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总锁旧衣柜,她去世我打开,里面躺着童年我
发布时间:2025-12-10 03:10 浏览量:3
钥匙插进锁孔时,我的手在抖。铜锁已经锈得发绿,但锁簧弹开的“咔哒”声却异常清脆,像骨头断裂。母亲去世七天了,这衣柜她锁了一辈子,钥匙贴身挂着,洗澡都不摘。现在它躺在我汗湿的手心,硌得生疼。
我拉开柜门。
灰尘混着樟脑丸的气味扑出来。然后我看见了“我”。
一个大约七八岁的男孩,蜷缩在衣柜最底层,穿着我记忆里那件蓝白条纹的海军衫,膝盖上还贴着卡通创可贴。他闭着眼,胸口微微起伏,像是在熟睡。我的呼吸停了。血液冲上头顶,又在瞬间冻成冰碴。
“喂。”我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男孩没动。
我蹲下来,伸手去碰他的肩膀。指尖传来温热的、实实在在的触感。他哼了一声,慢慢睁开眼。那双眼睛,和我小时候照片里的一模一样,清澈,带着刚睡醒的懵懂。
“妈妈?”他嘟囔着,坐起来,揉着眼睛看我,“你是谁?妈妈呢?”
我张着嘴,发不出任何声音。衣柜里除了这个孩子,只有几件母亲的老旧衣服,空荡荡的,没有任何能藏匿一个活人的机关。他就这么凭空出现了。
“我妈妈呢?”男孩爬出衣柜,站在我面前,仰着头。他比我记忆中的自己更瘦小,脸色有些苍白。
“她……”我喉咙发紧,“她不在了。”
“去哪儿了?”他追问,眼里迅速聚起水汽,“她是不是又去加班了?让我在衣柜里等她,说回来就给我带小蛋糕。”
加班。小蛋糕。零碎的记忆碎片猛地刺进来。是的,有那么一段时间,母亲总是晚归,每次把我哄进衣柜,锁上门,说那是我们的“秘密游戏”,为了防坏人。我就在黑暗里等着,有时等着等着就睡着了。
“这不是游戏,对吗?”男孩看着我,突然说。他很敏感,像小时候的我。
我摇摇头,努力让声音平稳:“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几岁?”
“王小远。七岁半。”他回答,然后警惕地退了一步,“你到底是谁?为什么在我家?”
王小远。我的名字。七岁半。那一年,父亲刚刚离家,母亲开始拼命工作,也是那一年,我身上开始出现一些莫名其妙的淤青。母亲说是摔的,可我总觉得不对。
“我是……”我看着他,一个荒谬的答案在舌尖滚动,“我是长大后的你。”
男孩愣住了,然后“噗嗤”笑出来,眼里的戒备少了些,换上孩子觉得大人在开玩笑时的神情:“骗人。你那么老。”
老。三十岁的我,在他眼里确实老了。我走到五斗柜前,拿起母亲的相框,又翻出我小学的毕业照,递给他。“你看。”
他看看照片,又抬头看看我,反复几次。笑容慢慢从他脸上消失。他走到墙边的旧镜子前,踮起脚,照照自己,又扭头看我。镜子映出一大一小两张脸,眉眼间的相似无法否认。
“你真是……我?”他声音变小了,带着恐惧和困惑,“那我怎么在这里?妈妈为什么把我锁起来?还有,你说妈妈‘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我无法回答。这一切超出了我能理解的范畴。我拉起他的手:“我们先出去。这里闷。”
他的手很小,很软,微微出汗。碰到他的一刹那,一股强烈的酸楚冲上我的鼻尖。我几乎要落泪。这个被我遗忘在记忆角落、锁在衣柜里的小小的自己,此刻正真实地站在我面前。
我带他到客厅,给他倒了杯水。他捧着杯子,小口喝着,眼睛不停地打量这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家——母亲去世后,我还没来得及收拾,一切保持着原样,只是更旧了。
“妈妈呢?”他又问,这次带着哭腔。
我坐在他对面,双手交握:“她去世了。生病,很突然。”
男孩的杯子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他没去捡,只是瞪大眼睛,眼泪大颗大颗滚下来,但没有声音。这种无声的哭泣,我太熟悉了。母亲打我之后,我就是这样哭的。
“你骗人!”他终于喊出来,声音尖利,“妈妈不会死的!她说过要一直陪着我!”
“她没有!”我脱口而出,积压多年的情绪找到一个裂缝,“她只会把你锁起来!打你!然后告诉你是因为爱你!”
