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的卑劣嫉妒,毁了她完美姐姐的一生
发布时间:2024-09-21 02:51 浏览量: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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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是亲近的人之间,
越会互相产生一些常人不能理解的,
奇怪的情愫,
好会被当做理所当然,
厌会被恶意无限放大。
文中妹妹对亲姐姐的嫉妒超乎常规,
甚至把不作恶当做了一种仁慈,
她的逆反和畸态,
是如何孕育出来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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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1
姐姐比我大了两岁。
这样近距离的关系以及相仿的年纪使得我不得不和她一直相伴。
听说我与她小的时候关系非常好,我甚至不要别人亲近,只会跟着她跑来跑去。会靠着散布这种儿时的消息来缓和我与她的关系的也只有妈妈了。
只是小时候的事我哪里还记得住,相比起这种摸不着的事情,我还是宁可相信姥姥说的,有一回姐姐抱着我摔跟斗,把我腿摔断了比较靠谱,虽然这事我同样记不得,但我每到梅雨天气,左腿就会隐隐有抽痛的感觉,反正我死活不承认这是我的心理作用。
我偏执地坚信,我就是被她害了,她就欠了我了,似乎连我先天被上苍所愚弄的缺陷也是由于她才造成的!恨意这种东西密密麻麻,伴随着嫉妒的酸水,一旦冒了个头,就一发不可收拾。
所以每到这种潮湿的阴雨天气,我就揉着膝盖,眼里头含点泪花,咬着嘴唇小幅度地抽噎,用尽了法子扮演着楚楚可怜。
我想我这个动作如果要搬上电影银幕的话,估计会被剪辑在喜剧片里头,我所谓的咬嘴唇是货真价实地咬,不是那种娇羞带点俏皮的举动,没有上嘴唇的遮挡,只有两颗大门牙狠狠地扣在下嘴唇上,看起来就像有人做鬼脸时的动作一样滑稽。
我深深懂得,那样子比直接装模作样地喊疼来的有效多了,我想如果我演技再高超一点,能掉出眼泪就更好了。
如果思绪可以幻真的话,此时此刻我的脑袋肯定正在不停地冒出粉色的泡沫,一点一滴聚拢起来,我指示着它们围向姐姐,令它们剥去柔和的外衣,变得锋芒毕露,成为一把把红色的匕首,将她捅了个稀巴烂。我拿出妈妈买给我的零食,面带笑容地递给她,尽管在我的内心中她已经倒在了血泊里。
我很多次问着自己的内心,我的恨我的怨从哪来?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说不明白。如果我和姐姐都有缺陷的话,我可能不会这么怨恨,或许与她还会因为同病相怜而更加相亲相爱,起码那样子我会知道就算被人当做怪物,我们也是成双成对的怪物姐妹,而不是只有我这么形单影只。
其实只要她长得丑一点我可能就不会排挤她,但偏偏姐姐所得到的不单单是健全,而且她美丽,她美丽得恰如其分,从小就让我嫉妒。
据说妈妈在怀我的时候,吃了不该吃的东西,当然那个时候她并不知道怀了我,我的到来是个令人手足无措的突然。为了迎接我这个名不副实的“小天使”,家里被罚了一大笔钱,本来妈妈还美滋滋地想着姐姐这么漂亮,如果可以生两个这么好看的小孩,以后带出去也算是件值得炫耀的事,但结果绝对是让她心如死灰了。
我天生唇裂,民间传说这是在怀孕期间吃了兔子肉的缘故,可是去问母亲,她已经全然记不得了。她还以为我的询问是在埋怨她,所以带些慌张地摸着我的脸颊:“不管安安长什么样子,都是妈妈的好孩子,这是不会变的。”
对啊,怎么变呢?人都生下来了,就算觉得质量有问题,你也不能再和上帝退货了,因此我这个严重的伪劣产品注定了就要拖累她一生了。尽管我不知道这个所谓的“拖累”有没有说出她的心声,父母的心里想必也是百感交集吧,但我相信,起码我的存在总不可能是为他们造福的。
好在小的时候我愚笨的很,还不觉得自己和别人有任何区别,甚至沾沾自喜地以为自己长大了会成为妈妈那样的美人胚子,有着请求别人时永远不会被人拒绝的本领,有着巧笑嫣然嬉笑怒骂时各不相同的生动。因此我盼望着长大,从小就盼望。
妈妈就着美人衣架的标准,从小就喜欢给我和姐姐穿鲜艳多彩的衣服,戴上绒球的帽子,打扮的如同电视里的小人偶那样美好活泼。
看着姐姐穿上新衣,软软的头发挂在耳朵边上,帽子盖住额头,底下是一双亮亮的眼睛,我一度以为自己在别人眼里也是那样子的,就和花仙子一样美艳动人。
一直到长大后我才知道,美艳动人都是姐姐的,而我呢,我是什么?我就是东施效颦里的东施,拼了命的,绞尽脑汁惹人垂青,却徒增了一些无谓的笑柄。
这是真的不公平。
爸妈一直觉得亏欠我,所以对我十分宠爱,对我几乎是有求必应,但那个宠爱带着愧疚,是不纯粹的,甚至是上不了台面的。
以前去外面玩的时候,妈妈一手挽着姐姐一手拎包,我就跟在后头,她总是忘了把另一边手臂留给我,其实她到底是不是忘了我又怎么知道,但是我向来是尽职得很,自动地站过去,提醒她:嘿我在呢,然后心安理得扣紧她的手臂。天知道我怎么会想到心安理得这么一词,这根本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啊。
那一刻妈妈和姐姐的表情发生了变化,不是嫌弃不是厌恶。她们有什么好厌恶的,她们长得好那只能说是她们占了便宜,该感恩才对,她们怎么可以嫌弃厌恶我呢?
