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加班回家，妻子在厨房忙碌，女儿说：妈妈哭了一整晚

我推开门，屋里飘着油烟味。女儿从她的小房间探出头，眼睛红红的。“爸爸，”她小声说，“妈妈哭了一整晚。”

厨房里传来锅铲碰撞的声音，很重。我放下包，走过去。林薇背对着我，肩膀绷得紧紧的。

“回来了？”她没回头，声音是哑的。

“嗯。”我应了一声，“妞妞说你哭了。”

锅铲停了停。“她瞎说。”

“我看见了，”女儿跟过来，躲在门框后面，“妈妈对着手机哭，还摔了杯子。”

林薇猛地转过身，手里还攥着铲子。她眼睛肿着，脸颊上有没擦干净的泪痕。“周正，你管管你女儿，别让她胡说八道。”

“孩子不会无缘无故胡说。”我看着她，“出什么事了？”

“能有什么事？”她把菜倒进盘子，汤汁溅到台面上，“天天就是上班，加班，这个家跟你旅馆似的。我累死累活，还得听你们父女俩审我？”

火药味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没审你。”我尽量让声音平着，“我就问问。你哭，总有个缘由。”

“缘由？”她冷笑，把盘子重重搁在桌上，“缘由就是这日子我过够了！你妈上周住院，我跑了三趟医院，你去了几次？妞妞的家长会，你一次没露过面。家里马桶坏了半个月，是我找人修的。你呢？你除了往家里拿点钱，你还干了什么？”

她说得又快又急，胸口起伏着。

我沉默了一会儿。这些事，我确实没做好。

“公司最近项目紧，你知道的。”我说，“钱……我不是多拿了两千回来吗？”

“钱钱钱！周正，你眼里就只有钱！”她突然拔高声音，“我是你老婆，不是你的保姆！我需要的是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一张冷冰冰的钞票！”

女儿被吓到了，哇一声哭出来。

林薇眼圈又红了，她别过脸去，胡乱擦了擦眼角。“吃饭。”

饭桌上没人说话。只有筷子碰碗的声音。妞妞低着头，小口小口扒饭。林薇吃得很快，像在完成任务。

我看着她。她瘦了，锁骨凸出来。头发随便扎着，有几缕散在耳边。我记得她以前很爱漂亮。

“薇薇，”我开口，“是不是……还有别的事？”

她夹菜的手顿住了。

“能有什么事。”她声音低下去，“吃饭。”

可她的手指在抖。

夜里，我睡不着。林薇背对着我，呼吸很轻，但我知道她也没睡着。

“周正，”她忽然在黑暗里说，“如果……我是说如果，我做了错事，你会怎么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那得看是什么错事。”

她没再说话。过了很久，我以为她睡了，她却轻轻叹了口气。那口气很长，很沉，像把五脏六腑都叹了出来。

第二天是周六，我难得不用加班。林薇却说她要出门，去超市采购。

“我陪你吧。”我说。

“不用。”她拒绝得很快，“你看好妞妞就行。”

她换衣服的时候，我瞥见她手机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微信，没看清内容，只看到发信人叫“王哥”。头像是个男人的侧影。

我心里那点疑惑，像墨水滴进水里，慢慢晕开了。

林薇出门后，我陪妞妞画画。妞妞画了一个小人，脸上都是眼泪。

“这是妈妈。”妞妞指着小人说。

“妈妈为什么哭啊？”我问。

妞妞摇摇头，“妈妈不让我说。她说说了爸爸会生气，会不要我们。”

我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爸爸不会不要你们。告诉爸爸，妈妈怎么了？”

妞妞咬着嘴唇，小声说：“有个叔叔……来家里找妈妈。妈妈让我回房间。我偷偷看见……叔叔给妈妈一个袋子，妈妈哭了，叔叔抱她……”

我脑子嗡的一声。

“什么时候的事？”

“好多次了。”妞妞说，“上次是晚上，爸爸加班没回来。妈妈哭得好大声，叔叔还骂人。”

