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来找我道歉,我:阿姨你认错人了
发布时间:2025-12-06 01:49 浏览量:2
我妈把我上大学的2万学费教给了贫困生,高考708分的我只能去申请助学资金上大学,妈妈来找我道歉,我:阿姨你认错人了【完结】
“高燃,你在那儿摔摔打打的给谁看?这一点大局观都没有的样子,真不知道像谁!”
周莉的声音尖锐得像是用指甲狠狠刮过黑板,那种令人牙酸的频率,直接崩断了高燃脑子里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高燃站在客厅中央,那张薄薄的银行卡被他死死攥在手里,因为用力过猛,指关节已经泛出惨白的颜色,仿佛随时会折断。
就在十分钟前,顶着正午毒辣的烈日,他跑到街角的自助银行,想最后确认一下那笔用来改变命运的数字。
然而,屏幕上那个冰冷刺骨的余额,像一记耳光狠狠扇在他脸上,打得他耳鸣目眩:
203.81元。
那是整整两万块钱。
是他没日没夜打了三个暑假工,在后厨洗盘子洗到脱皮,在工地搬砖磨出血泡,从牙缝里省下来的血汗钱。再加上亲生母亲去世前,偷偷塞在棉袄夹层里的那一点点家底。
那是他的学费,是他逃离这个泥潭的船票。
现在,船票碎了。
“钱呢?我卡里的两万块钱呢?”
高燃的声音在发抖,那种从胸腔里硬生生挤出来的愤怒,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张拉满的弓,随时可能崩裂。
沙发上,周莉正慢条斯理地给那个同父异母的妹妹高婷削苹果。刀锋在果皮上游走,削得连绵不断,仿佛高燃的质问只是一只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稍微有点烦人的苍蝇。
“哦,那个啊,我取了。”
她把切得整整齐齐的苹果块递给女儿,抽了张纸巾优雅地擦了擦手,语气轻描淡写得让人心寒。
“你取了?你凭什么动我的卡?那是我的学费!密码只有我知道……”
话没说完,高燃突然想起,前几天周莉假惺惺地说要帮他查一下学费扣款是否成功,骗走了密码。
一股腥甜瞬间涌上喉头,他死死咬着牙才没吐出来。
周莉终于抬起眼皮,那双精明的三角眼里写满了理所当然,甚至带着一丝看傻子的讥讽:“什么你的我的?在这个家里,卡放在这儿,就是家里的钱。”
她顿了顿,甚至带上了一种道德审判的口吻,仿佛她才是那个站在制高点的人:
“你李阿姨家的晓晓,前些天也拿到通知书了。人家家里困难,不像咱们家。我看孩子可怜,要是没这笔钱就得辍学,我就先借给她应急了。”
“李晓?”
高燃愣住了,大脑空白了一瞬才从记忆角落里翻出这个名字——那是周莉娘家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远房亲戚,逢年过节都不一定能见上一面。
“你拿我拼了命攒的学费,去资助你的穷亲戚?你经过我同意了吗?”
“问你?你个小孩子懂什么人情世故!”
周莉的声音瞬间拔高,变成了那个在这个家里说一不二的女主人,“人家晓晓父母下岗,能考上大学那是祖坟冒青烟!咱们家条件好,帮一把怎么了?这叫积德!高燃,你虽然考了708分,但做人不能太独!光有分高有什么用?心眼坏了也是废人!”
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窜天灵盖,高燃气极反笑,笑得比哭还难看。
“咱们家条件好?爸在厂里累死累活一个月才几个钱?你常年不工作,高婷还要上补习班!那两万块是我从嘴里省出来的!你拿我的血汗钱去充大方,去买你的面子?”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
一直缩在沙发角落假装看报纸的父亲高建军,这时候终于舍得把头抬起来了。
但他开口的第一句话,依然是那是熟悉的、令人作呕的和稀泥。
“好好说话,嚷嚷什么,这像个大学生的样子吗?”
“她不是我妈!”
高燃猛地转头,死死盯着这个懦弱了一辈子的男人,眼眶通红,“我妈早就死了!爸,这事你知道吗?你就眼睁睁看着她断了我的路?”
高建军目光闪烁,不敢在这个儿子的眼睛里哪怕停留一秒。报纸被他捏得哗哗作响,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小燃啊……你周阿姨心是好的。李晓那孩子确实难……咱们是一家人,学费的事……再想办法嘛……”
“想办法?怎么想?”