她们的表情小时候的我还不懂得形容,到了现在我才懂,那是一种尴尬,一种心乱如麻,就像自己家的狗好端端地在路上走着,毫无征兆地拉了一堆屎,这个事情出乎你的意料之外,别人都在面面相觑地看着你,你有必要有义务要去清理干净,不论它有多脏,可你是自愿的么,你不是的,如果可以,你当然想选择抱头鼠窜,但你不可以,你只能硬着头皮,面带微笑,装作涵养很好的样子去接触那臭不可闻的狗屎。
但我很庆幸我是一直等到这么多年后才明白这个道理,以至于我不会悲愤得无地自容,我只是觉得有些可惜,我先天错失了这么多,却没有在后面获得相应的补偿,他们总说手心手背都是肉,父母给予的宠爱是均等的,甚至我觉得我是处于下风的。
优越者往往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我该做个好人”。也不知道是谁赋予了他们这种自作聪明的资格,姐姐时常会来接近我,甚至于讨好我,她大概觉得自己这么做很伟大吧。
小学就会有人送她礼物,不论男女都喜爱和她玩,她多么光彩明艳,而我是什么?刚开始别人好奇,觉得我长得有趣——唉!有趣,这真是比丑陋还要残忍的说法,他们总是叫我嚼动嘴巴,看着嘴唇上的肉一抖一抖的,就像两片风扇一样迅动,从而嬉笑起来。
我记得当时班里有一个男生,有一回拔了一把草说要喂我吃,众人哄笑作一团,在旁边怂恿,期待看到更多有意思的作弄。
我看着他白嫩嫩的手指,恍然间觉得我该狠狠地咬上去,该好好地惩戒一下这些邪恶却漂亮的坏孩子。
但渐渐地他们开始发觉这种千篇一律的把戏有些无聊,准备寻觅新的玩意儿,恰巧班里有个女同学拿了一只真的兔子来,他们拿它凑近了与我比对,白色柔软的皮毛,如宝石般鲜艳夺目的红眼睛,就连那同样是分瓣的嘴也比我可爱的多,还有谁肯来逗一个会咬牙切齿瞪着他们的我呢?
