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骂我爸是绝户,分家只给了一间漏风的土屋,直到那晚,我妈摸着我冷笑:等你弟弟出来,看谁才是真绝户
发布时间:2025-12-07 16:36 浏览量:2
我出生的那年,对妈妈而言,就像是经历了一场从鬼门关前打转的生死较量。
那天,产房里的气氛紧张得能拧出水来。
妈妈难产了,大出血的情况让整个手术室都笼罩在一片压抑之中。
她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脸色苍白如纸,身体虚弱得仿佛一阵轻风拂过,就能将她那脆弱的生命之烛彻底吹灭。
我能想象得到,那一刻的她,心中该是多么的无助与恐惧,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与死神进行着无声的抗争。
手术室外,爸爸焦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他来回踱步,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踏得格外沉重。
他的眼神里满是担忧与不安,双手紧握成拳,指甲几乎要嵌入掌心。
他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祈求上苍能保佑妈妈挺过这一关,哪怕是用他自己的寿命去换取妈妈的平安,他也心甘情愿。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每一秒都显得那么漫长。
终于,经过医生们紧张而有序的抢救,手术室的门缓缓打开,医生们疲惫却带着一丝欣慰的神情走了出来。
他们告诉爸爸,妈妈已经脱离了生命危险,但身体受到了极大的损伤,需要长时间的休养和调养。
听到这个消息,爸爸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了下来,他瘫坐在椅子上,泪水夺眶而出。
那是感激的泪水,也是庆幸的泪水。
他感激医生们的全力以赴,庆幸妈妈能够挺过这一生死关头。
然而,这场生死考验给妈妈留下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创伤,还有心理上的阴影。
此后的几年里,妈妈一直没能再怀上孩子。
每当看到别人家的小孩在妈妈怀里撒娇,她的眼神里总会闪过一丝落寞与无奈。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已经无法再承受孕育新生命的重任了。
村里的接生婆,是个满脸皱纹、眼神里透着几分世故的老妇人。
她每次看到妈妈,都会用那双历经沧桑的眼睛上下打量一番,然后摇摇头,叹口气说:“唉,你这身子骨,怕是再也难有孩子了。”
妈妈听了,只是默默地低下头,心里五味杂陈。
她知道接生婆说的是实话,但她还是不愿意相信这个残酷的现实。
她多么希望有一天,自己也能再次感受到新生命在腹中跳动的喜悦啊。
都会摇着头,用一种近乎笃定的语气说:“你这身子骨,怕是伤得太重了,往后怕是难再有娃了。”
她的话,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了妈妈的心里,也让爸爸的眉头紧锁。
那一年,我四岁,家里跟大伯家分了家。
分家的那天,气氛紧张得仿佛能点燃空气。
爸爸站在堂屋中央,脸涨得通红,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颤抖:“我盖新房的时候,出的钱最多,出的力也最大,凭什么到头来,我家只能住这破土坯房?”
他的眼神里,满是不甘和愤怒。
大娘正坐在一旁,掀开衣服给堂弟喂奶,听到爸爸的话。
嘴角一撇,露出了一丝讥讽的笑容:“你们家连个儿子都没有,要那么大的房子干啥?难不成还能传给外人?哼,真是笑话。”
她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直刺爸爸的心脏。
奶奶也在一旁帮腔,她扯着嗓子嚷嚷着,声音尖锐而刺耳:“丫头片子早晚都是别人家的人,你以后啊,还得靠侄子给你养老送终呢!别做梦了。”
她的话,让爸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整个人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爸爸听了这话,整个人瞬间就像泄了气的皮球,精神一下子垮了下来。
他的眼神变得空洞而迷茫,仿佛失去了方向。
那一刻,我站在一旁,心里一阵心疼。我看着爸爸那落寞的背影,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让他和妈妈过上好日子。
这场景,现在回想起来,是不是觉得特荒诞可笑?
