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呢?”,“你和晚意旅游那天,她回来提着箱子走,难道不是找你们?”
发布时间:2025-12-17 18:26 浏览量:3
第一章
客厅空荡荡的,能听见自己呼吸的声音。
沈语桐捏着那张边角已经磨毛的名片,拇指在通话键上停了几秒,然后按了下去。电话接通后,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平静得像在说别人的事。
“黎先生,我想清楚了。我同意离婚,也愿意嫁给你,做你的妻子,还有月月的妈妈。”
电话那头静了一瞬,男人的嗓音低沉温润,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讶异。
“我没记错的话,上次我提这件事,你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你先生和孩子。”
沈语桐扯了扯嘴角,笑意没到眼底。
“以前是我钻牛角尖,现在想通了。黎先生,离婚手续大概要办一个月,等一切办妥,我就去找你。”
“过程会不会有麻烦?”
他语气依旧温和,“需要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
她对着空气轻轻摇了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捻着名片粗糙的边缘。
“谢谢您,我自己能处理好。”
挂掉电话,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客厅里显得格外清晰。
楼上传来脚步声,不紧不慢。
傅承骁牵着儿子傅知言走了下来。父子俩都生了副好模样,只是此刻脸色都沉着,像蒙了一层灰。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
傅承骁的声音没什么温度,“我开会的时候,家里不准有半点动静。”
傅知言跟着皱起小眉头,语气里满是不耐烦。
“妈妈,你跟谁打电话呢?吵得我根本没法看书。”
换作以前,沈语桐早就起身道歉,轻手轻脚去厨房倒水了。
但这次,她没动。
她只是弯下腰,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两份打印好的文件,纸张边缘整整齐齐,递到他们面前。
“这两份文件,需要你们签一下。一份是……”
话没说完,傅承骁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那是专门设的铃声,一段轻快的钢琴曲。沈语桐闭着眼都能听出来——是钟晚意的专属铃声。
也只有接到钟晚意的电话时,傅承骁那张万年冰封的脸,才会裂开缝隙,透出一点柔和的颜色。
“好,我马上过去。”
他挂了电话,声音里的那点柔和还没散尽,是沈语桐从未听过的语调。
傅知言眼睛一亮,拽着他的手晃了晃。
“爸爸,是晚意阿姨吗?我也要跟你一起去!”
傅承骁点点头,视线压根没落在文件上,牵着儿子就往外走。
“等一下。”
沈语桐又把文件往前递了递。
傅承骁皱了眉,语气里压着不耐烦。
“又是什么无关紧要的东西?买房还是买车?这种事你自己代签就行,不用每次都找我。”
说完,他头也没回,带着孩子出了门。
关门声不重,但客厅那盏水晶吊灯轻轻晃了一下,细碎的折射光在天花板上游移。
沈语桐望着那扇紧闭的门,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
“无关紧要。”
她喃喃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笑声在空荡的客厅里显得有点单薄。
在他们眼里,不重要的到底是这些纸,还是递纸的这个人?
因为她不重要,所以她递过去的一切,都成了“无关紧要”。
可他们不知道。
这次的两份文件,一点都不无关紧要。
一份是离婚协议书。
另一份,是子女自愿跟随父亲生活的同意书。
或许,这本来就是他们一直想要的结果。
毕竟,当年她和傅承骁的婚姻,从一开始就不是他心甘情愿的。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是在傅家资助贫困生的见面会上。他站在人群里,身上像有光,一眼就让人挪不开视线。
但她清楚,那是云泥之别。
大学那几年,她像个安静的旁观者,看着傅承骁和钟晚意爱得轰轰烈烈,吵得天翻地覆,分分合合。他们是众星捧月的天之骄子骄女,而她,只是他们故事里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甲。
直到钟晚意分手出国,傅承骁在一次醉酒后认错了人。
一夜荒唐。
就那一次意外,她怀了孕。傅承骁迫不得已,娶了她。
这些年,他对她始终冷淡疏离。他心里大概一直憋着一股气,觉得那一夜,是她处心积虑设计的。
十个月后,她生下了傅知言。
可这个被全家捧在手心的小少爷,对她,也像对陌生人一样。
因为爱他们,这些年所有的冷漠和忽视,她都硬生生扛了下来。尽心尽力做傅太太,任劳任怨当傅知言的妈妈。
可她没想到,冷漠能到这种地步。
她妈妈去世的时候,傅承骁说公司有紧急事务走不开,傅知言说要上学不能请假。父子俩宁愿去机场接刚回国的钟晚意,也没一个人陪她回去奔丧。
更让她心寒的,是后面的事。
等她拖着疲惫的身子,办完葬礼回来,发现冰箱空了。
妈妈生前给她包的最后一袋馄饨,不见了。
她找遍了厨房,最后在洗碗池里,看见了那只熟悉的、印着蓝花的瓷碗,碗底还粘着一点油渍和葱花。