他们变得连恶意的玩笑都不再与我开。
我惊愕地发现,相比起当时的趋之若鹜,他们不约而同地忽略更令我寝食难安,我开始变得焦躁起来,有一刹我想,如果我能生的再怪异些,或许他们对我的兴趣就会保持再长久一些。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仿佛一团空气一般,孤孤单单。
我觉得我真的是悲哀到了极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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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2
尽管在学校总有很多不开心,好歹家里还是唯我独尊,爸妈对我言听计从,姐姐也几乎不与我相争。所以日子马马虎虎也还过得下去。
看不到希望也没有绝望。
但是说什么不来什么就马上来,很快,我就感受到了我人生的第一次绝望,那时,我刚刚上了初一。
很不幸,和姐姐又在同一个学校。那时有一个征文比赛,一等奖是一本牛皮镶金边的相册。我受了奖品的鼓动,也萌生了试一试的念头,于是拿着铅笔笨拙地在方格纸上书写,但出来的成果却总是差了一点。
后来我看到姐姐也在写,我就想暗地里拿来看看,美其名曰这叫知己知彼,但等我看了后,我才深刻了解到了我和她之间的差距。原来她比我优秀的不止是容貌。我心中的愤恨几欲爆炸,我忍不住再次质问上天的不公!短暂的愤怒过后,一个计划在我脑中闪现。
于是我在截稿的那天晚上,偷偷把我和姐姐放征文的信封对调了下,把她的文章放到了写有我名字的信封里面。我自以为是地想,就算这事被爸爸妈妈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那么疼我,肯定不会怪我,还有姐姐,她不是想讨好我么,就更加不会和我生气了。
我顺理成章地拿了姐姐的作文去发表,最终不出所料,得了奖,不过我没想到的是,居然是一等奖。在颁奖的时候,我喜滋滋地接过奖状以及奖品,体会着下面仰望而来的目光,有一种俯瞰山河的大气磅礴感。
“这么好的文章,给同学们读读吧。”教导主任突然讲,语气里的灵动感,以至于我都怀疑她看破了我的狸猫换太子。她退到一边,和旁边的老师说:“一个市里面就一篇一等奖,我们不在竞选国家级学校么,这个作文得奖居然还可以加分,真厉害啊!”
说着赞赏地拍了拍我的肩膀。
那手好重,似有千斤重。
我踌躇着身体,从她手上接过封袋,动作缓慢,一圈一圈僵硬着解开绳线,她以为我是不好意思,鼓励地摸摸我的头:“哎呀,还害羞呢!你很棒的呀!才女呐!”模样仁慈得让我险些忘了就在上礼拜,她因为我数学不及格,罚我在走廊站了一上午。
我盲目地读着稿子,其实我在读些什么我根本不知道,我只顾着从稿子的边上移出一部分目光,去搜寻姐姐的身影,生怕她会突然出来搅局。短短的几分钟我像是过了半生那么长,心里七上八下的,好在直到接受完满满的掌声后,也没有听到姐姐抗议的声音。我就自然而然地觉得这事就这么落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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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3
放学了,原来这个城市的夕阳是那么的美丽,就连喧闹的车水马龙也是如此的满满生机。
世界在一瞬间变得美妙,我怀着难得的好心情哼着小调回家,一进家门,迎接我的是一个姐姐随手从桌上扔过来的笔筒,力气怎么也不算温柔,笔筒砸在我的脸上,笔和橡皮从里面跌落出来,撒在地上。
“蓉蓉!”妈妈叫道,过去抱住了姐姐,我以为这时候她会来抱我的。
“你干什么打我!”我恨恨道。
“你这个小偷!”姐姐咬牙切齿,我暗自心虚,却依旧逞强,“你骗人!我偷你什么了!”
“你得奖的那篇作文是我的,你偷偷和我换掉的!”姐姐委屈着,爸爸也站过去,按住她的肩膀,转过来对我说,“安安你把文章拿出来,给爸爸看看,到底是谁的,我和你妈妈一看就知道了。”
这句话杀伤力太大了,不亚于柯南的经典名句“凶手就在我们之中”。我紧张地把手伸到背后抓住书包,对他们哭喊道:“你们就知道帮她!你们相信她不相信我!你们就喜欢她!我知道我长得不好看又不聪明,你们都不喜欢我!那为什么要把我生出来!我恨你们!”说完就扭头抱着书包跑进了房间。
姐姐进屋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该是睡觉的点了。她面无表情地屋子里拿了换洗的衣物去厕所洗澡,然后又面无表情把换下来的衣服洗好晾好,安静得有些吓人,看都不看我一眼。
我有点害怕,把牛皮相册和那个装着作文的袋子搂在胸口睡觉,从被窝里闷闷地警告她:“你不要想吓唬我的,爸爸妈妈不会听你的,这篇文章是我写的,是我的名字…教导主任都夸奖我了…我不比你差…”
我像是一只守护领地的小狗,虚张声势地汪汪叫。
“咔”的一声,姐姐拧灭了台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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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4
末日来的有些快。
第二天迎接我的不是春日的暖阳,而是一张苍白的纸条。
天仿佛永远不会亮了。
纸条上写:“安安,你姐姐说了,你喜欢这个奖品,那相册就给你,但文章得奖你姐姐以后考学校可以加分,妈妈要陪她去老师那一趟。你姐姐说的对,妈妈不能不明是非地纵着你,这才是害了你,你不要怪姐姐,但愿你能明白妈妈,也明白姐姐。”
看完后,我把纸条撕碎,跑到姐姐的床上把她的东西用剪刀剪了个稀巴烂,“去死吧!方宇蓉你去死吧!就知道抢我的东西!你不得好死!我恨你们!你们都去死吧!”