可那时候,在村子里,这种重男轻女的想法,简直太普遍了。
在他们眼里,侄子才是自家人,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一文不值。这种观念,像一座无形的大山,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爸爸从堂屋出来,垂头丧气地坐在院子里那块大石头上。
月光洒在他身上,在地上拉出了一道长长的、孤独的影子。他低着头,双手无力地垂在两侧,仿佛整个世界都抛弃了他。我看着他,心里一阵酸楚。
我悄悄走过去,从背后紧紧抱住他的脖子,轻声说:“爸爸,你别难过了。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不好受,但你要相信,我和妈妈会一直陪着你的。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你和妈妈的,让你们过上好日子。”
我的声音虽然轻柔,但语气里却充满了坚定和决心。
爸爸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有些哽咽:“好,我的夏夏真乖。爸爸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有你这句话,爸爸就心满意足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欣慰和温暖。
最后,我们还是无奈地搬进了那间破旧的土坯房。
家里的老黄牛、犁田的工具,全都给了大伯家。我们只分到了一台快散架的脚踩打稻机,那机器一踩就吱吱作响,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搬家的那天晚上,妈妈在灶下生火。她用力地吹着火柴,可不知道怎么回事,火就是点不着。这房子是太爷爷盖的,黄泥砖砌的墙,茅草盖的顶。
因为长时间没人住,屋里潮气重得厉害,仿佛能拧出水来。一盒火柴都用完了,火还是没生起来。
妈妈看着那堆湿漉漉的柴火,终于忍不住了。
她捂着脸,肩膀不停地抽动,无声地哭泣着。她的哭声,虽然压抑,但却充满了委屈和无奈。
我知道,她心里一定有很多苦楚和不甘,但她却选择默默承受。
爸爸默默地把挑来的水倒进破口的水缸里,水溅起的水花打湿了他的裤脚。
他缓缓走到妈妈身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妈妈一下子扑进他的怀里,“哇”的一声哭了出来。那哭声里,满是委屈和无奈,仿佛要把所有的痛苦都释放出来。
爸爸紧紧地抱着妈妈,轻声安慰着:“别哭了,别哭了。咱们虽然住得不好,但只要咱们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大的幸福。”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却充满了温暖和力量。
那一刻,我看着他们紧紧相拥的身影,心里充满了感动和温暖。
我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多少困难和挑战,只要我们一家人团结一心,就没有克服不了的难关。
那夜,我睡在北厢房的床上,寒风就像个调皮又可恶的家伙,从四面八方的缝隙里钻进来,冷得我直打哆嗦。
我蜷缩在硬邦邦的棉被里,心里暗暗祈祷:老天爷啊,求求您了,让妈妈生个弟弟吧,这样她和爸爸或许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也许是我的祈祷起了作用,没过多久,妈妈真的怀孕了。
村里的人一听说妈妈怀孕了,都围过来说:“看这肚子尖尖的,还这么爱吃酸的,肯定是个儿子。”
爸爸嘴上虽然说“儿子女儿都一样”,可到了晚饭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跟妈妈说:“张大头邀我明年去广东打工,说那边机会多,挣点钱,咱们家也盖个楼房,不然以后讨儿媳妇都难。”
奶奶也送来了两只下蛋鸡,还特意叮嘱我:“夏夏,这些鸡蛋是给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吃的,你可千万别嘴馋偷吃,知道了吗?”
村里的那些婆娘们也凑过来问我:“夏夏,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呀?”我毫不犹豫地大声回答:“弟弟!”
那些婆娘们听了,顿时哄堂大笑,还打趣我说:“有了弟弟,你爸妈就不疼你咯。”
我一听,急得直跺脚,大声反驳:“才不会呢!我永远都是爸妈的宝贝!”
可她们笑得更欢了,完全没意识到,这么一句话,会让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心里有多害怕、多不安。
那时候,计划生育政策已经实行了,不过规定农村户口的家庭,如果头胎是女孩,是可以再生一个的。
时间一到,妈妈就开始发动了。
她疼了一整天,孩子就是生不下来。
第二天,天还没亮,奶奶就急匆匆地去找村里的屠夫,砍了一大块肥猪肉,还提了一根猪棒骨回来。
奶奶提着肉回来后不久,妈妈终于生了,可生下来的却是个妹妹!
奶奶拎着那袋肉站在院子里,接生婆在屋里喊她:“进去看看孙女儿呗,又白又胖,可招人喜欢了!”
奶奶却头也不回地说:“不看了,老大家那几个小子还等着我做早饭呢!”
