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妈妈回忆往事27：小妹葬身他乡

房东领着他的二儿子和其他人骂骂咧咧在坚硬的田埂上倒退着，渐渐走远了。

房东的大儿子呆在空旷的场地，看着附在地上痛哭的姥姥和坐在地上低头哭泣的妈妈，又看了看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眼神暗淡的姥爷。慢慢蹲下来，用宽大的手掌轻轻抚了抚躺在妈妈怀里的小妹。小妹此时很安详，好像睡着了，脸上没有了平时的饥饿之色，也没有生病时的痛苦。

他的眼睛湿润了，他想起这个平时爱生病的孩子和送她去看病的情景，不由地叹了口气。接着又站起来对姥爷说：“大叔，既然事情都这样了，还是赶紧找个地方把女娃安置好吧！”

他又弯下腰拉了一下姥姥的胳膊，劝道：“别哭了，这里太冷了，咱们找个地方把女娃安排好。”

姥爷一家人这时才愣过神来，姥姥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和草沫，眼睛望着房东的大儿子点点头。

房东大儿子对姥姥和姥爷说：给女娃收拾一下，找个地方安葬吧，你们还要赶路哩。

姥姥的泪水又一次流了下来，她用粗糙的手背抹了一下脸上的泪水，强做镇静地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她又看看姥爷说：“她爹，你看看把孩子放在哪儿合适？”

姥爷透过满是泪水的眼睛四周看看，灰蒙蒙一片，不远处有几棵秃顶的树木，树木下是一个沟渠。姥爷问房东的大儿子说：“把妮埋在那条沟渠跟前，中不？”

房东大儿子看了看那里，点点头没有说话。

房东一伙人走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落下了一个铁锹横放在地上，姥爷走过去拿起铁锹就朝沟渠方向走去。房东的大儿子弯下腰从我母亲的怀里抱起已经没有呼吸的小妹，母亲的腿已经麻木了。房东大儿子仿佛看出来似的，站在那里不动。母亲伸出手拉着他的棉袄角站了起来，身上沾了许多草木屑，她也顾不上，眼泪不听话一直往下流。她站起来后，房东的儿子便抱着小妹向沟渠方面去，姥姥、母亲也跟在后边。另外一个小姨也要跟着去，姥姥让她看着大舅，她就没有过去。

姥爷一下一下用力挖着泥土，黄豆大的眼泪一颗一颗低落在泥土里。

一个四四方方的坑很快挖好了，房东的大儿子走过来，姥爷从他怀里接过孩子轻轻地放在坑里，姥姥和妈妈终于忍不住了，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姥姥一边哭一边说：“妮啊，你咋这么命苦，眼看咱们就到亲戚家里了，你咋扔下一家人了！”“妮呀，你到这世上一顿好饭也没吃上，爹娘没有本事，把你扔到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妮呀，你不要忘了爹娘和你姐姐妹妹和兄弟，将来我们来看你。”

房东的儿子看姥姥和妈妈哭的那么伤心，也忍不住眼圈红了。他过来拉起来姥姥，又拉了拉妈妈。对姥爷说：“大叔，天太冷了，快劝劝她们别哭了。那边还有两个娃呢，别冻着了。”

姥爷把铁锹放在肩膀上，对姥姥说：“是儿不死，是财不散。既然这样了，不要哭了，顾活人要紧。”

姥姥站了起来，用衣袖抹着眼泪。妈妈也抽抽搭搭地说：“我想在小妹的坟头栽一棵树做个记号，将来过来找她，好找。”

房东的儿子说：“现在天气冷栽不活树，你不用管了，我在这里做个记号，等春天的时候我来栽一棵树。”他又说：“这是我们村里的土地，只要我在这里，你们啥时候都能找到女娃。”

姥姥和妈妈感谢地看了看房东的大儿子。远处传来大舅的哭声，姥爷和姥姥快步往回走，妈妈也跟着他们往回走，时不时回头看看那三棵树下的沟渠，她心里想：“小妹，我有一天一定会来看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