很高。李南带着他各处看医生,跑了好几家医院,科室换了又换,依然检查不出来什么问题,只能先按鼻炎来治疗。

李南心想,儿子可能是装的,毕竟医院都没有检查出来,没理由不相信医生。

后来她才知道,这是焦虑抑郁常伴随的躯体化症状。但当时,鼻炎治疗方案不见效,她也没想太多,只是给儿子吃止疼片缓解。期间,她偶尔闪过带儿子看心理科的念头,但她对情绪障碍不了解,心里发怵,没敢轻易去。

紧接着,儿子总是找借口请假。一开始的理由是口腔溃疡。李南觉得他小题大做,“你就烂个舌头,有啥上不了学的?”但儿子疼得直哭,她看着也心疼,先请了几天假。

舌头好了,李南催促儿子上学。没想到,儿子又故意把舌头咬烂了,想继续请假。李南隐隐觉察到,儿子不想好起来。

果然,断断续续请了半个月假,用完所有的借口,儿子终于和她坦白,不想上学是因为面对不了学校的环境,害怕老师、同学,害怕学校的规矩。五年级开学后,儿子只上了一天学,再也无力继续。

张玲的女儿也在五年级休学。她居住在北京,是单亲妈妈。2021年3月,女儿回家,每天躺在床上,连穿衣服、吃饭、洗漱等日常活动也无法完成,“完全不像人”。她和女儿对视,发现女儿的眼神是空的,没有情感和思绪在里面流动。

有次,她想带女儿出门吃个饭,女儿嘴上同意着,身体上却穿不动衣服。张玲上手给女儿穿,结果刚穿好,女儿又钻回被子里。看着女儿像被扎破的气球,一天天瘪下去,张玲很焦躁,每天都思考该怎么办。

她偶然刷到一位同是休学孩子妈妈的直播间,加入了她建的家长群。在群里,她发现妈妈占据了绝大多数,和爸爸的数量比大概是100:1。有些妈妈会发孩子割腕的照片,张玲晚上睡不着,点开群聊,带血的照片会吓她一跳。还有一些妈妈在群里流露出竞争的意识,仔细盯着谁家孩子吃了多少药,谁家孩子今天成功去学校了......张玲看得不太舒服。

类似的群,她进过不止一个。她愈发觉得,妈妈们真正需要的不是竞争和发泄,而是不设防的理解和支持。她重新建了另一个群,在新的群里,妈妈们会互相安慰,分享关于孩子的困惑,也一起学习情绪障碍的相关知识。从2021年到现在,累计有近500位妈妈在群里相聚和陪伴过。

图丨 女儿休学期间,张玲在公园徒步时拍下的照片

张玲对这些妈妈有一些观察:她们中的很多人来自山河四省,孩子是中小学生,成绩普遍比较好。其中相当一部分母亲是单亲妈妈,事业上很要强,对孩子的管教也相对严苛。

在传统社会性别角色分工中,母亲被视为养育孩子的第一责任人,而在东亚社会中,孩子的教育,又成为家庭中几乎最重要的课题。层层意识包裹下,因焦虑抑郁休学的孩子,往往像一根引线,引燃更多问题,让妈妈们陷入情绪震荡。

11岁的儿子不想上学后,李南的第一反应是“天塌了”,整个人“被焦虑和恐惧充斥着”。她开始想各种办法,把儿子拉回普通河南学生的轨道。

办法之一是说教和逼迫。儿子不愿意留级,李南就威胁他:要是不去学校,就没法毕业了。五年级开学,儿子硬撑着去学校考了一天试,但当天回家后,说什么都不愿再去学校。

李南开始想别的办法,让学校老师和儿子沟通。此前,她和班主任交流过儿子的高敏感,班主任很愿意配合,也确实把儿子劝去学校过。这次,老师连着好几天早上亲自来李南家里,给儿子又是说好话、又是道歉,儿子还是摇头。

情况还在一天天变严重。起初,李南“连哄带骗”带儿子出门爬山,接触大自然,儿子还愿意去。到了后来,躯体化变得更频繁,儿子连着好几周不洗澡、不出门,在家和李南对骂、摔枕头。

在不断的争吵面前,复学显得不那么重要了。怎么和家里的孩子相处,成了最紧迫的问题。

2024年,休学几个月后,儿子开始出现分离焦虑,缠着李南,不让她出门。晚上10点多,小区里安安静静,大部分邻居快要睡下,儿子在这个时候开始磨她:“妈妈你答应我明天不上班。”