傅知言从楼上下来,随口说:“晚意阿姨说想吃手工馄饨,爸爸就煮了。”
他们明明知道。
那是妈妈特意给她包的。他们明明知道,妈妈走了,她以后再也吃不到妈妈做的东西了。
那是她这辈子,最后一次能尝到妈妈味道的馄饨。
可为了钟晚意一句随口的话,他们连这点念想,都没给她留。
那天,她抱着空荡荡的保鲜袋,坐在冰冷的地板上,哭得浑身发抖,几乎喘不上气。
父子俩的冷漠,像一盆冰水,浇灭了她心里最后一点火星。
其实,离开他们,她也不是无路可走。
半年前,她偶然认识了黎司瑾。那天他的小侄女月月在商场走丢了,是她陪着孩子找了整整一夜,才终于和他汇合。
第一次见黎司瑾,她就知道他身份不一般。气质儒雅,待人绅士,眉宇间有种让人安心的沉稳。
接过孩子后,黎司瑾一个劲地道谢,然后,很郑重地跟她提了一个请求。
直到那时她才知道,月月是他姐姐的孩子,五年前姐姐去世后,一直由他照顾。月月从小有自闭倾向,对陌生人戒备心很重,可那天却格外黏她。
所以,黎司瑾希望她能嫁给自己,做月月的妈妈。
沈语桐确实心疼那个乖巧漂亮却命运多舛的孩子。可她那时候还有家,总觉得傅承骁和傅知言离不开她,便婉言拒绝了。
现在看,一切不过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个家,早就没有她存在的意义了。
思绪拉回来,沈语桐看着桌上那两份文件,纸张在顶灯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
既然他们让她代签。
那好。
她拿起笔,在签名栏那里,一笔一划,工工整整地,签下了“傅承骁”和“傅知言”的名字。
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沙沙的轻响。
从今往后,这对父子,她不想要了。
第二章
签完字,沈语桐把文件收好,放进了书房抽屉最里层。
接下来,只需要等一个月的离婚冷静期过去,她和傅家,就彻底划清界限了。
傅承骁和傅知言出去后,一整晚都没回来,也没来一个电话。
换作以前,她肯定坐立难安,一遍遍看手机,整夜睡不着。
可现在,她心里一点波澜都没有,甚至觉得,房子里从没这么清静过。
她开始收拾东西。
衣柜里她的衣服不多,大多款式简单,颜色素净。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寥寥几瓶。书架上有几本她常翻的旧书,页角都卷了。
她把所有属于自己的物品,一样样整理出来,该扔的扔,该带走的打包。她走之后,这栋别墅里,不能再留下任何属于“沈语桐”的痕迹。
收拾到一半,门口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
傅承骁带着傅知言回来了,身后还跟着钟晚意。
钟晚意穿了条米色的长裙,头发松松挽着,手里拎着个精致的纸袋,看起来刚从什么地方回来。
看到沈语桐正在把几个旧纸箱往门口搬,傅知言皱起小眉头,像个小大人似的问:“你在扔什么呢?”
“一些用不上的废品。”
沈语桐没抬头,继续整理手里的东西。
几人都没太在意。
但傅承骁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脸色一变,快步冲进了主卧。
没过多久,他怒气冲冲地走出来,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神像刀子一样刮在沈语桐身上。
“我抽屉里的东西呢?”
“我没碰过你的东西。”
沈语桐觉得莫名其妙。
这些年,傅承骁把自己的私人领域划得清清楚楚,不许她碰分毫,她也从来没越界过。
“没碰?”
傅承骁的眉头拧成了疙瘩,声音冷得刺骨,“那我放在抽屉里的情书,怎么不见了?”
他很少发这么大的火,沈语桐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辩解。
这时,钟晚意诧异地往前走了半步,柔声问:“什么情书?是当年我和承骁在一起时,互相写的那些吗?承骁,你居然还一直留着?”
傅承骁没回答。
他径直走到客厅角落的垃圾桶旁——那是他向来嫌脏、从不靠近的地方——不顾自己严重的洁癖,伸手把垃圾桶整个倒扣过来。
里面的废纸、果皮、零食包装袋哗啦一声全撒在地上。
他蹲下身,一点一点地翻找,动作有些急,指尖沾了污渍也没停。
最后,他从一堆垃圾底下,翻出了一沓用丝带捆好的信纸。纸张已经有些泛黄,边角却保存得很平整。
他拿着那沓情书,走到沈语桐面前,纸页几乎要碰到她的鼻尖。
“这就是你说的,没碰?”
看着他眼里毫不掩饰的怒火和嫌恶,沈语桐觉得心脏像被细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她真的没碰过。
她也不知道,这些东西怎么会出现在垃圾桶里。
一旁的傅知言不仅没帮她说话,反而撇了撇嘴,一脸鄙夷地看着她。
“妈妈,你怎么能随便动爸爸的东西,还撒谎!有你这样的妈妈,我都觉得丢人!”
“承骁,知言,你们也别太生气了。”
钟晚意在一旁打着圆场,声音温温柔柔的,可话里总像是藏着根软刺。
“可能沈小姐还在介意我和承骁以前的事吧。其实真的没必要,你现在都是傅太太了,总揪着过去不放,反而显得不大气。而且,嫉妒心太重,万一影响到知言就不好了。”
沈语桐张了张嘴,想解释。
傅承骁没给她机会。他一把攥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得她骨头生疼,连拉带拽,把她推到了别墅门外。
“在外面站一天,想清楚错在哪儿了,再进来!”