那天我没去学校,沿着家边上的护城河走了一个下午,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只希望这条路永远没有终点。
回家的时候,路上已经灯火通明了。还没到家,远远地就看到了姐姐的身影。单薄又瘦弱,是很多少年梦里会出现的那种女生的身影。
她身上那条沾有污渍的裙子原来是我的,早说了妈妈和所有双子的父母一样,喜欢给自己的孩子穿相同的衣服。那条裙子是我有一回在学校吃饭的时候,被前面女孩子的菜汤泼到了,她是不是故意的我无从得知,也只有默默吃了这哑巴亏。
姐姐知道后,提议要与我换一条,也没等我答复,就把她那条雪白的给了我,我装作无所谓地随手接过,要不是妈妈那一句“安安你看你姐姐对你多好。这样才像亲姐妹嘛。”可能也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承蒙了姐姐的好意。
父母总是会自作聪明地说一些自以为可以增进气氛的话,但往往都是适得其反,我把裙子扔到地上,并踩上了一脚:“谁稀罕了!”
母亲尴尬地看着我。
姐姐不声不响地捡起裙子叠好。晚上我睡觉的时候,看到那条洁白的裙子安然地躺在我的床头,我瞥了眼姐姐,她背对着我,也不知道是真睡着了还是装的。于是那条肮脏的裙子就归了姐姐,她仿佛看不到那片污渍一样穿的坦荡荡,而那条完好的长裙,我却是一回也没有再穿过。
回到现在,姐姐眼尖,一看到我,立马迎了上来,作势要来拉我。
“走开!”我厌恶道。
“你这么晚去哪里了!”姐姐也急躁。
“关你什么事啊,你不是巴不得我死了吗,我死了你就开心了啊,不是吗?”我恶毒地与她对峙,母亲从屋里走出来,手扬着,瞧那架势是想要打我。
爸爸拉住她,“好好说话,孩子还这么小,动手动脚的像什么样子!”
“你看看她说的是什么话,什么死不死的,小小年纪说话就这么难听,长大了还怎么管?你先放开我,放开!”爸爸不放心地松开手,妈妈把散下来的头发别到耳朵后,对我说,“方宇安,我不打你,你好好反省你自己,你看看现在几点了,别人家都睡觉了,我们三个人找你找得才刚回家……”
我打断道:“不要说了,你就知道帮她,我们同学好不容易喜欢我了,她却来搞破坏,她这么害我,你还要帮她?好啊,你要是打我,我立马就去死,立马!”
母亲惊愕着,上扬的手定在半空,动弹不得。
我推开他们,转身奔进了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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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5
那天晚上像是一个分界点,从那之后,姐姐和我就如同分道扬镳了一般,她也不会再刻意地阿谀奉承我,即便曾经的我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给她。
到了这个时候,我才蓦然发觉,原来孤独是可以杀死人的,所以为什么古代的剑客会在对手离去时觉得沉痛,就算那是他的仇人,就算他们从未温存,见面就是厮杀,可等到有朝一日,你放眼天下,突然间发觉居然没有一个人可以比剑,你就会明白,孤独是何等毒药。
我怀揣着玄妙的心理,阴魂不散地在姐姐面前游离,三番四次地发出声响,只为她可以关注一下我。我不承认这是一种变相的讨好,我觉得我只是太无聊了,我等待着她嫌我烦嫌我扰,等待着她与我争执,我便可以名正言顺地和她开战。
可是她从不给我这个机会,无论我干什么,她都选择回避,只留我一个苍白的背影,冷漠地离去。无论我挥舞着多大的拳头,都仿佛砸在一团棉花上,了无声息,她以不变应万变,我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看着她一脸不在乎的反应,气愤得牙痒痒,却又不甘心就此罢休,唯有在心底里再次盘算着下一回与她对战的决策。
本以为这样的相处方式还要持续很久,或许一直到我们各自成家,然后老死不相往来,谁知道却鬼使神差地出现了转机。
和姐姐之间的冷战终于出现好转是在一个我被老师留下来罚抄单词的晚上,老师已经早早走了,却勒令我说,必须得抄完了才可以回家,当做是对我的惩戒。
适逢下起大雨,我没拿伞,便安慰自己说,刚好,总算有了可以安心地留在教室抄作业的理由了。天慢慢地暗下来,我起身去开灯,却看到了蹲在门口的姐姐。
“你…来多久了?”
