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女儿哭喊“妈妈，救命！”莆田12岁女孩被虐致死案今日再审，生母痛悔：带着自责活一辈子；律师质问生父：谁为这个孩子哭泣？

钱江晚报

此前在11月11日，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对“莆田12岁女孩被虐致死案”作出二审判决，认为原判对继母许某花的死刑判决，量刑适当予以维持；而对于被害女孩的生父刘某，认为原判对其所犯故意伤害罪量刑畸轻，将依法启动审判监督程序。

福建高院对刘某“量刑畸轻”的认定，不仅引发了舆论持续关注，更将监护人责任与刑罚裁量之间的法律边界，再次置于公众审视与社会思考的中心。

“昨天是女儿两周年忌日

今天就是审判恶魔的日子”

开庭前夜，潮新闻记者在莆田一家酒店见到被害女孩琪琪的生母白颖（化名），她一头有些凌乱的齐耳短发，脸上没什么血色。

白颖说，这不仅是一场庭审，更是为女儿讨回公道的最后机会。

白颖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 李沐子 摄

“昨天是我女儿的忌日，今天就是审判恶魔的日子。” 白颖的声音在房间里低回。她无法相信这样的巧合——12月22日，琪琪离开这个世界整整两年；12月23日，那个她称为“恶魔”的男人将再次站上被告席。

得知开庭日期的那个晚上，白颖哭了一夜。“这一定是琪琪的不甘心。”她说。

12月初，白颖又一次梦到琪琪，因此在12月10日，她前往上海一处壁葬地，那里是琪琪的骨灰暂存之处。“其实每次去看琪琪，我都不知道能说什么。”她只能反复忏悔说着：“对不起。”

白颖还保留着女儿三岁前的所有照片，“当时像素怎么这么模糊。”她哽咽说，害怕随着时间流逝，记忆中女儿的笑容会越来越模糊，“这是我唯一能抓住的东西了。”

如今，白颖手上仅有两张三岁后琪琪的照片，“她从三岁时离开我之后，这是我仅有的，她的两张照片。”而留在她记忆里更多的是，殡仪馆里琪琪冷冰冰躺着的样子，“我现在每天晚上都要留一盏灯才能睡觉，刚知道的那一段时间里，每天都在做噩梦。”

在白颖的噩梦里，会有琪琪哭着喊“妈妈，救命”的声音，但她却从来看不清琪琪的样子。

“他（刘某）不是不知情，他是参与者。”白颖在采访中反复强调这一点。在她看来，重审的核心争议在于：刘某究竟是被动失职的监护人，还是主动参与的共犯？

根据已披露的判决书内容，刘某购买了1600片泻药，准备了胶带和绳子，用于捆绑女儿的手脚。同时，他与许某花的聊天记录显示，当对方发送虐待女儿的照片时，他的回复是“打死她”“饿死她”。

讲述这些时，白颖多次痛哭到无法言语。她告诉记者，琪琪的十个脚趾有五个被针直接穿破，其中五个脚趾的伤害直接来自生父刘某。“更令人发指的是，琪琪的嘴巴被缝了八针。”

她还记得在二审法庭上，她的代理律师询问许某花：“如果刘某不允许、不点头，许某花敢对琪琪下手吗？”许某花的回答，“我不敢。”

“我的诉求从未改变：刘某死刑，立即执行。” 白颖的语气坚定。即使知道前路艰难，她也决心走到底。“我不会中途放弃，这是我给琪琪最后的交代。”

在她看来，许某花的死刑只能告慰琪琪，但不能给琪琪一个交代。“我不会停止对刘某的审判监督，直到他得到应有的惩罚，才算给琪琪一个完整的交代。”

今天，她将坐在法庭上，面对那个曾经是她丈夫、女儿父亲的男人。她说自己准备好了问题，要在法庭上平静地问出来：“你还记得琪琪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是‘爸爸’吗？”“你亲手杀了自己的女儿，是什么心情？”