李南并不想答应。在房地产行业,她的工作是项目制的,有时赶上了重要的对接任务,请假很耽误事。但她越不答应,儿子就越不松口,两个人谁也不退让,一拉扯就是好几个小时。李南的身体和精神都撑不住了,她口头答应下来,让儿子放自己睡觉。

凌晨3点、4点,李南终于睡下。没过几个小时,她又起床,开车去四五十公里外的公司上班。到公司坐下,看到手机屏幕上的十几个未接来电,李南不用想就知道是儿子。

接起电话,手机连接了生活的两端。这一端,公司办公室安静亮堂,一切井然有序,而另一端,儿子歇斯底里吼着,又喊又摔。李南走出办公室,开车,上路,从这一端回到那一端。

循环往复的日子里,她总是陷入自责,觉得“工作也没做好,孩子想要的安全感也给不到”。她最终无奈选择辞职。儿子心怀愧疚,不想让她辞。他们一家人是河南的普通双职工家庭,一方辞职,意味着家庭的收入减少。但李南还是下了狠心,“孩子等不了了”。

孩子的爆发,也给她带来改变。她很要强,儿子2岁半到6岁半这几年,她忙着拼工作,周末也在外面跑客户,“把家当宾馆”。

在儿子童年里隐身的那4年,被儿子比作“迟早要还的债”,降临给2024年的她。

图丨李南给儿子买了一只金毛犬“旺财”

顾晓和张玲,也都把工作停下了。辞职前,张玲在北京的一家报社做经营工作,压力最大的那段时间,管理一个近200人的大部门。她要为部门的营收负责,每天白天都超负荷工作,晚上又要面对情绪动荡的女儿,张玲感觉自己要垮了,夜里往床上一躺,脑子里“像过火车一样哐哐哐”。

孩子的难题降临之初,许多妈妈发现自己几乎无人可以倾诉。

她不敢告诉父母。尤其是控制欲很强的父亲,直到她30多岁时,还总被父亲挑剔,“瞧你怎么披着头发都不扎起来”,还有“瞧你穿衣服领口那么大”。她只要和他待在一起就紧张。和朋友倾诉,也没有得到情绪支持。

委屈在心里发酵。张玲的肝上有血管瘤,需要定期复查,有次她进了诊室刚坐下来,相熟的肝科医生寒暄“最近过得怎么样?”她再也撑不住,一下子哭了。

她给医生说,女儿不上学了。医生反问她,“都什么年代了,不上学还叫事情吗?”

张玲一下子豁然开朗。没错,就算女儿不上学,又能怎么样呢。医生告诉她,要先把自己过好,过得有生命力,才能伸手去拉生病的孩子。

张玲记住了这些话。后来,在面对社群里有同样情绪的妈妈们时,她也总是宽慰,不要认为自己是一个失败的、低人一等的母亲。

这是妈妈们的普遍情绪。有些人是本就觉得自己失败,有些则是在社交媒体发帖问孩子为什么抑郁、被网友指责“父母皆祸害”后,给自己贴上“祸害”的标签。

妈妈们的愧疚和痛苦,成了别人的生意。有些机构向她们推销心理疗愈课程,声称自己要雪中送炭。还有些成长培训机构向她们许诺,只要交29800元,就能让孩子在3个月内复学。

很难定义妈妈们是否被收割了。鱼龙混杂的课程,总有人觉得有用。但张玲觉得,所有看上去的捷径其实都是坑,治标不治本。况且,只有3个月,连标都治不好,“根本不够孩子接受学校”。

至于治本,就像维修一台庞大的机器,找出问题只是第一环。

从一次线下课回来,李南觉得自己收获了很多。老师讲,休学在家的孩子,只是在用自己的方式疗伤,要充分允许和接纳。她很认同。

但转头回到家她发现,懂了道理,不等于懂孩子。儿子会用很脏的字眼骂她。李南很愤怒,和儿子对骂,绝不示弱。

听到儿子挖苦她“我就是要报复你,用过去你对我的方式来对待你”,她又开始愧疚。她想起来,儿子小时候学扫地,她毫无耐心,不教儿子,看到地板越来越脏,直接把扫帚抢了过来,给儿子说,你别干了。

