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妈妈的权威
发布时间:2024-10-20 11:52 浏览量:13
高考成绩出来后,妈妈强行将我锁进房间。我因此错过了填志愿,只能出门打工。妈妈逢人便炫耀。“她当年又哭又闹,现在还不是乖乖往家里拿钱?”我早早结了婚,生产时胎儿过大。她拼命拦着我的丈夫不让签字打无痛。耽搁太久,我大出血一尸两命。她却理直气壮道:“我只是想让她痛,好理解当妈的辛苦,是她自己福薄命短!”再睁眼,面对紧锁的房门,我抄起了一旁的凳子。
第1章
我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狠狠推了一把。
随着“砰”的一声巨响,我摔到在地,整个人有些懵。
屋外的谩骂透过薄薄的木质门,清晰传入耳中。
“死丫头,老娘供你吃供你穿,把你养到现在,你还想跑出去上大学享清福,做梦!”
“等那什么志愿系统一关,你就出去挣钱养家,我儿子明年考大学,你要是敢耽误他的前途,看我打不死你!”
尖利的骂骂咧咧不绝于耳,我有些恍惚地去照镜子。
镜中的自己虽然一脸疲惫,却并不显老态,头发青黑,还没有被生活折磨得干枯发白。
我的小腹平坦,那里还没有孕育一个生命。
我的头顶没有手术灯,四周没有妇产科医生,鼻尖闻不到消毒水气味。
直到这一刻,我终于清醒地意识到,我重生了。
重生到高考成绩出来后,填志愿的第一天,而现在的我,已经被母亲锁进房间。
前世她一直锁着我,直到高考志愿系统关闭,然后逼我出去打工,赚钱养家。
她逢人便炫耀:“她当年又哭又闹,现在还不是乖乖往家里拿钱?”
我反抗过,却只迎来了一顿暴打。
刚逃离这个家,她就报警,谎称我被拐卖,还没跑远就被送了回来。
她对我动辄打骂,贬低侮辱,然后强行拿走我所有的工资,用来补贴她最疼爱的儿子。
好不容易结了婚,我仍是她的血包,紧紧趴在我身上吸血。
她不爱我。
所以我孕期被婆婆按着喝补汤,导致胎儿过大,生产艰难。
她非但没有心疼,反而拼命拦着我的丈夫,不让签字打无痛。
由于耽搁太久,我一尸两命。
她得知后也只是梗着脖子理直气壮。
“我只是想让她痛,好理解当妈的辛苦,是她自己福薄命短!”
回想我的前世,被掌控吸血,像个工具一样被奴役糟践。
重来一世,我还要走上辈子的老路吗?
狠狠打了个寒噤后,我看了看毫不隔音的木质门,随手抄起一旁的凳子,重重砸向了门把手。
一下,两下,三下……
不知砸了多少下,我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我不要再走上辈子的老路!
我房间的门是质量最差的木质门,门板薄,门锁质量差,被我疯狂一通乱砸后,门开了。
母亲刘英拿着菜刀气势汹汹从厨房冲出来,一见我当即变了脸,她抡圆了胳膊,狠狠一巴掌扇了过来。
仅是敲门就已经耗费了我大半力气,根本抵不住她的一巴掌。
我跌坐在地上,只觉头晕目眩,眼前发黑,被接连的巴掌打得毫无还手之力。
晕晕乎乎间,我的手被人重重按住,母亲咬牙切齿地骂。
“死丫头,你居然还敢砸门!我让你砸!”
脸颊的刺痛密密麻麻,我艰难地睁开眼,就见母亲高高举起菜刀,满脸横肉,凶相毕露。
我的心脏滞了一瞬,而后狂跳不止。
刘英常年做保姆,手劲儿十足,我被按住的右手发痛发麻,怎么也抽不出。
眼看菜刀即将下落,我心凉了半截,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如果这次,她再毁了我的人生,那大家就一起毁灭吧!
“行了!”一道男声不耐烦地阻止了母亲,“你能不能有点儿脑子!砍坏了手你来养她?”
方才还一脸凶相要吃人的刘燕瞬间温顺如猫,她扔了菜刀,嗫嚅着解释。
“我只是想给她一个教训,你看她多无法无天,今天敢砸门,明天指不定做出什么事呢!”