“刚到。”姐姐依旧是冷淡的。虽然雨伞上所滴落的水,已经在走廊的地板上延开了一大圈。
“妈妈让你来给我送伞的吧?”
姐姐看了我一会,闷闷道:“嗯。”
“就知道你哪有这么好,大老远地来管我死活。”我嘟哝着,去整理书包,“对了,我这可不是被老师罚的,我是自己要留下来学习,我……”
我话还没说话,姐姐先笑了起来。
我脸上一哂,暗骂自己真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等到月亮挂上天空,星星也出来玩的时候,我终于全部抄完了。姐姐就一直安安静静坐在我的后面等着我。
她连呼吸也是安安静静的,仿佛没有这个人一般。
“好了,回家了。”姐姐递给我一把伞。
“哎,我要你手上那把,好看。”
姐姐依言又递给我另一把:“这总可以了吧?还真不好伺候……”
姐姐拎着我的包往前走去,我一边开伞一边小声说“谁要你伺候了…”,最终还是疾步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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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6
我和姐姐便又回归了那种不温不火的状态,母亲看见了,也无力再说什么,我想我那天晚上的言辞可能真的吓坏了这个老实的中年女人。
要不是姐姐后来突发的灾难,我还以为我们这个家庭如履薄冰的安宁可以持续得更久一些,比如到我游走四方那天。我总幻想着自己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里。
其实说是灾难,那仅仅是对姐姐而言的,或许爸爸妈妈也体会到了一些,但我——我说不准我心底里的感受,我只觉得压抑,像是被水泥糊在墙里头,窒息得要命。
那天姐姐被警察送回来的时候,脸上都是被殴打的淤痕,她身上披着警察宽大的外套,整个人脆弱得像是纸片,似乎一碰就要碎成粉尘。
我从来没看到过这样的姐姐,从小到大她都光鲜得令我呕吐,仿佛她的存在就是为了印证这个世界有多美丽一样,然而此时的她,却也不再美丽了,她变得同我一样丑陋。
有一瞬间我似乎魂魄离体,我不知道我的脑袋里面在想些什么,我默默地站过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我已经牵起了她的手。
她的手好冰,在颤抖。
一直到这个时刻,我才觉得,我们是两姐妹,因为我们都丑陋了,我们都不完整了。
从那之后,姐姐变得郁郁寡欢,成绩一落千丈,父母也不再强求她什么了,命运带给他们太多冲击,他们早已练就了荣辱不惊的本事。相反的,对于他们而言,只要姐姐和我可以平平安安的活着,就是最大的恩赐了。
姐姐的老师来过家里很多次,向来都是来传诵姐姐的好消息的,而这一回,则是为了处理姐姐休学的事情。我听着屋内的争执,激动时还会有摔东西的声响,故意把腰板挺得笔直,握着笔尖的手也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似乎莫名有了与当年的姐姐平起平坐的权利,有一种到头来我才是他们骄傲的错觉。
送姐姐老师出门的时候,他看着姐姐说:“多好的一姑娘啊,唉,可惜哦。”
父母亲尴尬地听着他这毫无诚意的感叹,连忙把事先准备好的礼品送出去。
他推辞了几番,然后佯装为难地收下。我站在姐姐身边,清楚地看到他道貌岸然地拍拍姐姐的肩膀,摇头叹气一脸用心良苦,目光却露出一副了然。
那是一种戏谑,一种雄性动物对美好生物的侵略。一种到头来也不过如此的轻蔑。
我几乎是在一瞬间觉得宇宙膨胀,我把姐姐拉到了我的后面。
那老师腆着脸,笑了下,拿起礼物转身走了。
我回头看着姐姐,她也恰好看着我。
目光依旧沉静如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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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7
之后我们就都长大了,时光如白马过隙,匆匆忙忙地一晃而逝。只是快又如何呢?它带不走伤害也抹不平皱痕。姐姐终于不再显得高高在上了。那年夏天发生的噩梦,那把穿心的利刃随时随地都可以把她击毁,她美丽又怎么样呢?只有我知道她已经开始会羡慕我了。
姐姐似乎变了又似乎没变,她依旧很孝顺,很温柔,她依然爱我、爱父母,依然会精心料理家里的每一株花花草草,面对路边流浪的猫狗依旧会施以援手,除了——不爱她自己。
等等,这想法不对,我暗自唾弃我自己,我怎么变成了我最不屑的那种人,那种自以为是、误以为有权利可怜他人的人。
更何况,或许姐姐也并不需要我的可怜。
她智慧、她果敢,她有数不完的优点,说不尽的美好,我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生病了,似乎随着年岁的增长,我开始变得越来越多愁善感,再也没有儿时与她的剑拔弩张,我甚至会在无数个深夜担心起姐姐下班会不会冷,有没有错过末班车,从而开车去接她,在她楼底下一等就是三四个小时。
除了我的脑子坏掉了,我想不出别的解释。我想去找医生,我认为自己言不由衷,但是我的肢体比我的心灵诚实,我逐渐在接纳姐姐、靠近姐姐,就和小时候她靠近我一样,双向奔赴。
我变得越来越奇怪,直到有朝一日我居然很惊讶地发现,我已经不恨她很久了。
姐姐的人生就像是彩排一样的草率,与一个男子仅见了三次面便结婚了,她不在意他是谁,有怎样的过去,爱不爱她,她都无所谓。她说:“嫁给谁不是嫁呢,反正都要离婚的。”说罢,便痴痴地笑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不愿意听她这样说。
我不喜欢她这样轻佻的语气,犹如只是在评判别人的故事那样漠不关心。我忍不住问:“然后呢?再找一个人嫁吗?”