说完,就把那根猪棒骨留下了,肥肉全提走了。那时候,大家生活都苦,没什么油水,所以家家户户都爱吃肥肉,骨头反而便宜。
我走进屋里去看妹妹,她皱巴巴的,脸红得像个小老头,跟接生婆说的白白胖胖完全不一样。
妈妈虚弱地躺在床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茅草屋顶,眼泪顺着眼角慢慢流了下来。
爸爸坐在床边,默默地抽着烟,说:“别哭了,生都生了。”
妈妈生孩子的时候,正好赶上秋收,爷爷奶奶都在大伯家忙得热火朝天,爸爸和我也忙着收稻子。
妈妈只躺了三天,就下地给我们做饭,结果落下了毛病,一到下雨天,全身就疼得厉害。
那年过年,城里的两个姑姑也回家吃年夜饭。
大娘陪着姑姑们在屋里搓麻将,妹妹饿得“嗷嗷”直叫。
妈妈在烟熏火燎的厨房里,跟奶奶一起准备年夜饭,忙了一下午,好不容易把饭菜都弄好了。
妈妈去喂完妹妹,回来一看,桌上根本没有她的位置。爸爸和二堂哥下了桌,奶奶还劝说:“别搞那么麻烦了,咱们就在厨房吃吧。”
这也太欺负人了!我气得直抓着爸妈的胳膊,嚷嚷着要回家。
妈妈抱着哭个不停的妹妹,一边轻轻地拍着我的头,说:“小孩子懂什么,快吃饭。”
那晚,我们离开大伯家的时候,大娘笑着,可那笑里却藏着刀,她阴阳怪气地说:“弟妹,其实你比我轻松多了。你都不知道,养三个儿子有多累。”
那晚,没有月光,大年三十,家家户户的灯都亮着,那暗淡的黄光洒在泥泞的乡间小路上,显得格外凄凉。
我轻声问爸妈:“他们这么欺负咱们,你们为什么要忍啊?”
爸爸烦躁地瞪了我一眼,说:“你小孩子懂什么,别瞎掺和。”妈妈的脸隐藏在阴影里,声音低低地说:“谁让我生不出儿子呢。”
那一刻,我心里又害怕又愤怒,害怕的是爸妈一直这么忍气吞声,愤怒的是他们竟然不相信我真的会照顾他们。
从那以后,爸爸也没去广东打工。因为他觉得,家里没有儿子,盖新房也没什么意义,就这么得过且过吧。
乡下的人,平时看着朴实憨厚,可一旦狠起来,那扎人的话比刀子还伤人。
后来,爸爸多了个外号,叫“张骡子”。
骡子大家都知道,是马和驴交配生的,不能繁殖后代。
村里修族谱要出钱的时候,有人笑着说:“张骡子家就不用出钱了,反正也没人传宗接代,还要他们出钱,这不是欺负人吗?”
爸爸听了,憋得满脸通红,却一句话都不敢说。妈妈也只能在家里偷偷地抱怨几句,在外面还得强颜欢笑,不敢顶嘴。
我改变不了他们,那就只能让自己变得更强。他们叫爸爸“张骡子”,我就扯着嗓子骂他们全家都是骡子。
堂哥要是敢欺负我和妹妹,我就像只小野兽一样,用牙咬,用脚踢,哪怕把自己打得鼻青脸肿,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来。
奶奶趁我们不注意,把我家刚孵出的小鸡仔抓走了,说是帮我们养着,结果养着养着,就成了大伯家的了。
我一看,气得火冒三丈,追出去就把小鸡仔抢了回来。
大娘更过分,把黄牛拴在我家地边,让牛把我家刚长出来的空心菜吃得干干净净,还假惺惺地说不是故意的。
我一听,直接把她家菜园的门打开,把鸡全放了进去,那些鸡在菜园里一顿折腾,没一会儿,一园子的菜就被啄没了。
大娘气得叉着腰,站在菜园门口骂骂咧咧,我毫不示弱,叉着腰回怼:“你要是再敢吃我家菜,我就拿镰刀把你田里的秧苗全割了!”
从那以后,村里人都说我恶名昭彰,那些大娘婶子还劝我:“你没有哥哥弟弟,脾气这么大,到时候嫁到婆家,可没人给你撑腰!”
妈妈也跟着叹息说:“她这样,以后怕是嫁不出去咯!”