大门“砰”一声,在她身后重重关上。
沈语桐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门外。透过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屋内的景象一览无余:傅承骁正微微俯身,手指轻柔地将钟晚意耳边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傅知言则腻在钟晚意怀里,笑得眼睛弯弯,任由钟晚意用指尖捻着水果,一块一块喂进他嘴里。
她记得,以前她给傅知言准备水果,必须仔仔细细洗净、去皮、切成整齐的小块,插上干净的叉子,他才肯碰。因为他嫌她的手“脏”,从来不许她喂。
窗内暖黄的灯光下,那三个人挨在一起,说说笑笑。
雨水就在这时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深秋的雨,又密又急,带着透骨的寒气。不过几秒钟,她从头到脚湿了个彻底。单薄的家居服紧紧贴在皮肤上,雨水顺着发梢、脸颊不断往下淌,冷得她牙关开始打颤。
夜色浓得像化不开的墨。
别墅里的灯,一盏,一盏,接二连三地熄了。最后,连傅承骁卧室那扇窗户也暗了下去。
沈语桐站在漆黑的雨夜里,感觉身体里最后一点热气也被抽走了。眼前猛地一黑,她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睁开眼,看到的是自己卧室熟悉的天花板。
私人医生站在床边,正低声和傅承骁说话。
“傅总,傅太太当年生小少爷时难产大出血,落下了病根。体质比一般人差很多,别说淋这么大雨,平常吹点风都可能受不住。”
医生顿了顿,语气里有些惋惜,“我看她平时也没好好调理,以后真的得万分小心。”
傅承骁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淡淡“嗯”了一声。
“以后不会再有这种事了。”
他语气平静,听不出情绪。
医生走后,傅承骁走到床边。见她醒了,他开口,声音依旧没什么波澜:“刚才张妈来找我,说那封情书是她收拾房间时不小心当废纸扔掉的。”
“是我误会你了。”
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他语气里也没有半分歉意,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
沈语桐早就习惯了这种冷漠,可心脏那块还是像被什么东西拧了一下,酸涩直往上涌,眼眶微微发热。
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一条缝。
傅知言探进半个小脑袋,眨了眨眼:“妈妈,你醒了就赶紧起来做饭吧。佣人做的饭,我和爸爸都不爱吃。”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晚意阿姨也想尝尝你的手艺呢。对了,晚意阿姨海鲜过敏,你可千万别放海鲜哦。”
沈语桐感觉那股凉意,从心脏蔓延到了指尖。
她的儿子,能清楚记得别人过敏的东西,却从来不知道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
她没说话,默默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向厨房。
一个多小时后,饭菜摆满了餐桌。
钟晚意扫了一眼,立刻笑着夸道:“沈小姐手艺真不错,这菜看着就比我们家佣人做的有胃口。”
话里的那点轻慢,沈语桐听得明明白白。
可傅承骁和傅知言仿佛没听见,目光落在菜上,脸色却慢慢沉了下来。
“你炖这么多汤干什么?”
傅承骁语气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你不知道我从来不喝汤吗?”
傅知言更是直接把筷子一扔,小脸垮了下来:“妈妈你太过分了!明知道我爱吃辣的,今天做的菜一点味道都没有!我不吃了!”
沈语桐没反驳,只是静静站着。
心里有个声音却异常清晰:傅承骁不爱喝汤,可黎司瑾爱喝;傅知言嗜辣,可月月口味清淡。
以后,她做的菜,再也不用迎合他们的口味了。
反正,很快她就不会是这里的女主人了。
见她沉默,傅承骁眉头蹙得更紧:“还在闹脾气?沈语桐,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这么计较的人。”
沈语桐在心底扯了扯嘴角。
在他眼里,她大概就该永远温顺,永远忍让,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吧。
这些年,她像个全天候的佣人,围着他们转。变着花样研究菜谱,留意他们每一个细微的喜好;他们心情不好,她就小心翼翼陪着笑脸;哪怕被冷眼相对、恶语相加,她也是自己擦干眼泪,第二天继续对他们好。
这样的日子,她真的累了。
餐桌上的空气凝住了。
钟晚意看了看僵持的几人,赶紧出声:“好了好了,承骁,知言,既然不爱吃,我们出去吃吧。”
她说着,伸手去拉傅承骁和傅知言。沈语桐站在原地没动,钟晚意却转身,亲热地挽住了她的胳膊。
“沈小姐也一起吧,不然别人还以为你生我们气了呢,多不好。”
沈语桐推脱不过,只好跟着上了车。
餐厅里正好在办活动。舞台中央摆着一架黑色三角钢琴,主持人说,今晚谁演奏的曲子获得票数最多,就能拿走一等奖——一条设计很精巧的项链。
钟晚意多看了那项链两眼,随口道:“这款式还挺别致的。”
傅知言立刻仰起头:“晚意阿姨,你喜欢吗?我去给你赢回来!”