旧账一点点被翻出来,全成了吵架素材。在儿子三番五次的控诉中,李南拼凑出了自己在孩子心中的样子:一个“不会好好说话、张口就是发泄情绪”的妈妈。

学业上,她辅导儿子作业,会说“笨蛋,你脑子怎么长的?”生活上,儿子有些胆小,出门不敢和别人主动打招呼,她也没好好引导,只觉得好烦,算了吧。

原来儿子是真的受到了很大的伤害才会对她恶语相向,不是因为仇亲,不是因为“天生坏种”。想到这里,李南发现自己以前的处理方式大错特错了,“如果一直用那种沟通方式,儿子永远好不了”。

吵了好几架以后,慢慢地,她开始接住儿子宣泄情绪的行为。儿子说难听话,她就当耳旁风,儿子手机上瘾,她知道这是他疗愈自己的方式。李南坚持着,等待儿子彻底平复的那一天。

休学后,顾晓母女俩决定去旅游,在云南、四川、广西逛了一大圈。

早春3月,那边的风景很好,太阳暖洋洋的。女儿和她聊天时,突然抛出一个问题:妈妈,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喜欢考试吗?

女儿自问自答:因为你从来没有表扬过我。

顾晓的第一反应是震惊。女儿称得上乖巧懂事,小学时成绩名列前茅,中学期间成绩也不错,她竟然从未表扬过。顾晓觉得很对不起女儿,她并不是刻意打压式教育,而是习惯了,没察觉到问题。

她自己就在打压式的氛围中长大。顾晓一直记得,小时候没考好,母亲总批评她:“你们都背个书包去,怎么人家行,你不行?”这句话像水印一样烙在她此后的生活里,工作上遇到难题,她总会想,别人都行,我有什么好不行的?

她对女儿的教育也是同样的模式。中考前,她把目标设定为本地的一类重点高中,为了督促女儿实现目标,她列了一个详细的思维导图,每个学科对应几个问题,每个问题又对应着解决方案。中考结束,女儿确定被重点高中录取后,她也没夸奖女儿,而是快马加鞭,又把目标放在高考上,早早研究了高中教材和高考政策,做成PPT给女儿讲,也不管女儿“其实并不愿意听”。

她给女儿定目标,“至少也要考个985吧”。话音落下,她听到女儿哭着说,“妈妈你好残忍”。

对在高考大省山东的女儿来说,这个期待太重了,即使好好学习也不一定能实现,只会让她“控制不住地焦虑”。

图丨顾晓给女儿中考做的思维导图

顾晓的执念来自她的要强。她出生在典型的老一辈家庭,父亲地位很高,而母亲没有自我。偶尔,母亲会给顾晓抱怨她的不甘和委屈,顾晓暗下决心,一定要活成母亲的反面。

婚姻里,她会敏感地避开夫妻之间的不对等,丈夫要和她一起做家务。事业上,她特别拼,经常加班加点做手里的项目,有时连着熬一周夜。教育上,她天然地认为女儿能够耳濡目染她的坚强和独立,成为优秀的女性,导致她忽略了对女儿的情感陪伴。

女儿休学后她才意识到,只有给孩子提供学业帮助的能力,却没有情感陪伴的能力,是不会成为好妈妈的。

顾晓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个代际问题:很多7080后的妈妈都会困惑,明明她们小时候也被父母打压、批评,照样按部就班地长大了,但孩子为什么不行?

一个说得通的解释是时代的错位。读书考大学,有一份体面的工作,解决生存问题,是妈妈这辈人生活的重心。但李南的儿子躺在家里的时候,思考的问题是活着的意义、自我的价值。指责再难成为激励。

张玲不满足于这种解释,她觉得有些东西本来就是错的。在她家,人和人的沟通方式一向是挑剔、指责、挖苦,爷爷对父亲这样,父亲对她这样,她对女儿也这样。她小时候就一直在忍,女儿小时候同样也在忍,直到休学。

她觉得有必要斩断这种循环。既然几辈人都有错,那就干脆在这里终结。

2021年夏天,女儿给她说,“妈妈你给我钱,我要去变性。”张玲不解:“你去哪啊,你不能变,你才11岁”。相同的对话重复了无数次。有时,张玲正睡着,女儿来她房间,啪的一声把灯打开,说要去做手术。