高燃惨笑一声,眼底最后的光亮熄灭了,只剩下一片死灰。
“离报到还有几天?你去哪给我凑两万块?去卖血吗?还是去求那些早就被你们借怕了的亲戚?”
周莉立马接过话茬,换上了一副令人作呕的“慈母”面孔,语重心长地开始说教:
“高燃,你也十八了,别这么不懂事。晓晓是女孩子,不上学这辈子就毁了。你是男的,吃点苦怎么了?到了学校可以申请助学贷款,还能勤工俭学。国家政策那么好,还能真让你没书读?这叫资源合理利用,要把钱花在刀刃上!”
“刀刃上?”
高燃咀嚼着这三个字,眼神变得像冰碴子一样尖锐。
“所以,我这个考了708分的人,就活该被牺牲?我的未来,在你眼里还不如你那个远房亲戚的一个人情重要?”
“你这是什么混账话!”
周莉被戳中了痛处,脸色骤变,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我这是教你做人!自私自利,将来到了社会上也是个祸害!我这些年辛苦操持这个家,把你拉扯这么大,你就这么报答我?为了一点钱跟长辈拍桌子?”
旁边的高婷被吓得哇哇大哭,怯生生地喊着“哥”。
高燃看着这一家三口。
看着只会哭的妹妹,看着装聋作哑的父亲,看着满口仁义道德实则自私透顶的继母。
那一刻,在这个屋檐下积压了十几年的委屈,像决堤的洪水,彻底爆发。
小时候,他的玩具必须让给妹妹。 他拿了年级第一,换不来一句夸奖;妹妹在幼儿园得个小红花,全家都要庆祝。 他发高烧躺在床上,父亲加班,周莉带着妹妹去游乐园,留他一个人喝凉水硬扛。
他以为只要拼命学习,考上最好的大学,就能逃离这里,就能告慰母亲的在天之灵。
可现在,连这唯一的逃生通道,都被这个女人用一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封死了。
“操持这个家?把我拉扯大?”
高燃的声音突然平静下来,静得可怕,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你操持的是你和你女儿的家。你拉扯的,是你那点可笑的优越感。”
说完这句话,他再没看任何人一眼,转身冲进了那个属于他的、堆满杂物的狭窄隔间。
动作机械而迅速。
身份证、准考证、几件洗得发白的T恤,还有藏在抽屉夹层里、生母留下的那枚旧银戒指。
全部塞进那个破旧的双肩包里。
客厅里,周莉还在不依不饶地叫骂,声音透过薄薄的门板传进来,显得格外刺耳:“你看看他什么态度!白眼狼!养条狗都比他亲!高建军,你就在那看着?”
高建军弱弱地劝:“行了……少说两句……孩子急眼了……”
拉链拉上的声音,“滋啦”一声,在争吵声中划上了一个休止符。
高燃背上包,大步流星走向门口。
“高燃!你干什么去!”周莉厉声喝道,似乎没想到这个平时闷葫芦一样的孩子真敢走。
高燃的手握住门把手,冰凉的金属触感让他清醒无比。
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去找我的人情味。”
他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像是在宣判。
“从今天起,我和这个家,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们一家三口,好自为之。”
“你……你有种走出这个门,就死在外面别回来!”周莉气急败坏地吼道,声音里透着一丝慌乱。
门开了,傍晚闷热的风灌了进来,带着尘土的味道,却也是自由的味道。
“我从来没觉得这里是家。”
“砰”的一声巨响。
大门在他身后重重关上。
隔绝了周莉的咒骂,隔绝了妹妹的哭闹,也隔绝了父亲那注定不会说出口的挽留。
华灯初上,城市的霓虹闪烁得有些刺眼。
高燃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世界很大,车水马龙,却没有一寸土地属于他。
学费没了,家也没了。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口袋里的准考证和那枚带着体温的银戒指。那是他仅剩的底气。
一种混合着悲凉、愤怒与孤注一掷的决绝,在他的血液里翻涌,烧得他眼眶发热。
两万块钱,买断了他对那个所谓的“父亲”最后的一丝幻想。但也像一把火,烧尽了他所有的软弱和犹豫。
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把前路硬生生踩出来。
不知走了多久,肚子开始抗议。他摸了摸兜里仅剩的几十块零钱,最终走进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
点了一杯最便宜的可乐,找了个角落坐下。这里有空调,有灯光,至少是个暂时的避风港。
手机屏幕亮了又灭,电量告急。
那个所谓的“家族群”里死一样寂静,没有人问他去了哪,没有人叫他回去。
只有高中班长在班级群里发了一条关于“填报志愿指导会”的通知。看着群里同学们兴奋的讨论,畅想着未来的大学生活,高燃只觉得眼睛发酸。
他深吸一口气,仰起头,强行把那些自怨自艾的情绪压下去。
哭有什么用?哭了,就真的输了。
他借了店里的插座给手机充电,连上WIFI,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敲击,搜索“助学贷款”、“绿色通道”的所有信息。
一条一条地读,一项一项地记。国家政策、学校补助、勤工俭学……原来,天无绝人之路。
但要在开学前活下去,还得凑够去北京的路费。
他打开招聘网站,目光像鹰一样锁定在那些“日结”、“包吃”的字眼上。
凌晨三点,他在一个本地兼职群里刷到了一条消息:
“物流园夜班分拣,日结150,包夜宵。急招。”
电话打过去,对方只问了一句:“能不能吃苦?”