他是圈里出了名的小钢琴天才,天赋高,脾气也傲,平时根本不屑于在这种场合表演。以前沈语桐想听他弹琴,只能悄悄躲在琴房门外,一旦被他发现,他还会冷着脸摔琴盖。
可现在,为了钟晚意一句随口的话,他毫不犹豫地走上了舞台。
他弹的是《卡农》。手指在琴键上翻飞,复杂的旋律流畅地倾泻出来,全场渐渐安静,只剩下清澈的琴音。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掌声雷动。
主持人激动地走上台:“小朋友,你太棒了!你爸爸妈妈今天来了吗?大家都想看看,什么样的家庭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孩子!”
“我爸爸在那儿!”
傅知言挺起小胸膛,骄傲地指向傅承骁的方向。
众人的目光和赞叹声立刻涌向傅承骁。
紧接着,所有的视线又都好奇地转向沈语桐,等待着母亲的出现。
傅知言却犹豫了一下,转过脸,手指向了钟晚意,声音响亮:
“这位,是我的妈妈!”
台下瞬间爆发出更大的惊叹和掌声。
“真是郎才女貌!一家子颜值都这么高,怪不得孩子这么出色!”
主持人热情地邀请“一家三口”上台合影。钟晚意脸上泛起羞涩的红晕,挽着傅承骁,牵着傅知言走了上去。
沈语桐站在台下的人群里,看着聚光灯下那三个挨在一起的身影。
她自嘲地笑了笑,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抬起手,一下,一下,缓慢地鼓着掌。
从台上下来的傅知言,看到她鼓掌,愣了一下,难得主动走到她身边解释:“你不是不喜欢上台吗?所以我才指晚意阿姨的。”
沈语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仿佛这事与她毫无关系。
“你想指谁,就指谁。”
她说。
晚餐后,傅承骁公司临时有事,先走了。
沈语桐本想带傅知言回家,他却拽着钟晚意的衣角,仰头说想跟晚意阿姨再去玩一会儿。
她没阻拦,只轻声叮嘱了几句“注意安全”“早点回家”,便独自去取了车。
开到半路,手机尖锐地响了起来。
是钟晚意。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惊慌的哭腔:“沈小姐,你快来医院!知言……知言出车祸了!”
沈语桐脑子里“嗡”的一声,立刻调转车头,油门踩到底,冲向医院。
冲进急诊楼层,远远就看见钟晚意独自坐在抢救室门外的长椅上,正低头划着手机屏幕。
听到急促的脚步声,钟晚意迅速把手机塞回包里,站了起来。
沈语桐冲到面前,声音发紧:“怎么回事?”
钟晚意看了一眼抢救室亮着的红灯,眼神有些躲闪,支支吾吾道:“我开车的时候……接了个很重要的电话,分了神,不小心……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沈语桐脸色瞬间煞白:“那你怎么一点事都没有?”
钟晚意咬了咬下唇,声音更低了:“上车的时候……我忘了给知言系安全带了……”
沈语桐胸口那股火猛地窜上来,刚要开口质问,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走廊另一端传来。
傅承骁赶到了。
他根本没看钟晚意,视线直接钉在沈语桐身上,眸子里压着骇人的怒意。
“沈语桐!”
他连名带姓地吼她,“你到底怎么带孩子的?!你自己好好的,孩子却重伤进了抢救室?!”
沈语桐强压着颤抖,试图解释:“知言出事的时候没和我在一起。他要跟钟晚意出去玩,坐的是钟晚意的车。”
她话音未落,刚才还支支吾吾的钟晚意,忽然抬高了声音,语气变得委屈又难以置信。
“沈小姐,你怎么能胡说八道,把责任推到我身上呢!”
钟晚意眼圈一红,看向傅承骁:“明明是你带孩子回的家,跟我有什么关系?就算你想逃避责任,也不能这样污蔑我啊……”
沈语桐彻底愣住了。
她看着钟晚意瞬间变脸,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荒谬感裹挟着她,大脑一片空白。
根本不需要她再反驳什么。
傅承骁在听到钟晚意的话后,眼神彻底沉了下去。他看向沈语桐,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的,是彻底燃烧的怒火和毫不掩饰的失望。
第三章
傅知言出院那天,沈语桐没去接。
她早就想清楚了——接下来的日子,她不会再讨好任何人,更不会在他们身上浪费半点感情。
她只需要等到时间一到,拿着离婚证走人。
这个家,早就没什么值得留恋的了。
可那天下午,手机响了。
是傅知言打来的。
“你为什么不来医院接我?”
她听着,只觉得可笑。
“你不是有喜欢的晚意阿姨陪吗?我不称职,照顾不好你。”
傅知言的语气闷闷的:“你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我当时那样说,是因为爸爸真的很生气……晚意阿姨胆子小,经不住吓,我才护着她。”
他顿了顿,声音里透着理所当然:
“你当年生我的时候,难产大出血都忍过来了,受这点小误解算什么。”
沈语桐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一点收紧。
她没想到,最伤人的话,会从自己儿子嘴里说出来。
怀傅知言的时候,她孕吐严重,吐到胃出血也不敢吃药,怕影响胎儿。
生他的时候难产,大出血,命差点没了。
月子里身子虚得下不了床,因为他不肯喝奶粉,她还是硬撑着起来喂奶。
这些苦,她从来没瞒过他。
她以为他知道妈妈有多不容易,会更心疼她。
怎么会……反而把她受过的伤,变成刺向她的刀呢?