可是妈妈,你知道吗?我这么做,只是想保护你,保护我们这个家啊。
转眼间,妹妹到了上学前班的年纪。那天,发生了两件彻底改变我人生的大事。
第一件事,妹妹上学前班的第一天,老师教大家数数,教了三遍之后,妹妹竟然能从一数到一百了。
代课老师是村里的,她一脸惊喜地跟妈妈说:“你家秋秋可比夏夏聪明多了。”
我听了,心里虽然有点失落,但更多的是为妹妹感到骄傲。
第二件事,同族的八大伯被诊断出胃癌。那时候,农村没有医保,癌症对于农村人来说,简直就像被判了死刑一样。
可没想到,八大伯的女儿,中专毕业后在城里工作,她毫不犹豫地把八大伯送到了医院,切掉了半个胃。
没想到,八大伯竟然奇迹般地活了下来,还在村里绘声绘色地讲着医院里的趣事,仿佛在向大家宣告,他战胜了死神。
这两件事,就像两颗石子,投入了我平静的生活,激起了层层涟漪,也让我开始重新思考自己的人生……
那天从八大伯家回来,妈妈拉住正准备打扑克的爸爸:“建军,秋秋这么聪明,我们好好培养她,绝不会比儿子差!”
有了信心,爸妈面色焕然一新。
其实,他们从来没偏心我和妹妹,可从那以后,妹妹开始受到更多偏爱。
只要有一只鸡腿,肯定是她的;她不想吃早饭,妈妈会给她五毛钱去买玉米糕;我只有生病了,才有这种待遇。
过年时,妹妹总是穿新衣服,我只能穿姑姑们丢下来的旧衣服。
秋收那会儿妹妹不用去地里,妈妈说:“你这手是用来写字的,干这些没用。”
她总劝妹妹:“秋秋,好好学习,给家里争光。”
妹妹确实聪明,一直班里第一,每学期都有奖状。
那个年代,奖状可有份量。
不得不承认,学习很大程度靠天赋。我比妹妹努力不知多少倍,每晚十一点睡,早上五点起,骑车去学校路上背十个英语单词。
周末爬山砍竹子、采蘑菇、摘茶叶、捡茶籽,攒钱买课外习题。
但结果呢?我就是人群里最普通的那个,像电视剧里的背景板,小说里的路人甲,同学聚会上被遗忘的那个人。
妈妈一直在耳边嘱咐:“夏夏,你是姐姐,你得护着妹妹,支持她。”
不用她说,从妹妹出生那刻开始,我就在护着她。
几年过去,我参加中考。成绩还没出,村里的香香邀我去广东打工。她满脸憧憬:“工厂一个月能挣八百,我可以买漂亮裙子,还想烫头发。”
大热天,大娘坐在大枫树下摇蒲扇对妈说:“夏夏能去了,你们就轻松多了。”
妈妈露出笑容:“是啊,现在就看秋秋了。”
我磨磨蹭蹭,终于到成绩公布那天。太阳火辣辣地晒着,我却冷得手脚像冰。尽管拼了命,我还是差一中分数线九分。就是差九分…… 要是我更努力点,要是多做几套题,要是每次考试都认真检查…… 我是不是就能不一样了?
二中的录取通知书寄到家里。
那天晚上,昏黄灯光下,妈妈看着通知书叹气:“夏夏,二中每年考上大学的也没几个。秋秋今年五年级,我们打算明年送她去县城读初中,可那开销不小…… 你俩要是都去读,我们怎么办……”
白炽灯接触不良,发出 “刺啦刺啦” 的声响,像锯齿一样反复切割我的心。爸爸妈妈默默看着我,等我主动说:“那算了,我不读了。”
妹妹天真地说:“姐姐想读高中就去读呗,我乡里上初中也是一样。” 爸爸斥责她:“你知道什么,乡里哪能跟城里一样?”
沉默良久,我紧握拳头说:“那我不读高中。” 我几乎哀求:“班主任说我这成绩去念中专能免学费。爸,妈,等我中专毕业,一定把这钱挣回来。”
现在回头看,我能理解爸妈的选择。家里资源有限,要把钱花在最有希望的身上。像我这样普通的女孩,注定被放弃。如果有机会重来,我一定跪地求着,拼尽全力也要去念高中。
奶奶大娘都责备我:“你怎么就不能体谅爸妈?别人姑娘都去打工了,你成绩不好还念书,有啥用!”