我坐不住了。等林薇回来，我必须问清楚。

中午林薇回来了，拎着两个大购物袋，神情疲惫。我把妞妞哄去睡午觉，然后走到客厅。

“那个‘王哥’是谁？”我直接问。

林薇正在喝水，手一抖，水洒了出来。

“你翻我手机？”她瞪着我。

“没翻。你手机自己亮了。”我盯着她，“回答我。”

“一个朋友。”她把杯子放下，转身要去厨房。

我拉住她胳膊。“什么朋友？来家里的朋友？抱你的朋友？”

林薇脸色一下子白了。“你……你胡说什么！”

“妞妞看见了。”我说，“她说你哭，那个男人骂人。林薇，你到底瞒着我什么事？”

她甩开我的手，眼睛红了，但这次不是委屈，是愤怒，还有……恐惧？

“周正，你非要把最后一点脸面撕破是不是？”她声音发抖，“好，我告诉你。王哥是来要债的。”

“要债？”我愣住了，“什么债？我们欠什么债？”

“不是我们，是我。”她颓然坐到沙发上，双手捂住脸，“我……我借了网贷。”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借网贷？为什么？家里缺钱你可以跟我说！”

“跟你说？”她抬起头，眼泪流下来，“周正，你妈住院要钱，你爸的养老金不够填医药费，你每个月就那点死工资，加班费还不够你应酬抽烟！妞妞的补习班、兴趣班，哪样不要钱？家里开销一个月比一个月大，你给的那点，根本不够！”

“那也不能去借网贷！”我火了，“那是高利贷！利滚利要死人的！”

“我知道！”她哭喊出来，“可我有什么办法！一开始就借了两万，想着周转一下。结果越滚越多，现在……现在欠了十五万了。”

十五万。我眼前黑了一下。

“那个王哥……就是催债的？”

“他是收债的。”林薇抹了把脸，“上个月开始上门。说不还钱，就去妞妞学校，去你单位闹。我……我不敢告诉你。我只能求他宽限几天。”

“所以他就抱你？”我声音冷下来。

林薇浑身一颤。“那是……那是他强迫的。他说……说如果陪他一次，可以减一万。我推开他了，我没答应……”

我拳头攥得咯咯响。

“上次他晚上来，也是逼你？”

林薇点头，哭得说不出话。“他说再不还钱，就……就把我抵押给他。周正，我害怕……我真的害怕……”

我看着她缩在沙发里，瘦瘦的一团，肩膀抖得厉害。

怒火在我心里烧，但更多的是疼。疼她一个人扛了这么久，疼我居然一点都没察觉。

“欠条呢？”我问。

“在他手里。”林薇抽泣着，“还有我签的协议，说如果还不上，就……就自愿跟他……”

“自愿个屁！”我爆了粗口，“那是胁迫！是违法的！”

“可我们没证据……”林薇绝望地说，“他背后好像有人，很厉害。他说就算报警，警察也管不了这种‘经济纠纷’。”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

“他下次什么时候来？”

“明天……明天下午。”林薇抓住我的手，“周正，我们怎么办？十五万，我们上哪儿弄这么多钱？”

我拍拍她的手。“钱的事，我来想办法。明天，我留在家里。”

“不行！”林薇猛地摇头，“他很凶，带了好几个人来过。你会吃亏的！”

“吃亏？”我冷笑一声，“这是我家。”

第二天下午，门铃准时响了。

林薇吓得一哆嗦。我让她带妞妞进卧室，锁好门。

我去开门。外面站着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个光头，脖子上有纹身，应该就是王哥。

“哟，今天老公在家啊？”王哥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

“进来吧。”我侧身。

他们大摇大摆走进来，四处打量。

“林薇呢？”王哥坐下，翘起二郎腿，“该还钱了。”

“钱准备好了。”我说，“但我要先看欠条和协议。”

王哥眯起眼。“怎么，信不过我？”

“亲兄弟明算账。”我平静地说，“看了欠条，十五万，一分不少给你。”

王哥使了个眼色，旁边一个小弟从包里拿出几张纸。我接过来仔细看。确实是林薇签的，借款金额两万，但利息条款写得极其模糊，附加协议更是赤裸裸的胁迫。

我拿出手机。“我拍个照，留个底。”

“拍什么拍！”王哥一把抢过欠条，“赶紧给钱！”