沈语桐笑了,笑出眼泪。
她没再说话,直接按掉了通话。
大概是从来没见过妈妈这样,傅知言开始不停地打过来。
铃声一遍遍响,吵得人心慌。
沈语桐盯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最后手指一划,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终于安静了。
可没过多久,傅承骁的助理又打来了电话。
“太太,傅总胃病犯了,疼得厉害。您煮点以前常做的暖胃汤送过来吧。”
助理的语气里没有多少恭敬,倒像是吩咐下人。
要是以前,沈语桐早就慌了,生怕他多疼一秒。
可现在,她看着窗外越下越大的雨,心里只剩一片麻木。
“不送。”
她声音很平:
“以后都不会送了。别再打过来。”
没等对方反应,她就挂了电话。
怕再被打扰,她干脆关了机。
这下,总算能睡个安稳觉了。
第四章
半夜,睡得正沉的时候,忽然被人用力推醒。
沈语桐睁开眼,看到傅承骁脸色阴沉地坐在床边,冷冷盯着她:
“你竟然在睡觉?”
“不知道我胃疼吗?你怎么睡得着的。”
自从生完傅知言,两人就分房睡了。他很少进她这屋。
沈语桐揉了揉眼睛,慢慢坐起来,脸上没什么表情:
“知道啊。胃疼就吃药,不然去医院。”
傅承骁的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
他大概没想到她会这么回答。
以前他稍微有点不舒服,她就整夜守着,煮汤揉胃,眼皮都不敢合。
现在她的冷淡,和他这些年对她的态度,一模一样。
他才尝到一次,就受不了了吗?
傅承骁按了按眉心,语气缓和了些:
“还在为上次的事生气?”
“明明是你没照看好知言,我也没多计较,你还想怎么样?”
他说得理所当然,仿佛那天在医院的斥责,已经是对她的宽容。
她该感恩戴德,该低头认错。
可这一次,沈语桐只是静静看着他,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爱怎么想,就怎么想吧。”
傅承骁盯着她,脸色越来越沉。
最后,他猛地站起身,摔门走了。
两人不欢而散。
沈语桐也没放在心上,躺下继续睡。
冬天快到了,她开始织围巾和毛衣,给黎司瑾和月月的。
店里买的虽然好看,但自己织的,总归更暖些。
她在每条围巾上都绣了个小动物,月月最喜欢这样的小心思。
听说黎司瑾夜里总失眠,她又上网查资料,跑去药店配了几味安神的药材,缝了个小香包。
放在枕边,能睡得好些。她自己试过了,确实有用。
她忙着这些的时候,傅承骁带着傅知言回来了。
父子俩看见她在客厅里织东西,脸色都缓了些,大概以为这是她为道歉准备的。
傅承骁难得主动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贯的居高临下:
“知道错了就行,以后别闹了。”
以前两人冷战,都是沈语桐先给台阶。
这次,他也以为会一样。
沈语桐没接话,手里的毛线针还在动着。
傅承骁顿了顿,又说:
“明天晚意生日,我在夜宴给她办了场宴会。你也准备一下,穿正式点。”
她手里的针停了一下,抬起头:
“明天?”
傅承骁点了点头:“怎么?”
傅知言也在旁边插嘴:
“明天你有事吗?有事也得推掉,晚意阿姨的生日宴最重要!”
沈语桐什么话也没说,扯了扯唇,而后点了点头。
第二天,三个人一起去了钟晚意的生日宴。
场面果然和她想的一样,盛大得晃眼。
满大厅都是粉色郁金香,香气混着甜腻的蛋糕味。二层楼高的城堡蛋糕立在中央,奶油裱花精致得不像真的。
全城有头有脸的人几乎都到了。
听说,这些都是傅承骁安排的。
连墙上的装饰画,都是傅知言亲手给钟晚意画的。
父子俩对她的生日,真是费尽了心思。
第五章
宴会最热闹的时候,是送礼物环节。
有人送名画,有人送定制化妆品,还有人送了她偶像的签名照。
礼物都不轻,可跟傅承骁和傅知言的一比,顿时没了分量。
两人一上场,全场目光都聚了过去。
傅承骁送的是一条钻石项链,据说戴安娜王妃戴过,价值上亿。
圈里多少名媛求都求不到,钟晚意只是随口提了一句,他就送到了她眼前。
傅知言送的是一座庄园。
他还穿了黑色小礼服,走到舞台中央,给钟晚意弹了一首她最喜欢的钢琴曲。
他才十来岁,模样却已经继承了傅承骁的所有优点。
琴声一起,台下低低的惊叹声就没停过。
一曲弹完,傅承骁又让人在场外放了一场烟花。
火光窜上天,炸开一片一片的光,几乎照亮了整个京北的夜空。
在一片羡慕的注视里,傅承骁举杯,带着全场祝钟晚意生日快乐。
几个见过世面的千金小姐凑在角落,声音压得很低。
“钟晚意这命也太好了……傅总父子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
“是啊,都说傅总性子冷,可每次看钟晚意,眼神温柔得能滴水。小少爷也是,平时谁都不搭理,就对钟晚意百依百顺。”
“比对亲妈还亲呢。”
有人悄悄往沈语桐这边瞥了一眼。
“闹这么大阵仗给别的女人过生日,正主面子往哪儿搁?”