村里婆娘们也劝爸妈:“现在中专不包分配了,读了也没啥用。要是儿子就算了,一个女儿,花这么多钱干嘛啊!让她早点去打工,给你们盖房子,现在这土砖房什么时候塌了都没准。”
开学前,妈妈给我钱,一遍遍叮嘱:“供你不容易,省着点花。”
中专在市里,消费完全不同。两百块一个月勉强吃饭。那时候网络才兴起,我上了 QQ
香香跟我聊:“流水线活累死人,一天十二小时,一月只有四天假,完成不了任务还扣钱。每天盯着零件,我快疯了。”
她又说:“夏夏,还是读书好。我们对面一外企,那些白领穿高跟鞋、涂口红,坐办公室多轻松。”
韩剧当时很火,我选的专业是商务韩语,给自己定了目标:我要进外企,在格子间里上班。虽然没初中那么拼,我也没松懈,努力学。室友去网吧打游戏追剧,我查资料,跟韩剧练口语。
每天六点起床,跑步吃早饭复习,没课时做兼职,剩下时间泡图书馆。
那个时候学校风气差,没几个人学习。男女生染着流行的杀马特发型,女孩画浓烟熏妆看不见眼珠,男孩打耳钉抽烟。
有些胆大的,食堂还抱着亲吻摸。只要不出大事,老师根本不管。
为了省路费,我平时不回家。每次打电话,妈妈总是反复叮嘱:“在学校别惹事,钱要省着花,我们赚钱不容易。”
我几乎不买新衣,只有两件内衣换着穿,化妆品更不碰。
跟室友出门,点最便宜的柠檬水花两块钱都心虚。是的,妈妈的话让我花每分钱都觉得愧疚。
好多年后能赚钱了,逛街第一眼还是看价格。即使能买得起,也没底气。
贫穷,深深刻进骨子里,一点点磨也磨不掉。可能这影响一辈子。
高年级时,有个帅哥赵亮喜欢我。追了我两个月,每天楼下买吃的等我。
室友劝我答应他:“他那么帅,家里还挺有钱,对你不错,试试呗。”
我拒绝了。抽烟喝酒打架,对十五六岁女生来说是酷,有个性,但我不喜欢。
一个月后,赵亮谈新女友了,是隔壁大学的学姐。他带着她满校炫耀,很多男生羡慕他够本事。
还特地在我面前炫耀。宿舍大家不满:“才多久就改投别怀抱了。”
“我觉得那女的也不怎么样,比夏夏差多了,个子还高。” 宿舍长轻声说:“她是师大的,正经大学生呢。”
全宿舍瞬间安静。那时候,我们都懂了,一条看不见的鸿沟,把我们和她们隔开。
学历崇拜让那些男生羡慕赵亮,因为他跨过了那道沟,牵上了她们的手。那个学姐好像根本不怎么上课,整天跟着赵亮往学校里晃悠。
妹妹考上了县里的初中,爸妈在县城租了个小房子陪读。这事儿一传开,村里立刻炸了锅。
奶奶拄着拐杖跺脚骂道:“一对女娃儿,你们这么费劲,不就是白白给别人家送钱吗!”
还说,“有钱还不如投给自家侄子,别等人家死了都没人给你摔盆儿。”
村里人表面不说,背地里也暗暗笑话,说啥爸妈不如去招个上门女婿。
妈妈硬着一口气,叮嘱妹妹一定要争气,也跟我说:“你也得好好读书,等你实习了,爸妈的负担才轻点儿嘛。”
那个时候,小县城的机会不多,爸妈推着板车卖炒粉,有时候还被城管赶,挣的钱勉强够家用。
中专是三年,前两年在学校,暑假开始实习。
学校统一安排去流水线干活,我拒了,跟几个一起努力的同学决定自己找工作。
过去两年,我成绩一直很好,还参加了几个竞赛,拿了奖,算有点筹码。
我买了套职业装,让室友帮我化了妆。那天阳光明媚,我出门时觉得满天霞光像是在给我加油。
带着简历,自信满满去参加一家外企的面试。谁知碰上了师大的那个学姐,她也来面试。
我心里一紧,但很快镇定下来。
她天天逃课,不是网吧就是酒吧,而我从头到尾都认真学习。等候的时候,我反复默念韩语自我介绍,力求完美。
面试官出现了,迅速扫了一眼简历,把我们分成两组,“李琳、张开、李碧、郑夏夏……”
轮到我时,我站起身,准备战斗。
可下一句,简直就是一盆冷水浇头。
“你们跟着刘工去工厂那边。剩下的,可以留下复试。”
我走上前去,激动地问:“经理,为什么?你看我的简历,我成绩好,奖也拿了,口语也不错……”
她淡淡地瞥了我简历一眼,“可是你是中专学历,我们办公室最低本科,如果特别优秀,专科我还可以争取。”“中专啊……”
她顿了顿,“实在是太低了……”
我像是从高台上摔下来,心像被摔得七零八落。
一边听她说:“你跟刘工去,到时候表现好,提你做组长。”
那学姐进了复试,她走时朝我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
那天回家时,大雨倾盆,我淋成了落汤鸡,哭得像把心撕成碎片。
为什么我这么努力,碰不到那块敲门砖?我不服气,继续投简历,但一家不留。甚至有家公司直接说:“鸡头配凤尾,我们肯定选凤尾。”
爸妈知道后,安慰我:“大家都是这样,慢慢来,有工作就行。”
大娘还讥讽:“早说过了,现在的中专生没啥用了,你这书白读了。”
如果我的命运就是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那这两年努力,难道真白费了吗?
