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工作的女子回乡，在村口遇到女儿，孩子一愣过一会认出妈妈

冬天的日头短，刚过下午四点，天色就开始暗沉沉地压下来，像是预示着一场雪要来了。

在南方一座城市打工的晓芸，拖着一只有些磨损的粉色行李箱，终于站在了那个熟悉的村口。这是她离家后的第三年。这三年里，她像只候鸟，春节前匆匆回，节后匆匆走。为了多攒点钱给家里翻修房子，给正在读小学的女儿凑齐兴趣班的费用，她今年狠了狠心，连春节都没舍得回来，而是熬到了现在，趁着厂里调休才偷偷摸摸地赶了回来。

下了大巴车，还有两里的土路才能到家。这条路，晓芸闭着眼都能走回来。路两边的白杨树光秃秃的，枯黄的野草在冷风里瑟瑟发抖。风刮在脸上，像细小的刀片，生疼，但晓芸的心却是热乎的。行李箱里塞满了给女儿买的新衣服、给婆婆买的营养药，还有她在城里省吃俭用攒下的那一叠厚厚的红包。

就在她紧了紧围巾，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村里走时，前方的老槐树底下，一个小小的身影引起了她的注意。

那是个大概六七岁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略显宽大的红色棉袄，背着个有点土气的大书包，手里还拿着根树枝，正百无聊赖地在地上画着圈。她低着头，风把她的刘海吹得乱糟糟的，小脸蛋冻得通红，鼻涕泡都快出来了。

晓芸的心猛地跳漏了一拍。那是她的女儿，悦悦。

她停下脚步，下意识地想喊一声，嗓子里却像是塞了团棉花，发不出声音。原来，这就是“近乡情怯”。她看着女儿，心里泛起一阵酸楚。三年没见，孩子长高了，也壮实了，不再是那个每次分别都要抱着她大腿哭闹的小不点了。悦悦显然是在等谁，也许是在等放学一起走的伙伴，又或者是……在等那个总是承诺“回来给你买糖吃”的妈妈？

晓芸整理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用力搓了搓冰凉的脸，试图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柔和一点，不那么陌生。她深吸一口气，拉起拉杆箱，“哗啦哗啦”的轮子声在寂静的村道上显得格外刺耳。

听到声音，地上的小女孩停下了手中的树枝，缓缓抬起头来。

就在那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了。

悦悦愣住了。她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穿着米色风衣、踩着短靴的女人。眼神里先是疑惑，这是一种完全陌生人的眼神。她的目光在晓芸脸上扫来扫去，像是在辨认一个从未见过的符号，又像是在脑海里搜寻着什么熟悉的痕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没有晓芸期待中的惊喜，只有一种让人心慌的茫然。

晓芸站在离女儿只有几米远的地方，笑容僵在了脸上。那一刻，她突然意识到，视频通话里那小小的屏幕，终究抵不过真实的触摸。屏幕里的妈妈是平面的，声音是失真的，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妈妈，对三年没见的孩子来说，竟然已经成了“最熟悉的陌生人”。

一秒，两秒，三秒……

寒风呼啸而过，卷起地上的落叶。母女俩就这样静静地站着对视。晓芸能感觉到自己的手在微微发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她不敢动，怕这一动，女儿会像受惊的小兔子一样跑掉。

悦悦抿了抿嘴，似乎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她微微皱起眉头，歪着头，眼神里的疑惑越来越浓，甚至带了一丝警惕。她也许在想：这个阿姨是谁？她为什么盯着我看？她为什么看着我好像要哭？

这种对视，对晓芸来说，简直是一种凌迟。她在城里无数个加班的夜晚，看着女儿的照片咬牙坚持；她在被工头骂得狗血淋头的时候，想到女儿就能忍气吞声。可现在，女儿就站在面前，却仿佛隔着一道看不见的墙。

终于，悦悦的目光落在了晓芸拉着的那只粉色行李箱上。

那是晓芸走之前买给女儿装玩具的，后来女儿长大了装不下，晓芸就带去城里装衣服。箱子上还贴着悦悦最喜欢的那张“小猪佩奇”贴纸，虽然已经磨得有些褪色了。

悦悦的眼睛突然亮了一下。她像是想起了什么，猛地从地上跳了起来。她死死地盯着晓芸的眼睛，这一次，那种陌生的迷茫开始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喜，以及一点点不敢确定的试探。

“妈……？”

这一声呼唤，细若蚊蝇，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但晓芸听见了。这一声“妈”，像是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她心里积压了三年的思念火山。

“哎！悦悦！是妈妈！妈妈回来啦！”

晓芸再也忍不住，扔下手中的拉杆箱，不顾一切地冲过去，一把将那个小小的、暖烘烘的身体紧紧抱在怀里。

那个最初的愣神彻底消失了。悦悦在短暂的僵硬后，反应过来了。她扔掉手里的树枝，两只小胳膊紧紧地勒住晓芸的脖子，哇的一声大哭了出来。

“妈妈！你怎么才回来呀！我想死你了！”

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把所有的委屈、思念和等待都发泄了出来。她的小脸埋在晓芸的脖颈里，眼泪鼻涕蹭了晓芸一身，冰凉的小手抓着晓芸的衣领，生怕一松手妈妈就会像梦境一样消失。

晓芸一边流泪，一边笨拙地拍着女儿的后背，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妈妈回来了，不走了，这次回来多待几天……”

夕阳终于冲破了厚重的云层，将最后一抹金色的余晖洒在村口。寒风依旧在吹，但母女俩相拥的身影，却成了这个冬天最温暖的画面。

村口的这一幕，没有惊天动地，却道尽了无数打工家庭的心酸与无奈。那一瞬间的愣神，是时光刻下的伤痕；而随后的一声“妈”，是血缘血脉里永远剪不断的深情。无论走得多远，离开多久，只要孩子叫一声妈，所有的苦与累，便都有了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