“换我我可忍不了,丈夫儿子都对别人比对自己好……”
“唉,也是可怜。”
沈语桐坐在最靠边的沙发上,那些话一字不漏地飘进耳朵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好像她们议论的是别人的事。
该吹蜡烛许愿了。
所有人都围着钟晚意,像众星捧月。
钟晚意站在蛋糕前,忽然朝沈语桐招了招手:
“沈小姐,今天也是你生日吧?一起来许愿呀。”
傅承骁和傅知言同时一怔,转头看向沈语桐。
“今天也是你生日?你怎么没说?”
沈语桐很淡地笑了一下。
“说了有什么用吗?”
父子俩同时沉默了。
他们心里清楚,就算知道两人同一天生日,他们也不会抛下钟晚意去陪她。
说不说,确实没区别,不过是让自己更难堪而已。
沈语桐没再看他们,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闭上眼认真许了个愿。
钟晚意略带好奇地问:“沈小姐许的什么愿呀?”
沈语桐嘴角轻轻一扬。
“我希望,能彻底丢掉两样东西。以后,都和他们没关系了。”
第六章
钟晚意愣了一下,才接话:
“丢东西算什么愿望呀,重新许一个吧。”
沈语桐摇摇头。
“不用,这就是我最大的愿望。”
宴会散场,几人一起坐车回去。
都喝了酒,钟晚意也上了傅承骁的车,司机先送她,再回傅家。
车子开上高架,沈语桐独自靠在最边的窗旁。
傅知言还在给钟晚意看今晚拍的照片,两人头挨着头,笑得很亲近。
风灌进来,吹得沈语桐头有点疼。她关上窗,正要闭眼歇会儿——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紧接着,一道刺眼的车灯直逼过来,巨大的货车影子朝她这边压来。
最后一瞬,她眼角瞥见傅承骁和傅知言同时转身,毫不犹豫地把钟晚意护在了中间。
“砰——!”
巨响吞没了一切。
她也失去了意识。
再醒来时,人已经在医院。
浑身像散了架,动一下都钻心地疼。幸好有安全气囊,她才捡回一条命。
撞击的方向朝她,其他三人都没事。
她睁开眼,看见傅承骁和傅知言坐在旁边,眼睛盯着手机屏幕。
直到她疼得轻吸一口气,两人才发现她醒了。
傅知言先开口:
“你醒了就好。晚意阿姨吓着了,我们要陪她去国外散散心。”
“机票都买好了,就等你醒。”
傅承骁站起身,语气很淡:
“护工已经安排好了,有事找张妈。”
沈语桐静静看着眼前的男人。
忽然觉得,自己好像第一次认识他。
以前爱他清风明月,爱他光芒万丈,可真正在一起才知道,那不过是因为自己爱他,才给他镀上的光。
剥开那层光,放下他,原来这么简单。
连带着他们的儿子,也一样。
她平静地收回目光。
“你们去吧。”
傅承骁走到门口,脚步顿了一下,回头补了一句:
“就去几天,回来接你出院。”
沈语桐没应声,只是看着两人头也不回地走出病房。
这些年,他们早就习惯了这样对她。不管怎么忽视她、伤害她,只要他们回头,她总会在原地等。
但这次,他们错了。
今天,是离婚冷静期的最后一天。
那个家不会再等她。她也不会再等了。
等脚步声彻底消失,她忍着疼,自己下床,去一楼办了出院手续。
然后,拎起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打车去了黎司瑾的住处。
车停在黎家别墅门口。
她拿出手机,把傅承骁的备注改成“前夫”,把黎司瑾的备注改成“老公”。
推开车门,她拖着箱子走到门前,按下门铃。
片刻,门开了。
一张清俊温和的脸出现在眼前。
他身后跟着个小女孩,眼睛圆圆地望着她,满是欢喜。
沈语桐笑了笑,朝他们伸出手。
“我来了,老公,女儿。”
第七章
黎司瑾怔了一瞬,立刻接过她的箱子。
“欢迎回家,老婆。”
“欢迎回家,妈妈。”
小小的月月也跟着学了一句,声音软软糯糯。
黎司瑾眼眶微微发红。
月月有自闭症,平时很少说话,更别说主动说这么长的句子。
沈语桐蹲下身,轻轻抱住眼前的小人儿,在她脸颊亲了一下。
月月害羞地捂住脸,又从指缝里偷偷看她。
“月月真的很喜欢你。”
黎司瑾声音有些哑,“是我对她亏欠太多……”
沈语桐抬起头,声音很轻,却很清楚:
“从今以后,我就是月月的妈妈。她缺的母爱,我一点点补回来。”
“好。”
黎司瑾点头,“我们一起。”
他仔细看了看沈语桐的脸:
“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
沈语桐心里轻轻一颤。
和傅承骁结婚这么多年,他从来没问过她一句“是不是不舒服”。就连亲儿子,知道她出车祸后,也没问过她疼不疼。
忽然有人这样关切地看着她,她心里那块空了很久的地方,好像被什么慢慢填上了。
“没事,可能昨晚没睡好。”
“那也得注意身体。”
黎司瑾语气温和,“先吃饭,吃完我和月月陪你去检查一下,我才放心。”
“好,听你的。”
走到餐桌前,沈语桐愣了一下。
桌上摆满了菜,清淡的、鲜香的,还有几道小巧的点心。
黎司瑾有点不好意思:
“不知道你爱吃什么,就都做了一点。尝尝合不合口味。”
他夹了块排骨,放进她碗里。
“你做的?挺好吃的。”
沈语桐很给面子,自己又夹了一块。
“喜欢就多吃,以后天天给你做。”
她点点头。
旁边的月月看她爱吃,小手不停往她碗里添菜。碗里很快堆成了小山,沈语桐看着,有点哭笑不得。
可对面父女俩的眼神都热切切的,她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便低头把碗里的饭菜一口一口全吃了。
得承认,这是她这几天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饭。
黎司瑾手艺确实好,口味清淡,正对她心思。
饭后,她习惯性起身收拾碗筷。
黎司瑾抢先一步接过:“水凉,伤手。我来吧。平时有阿姨收拾,怕你刚来不自在,我给阿姨放了几天年假。”
连这都想到了。沈语桐心里微微一动。
“那……我帮点什么?”