室友看我情绪差,拉我去看电影。票是五块钱薅的羊毛。
在影院门口,我又碰到那学姐。她打扮完全变了,整个人散发出职业女性的气质。
她笑着说:“我跟赵亮分手了,咱俩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晃了晃手里的咖啡,“你想赶上我,先考个大学吧,中专生。”
考大学?我还能考吗?我陷入迷茫。
正好家里赶双抢,我回了老家,碰见了香香。她怀孕了,三天后就要办婚礼,可她才满十八,离生娃只有两个月。
婚礼当天我去看她,她挺着大肚子,头发乱糟糟盘着,穿着红色纱裙,口红往外晕开了一大片。问她:“你老公对你好不好?”
她笑着说:“他跟我一个厂子,稀里糊涂地睡了一晚,现在孩子都有了,又有什么好不好。”
我问她以前说要染头发怎么办?她答:“他不让,说蓬头散发像坐台的。”
酒席结束出来,下起了雨。夏天的雨啪啪地打在脸上,我冒着风雨加快脚步,心里害怕极了。
我怕自己会像香香一样,屈服命运,做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早早怀孕结婚,糊里糊涂地过完一辈子。
我踩着泥泞推开摇摇欲坠的院门,大声吼:“爸,妈,我要考大学!”
堂屋坐满了人,爸妈刚从地里回来,腿上还有泥。
爷爷奶奶、大伯和大娘,还有一对陌生母子也在。陌生母子是大娘娘家的远亲,儿子二十四岁,傻傻的,村里人都觉得他是大龄剩男。
大娘想撮合我跟那男的婚事,奶奶听我说考大学,臭骂我脑子有问题。大娘还打圆场,“夏夏,你刚喝了酒吧,说啥胡话。”
她说那男的家条件好,刚盖了楼房,“你是我亲侄女,有好事才考虑你。”
“大姨笑:“彩礼三万都出,还有嫁妆不用准备。”
“奶奶乐呵呵地说:“一看就是好人,以后一定会善待我孙女。”
大姨上下打量我,“就是你瘦了点,生孩子可能受罪。” 接着说:“我家大强也不小了,这月十八就订婚,俩孩子一起去广东打工,年底结婚。”
当时乡下相亲流程就是这样:订婚、一起打工、打工时怀孕,过年回来结婚。
妈妈结巴着说:“夏夏还小呢。” 奶奶怒斥:“马上十八了,小啥小!”
爸爸抽着烟卷,面对奶奶的怒眼一直沉默。他们都软弱,老是这样。
我一气之下把桌子掀翻,喊大娘:“他家条件好你嫁去啊!你敢逼我,我就吊死你家门口,看谁敢做你媳妇!”
这份婚事才没了下文。大娘在村里散播我的 “恶行”,姥姥们都说我疯了,“人家正经高中生都考不上大学,她个中专生做什么白日梦。”
还有人讥笑说,“考大学是种白菜吗?撒点种子就能长?”
奶奶把妈妈骂得狗血淋头,“嫁不嫁你说了不算,那三万元彩礼正好给大哥装修房子,大宝也二十二了,早该说媳妇了。”
那晚妈妈问我作为中专生怎能考大学,我眼里闪着光,迫不及待讲出计划。
复读学校愿意接我,隔壁县有个不错的学校。长时间没声,妈妈问:“学费多少?”