“能。”高燃回答得斩钉截铁,没有哪怕一秒的犹豫。
……
那个暑假,高燃活得像个疯狂旋转的陀螺。
白天在快餐店蹭空调补觉,下午去发传单,晚上倒两趟公交去物流园搬货。
巨大的仓库像个蒸笼,空气里弥漫着纸箱受潮和汗水的酸臭味。汗水顺着脊背往下淌,把衣服黏在身上,干了又湿,结出一层白色的盐霜。
弯腰、搬起、扫码、放下。
几千次的重复,让腰椎像是断了一样疼,手指被纸箱边缘割出一道道细小的口子,钻心地疼。
但他不敢停。
当第一次从工头手里接过那皱皱巴巴的一百五十块钱时,高燃那双满是灰尘的手都在抖。
这是干净的钱。是完全属于他自己的钱。
那个“家”里,父亲打来过一次电话,高燃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毫无波澜,选择了静音。
妹妹用电话手表哭着找哥哥,高燃心里一抽,但还是硬起心肠:“婷婷,哥哥不回去了。”
他回了一趟学校,拿到了那张印着“华清大学”四个烫金大字的录取通知书。
老师们都在恭喜他,问他准备得怎么样。他笑着说“都好了”,没人注意到他眼底的乌青和明显消瘦的身形,以及那双因为搬货而粗糙不堪的手。
终于,在开学前一周,他攒够了去北京的硬座票和第一个月的生活费。
出发的前一晚,他去公共浴室狠狠搓了个澡,洗掉了这一身的汗味和尘土,仿佛是在进行某种仪式。
坐在快餐店里吃“送行饭”的时候,手机震了一下。
是周莉。
一张图片,一段长语音。
图片是一张存折的内页,显示取款两万,户名隐约是“李晓”。
语音里,周莉的声音透着一股让人反胃的优越感,仿佛是在施舍:
“高燃,看见没?妈没骗你,钱真是借给晓晓了。这是人家的存折,白纸黑字!你闹够了没有?家里还能贪你那点钱?赶紧回来,一家人好好商量你上学的事。听说贷款手续麻烦着呢,没大人帮忙你能行?”
高燃听着这段话,嘴角勾起一抹极尽讽刺的冷笑。
一张不知道哪来的截图,几句毫无诚意的“劝说”,就想把过去的一切抹平?
这是把他当傻子哄,还是觉得他离了那个家就活不下去?