我看着重新拿起手机,不想多管的父亲,当即爬过去跪在他面前。
“爸爸,求你让我上大学吧!老师说我的成绩可以上985,等我毕业,就去考编制当老师,工作体面不说,到时候弟弟结了婚有了孩子,我还可以帮着带小侄子,顺带给他补课,多方便!”
为了说服他们,我一口气都不敢停。
“爸,我只有上了好大学才能找到体面的工作,到时候趁年轻,再找个有钱的男朋友早早结婚,不仅可以收高价彩礼,我再让他买套房,就写弟弟的名字,以后给你们养老,让你们享福!”
我说得信誓旦旦,父亲陷入了沉思。
反而是沙发上打游戏的弟弟徐锦程按耐不住,兴冲冲问。
“那能再给我买辆车吗?”
我愣了愣,而后一口答应。
“买!等我工作两三年后,攒了钱就给你买辆好车!”
徐锦程当即心动,催促沉默的爸妈。
“爸!妈!就让徐婷去上大学吧,到时候我刚大学毕业,就能有房有车,同学们不得羡慕死我!”
有了徐锦程的加入,父亲犹豫的脸上出现了松动。
母亲却狐疑地上下打量我。
“你要是上大学,毕业后跑了怎么办?到时候谁来给我们养老?老家村里也有大学生,爹妈现在连人都找不到。”
她话一出,父亲徐栋脸上也多了丝狐疑,直勾勾地盯着我吸烟,似乎在分辨我话里的真假。
我心里咯噔一下,生怕上大学的计划泡了汤,忙说。
“我可以签保证书,然后选个离家近的大学,毕业后就回来找工作!”
母亲还想说什么,父亲摁灭了烟头,脸上浮现出罕见的和蔼。
“爸能不信你吗?徐婷,你是我的女儿,和锦程身体里留着同样的血,咱们一家人就该和和气气,相互支持……”
一旁的母亲脸色有些不好看。
“一个丫头片子读这么多书有什么用,不如现在就出去打工,挣的钱可以养家,将来嫁人咱们还可以多收些彩礼。”
“妈!”徐锦程不乐意地大了音量,“她现在一个高中学历,进厂能挣几个钱?将来嫁也只会嫁矮矬穷,别说给我买房,八成连像样的车都买不起。”
父亲狠狠瞪了一眼母亲,这才不走心地打圆场。
“别跟你妈一般见识,她没读多少书,头发长见识短。”
他说完装模作样地教训起徐锦程。
“你怎么还在玩游戏?太不像话了,你姐对你好,愿意给你买车买房,你不说回报,难道连保证书都要你姐亲自写?”
徐锦程一听,也不像从前那样被说上两句就发脾气,反而将手机随手一甩,趿拉着拖鞋就去找纸和笔,然后在所有人的见证下开始写保证书,停笔后还贴心地从角落里扒拉出印泥。
我皮笑肉不笑地签了字,又按下手印,而后当着他们的面填报志愿。
父子俩难得的笑容满面。
母亲重重地冷哼一声,而后翻了个白眼。
“我先提前说了,是你自己要读大学,学费生活费可得你自己挣,家里的钱都是锦程的,你一分儿也别想用。还有志愿已经填了,你明天就进厂打工吧,门是你砸烂的,得赔。”
面对她的苛刻要求,我咬着牙一一应下,然后在深夜悄悄改了志愿。
第二天我就进了电子厂,开始了一天14个小时的打工生活。
第一天回到家后,我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家里没留饭,我翻箱倒柜也没找到挂面,只好把明天当作早餐的馒头吃了,然后倒头就睡。
睡得迷迷糊糊之际,我只觉身上一轻,耳边忽然炸起一道尖利的女声。
“死丫头,你也不看看现在都几点了,还睡得像头猪!起来上班!”
母亲劈头盖脸一通训,我迷迷糊糊捞过手机,一看才4:30,天都还没亮,瞬间委屈又崩溃。
“妈,八点才上班,我七点起来都不迟,现在起来做什么?”
“啪!”
我刚说完就被扇了一巴掌。
母亲叉着腰,神色愤愤。
“我做保姆,六点就要去菜市场买新鲜的肉菜,你凭什么睡到七点才起来?赶紧起来做饭!”