“帮我系下围裙吧。”
他指了指挂在一旁的格子围裙。沈语桐取过来,踮脚替他套上。围裙前襟有点皱,她伸手,轻轻捋平。
两人距离忽然很近。
黎司瑾甚至能感觉到她温软的呼吸拂过颈侧。他耳根一热,不自然地别过脸。
“好了。”
沈语桐拍了拍他肩头。
“你去陪月月吧,这儿我来收拾。”
黎司瑾立刻接话,没等她回应就转身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水声里,背影显得有点忙乱。
沈语桐没察觉,抱起月月去了客厅。
黎司瑾收拾完,也坐到沙发上。三个人并排看着动画片,屏幕的光映在脸上,明明灭灭。
这样平常的一家三口时光,沈语桐从未经历过。
心里有点酸,也有点暖。
但从前那对父子,对她来说,已经是过去了。
傅承骁也好,傅知言也罢。
她都不在乎了。
手机震了一下。
沈语桐划开屏幕,是傅承骁刚发的微信。
说旅行途中,钟晚意不知道傅知言鸡蛋过敏,给他吃了含蛋的食物。现在急着找过敏药,问她药放在行李箱哪个夹层。
傅知言从小就知道自己过敏。他嫌起疹子难看,一向特别注意。有次她特地买了糕点带回去,他只看颜色就断定有鸡蛋,直接扔进垃圾桶,冷着脸说她“不配当妈”。
傅承骁知道后,也指着她鼻子骂过同样的话。
现在突然过敏……大概是不好拒绝钟晚意吧。
毕竟他说过,想让钟小鹿当他妈妈。
沈语桐心里翻搅了几下。
她没回复,手指在屏幕上顿了顿,径直把那个微信号拉黑了。
下一秒,电话响了起来。
她看也没看,按了拒听,顺手拖进黑名单。
世界安静了。
另一边,傅承骁盯着屏幕上红色的“消息已拒收”,再拨,已是忙音。
沈语桐从来对他秒回。这次不仅没回,还拉黑了他所有联系方式。
简直是故意作对。他越想越气,扬起手,手机狠狠砸向地面。
“砰”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傅知言被声音引过来,小声问:“爸爸,妈妈还是不接电话吗?我身上好痒……我们回家吧。”
“没有。估计在闹脾气。”
傅承骁语气压着不快。他看着儿子手臂上冒出的红疹,心里也揪着。
“行,这就回去。让你妈给你炖莲子汤,你爱喝的。”
正要出门拍照的钟晚意听见,愣了:“现在回去?”
“嗯,知言不舒服。”
“不是吃过药了吗?”
话脱口而出,钟晚意自己都顿了一下。
傅知言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暗了暗。
要是妈妈在,早急得团团转了吧。
钟晚意赶紧找补:“不舒服是该回去,让医生再看看。”
傅承骁点点头。傅知言没吭声,扭头看向窗外。
回程路上,车里很静。平时叽叽喳喳的傅知言靠着车窗,一言不发。他想起来还没送妈妈生日礼物,便从这次画的写生里挑了一幅。
不管送什么,妈妈都会开心。亲手画的,她一定会像以前那样,好好收起来。
车刚停稳,他就跳下车,跑进家门。
“妈妈,我们回来了!”
推开门,屋里静悄悄的。
他心里咯噔一下,快步跑上楼。
三楼所有房间,连衣柜都打开看了,没有妈妈的身影。
随后进来的傅承骁也察觉不对。他走进主卧,发现桌上关于沈语桐的照片都被拿走了,只剩父子俩的合影,和那张唯一的三口全家福。
沈语桐很喜欢这张照片,每天早晨都会轻轻擦拭一遍。尽管照片里,只有她一个人笑得眉眼弯弯。
傅承骁心头一慌,扬声叫来保姆。
“夫人呢?”
“夫人?两天没见着了。你们出门旅游那天,她倒是回来过,拎了个行李箱走的。我还以为她去和你们会合了……”
听到“行李箱”三个字,傅承骁身体僵了僵。
“你没问她去哪儿?”