不要试图叫醒一个装睡的人,也不要试图向一个强盗讨要公平。
他没有回复一个字,手指在屏幕上滑动,直接开启了消息免打扰。
删是不可能删的,留着,以后当个笑话看。
第二天清晨,北京西站。
随着拥挤的人流走出出站口,初秋的凉风扑面而来,带着北方特有的干燥和爽朗。
看着眼前这座宏大、陌生却充满机遇的城市,高燃攥紧了背包带。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高燃,你自由了。
华清大学的迎新现场热闹非凡。
到处都是豪车送行的家长,大包小包的行李,还有嘘寒问暖的叮嘱。有的父母甚至在帮孩子铺床叠被,恨不得把家都搬过来。
高燃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双肩包,独自站在人群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像是一株野草闯进了温室花园。
但他没有时间自卑,也不觉得自卑。
“老师,我需要办理绿色通道。”
在报到处,他平静地递上录取通知书,声音不大,却异常坚定。
负责接待的王老师看了看他,眼神里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变成了温柔的理解:“好的同学,这边请。”
在填写家庭情况时,因为无法提供父母的签字和盖章,高燃有些为难。
他低声向王老师坦白了部分实情——家庭变故,经济断供。他说得很简略,没有卖惨,只是陈述事实。
“没关系,”王老师看着眼前这个眼神倔强的男孩,轻声说,“你可以写一份详细的情况说明,最好能有高中班主任的证词。学校不会让任何一个努力的孩子因为没钱而读不起书。”
那一个瞬间,高燃鼻头猛地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在这个陌生的城市,在这个陌生的校园,他感受到了久违的善意。
接下来的日子,他像个上了发条的机器。
写申请、联系高中班主任、办贷款、找兼职。
凭借高考708分的成绩,他很快在学校附近的书店找到了一份整理书籍的工作。
当第一笔助学金打入校园卡时,高燃站在ATM机前,看着屏幕上的数字,久久没有动弹。
他活下来了。
不靠那个家,不靠任何人的施舍,他靠自己在这个顶级学府站稳了脚跟。
图书馆、实验室、兼职点,三点一线。
他在计算机专业展现出了惊人的天赋和毅力,很快就成了教授眼里的“好苗子”。别人在打游戏谈恋爱的时候,他在啃那些晦涩难懂的代码;别人在抱怨食堂难吃的时候,他在啃馒头做项目。
就在那个学期即将结束,北京飘起第一场雪的时候,高燃接到了那个电话。
一个陌生的北京本地号码。
“喂,高燃吗?”
电话那头的声音熟悉又陌生,带着几分试探和尴尬。是周莉。
“是我……我是周阿姨。那个,我来北京了,就在你们学校门口。妈妈想跟你见一面,跟你道个歉……”
周莉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刻意的讨好,甚至带着一丝卑微,仿佛只要她低个头,以前那些插向高燃心口的刀子就能自动愈合。
或许是因为高燃现在的成绩?或许是因为听说名牌大学生未来前途无量?又或许是家里真的出了什么事需要他这个“长子”扛雷?
高燃站在宿舍的窗前,看着窗外漫天飞舞的雪花。
宿舍里暖气很足,但他却觉得心里从未如此清醒和冰冷。
他能想象出周莉站在寒风中那副“我都来了你必须原谅我”的嘴脸,也能想象出她如果见到他,会如何痛哭流涕地演一场母慈子孝的大戏。
这种迟来的、带着目的性的“深情”,比草还要贱。
“高燃?你在听吗?妈知道以前是你受委屈了……”
高燃对着话筒,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跟一个推销员说话:
“阿姨,你打错电话了。”
说完,挂断,拉黑。
动作一气呵成,没有一丝拖泥带水。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高燃长出了一口气,像是吐出了一口积压了十八年的浊气。
窗外的雪下得更大了,瑞雪兆丰年。
他的路还很长,而且会越走越宽。
至于身后那些试图再次伸出来的鬼手,他会毫不犹豫地斩断。
这一次,没人能再挡他的道。
电话那头。
“阿姨?您认错人了?”
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清冷、疏离,不带一丝温度,仿佛从一开始就没认识过这个人。
周莉愣在原地,握着手机的手指因用力而泛白。寒风裹挟着枯叶卷过校门口,像极了她此刻那一脸错愕又精彩的表情。
高燃……那个在她印象里总是沉默寡言、任由她拿捏的继子,竟然敢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甚至,他还敢直接挂断她的电话?!
一股混杂着羞恼、难以置信和威严被挑衅的怒火,“噌”地一下窜上了天灵盖,烧得她脸颊生疼。
为了找到这所顶尖学府的大门,她这一路赔了多少笑脸,问了多少路?她甚至做好了心理建设,想着毕竟是一家人,自己屈尊降贵跑这一趟,给个台阶,这事儿也就翻篇了。
在她那套一厢情愿的剧本里,高燃见到她,或许会委屈,或许会发两句牢骚,但最后肯定会红着眼眶,软软地叫她一声“妈”。
毕竟血浓于水——虽说不是她肚子里爬出来的,但这么多年,要是没有她口出来的饭,这小子能长这么大?
可现在,这一记闭门羹算怎么回事?
周莉气得浑身发抖,不信邪地再次按下回拨键。
听筒里只有冰冷机械的女声在循环: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一遍,两遍,三遍。
最后,她只能在寒风中狠狠跺了跺脚,对着那扇她永远也进不去的大门,骂了一句只有自己听得见的脏话。
但她不知道的是,从高燃走出家门的那一刻起,那个任她拿捏的孩子,就已经死在了那个蝉鸣聒噪的夏天。
现在活着的,是钮钴禄·高燃。
听筒里那阵忙音响了很久,周莉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不对味儿来。
那根本不是什么线路繁忙,那是赤裸裸的拒绝——她被拉黑了。
“好……好你个高燃!这还没飞上天呢,翅膀就先硬了?”