见我神色痛苦,母亲终于觉得满意,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以教训的口吻道。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我也是为你好,让你提前体验工作的辛苦,更好地锻炼你。”
我看了看那扇破损的门,又看了看蓄势待发的母亲,只得认命爬起来做早饭。
饿了一晚上,我早已前胸贴后背,可母亲却抢先将我碗中的馄饨拨了一大半到徐锦程的碗中。
徐锦程揉了揉睡眼,有些埋怨。
“妈,这么多我怎么吃得完?”
母亲嚷嚷着:“怎么吃不完?你马上就要高三,辛苦得很,多吃点才有力气!”
我看了看只剩小半碗的馄饨,忙往嘴里送。
早饭自然没吃饱,我去打工,他们没给一分钱,只能徒步走到厂区,午餐晚餐由厂里免费提供,只是下午吃的早,再上三个多小时的班,还要走回家,肚子早就咕噜作响。
工作强度大,我又时常吃不饱,加上本就营养不良,不出半月,我便头重脚轻。
有时晚上回来,我实在太饿,又找不到挂面,便只好吃案台上的剩菜剩饭。
夏天天气热,饭菜没放进冰箱,轻易地变了味。
我饿极了便也不挑,三口两口下了肚,就抓紧时间洗漱睡觉。
毕竟第二天四点多就会被母亲以锻炼的名义喊起来做一家人的早餐。
这天深夜我回来时,厨房的案台上除了剩饭剩菜,难得还有一个西瓜。
西瓜啊……
我咽了咽口水,扒拉着碗里的剩饭剩菜。
我早已忘了上次吃西瓜是什么时候,就眼馋地看了几眼。
母亲穿着睡衣,不知何时进了厨房。
她见了我,不由分说地一巴掌扇了过来,张口便是唾沫横飞。
“死丫头,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又懒又馋还不懂事的东西!”
“看你可怜,我特意给你留了剩饭剩菜,你居然还不满足,要吃我给我老公、儿子准备的西瓜,看我今天不打烂你的嘴!”
她一如既往不分青红皂白,说完便扬起蒲扇大的巴掌,直往我脸颊扇。
没多久我便眼前发黑,更要命的是我的肚子开始绞痛,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感受到胃里的翻涌,我顾不上骂骂咧咧的母亲,便绕开她冲进了厕所,开始呕吐。
一阵接一阵的恶心让我根本没空出厕所。
外面的母亲开始跳脚怒骂。
“不要脸的贱丫头,你是不是在外面偷男人了?”
“丧门星!你年纪轻轻就不检点,又丑又脏,以后谁还肯要你?卖不出去我还怎么收彩礼?”
她再度冲上来朝着我的脸、后脑勺便是一顿猛打。
一时间,我分不清哪里更痛,只觉得浑身冒冷汗,目眩耳鸣。
我被母亲强行拖回了房间,她一把将我扔在地上,然后抢走了我的手机。
“最近你就安分地待在家里,什么时候饿死肚子里的野种,再什么时候出去吧!”
她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换了门锁,将我锁在家中,不给饭吃。
肚子疼得厉害,我蜷缩在床上,意识逐渐模糊。
我会死吗?
第2章
可我不想死。
死的又凭什么是我?
一股强大的恨意支撑着我爬了起来,新换的门是防盗门,以我此刻的气力根本砸不开。
腿肚子在不停打颤,如果再不求救,我会死在房间里。
趁着还有些力气,我翻箱倒柜找出了一件纯白体恤,然后用剪刀戳破手指,在体恤上面写下了“SOS”。
这里是学区房,只要有人看见,我就可以得救。
我举着白体恤,眼前阵阵发黑。
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电锯破门的声响。
眼前黑麻麻一片,我看不清来的是什么人,只知道有人在我耳边说。
“别怕,我们送你去医院。”
去医院啊……
我放心地闭上了眼。
再次醒来时,我的眼前一片洁白,鼻尖的消毒水气味都变得异常好闻。
我得救了。
“孩子病得这么严重,你是怎么做母亲的?”
“这么大的姑娘了,你还把人关在家里,连手机都不给,出了事怎么办?”