话一出口,我和他都僵住了。男孩的哭声停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有震惊,也有一种奇怪的、不属于孩子的了然。
“你……记得?”他小声问。
“我不记得!”我烦躁地站起来,在屋里踱步,“我只记得一些片段,一些感觉。但看到你……我就知道了。”我停下来,面对他,“她为什么打你?告诉我。”
男孩低下头,用手指抠着沙发破旧的绒面。“因为我不好。”他说,声音细若蚊蚋,“我总惹她生气。爸爸走了,她很难过,工作很累,我还老是哭,要爸爸,要买玩具,不好好吃饭……她说我不懂事,说我是她的累赘。她说,只有把我藏起来,关起来,我才不会惹麻烦,她才能喘口气。”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打在我早已结痂的心上。是的,就是这样。累赘。麻烦。这些词深埋在我的潜意识里,影响了我几乎所有的亲密关系。
“那不是你的错。”我说,声音干涩,“那不是一个小孩子的错。”
“可是妈妈她……”男孩抬起头,泪眼模糊,“她有时候也很好。会给我讲故事,会抱着我哭,说对不起,说只有我了。她说衣柜是最安全的地方,外面有坏人,会把我抓走。她说她锁上门,是为了保护我。”
保护。多么扭曲的“保护”。我的头痛起来,混乱的记忆像潮水般翻涌。黑暗的衣柜。钥匙转动的声音。母亲时而温柔时而狰狞的脸。还有痛,皮肤上的刺痛,心里的钝痛。
“那不是保护。”我蹲下来,平视他的眼睛,“那是错的。她生病了,心里病了,所以那样对你。你不该被那样对待。没有任何孩子应该被锁在衣柜里。”
男孩怔怔地看着我,像是在消化我的话。过了很久,他才说:“那……妈妈现在死了,我怎么办?你怎么办?我们……会消失吗?”
我愣住了。我没想过这个问题。这个从衣柜里出来的“童年我”,究竟是什么?是鬼魂?是执念的化身?还是我分裂的一部分意识?
“我不知道。”我诚实地说,“但你现在在这里。我们先……一起待着,好吗?”
他点了点头,依赖地靠过来。我身体一僵,随后慢慢放松,试探着,用手臂环住他瘦小的肩膀。这个动作,既是在安慰他,也像是在拥抱那个从未被安慰过的自己。
那天晚上,我给他做了简单的饭菜。他吃得很香,说和妈妈做的味道不一样。我睡在母亲的床上,他睡在我小时候的小床上。半夜,我被压抑的啜泣声惊醒。他做噩梦了,在梦里喊着“妈妈别锁门”。
我把他摇醒,他紧紧抱住我的胳膊,浑身发抖。“我梦见妈妈了,”他抽噎着,“她说我永远都出不去了。”
“你出来了。”我拍着他的背,“我保证,不会再有人把你锁起来。”
“你会把我锁起来吗?”他忽然问,在黑暗中眼睛亮得惊人。
“永远不会。”我说,心里某个地方坚定起来。
第二天,我开始整理母亲的遗物。男孩跟在我身边,像个小尾巴。他对我成年后的世界充满好奇,问个不停。我也从他断断续续的讲述里,拼凑出更多被尘封的往事。
“妈妈有一次喝醉了,”他坐在一堆旧衣服里,摆弄着一个褪色的铁皮盒子,“回来打开衣柜,抱着我哭,说爸爸不要她了,说全世界都讨厌她。然后她哭累了,就坐在衣柜地上睡着了,是我把她推醒的。”
我想象着那个画面:狭小的衣柜,醉醺醺的母亲,一个试图安慰大人的孩子。心里堵得难受。
“还有一次,她带了一个叔叔回来。”男孩的声音低下去,“她让我待在衣柜里,不许出声。我在里面听到他们吵架,摔东西。后来安静了,我偷偷推开一点柜门,看到那个叔叔走了,妈妈坐在沙发上,脸上有血。”
我翻找东西的手停了下来。这段记忆,我完全没有。是被刻意遗忘了吗?
“后来妈妈把我抱出来,给我洗了脸,还给我吃了糖。”男孩继续说,“她说,小远,男人都是坏人,只有妈妈对你最好。你永远不要离开妈妈。”
控制。这是赤裸裸的精神控制。利用恐惧和孤立,将一个孩子牢牢绑在身边。我感到一阵恶心和愤怒。
“她说得不对。”我对男孩,也对自己说,“不是所有男人都是坏人。也不是……所有母亲都懂得如何去爱。”
男孩似懂非懂地看着我。
在清理母亲梳妆台最底层抽屉时,我找到了一个硬壳笔记本。是她的日记。我犹豫了一下,翻开了它。男孩凑过来看,但他认识的字还不多。
日记断断续续,时间跨度很长。前面的内容多是和父亲的甜蜜,后来的笔迹越来越潦草,充满怨愤和绝望。
“……他又没回来,电话也不接。这个家他是不是不要了?”
“……小远一直哭,吵着要爸爸。我烦透了,打了他一巴掌。他吓呆了,不敢哭了。我心里又后悔又痛快。”
“……工作丢了。钱快没了。怎么办?小远还要上学。”
“……把他锁进衣柜吧。那里最安全。我也需要安静。就一会儿。”
“……今天又没控制住。他胳膊青了。我用粉给他遮了遮,老师应该看不出来。我是为他好,不管严点,他以后怎么办?”
“……我好像病了。看见他笑,我就生气。看见他哭,我更生气。我是不是疯了?”