“钱在卧室。”我说，“我去拿。”

我走进卧室。林薇紧张地看着我。我摇摇头，示意她别出声。然后从衣柜底层拿出一个黑色塑料袋。

回到客厅，我把塑料袋扔在茶几上。

“十五万，现金。”

王哥眼睛一亮，打开袋子。里面是一沓沓的百元大钞。他拿起一沓，捻了捻，又对着光看了看。

“行，算你们识相。”他把欠条和协议丢给我，“两清了。”

他们起身要走。

“等等。”我叫住他们。

“还有事？”王哥回头。

“你们强迫我妻子签的附加协议，涉嫌敲诈勒索。”我慢慢地说，“刚才我们的对话，包括你承认胁迫的部分，我已经全程录音了。”

我举起一直放在口袋里的手机。

王哥脸色变了。“你他妈阴我？”

“还有，”我继续说，“你刚才收的十五万现金，每一张钞票的号码，我都提前拍过照，登记在案。这些钱，是我从公安局经侦支队借出来的证物。上面，有他们的标记。”

王哥猛地打开塑料袋，抽出几张钞票，对着光仔细看。钞票的水印旁边，有一个极小的、需要特定角度才能看到的荧光记号。

“操！”他把钱摔在地上。

“现在，”我看着他，“涉嫌敲诈勒索、强迫交易、使用非法债务凭证，以及试图转移公安机关证物。你觉得，警察管不管得了？”

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走了进来，亮出证件。

“王强，涉嫌多起暴力催收和敲诈勒索案，跟我们走一趟吧。”

王哥和他两个小弟想跑，被警察按住了。

“你……你算计我！”王哥被押出去时，瞪着我吼。

“我只是个普通丈夫，”我说，“保护自己的家人而已。”

警察带走了他们，也带走了那袋作为证物的钱。一位警官留下来，给我们做笔录。

“周先生，你提供的录音和证据很关键。”警官说，“这个团伙我们盯了很久，他们专门找那些急需用钱、又不敢声张的女性下手，先诱骗借贷，再暴力胁迫，甚至逼人卖身。你妻子不是第一个受害者。”

林薇坐在我旁边，一直发抖。我握住她的手。

“那……那些债？”她小声问。

“非法债务，不受法律保护。”警官说，“你们签的那些协议都是无效的。而且，你们是受害者，不需要还钱。相反，他们需要赔偿你们的损失和精神损害。”

警官走后，屋里安静下来。

林薇还在哭，但这次是释放的哭。

“对不起……”她一遍遍说，“我不该瞒着你……我不该去借那种钱……”

“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我抱住她，“是我没照顾好这个家，没照顾好你。”

妞妞从卧室跑出来，扑进我们怀里。

“妈妈不哭了？”她问。

“不哭了。”林薇亲了亲她的额头，“以后都不哭了。”

晚上，我们躺在床上。林薇靠在我怀里。

“你怎么想到……用那种办法？”她问。

“我一个老同学在经侦支队。”我说，“我昨晚联系了他，说了情况。他告诉我，这个团伙已经被盯上了，但苦于没有直接证据。那些钱，是他们提供的。号码登记，也是他们教的。”

“你昨晚……没睡？”

“睡不着。”我实话实说，“在想怎么把这事了结干净。”

林薇沉默了一会儿。

“周正，我是不是很蠢？”

“不蠢。”我说，“你只是太想把这个家撑起来了。以后，我们一起撑。”

她抱紧了我。

后来，王哥那伙人被判了刑。我们的日子慢慢回到正轨。我减少了加班，尽量多陪家人。林薇找了一份兼职，虽然忙，但脸上有了笑容。

有一天晚上，我们一起洗碗。林薇忽然说：“那天，我以为你会骂我，甚至……不要我了。”

我把洗好的碗递给她。“夫妻不就是这么回事吗？有了难处，一起扛。扛过去了，就好了。”

她笑了，眼睛弯弯的。

窗外的夜色很深，但厨房的灯很暖。

妞妞在客厅里看电视，传来咯咯的笑声。

这就是日子吧。有哭，有笑，有惊心动魄，也有平平淡淡。

但只要我们在一起，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

至少，我是这么相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