我说:“一学期三千。” 复读学校是营利制,我这水平,真交足钱他们都不太想收。
妈妈叹了口气:“这么多钱。”
她在街边卖铁板炒粉,一份才一元,赚三毛钱,她掏出一个旧铁盒,在昏黄灯光下数着皱巴巴的票子。“这钱本来想给你妹妹报奥数班,现在给你也不够!”
妈妈的手长年劳作又黑又皱,眼角布满细密皱纹,她静静看着我。
我死死攥紧拳头,抵住内心的羞愧,跪在爸妈面前:“算我借的,以后我加倍偿还,不,五倍十倍都行,求你们了。”
求求你们,别折断我梦想的翅膀。求求你们,也请看一看我这个普通但努力的女孩。
妹妹哭了:“妈,让姐姐读吧,我不上补习班了,我保证拿第一。”
沉默的爸爸把烟掐了:“就一年,不行你就乖乖打工嫁人。”
那晚,妹妹和我挤在一张小床上,她轻声说:“姐,我现在才发现拿第一没那么简单。”
我们生来就是点,后来变成圆。圆越大,看到的未知越多,知道自己有多渺小。
有些人因此蜷缩,只做有限的球。但我不会!哪怕注定平凡,我也要膨胀再膨胀。就算最后只是一粒宇宙尘埃,我也要全力以赴,绝不后悔。
整整一周,我被嘲笑和谩骂包围。奶奶骂我是蠢人多事,白日做梦,没大学生的命。村里人都断定我会失败,劝爸妈别浪费钱,把钱留养老。
七月中,我跟爸妈和妹妹告别去隔壁县读书。
妹妹在村口送我上车:“姐,你要加油!秋秋,不想一辈子烂在这儿,你别拖后腿。我真羡慕你这么聪明。”
那年妹妹初二,我相当于高三。复读班不好上,大家都学过高中,有基础,老师讲得快,我们这种差生根本跟不上。起初,我就像听天书一样,啥都不懂。
爸妈只给学费,我每天帮食堂阿姨刷碗,免三顿饭。
吃剩啥吃啥。后来阿姨见我干劲足,特意留鸡腿或红烧肉给我:“你还长身体,不能老吃剩菜。”
我一顿能吃五两饭,那时候根本不怕胖,只觉得怎么吃都不够。
晚上十点半宿舍熄灯,我拿着书在走廊复习。走廊是感应灯,一会儿亮一会儿灭,我得来回走动。
夏天蚊子特别多,花露水一点用都没有。怕吵到别人,我不能拍手,只能狂蹬腿,一晚上腿上布满包。
学校气氛压抑,大家埋头苦读,几乎不交流。我有太多不懂,却没人愿意帮我。后来班长江心看不下去:“我教你吧。”
我总找她问题,她语气不算好,但我不介意,社会给的教训比这重多了。我开始发现她其实人挺好,借给我她高一高二的笔记和练习册。
用眼过度视力下降,一百多块钱一副眼镜我买不起,只能硬扛着。成绩从倒数第一慢慢往上爬。时间不等人,再不努力可不行。
学期快结束时,年前最后一次月考,我倒数第十八,三百多分。很多高中生闭着眼都能考得更高,对我来说,这真是用尽了全力。看到成绩单,我笑着笑着哭了。
大年三十晚上,爸爸推门进来,“你不出去看春晚?” 我叼着笔头也不抬,“先做完题。” 他沉默良久,转身关门。电视里 “难忘今宵” 缓缓唱响。
初二那天,奶奶和大娘又提亲事:“这次是二婚,人家能出八万彩礼,过了这村没这店了。”
爸爸难得硬气:“等她考完再说。”
大娘翻白眼:“女孩子青春哪有几回,过了二十没好行情,你们不听劝,将来要后悔。”
过完年,二月,时间紧张。我到了瓶颈,时间永远不够用,焦虑得慌。食堂阿姨不让我刷碗了。
我慌了神,妈妈只给我一百块生活费,根本撑不了一个月。阿姨笑着说:“以后三顿饭你都来吃,不收钱。我看你用功,就支持你。”
“谢谢阿姨!” 我笑着心都软了,拜她一躬。阿姨红了眼,“你能这么努力,我女儿要是你,砸锅卖铁也供她读书!”