律师的质问：谁为这个孩子哭泣？

白颖的代理律师车钰在开庭前接受了潮新闻记者采访。对他来说，这不仅是一起案件，更是一场关于“谁为这个孩子哭泣”的灵魂拷问。

如今，再次向记者回忆二审时的场景，车钰的语气依然难掩情绪，“最令我气愤的，是他（刘某）在法庭上为许某花落泪。”法官询问他为何哭泣，他的回答是：“我觉得许某花判得太重了，不应该判死刑。”

车钰律师接受记者采访 记者 李沐子 摄

与此同时，他的女儿，12岁被害人琪琪遭受非人虐待致死的证据被一一呈现：仅40斤遗体、满身的划痕和陈旧伤痕、被捆绑的17天……但刘某的眼泪并非为了女儿而流。

车钰回忆说，当他反问“你为继母哭泣，谁为这个孩子哭泣？”时，刘某沉默以对。

说到此处，车钰甚至说道，自己在首次阅卷时，看着卷宗里的内容，比白颖知道的可能更加残忍恐怖，“阅卷到尸检报告处时，我几乎是哭着看完卷宗。”

一审认定刘某为从犯，适用了“减轻处罚”，判处五年六个月有期徒刑。而这个判决一直到二审都未有改变。但车钰直言：“我们认为他不构成从犯，他虽然不是直接拿刀的人，但他是买刀的人、递刀的人。”

车钰和白颖都提到，此前二审开庭时，刘某及其辩护人认为刘某仅构成虐待罪，理由主要在于他对许某花伤害行为不知情。

因此，对于今天的再审，车钰已做好了充分准备。他重新查阅原始卷宗，梳理出近20处证据，包括聊天记录、监控视频、证人证言等，全方位证明刘某对虐待行为 “不仅是知情，更是明知”。

采访最后，车钰说：“琪琪的死不应止于处罚犯罪，应唤起全社会对于未成年人保护的反思。”

在他看来，这起悲剧暴露了未成年人保护体系的系统性失灵：邻居每晚都能听到琪琪的哭喊；学校老师发现她被剃光头、身上有伤，却未采取有效干预；村委会等社会力量曾介入，但最终未能救下琪琪。

“如果能有一个人或一个部门伸出援手，悲剧或许不会发生。但现实是，这个12岁的女孩已经不在了。”

为此，车钰呼吁完善未成年人保护制度：强制报告制度如何落到实处？各部门如何建立联动机制？如何让孩子敢于说出真相？“妇女和儿童的合法权益是优先保护的，”他说，“但如果孩子年龄太小，他们可能连说出来的勇气都没有。”

此前报道

2025年11月11日，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依法对被告人许某花、刘某故意杀人、故意伤害、虐待上诉一案进行公开宣判。

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经审理认为，原判认定上诉人许某花、刘某的犯罪事实清楚，证据确实、充分。原判定罪准确。许某花、刘某的犯罪行为严重侵害未成年人权益，违背社会公德、践踏人伦底线，应依法从严惩处。许某花主观恶性深，犯罪手段极其残忍，情节极其恶劣，罪行极其严重，原判对其以犯故意杀人罪、虐待罪，数罪并罚，决定执行死刑，剥夺政治权利终身，量刑适当，予以维持；刘某系被害人刘某琪的法定监护人，未履行法定监护职责，采取殴打等手段参与加害刘某琪，纵容、放任继母许某花实施虐待、伤害刘某琪的行为，主观恶性深，原判对其所犯故意伤害罪量刑畸轻。鉴于《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三十七条规定的上诉不加刑原则，依法裁定驳回上诉，维持原判。对许某花的死刑裁定依法报请最高人民法院核准；对刘某量刑不当问题，福建省高级人民法院将依法启动审判监督程序。

当事人、辩护人、诉讼代理人到庭参加宣判。人大代表、媒体记者以及各界群众代表等旁听了宣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