周莉死死攥着手机,牙齿咬得咯咯作响,那声音尖利得像用指甲刮过黑板,引得校门口保安投来两道警惕的视线。她觉得脸上像是被人狠狠甩了一巴掌,火烧火燎的疼。
周围进进出出的,尽是些所谓的天之骄子,她总觉得那些余光里藏着讥讽,在嘲笑她这个连校门都进不去、被亲儿子拒之门外的泼妇。
北方的妖风顺着领口直往骨头缝里钻。周莉下意识地裹紧了身上那件大衣——那是几年前地摊上淘来的,早就没了原本的光鲜,此刻裹在身上,更显出几分局促和狼狈。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名字面前,感到了无所适从。
她心里的算盘本来拨得噼啪响:先打亲情牌,把高燃这头倔驴稳住。毕竟是名牌大学生,那是潜力股。等以后关系缓和了,再慢慢在这个“潜力股”身上吸血——婷婷马上中考,择校费是个无底洞;家里那口子高建军就是个废物,厂里半死不活;靠她打零工那点散碎银子,塞牙缝都不够。
在高燃身上,她有着一套强盗逻辑:既然能拿助学金,又能勤工俭学,那手指缝里稍微漏一点出来反哺家里,不是天经地义?他是当哥哥的,他不拉拔妹妹谁拉拔?
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那句冷冰冰的“阿姨,您认错人了”,像一记重锤,把她那点如意算盘砸成了粉末。
不行,这事儿没完!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周莉这辈子没别的长处,就是有一股子要把墙撞塌的偏执劲儿。她深吸了几口带着冰碴子的冷气,强行把胸口那团火压下去。硬闯是下下策,那是给自己找不痛快。她得动脑子,得智取,必须把高燃那个白眼狼揪出来,当面问问他,良心是不是让狗叼走了!
目光在街对面扫了一圈,停在那家透着暖黄色灯光的便利店上。她决定先去那儿避避风,顺便琢磨琢磨下一步怎么走。
明天……对,就明天大白天来。混不进去就找学校领导!就说孩子离家出走,家里父母急得要跳楼。只要把事情闹大,这种要脸面的高等学府,还能不顾忌影响?
周莉缩在便利店的角落里,脑子里已经彩排好了一出出声泪俱下的苦情戏。
与此同时,男生宿舍楼内。
高燃站在窗边,看着楼下那辆像苍蝇一样徘徊许久的出租车终于消失在夜色里。他胸腔里那颗狂跳的心脏慢慢平复,眼底最后一点波澜也被抹平,只剩下一片死寂的深潭。
他太清楚周莉是什么人了。在这个女人的字典里,压根就没有“知难而退”这四个字。
今晚的拉黑,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必须把自己的篱笆扎得更紧,不留一丝缝隙。
转身回到书桌前,高燃晃动鼠标唤醒了休眠的电脑。幽蓝色的屏幕光映在他脸上,将少年原本就锋利的轮廓勾勒得更加冷硬。他继续敲击着刚才中断的代码,这是他和几位师兄组队参加的校内编程挑战赛项目。
如果能拿下这个奖,奖金是次要的,更重要的是,这将是他通往保研资格、甚至是大厂实习机会的一张入场券。
高燃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在这个冷酷的世界上,唯有自己手中的技术和脑子里的逻辑,是别人抢不走、骗不去、赖不掉的依仗。
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速起舞,敲击声清脆且富有韵律。一行行严密枯燥的代码在他指尖流淌,将所有的烦躁、不安和来自原生家庭的阴影,统统封印在这些冷静的字符里。
那一夜,高燃睡得格外沉,像是在为即将到来的战役积蓄体能。
接下来的日子,他的生活活成了一只上了发条的精密仪器。
教室、图书馆、机房、兼职的书店,四点一线,雷打不动。他刻意避开了所有单独行动的机会,进出校门总是把自己藏在人堆里,甚至跟几个关系铁的室友打了预防针:如果有中年妇女来打听,一律装聋作哑。
风平浪静了几天,就在高燃以为周莉那股疯劲儿终于泄了的时候,麻烦还是如期而至。
周五下午,必修课刚结束,教学楼门口人潮像泄洪一样涌动。
高燃正侧头跟同组的伙伴讨论算法优化的一个Bug,忽然,一道瘦小得有些佝偻的身影,怯生生地挡住了他的去路。
是高婷。
那一瞬间,高燃的脚步像是被钉在了原地。
大半年没见,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个头窜了一截,可那股子畏缩的小家子气却更重了。她身上套着一件明显不合身、袖口磨得发亮的旧羽绒服,一张小脸被北方的寒风吹得通红,眼神飘忽,根本不敢跟高燃对视。
“哥……”
这一声细若蚊呐的呼唤,让高燃心头猛地一沉。他千算万算,没算到周莉如此下作,会把高婷这张牌打出来。
身边的同学很有眼色,拍了拍他的肩膀:“高燃,你们聊,我去图书馆占座等你。”
人群还在流动,不少好奇的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投射过来,刺得人皮肤发疼。
高燃看着眼前这个局促不安的女孩,心情复杂至极。在这个畸形的重组家庭里,高婷既是既得利益者,也是周莉变态控制欲下的牺牲品。她被溺爱,同时也被当成了一件随时可以利用的工具。
“你怎么来了?”高燃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死水,听不出丝毫情绪的起伏。
“妈……妈妈带我来的。”高婷低着头,手指死死绞着那件旧衣服的衣角,指节泛白,“我们来了好几天了,住在那边的小旅馆里……妈说,想见见你,跟你道个歉……”
“她人呢?”