“……只有锁在衣柜里,他才完全属于我。不会跑,不会惹事,不会像他爸一样离开我。”
最后几页,字迹虚弱颤抖:
“……检查结果出来了。没多少时间了。小远,妈妈对不起你。可是妈妈没办法。妈妈太怕一个人了。”
“……钥匙,就挂在我身上吧。这个秘密,跟我一起走。我的小远,应该干干净净地往前走,别回头。忘了衣柜,忘了妈妈不好的样子。”
日记在这里戛然而止。
我合上本子,久久无法言语。愤怒、悲伤、怜悯、理解,复杂的情绪绞在一起。她知道自己错了,但她无力改变,最终选择用锁和死亡来掩盖一切。她把那个受伤的童年我,连同她的罪疚和扭曲的爱,一起封存在了这个旧衣柜里。
男孩安静地靠着我,他虽然看不懂文字,但似乎感受到了那本子里沉重的情绪。“妈妈写的是什么?”他问。
“是她的痛苦。”我摸摸他的头,“和你没关系。不是你的错。”
“那她爱我吗?”男孩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我想了很久,看着母亲日记本上斑驳的泪痕。“爱。”我说,“但她爱的方式错了,而且她自己的痛苦太大了,大过了她爱你的能力。”
男孩低下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我有点想她,”他小声说,“也想那个……会给我讲故事、买小蛋糕的妈妈。”
“我也是。”我说。这是真话。恨意之下,那些稀薄的温暖记忆,依然存在。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这个“小远”像一对奇特的兄弟一样生活。我带他去超市,给他买了他小时候从未拥有过的玩具和零食。他显得很高兴,但眼神里总有一丝挥之不去的阴郁和不确定。他时常会突然问:“我什么时候要回衣柜里去?”
每次我都坚定地回答:“再也不回去了。”
但问题终究要面对。他是真实的吗?他会一直存在吗?如果被人发现怎么办?更重要的是,我感觉到,随着母亲遗物的整理,随着这个“小远”的讲述,我内心某些坚固又冰冷的东西在松动,在融化。那些长期以来的自我怀疑、对亲密关系的恐惧、内心深处那个觉得自己“不配被爱”的声音,似乎找到了源头。
一天下午,我们坐在阳台上晒太阳。男孩忽然说:“我好像……有点变轻了。”
我心里一紧。“什么意思?”
“就是……”他努力寻找措辞,“感觉没刚出来时那么实在了。阳光好像能穿过我的手多一点了。”他举起手,对着阳光。我仔细看,似乎,他的轮廓真的比前几天模糊了一点点。
“你要走了吗?”我问,声音有些发颤。尽管这一切如此诡异,但几天相处,这个小小的、承载着我所有童年伤痛的自己,让我感到了奇异的完整。治愈他,仿佛就是在治愈我自己。
“我不知道。”男孩看起来有些迷茫,但并不害怕,“这里很好。你对我很好。比我记忆里的妈妈……大部分时候都要好。”他顿了顿,看着我,“你后来,过得好吗?”
这个问题让我鼻尖一酸。我过得不算好,孤独,疏离,无法建立长久的关系,总在自我破坏。但此刻,面对这个七岁半的自己,我说不出口。
“我在努力过得更好。”我选择了一个诚实的回答。
“是因为我吗?”他问,“因为被锁在衣柜里的我?”
我点点头:“有一部分是。但我现在明白了,那不是我的错。也不是你的错。我们可以……把它放下。”
男孩笑了,那是一个如释重负的、真正属于孩子的笑容。“那太好了。”他说,“我有点累了。想再睡一会儿。”
那天晚上,他睡得很早。我守在他床边,看着他安静的睡颜。他的身体似乎更透明了一些。我知道,分别的时刻快到了。
午夜时分,他醒了。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
“我要走了。”他平静地说。
“去哪里?”我问,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几乎感觉不到重量了。
“回到你那里去。”他指指我的心口,“我本来就是你的一部分呀。只是被妈妈锁住了,现在……锁开了。”
眼泪终于从我眼里滚落。“对不起,”我说,“这么多年,我一直把你忘在那里。”
“没关系。”他伸出几乎透明的手,想擦我的眼泪,但手指穿了过去,“你现在找到我了。而且,你跟我说了,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我哽咽着重复,“你是个好孩子。”
他满足地笑了,身体像月光下的雾气一样,开始慢慢消散,化作点点细微的光粒,飘向我,融入我的身体。
“再见,”他的声音空灵地响起,“长大的我。要好好过呀。”
“再见,小时候的我。”我轻声说,“辛苦了。”
光点完全消失了。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月光如水。但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仿佛心里一个沉重、冰冷、锈死的枷锁,终于“咔哒”一声打开了。
第二天,我独自一人,彻底清理了那个旧衣柜。我把里面母亲的衣服都捐了,把柜子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敞开了柜门,让阳光和空气毫无阻碍地进去。
我再也不会锁上它了。
母亲用她的方式“保护”了我,也囚禁了我。但最终,打开那把锁的钥匙,不是她身上的那一把,而是理解、面对,和放下。那个躺在衣柜里的童年我,终于可以走出来了。
而我也将带着他,继续往前走。
声明:虚构演绎,故事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