张玲一开始想不通。那么小的孩子,为什么非要变性?后来她回想,她父亲很重男轻女,女儿刚出生的时候,父亲抱都不愿抱,只因为她是个女孩。但二胎生了儿子,父亲特别高兴,抱着在小区里转了很多圈,想告诉所有人他有孙子了。

长大以后,她父亲经常告诉她女儿,你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张玲会为女儿说话,但她自己也还活在父亲的阴影下,很难带着女儿逃离创伤。

不过起码,她能改变沟通的方式,把缺失的爱一点点弥补回来。女儿要买盲盒,她任由女儿买,前前后后花了不少钱,她觉得“孩子对物质的执念不过是想找点踏实感”。女儿吵架、摔电脑、打她,张玲尝试一次次接住女儿的焦躁与失控,让女儿感受到,即使想发泄情绪,也可以安全地发泄。

日子一天天过下去,有那么几个瞬间,妈妈们会突然意识到,孩子在慢慢好起来。对李南来说,是儿子不再抗拒她的拥抱,还开始寻找新的生活方向。

儿子的分离焦虑缓解后,李南开始上班。9月底,有天下班回家,儿子突然问她,“妈妈我接下来咋办?

当时,儿子已经休学两年,也两次尝试过复学,均以失败告终。第一次失败后,儿子的情况还变严重了,甚至经常惊恐发作,出现濒死感。经历过这些,李南已经能平和地面对一切,但每次儿子想上学,她都会不遗余力满足他的期望。

她以前了解过,休学过的孩子可以去创新学校。她给儿子找了一个河南本地的,一个月4000元,她和丈夫完全负担得起。学校坐落在小区,硬件设施一般,但不以提分和考学为目标,课程设置轻松有趣,有心理课、沟通课、烘焙课等。有孩子说想学日语,学校还找了日语老师,每周上个一两节。

李南带儿子去的那天,刚好在上体育课,老师带着孩子们打羽毛球。见到儿子,老师搭上他的肩膀,鼓励他“跟老师上去吧!”

休学两年后,李南的儿子在创新学校复学。顾晓的女儿,也在休学半年后回到之前就读的重点高中,重新读高一,继续走考学这条路。

张玲劝慰社群里的妈妈们,不要理所当然觉得休学的下一步就是复学。

群里妈妈的孩子有人重返校园,也有人顺着心意大胆尝试,试着试着就干出了名堂——有的孩子擅长手作,有的孩子创业干了电商,有的孩子在汽车销售做出了亮眼的业绩......生活的出路五花八门,每个孩子都有自己的活法。

张玲、李南和顾晓,都在反思自己的过程中,不约而同地感受到一种莫大的幸运。

幸运的第一层意味是抗风险能力。她们都是城市家庭,收入就算称不上大富大贵,起码也吃穿不愁。反观,还有无数底层家庭,一旦孩子出现问题,拿出物质和情绪上的支持会更困难。而她们能陪着孩子走出来,已经算是得到了生活给的宽容。

更重要的是孩子给家庭带来的转变。孩子自己生了病,被拯救的却是整个家庭。

李南的感受尤其明显。借着孩子,她觉察到自己以前“是个内在价值匮乏的人,总是想向外抓取点什么才行”。

现在,她更接纳和信任自己,还修复了和丈夫的关系。张玲的家庭里,她父亲也有所改变,不再像以前一样强硬,能对女儿说出温柔的话了。

休学四年多后,张玲的女儿目前还不打算回到学校。从2021年3月休学起,女儿好几次想说上学,但心里的能量还是没攒够。张玲很理解她,“好比一个战士,她的战友都在战场厮杀,她真的很想起来,但一起来发现还是很疼,那就再修养一段时间。”

她一开始还会焦急,不是觉得学校教育有多好,只是担心女儿脱离社会时钟。但现在,张玲完全释然了,“病去如抽丝,抽慢点,没什么不好。”

现在,她看到这个高高瘦瘦的大姑娘,身高超出妈妈不少,出门时总把手搭在妈妈肩上。女儿开始喜欢在家用平板画画,一画就是好几个小时。

从11岁到15岁,女儿长大了,眼神也重新变得灵动起来。想起女儿5年前的样子,她觉得很神奇。

图丨李南拍下的温馨瞬间

*应受访者要求,文中李南、顾晓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