“夫人不提,我们下人哪好多问……”
保姆瞥见他脸色,小声嘟囔:“现在知道急了。没见过哪家夫人还要帮忙拖地洗菜的,抠搜给谁看呢……”
这话像针一样扎进来。傅承骁手指开始发颤。
他想掏手机再打,才想起早已被她拉黑,手机也摔碎了。
他不死心,又冲回房间。
衣柜、抽屉、化妆台……所有属于沈语桐的痕迹,消失得干干净净。
可他明明答应过,旅行回来就接她出院。她当时也没反对啊。
胸口闷得发慌,喘不上气。
他不信。那么爱他和知言的沈语桐,怎么会走。
不可能。
大概只是看见钟晚意,吃醋了吧。想通了,自己就会回来。
她离不开他们父子。
钟晚意慢一步进来,看见父子俩失魂落魄的样子,有些疑惑。她走到傅知言身边,柔声问:“怎么啦?丢东西了?告诉阿姨,一起找。”
傅知言沉着脸:“我妈妈走了。”
“啊?怎么会……语桐也太孩子气了,还玩欲擒故纵这套呀?”
钟晚意眼里掠过一丝窃喜。她蹲下来,看着傅知言的眼睛:“知言,要是妈妈真不回来了,让晚意阿姨当你妈妈,好不好?”
傅知言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瞪着她。
“不好!我只有一个妈妈!谁都不能代替!”
他狠狠推开钟晚意,跑回自己房间。
钟晚意僵在原地,尴尬地看向傅承骁。
“承骁,知言今天怎么了……”
“可能坐车累了。你别跟孩子计较。”
傅承骁声音疲惫。
“我怎么会计较呢。”
钟晚意挤出一个笑,袖子里的手悄悄攥紧。
“没事的话,你先回去吧。”
傅承骁转身上楼,没再看她。
钟晚意站了一会儿,拿起包,快步走了。
夜深了。
傅知言敲开傅承骁的房门。
傅承骁迅速把手中的酒杯藏到身后。
“怎么还不睡?还难受?明天再带你去医院看看。”
他伸手想探儿子额头,却摸到一手湿凉。
傅知言抱住他,声音带着哭腔:“爸爸,妈妈什么时候回来?没有妈妈讲故事,我睡不着。”
傅承骁心口钝痛。
“爸爸一定把妈妈找回来。今晚爸爸给你讲,乖乖睡,好吗?”
傅知言点点头,蜷进被子里。
这一夜,父子俩都没合眼。
第二天清早,沈语桐睁眼时,怀里还搂着睡得正熟的月月。
她望着眼前这间略显陌生的卧室,恍惚了好几秒,才渐渐回过神。
伸手在脸上轻轻拍了两下,意识总算清醒了些。
摸过手机一看,居然已经上午十点了。她有些不好意思,赶紧起身去洗漱。
下楼时,黎司瑾正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
“睡得好吗?是不是我动静太大,吵着你了?”
他笑着问道。
“没有,睡得很沉。”
沈语桐摇摇头,看向餐桌,“你都把早饭做好了啊。”
“今天正好没事,想着给你和月月做完早饭,再一块儿去医院。”
“还要去医院吗?我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得去。”
黎司瑾语气温和,却不容商量,“你不检查彻底,我不放心。”
这话让沈语桐耳根微微发热,一下子接不上话,只好低头拿起桌上的面包。
“我的意思是,我和月月都会担心你。”
“好,听你的。”
沈语桐嘴上应着,眼睛却故意转向别处。
到医院时,黎司瑾让沈语桐抱着月月先在等候区坐下,自己转身去排队挂号。
空气里弥漫着那股熟悉的消毒水味,刺鼻得让人皱眉。
沈语桐不喜欢这个气味——总会让她想起生傅知言的那段日子。
那时候,傅承骁对孩子的到来毫无期待,只觉得一切都是她的算计,是她故意用孩子拴住他。
从产检到生产,全程都是她一个人咬牙撑过来的。
疼得再厉害,傅承骁也只认为是她博取关注的手段。
“沈语桐,孩子是你吵着要生的,就别在这儿要死要活的。”
“公司事多,有事找助理。”
“生孩子哪有不痛的,就你矫情。”
那些话,至今还像一根根扎进肉里的细针,拔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当时她总摸着肚子想,也许孩子出生后,两人的关系会好些。
所以她默默忍下他所有的苛责。
却没想到,换来的仍是这样的结局。
怀里的月月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伸出小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
“妈妈乖,妈妈不哭。”
沈语桐心头一软,把她搂得更紧了些。
“怎么啦?怕打针吗?”
黎司瑾拿着挂号单走过来,故意笑着逗月月,“好消息,今天谁都不用打针!”
月月一听,立刻举起小拳头:“好耶!不打针!”
她那可爱的模样,把两个大人都逗笑了。
这段小插曲,让沈语桐心里松了些。
再走进检查室时,她反而没那么紧张了,倒是黎司瑾显得有些紧绷。
他把检查报告一样样递给医生,认真听着每一项注意事项,还把医生开的药拍了照,仔细记下每次该吃的剂量。
看着他专注的侧脸,沈语桐心里暖了一下。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没那么怕医院了。
连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没那么难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