高燃根本没接这茬,目光如鹰隼般在四周扫视,瞬间锁定了教学楼拐角处那个鬼鬼祟祟、探头探脑的身影。
果然是周莉。自己躲在阴沟里,把亲生女儿推出来当挡箭牌。
“妈在那边……”高婷的声音带上了哭腔,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哥,你跟我们回去好不好?妈说知道错了,家里……家里现在真的很难,爸他身体也不好……”
“婷婷。”
高燃打断了她,语气依旧温和,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决绝,“我记得我走出那个家门的时候说过,我和那个家,已经两清了。”
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像是要刻进这凛冽的风里:
“我的学费,是我背着助学贷款交的;我的生活费,是我刷盘子、搬砖头挣的。我过得很好,不需要任何人操心,也不想再和过去那烂泥塘有任何牵扯。”
高婷猛地抬头,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水泥地上:“哥,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毕竟是我妈,也是你……”
“她是你妈。”高燃死死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纠正,“从来都不是我的。”
看着妹妹眼里的泪水,高燃心头划过一丝不忍,但他比谁都清楚,此刻的任何一丝心软,都会变成明天勒在脖子上让他窒息的绳索。
他深吸一口气,刻意提高了音量,这话是说给高婷听的,更是说给躲在角落里那个阴魂不散的人听的:
“你回去告诉她,不要再来了,也不要妄想从我这里拿到一分钱。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说完,高燃没有再看泪眼婆娑的高婷一眼,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朝图书馆方向走去。
背影挺拔,如松如柏,没有一丝一毫的留恋。
直到走出很远,确定身后没有脚步声追来,高燃紧握在袖子里的拳头才慢慢松开,掌心一片冰凉的濡湿。
而在那个拐角,周莉气得脸色铁青,指甲深深陷进了掌心的肉里。高燃那些话,就像一个个响亮的耳光,扇得她眼冒金星。
她没想到,这小畜生的心肠竟然硬到了这个地步,连亲妹妹的眼泪都不管用!
还说什么“不会给任何钱”,原来他早就看穿了她的意图!
羞愤、恼怒、不甘交织在一起,差点让她冲出去当街撒泼。可看着周围来来往往的学生和老师,仅存的一点理智死死拉住了她。这里是北京,是高等学府,不是她那个可以随意撒泼打滚的小县城菜市场。真闹起来,丢人的只能是她自己。
“哭哭哭!就知道哭!没出息的东西!”
周莉阴沉着一张脸走出来,一把拽过还在抹眼泪的高婷,恶狠狠地低吼,“人家现在是大学生了,是金凤凰了,哪还看得上咱们这些穷亲戚!走!”
她拽着一步三回头的高婷,灰溜溜地离开了这所她原本想来“打秋风”的校园。
来时的那点侥幸,此刻全化作了怨毒的诅咒。
那天晚上,高燃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字里行间透着那股熟悉的泼辣和怨毒:
“高燃,你真行!六亲不认!就当我和你爸白养你这么多年!你以后是死是活,都跟我们没关系!你别后悔!”