她不言语,定定看着我,眼眸似乎明明晃晃,与十七岁那年的眼神重叠。
“你别这样。”
我心中安慰的话百转千回,出了口却也只有这一句。
“方宇安。”她叫我的名字。
我应道:“你以前都叫我安安的。”
“方宇安。”我都快忘了,姐姐执拗起来也是九头牛也拉不回的性格。
“我在。”
“我还会有以后吗?”她的眼神迷茫、脆弱,就像一个迷路的小孩。
她想找到回家的路。
于是我帮她:“会的。”就像那年我离家出走,她待在家门口等我回家一样,等候着她、守候着她,找到回家的路。
“你不止会有以后,你还有爸爸妈妈的爱。”
“你还有我……姐姐。”
我们当地有个习俗,在婚礼上新娘要抛红灯球,来把喜运传递给下一个人。那是一种很好看的彩球,光是看着就让人心生喜悦。
我也随父母参加过好几次婚礼,也曾生过不该有的期盼,但我也知道我的这幅容貌,怕是今生都难以找到真心喜欢我的人,更别说结婚嫁人了,也自然不会有新娘会在一生最重要的日子上触霉头,将这红灯球抛给我。
所以长得越大,那份期盼也就越淡,直至现在几乎已经消失不见,我早已做好了孤老一生的准备。
姐姐站在高台上,被层层鲜花簇拥包围,美丽非凡。她穿着洁白的婚纱,那耀眼的白就像是当年她放在我床头的白裙,扎的我只得眯眼。
她喝了很多很多酒,应该是很开心吧,可她的眼底却又瞧不见一丝高兴。
姐姐的脸都是红红的,对着我笑啊笑,周围的宾客仿佛都不见了,我们似乎回到了小时候,她在前面跑,我在后面追,并且高声喊着,让她等等我。
我们俩的笑声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就在耳边那般清晰。
“我比你早结婚了,你又输了一场啊…”她看起来似乎醉了,有些站不稳,“我的妹妹啊……方宇安啊方宇安,其实我想和你好好的,一起长大的……”
礼花倏地被开启,我闪躲不及,一大片的红粉色扑射到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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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8
其实我心里一直都埋藏着一个秘密,藏了好久。
当年姐姐被人拖进小巷子施暴的时候,我恰好跟在后面,看到了这一幕。我跟在他们后头,仅一墙之隔,我听着夏天布料被轻易撕开的声音,听着姐姐声嘶力竭地求救,我的心中茫然得毫无思绪,抬头看了看天,毅然选择了拔腿跑开。
我记得那天的云很白,我这辈子没见过那么白的云。
我一路狂奔回家,夏天暖热的气流抨击着我的胸口,我捂着脸哭了起来,这是我唯一一件心甘情愿承认我对不起她的事,但我不后悔,姐姐不该这么完美的……我对自己说,我只是想上天对我稍微公平一些而已,我没做错的……
我本来想等到姐姐最幸福的时刻把这件事告诉她,让她也体验一下这些年我的心境,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莫名其妙变得一文不值的感觉,但这一刻,我下意识地接过姐姐迎面向我抛来的红灯球,眼泪汪汪中,对着她笑了起来。
我突觉胸口沉重。那就这样吧,对她好一回。
我想这个秘密,我可能得埋藏一辈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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