江心看出我慌张,晚自习前拉着我画了张纸,是一棵大树:“你把朝代历史当成这棵树,年份是主干,发生的事是枝丫,一点点填满。记忆也有技巧,找到适合自己的方法。”
她帮我打开了瓶颈。
我摒弃杂念,不分昼夜狂学。六月,宿舍楼下小栀子开了花,暗香浮动。高考像巨轮滚滚而来。
6 号晚饭后,江心拉着我去操场溜达。夜色渐暗,她半张脸浸在阴影里:“夏夏,你今年考不上,还要来吗?”
我紧握拳头:“应该不会有机会了。你别担心,这次你肯定考上。”
“可我想去的是复旦啊!” 她忽然拉住我手,“走,我们抓紧最后时间,再刷一套题。这道一定会考!”
考试过程中每秒都难熬,身心俱疲,走路倒像飘着似的。
考完,收拾行李,和江心道别。我说:“谢谢你那天拉我做卷子。”
她笑得灿烂:“我就说这题肯定会考!”
爸为了供我们两姐妹读书,在工地打工,妈推板车卖炒粉。那天我去找她,正好又被城管追。
板车又旧又重,妈妈踩着踏板上坡,拢着头发用力撑着。我眼眶涩得厉害,快跑上去顶住后面。
妈妈回头笑出褶子:“考完了?”
没问成绩,晚上给爸爸贴膏药时说:“你决定要考大学,我和你爸也供你。以后别怪咱俩偏心,双抢完,你就去打工吧。”
原来,他们一直都不相信我能考上。
那天公布成绩,刚好是奶奶的生日。
妈妈凌晨五点就起床,跑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坐最早的班车回家。
她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大娘则在院门口一边洗菜一边唠嗑,那把芹菜硬是被她洗了半个小时。
菜一个接一个地端上桌,妈妈还没停下手里的活儿。
因为是大寿,来了不少亲戚,一共摆了三个圆桌。
大家都坐好了,却没给妈妈留位置。姑奶奶喊厨房那边忙得焦头烂额的妈妈:“桂花,别忙了,快上桌坐下!”
奶奶敲了敲碗:“别理她,人家就是那别扭性子,不爱上桌。”
妹妹盯着墙上的钟,低声问我:“姐,已经十二点了,现在能查成绩了吗?”
没想到大娘听见了,轻蔑地笑了一声:“查啥呀,人家辛辛苦苦读了三年还不一定能考上,她本来就不聪明,才读了一年,能上就怪了。”
又讥讽我:“你能考个三百分不?” 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着丧气话,舅爷爷更是怒斥我爸:“女娃就该早早嫁人,你就让她瞎折腾,浪费了多少钱!”
大娘笑得肥肉直抖:“他都没儿子,这才没法子。”
奶奶板着脸:“你之前不是说好了吗,夏夏要是没考上,你那块宅基地就给大宝,别反悔!”
爸爸肩膀绷得紧紧的,把那部旧诺基亚递给我:“查查吧。” 大娘嗑着瓜子,不怀好意:“夏夏,大家都关心你,开免提查呗。”
我心里清楚,我的成绩不仅关乎我自己,将来还关系到爸爸的面子、妈妈的腰杆儿,还有那块一直没用上的宅基地。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查询电话,输入那个记得烂了的考号。等候的时候煎熬极了,终于听到机械的播报声:
语文121。
英语105
文综240
总分548
那年文科二本线是523,一本线是 578
我的手一直在抖,耳朵嗡嗡的,我怀疑是不是听错了,又按了几遍确认。屋里嘈杂吵闹着顿时安静下来,只有那机械的播报声在回响,狠狠敲击着我的心。
妹妹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来抱住我:“姐,姐,你考上了,你考上二本了,你比分数线多了 25 分,你太厉害了!”
爸爸眼眶也红了,端起面前酒一饮而尽,嘀咕道:“考上了,真的考上了……”
妈妈不知啥时候已经靠在大门上,她背过身,用手轻轻抹着眼角,越抹越哽咽,慢慢蹲了下来。
爸爸站过去,拍拍她肩膀:“哭什么啊,这是好事。”
他说,“夏夏考上大学了,咱们以后有盼头了。” 妹妹伸手擦拭我的脸,笑呵呵地说:“姐,你别哭了。”
我自己都没意识到是不是哭了,一抹却全是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