高燃看着屏幕,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讥讽。
他面无表情地将这个号码拉入黑名单,动作轻描淡写,就像拂去衣袖上的一粒灰尘。
他知道,只要自己还要往上走,这些烂人烂事就不会彻底消失。但只要他站得足够高,变得足够强,这些噪音,终究只能是他脚下微不足道的尘埃。
他的战场,在实验室,在代码行间,在未来的星辰大海。
绝不是在这些令人窒息的家庭伦理剧里。
……
周莉带着高婷坐上了返乡的绿皮火车。
硬座车厢里弥漫着泡面味和脚臭味,嘈杂不堪。高婷缩在角落里,看着窗外飞逝的荒凉冬景默默流泪,周莉则是一肚子的邪火没处发。
回到家,面对那个窝囊了一辈子的丈夫高建军,周莉把所有的挫败感都宣泄了出来。
“都是你没用!连自己种都管不住!要是当初你把钱攥紧点,或者是后来去学校闹一闹,能有今天这下场吗?”
高建军耷拉着脑袋,悶头抽着劣质烟,烟雾缭绕中,那个男人的脊背弯得像一张被拉坏了的弓,一声不吭。
周莉不甘心就这样认输。
在小县城的熟人圈子里,她开始四处散播谣言。她把自己塑造成含辛茹苦、被继子抛弃的可怜继母,把高燃描绘成考上大学就翻脸不认人、嫌贫爱富的“白眼狼”。
“唉,你们是不晓得哦,供他读书吃了多少苦,现在翅膀硬了,连家都不回……”
那些不明真相的亲戚邻居,还真被她这副受害者的嘴脸给骗了,偶尔在家族群里阴阳怪气几句。
但这些流言蜚语,就像丢进深渊的石子,连个回响都传不到远在千里之外的高燃耳中。
时间的车轮滚滚向前,不会为任何人的悲欢停留。
冬去春来,高燃的大学生活彻底步入了正轨。
期末成绩单下来,高燃的名字毫无悬念地挂在专业榜首。几门核心专业课更是逼近满分,这份成绩单不仅为他赢得了最高额度的奖学金,彻底斩断了经济上的后顾之忧,更让他进入了系里大佬的视线。
国内人工智能领域的泰斗级人物,李建国教授,向这个大一新生伸出了橄榄枝。
这对本科生来说,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机缘。
高燃死死抓住了这次机会,一头扎进了李教授的实验室。
起初,作为实验室里唯一的“菜鸟”,他也没少碰壁。但他身上有股子不要命的狠劲儿,别人睡觉他啃论文,别人谈恋爱他跑数据。脏活累活抢着干,不懂的问题追着师兄师姐问到懂为止。
几个月下来,李教授看他的眼神,从最初的欣赏变成了惊艳。
“这小子,天生就是搞科研的料。”
与此同时,高燃和队友在校内编程挑战赛上一路过关斩将,决赛那天,他们开发的深度学习图像识别系统技惊四座,一举夺魁。
站在领奖台上,聚光灯打在身上,有些晃眼。高燃捧着沉甸甸的奖杯,听着台下的掌声,内心竟出奇的平静。
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就在他以为可以安心搞科研,规划暑期实习的时候,树欲静而风不止。
一条来自“三叔”的短信,再次打破了平静。
“高燃,我是你三叔。你妈病了,住院了,情况不太好,嘴里一直念叨你。你爸那身体你也知道,家里实在是揭不开锅了。毕竟是一家人,过去的事就算了,救命要紧啊!你能不能寄点钱回来?”
看着手机屏幕,高燃甚至笑出了声。
这剧本,写得太拙劣,太老套了。
不用脑子想都知道,这是周莉那边的亲戚。硬攻不行,改卖惨了?“情况不太好”、“救命要紧”,这些词汇堆砌在一起,透着一股子廉价的道德绑架味儿。
那个曾经因为两万块学费差点给他们跪下的少年,早就死在了那个闷热的夏天。
现在的他,心早已裹上了一层坚硬的铠甲,刀枪不入。
高燃没有回复,甚至没有拉黑,他要留着这个窗口,看看他们还能演哪出。
果然,没过两天,照片来了。
背景是县医院,周莉躺在病床上挂着水,脸色苍白,高建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缩在一边。照片构图讲究,极力渲染凄惨氛围。
紧接着又是短信轰炸:“小燃,你看看,你妈都这样了,你就真这么狠心?你是大学生,有文化,不能这么冷血吧?”
高燃冷眼旁观。照片里的周莉或许真病了,但眼神里的精明和算计是藏不住的。至于高建军,那个懦弱的背影只让他感到一丝生理性的厌恶。
这种“困难”,就是个无底洞。一旦松口,这辈子都别想爬出来。
事情的发酵超出了高燃的预料。周莉的“病情”似乎成了家族里的热点新闻,连多年不联系的亲舅舅——高燃亲生母亲的弟弟,都打来了电话。
“小燃啊,舅舅听到些风言风语……你后妈那边说得很难听。我知道你委屈,但如果人真病重了,你多少表示一下,免得落人口实。你以后是要干大事的,名声坏了不好……”
舅舅的话语重心长,却像一块巨石压在高燃胸口。
这是来自血缘的压力,更是来自社会评价体系的警告。
这一次,高燃没有沉默。他握着电话,语气冷静得像是在进行一场学术答辩:
“舅,谢谢您还惦记我。但我得把话说清楚。我上大学的每一分钱,都是我自己挣的、贷的,没拿家里一分。关于那位女士生病的事,真假难辨。如果真到了救命的地步,他们应该找社保、找医保,而不是找一个还在读书、没有固定收入的学生。”
他顿了顿,语气更加铿锵:
“我离开那个家,是因为作为人的基本尊严被践踏了。有些底线,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至于名声……我相信,一个人立身于世,靠的是品行和本事,而不是去填那永远填不满的欲壑。舅,我问心无愧。”
电话那头沉默良久,最终化作一声长叹:“唉……孩子,你有主意就好。舅舅老了,管不了了。你自己保重。”
挂断电话,高燃站在宿舍阳台上,望着远处华清园的万家灯火,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为了彻底杜绝后患,他联系了法学院的学长,咨询了相关法律条款,并开始系统性地收集整理证据:录取通知书、助学贷款凭证、打工记录、以及那些充满勒索意味的短信截图。
他甚至起草了一份严谨的《情况说明》,一旦对方真要撕破脸闹上法庭或者媒体,这就是他的核武器。
做完这一切,他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转身重新投入到了数据的海洋。
那个暑假,高燃没有离开北京。
他在实验室里疯狂运转,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知识。他和师兄攻克的算法优化项目取得了突破性进展,李教授看后大喜过望,直接拍板让他们整理成论文,投递给顶级的国际会议。
那是多少博士生梦寐以求的机会。
初秋,论文被接收的喜讯传来。
李教授决定带高燃去南方参加会议,并让他做海报展示。
也就是在出发前的那个晚上,高燃接到了父亲高建军的电话。
号码是新的,声音却苍老得让他几乎认不出。
“小燃……是爸。”
“嗯。”
“你……还好吗?”
“挺好。”
对话干涩得像两块磨砂纸在摩擦。
“那个,你周阿姨……出院了,没啥大事,就是老毛病。家里……也没到那个地步。那些短信,你别往心里去……”
高建军说话磕磕绊绊,似乎在极力挽回点什么,又像是在为这荒唐的闹剧画句号。
“小燃,”声音低了下去,带着一丝迟来的、微弱的愧疚,“爸没本事,对不起你妈,也对不起你。你以后……好好过。不用惦记家里。你妹妹的事……我会想办法。”
这一刻,高燃心中那些经年累月的怨恨,竟然奇迹般地消散了大半。不是原谅,而是释然。
那是他与父亲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对话。这通电话,是对那段扭曲亲情关系的最终盖章——承认伤害,默许分离。
高燃挂断电话,没有保存那个号码。
几天后的国际会议现场,高燃穿着一身得体的衬衫,站在自己的学术海报前。
面对来自世界各地的专家学者,他用流利的英语侃侃而谈,自信、从容、逻辑缜密。他的研究引起了业内大佬的关注,一家顶尖AI公司的首席科学家甚至主动递上了名片,邀请他毕业后加入。
手中那张烫金的名片,沉甸甸的。
那一刻,高燃真切地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尊严,什么叫做未来。
这一切,与他的出身无关,与那个小城的纠葛无关,只关乎他此时此刻的才华与努力。
返程的飞机冲破云层,金色的阳光瞬间洒满了机舱。
高燃侧头看着窗外翻涌的云海,脑海中闪过离家那晚的闷热街道,闪过为了省钱吃过的泡面,也闪过继母那张扭曲的脸。
所有的苦难,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脚下的台阶。
他拿出手机,翻出那张存着“三叔”短信和医院照片的截图,手指轻轻一点。
删除。永久删除。
随后,他点开邮箱,开始起草给那家AI公司的实习申请。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高燃这片荒原上的野火,烧尽了依赖与幻想的枯草,终于在灰烬之上,建立起了属于他自己的、坚不可摧的王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