一身警服的叔叔面色严肃。
母亲挨了训斥,她苦着一张脸,开始唉声叹气地诉苦。
“警察同志,你是不知道,我命苦啊,本来就有高血压,还得起早贪黑地赚钱养家。养个女儿又不省心,我想着毕业了让她打个暑假工,为家里分担分担,结果她不好好上班,反而小小年纪不检点,除了把她关在家里,我能怎么办?”
她一盆接一盆地往我身上泼脏水。
我瞬间落了泪,哭得委屈又可怜。
“警察叔叔,我一天打14个小时的工,每天除了睡觉就是上班,而且我一向洁身自好。”
我说完又看向母亲。
“妈妈,你为什么不听我的解释?我明明没怀孕。”
见我醒后,护士姐姐过来温柔地喂我喝水。
她听了全程,脸色有些不好看。
“警察同志,我得向您说明一件事,这小姑娘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伤,从头到脚,大大小小数不清的淤青,脸上还有血点,明显是皮下出血。”
护士姐姐话音落下,警察叔叔神色更加严肃,他的语气都变得冷凝。
“刘女士,徐婷同学还未成年,你家暴未成年子女,我们是可以以故意伤害罪起诉的。根据《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罪,故意伤害他人身体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警察叔叔声音洪亮,说得义正言辞。
病房门口看热闹的人听得一清二楚,开始七嘴八舌,对着母亲指指点点。
晚来的父亲一来就挨了警察叔叔的训斥,还被围观群众用异样的目光打量,他垮着脸,咬牙切齿骂母亲。
“我前脚刚走,你后脚就在家里虐待女儿,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蛇蝎毒妇!”
警察叔叔像座塔,稳稳立在病床前。
父亲对着母亲便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你是猪脑子吗?她一天上14个小时的班,哪来的时间交男朋友?你能不能不要一天没事找事?”
我垂下眼眸。
父亲一直知道母亲在故意找茬为难我,只是没有影响到他的利益,所以他选择装聋作哑。
母亲被他骂得抬不起头。
“警察同志,你放心,以后我不会让任何人虐待伤害我的女儿!”
父亲连连保证。
警察叔叔教育过他后,看向我温声安抚。
“小姑娘,别怕,安心养病,我会常来看你的。”
然后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叮嘱护士。
“有任何异常情况都要及时报警。”
一时间,父母的脸色青白交错。
父亲咬着牙,眼神不善地盯着母亲。
“你当了这么多年的保姆,伺候人也有经验,这段时间,你忙完雇主家的事,就煮些补汤来医院照顾女儿。”
母亲委屈地红了眼,还没开口就被父亲狠狠瞪了一眼,她不甘地止了声。
我没指望母亲能来照顾我,反正医院食堂的饭菜肯定清淡又营养。
可她第二天却拎着保温桶来了医院。
我还输着液,瞬间浑身僵硬,防备地盯着她。
“一个急性肠胃炎,你还装得一副要死要活的模样,真是没有公主命,一身公主病!”
她骂骂咧咧地掀开保温桶,一股辛辣的气味钻入鼻息。
我看着浓油赤酱、裹满小米辣的猪蹄,皱着眉直往后躲。
“医生说我要忌辛辣,猪蹄就不吃了。”
“不吃?”母亲凶相毕露,“老娘花了这么多功夫弄的,你敢不吃试试!”
她说完便按着我,随手抓起一块肥肉就往我嘴里塞。
只是瞬间,肥肉顺着食管滑入胃里,吃得急,我呛得打了好几个喷嚏,喉咙跟胃里火辣火烧,我疼得直掉眼泪。
现在是中午,值班的护士本来就少,母亲按着我,一连灌了好几块肥肉,我疼得浑身直冒冷汗,眼泪糊了一脸,根本没力气求救。
“你在做什么!”
一声厉喝炸响,母亲朝门口望了一眼,便大惊失色。
“你,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警察叔叔气得脸色发黑,他当即打电话叫来了父亲,对着两人便是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这时吃过午餐的病友开始回来,他们听了全程,拉着嗓门义愤填膺。
“这两口子心多黑啊,可怜了闺女,被爹妈打得住了院,还要被逼着吃辣椒炖猪蹄。”
“就是,心肠这么坏,老天爷怎么没一道雷劈死他俩!”
更有甚者追着警察问,能不能把这丧良心的两口子送去蹲大牢。
警察叔叔发出了最后警告。
父亲丢了面子,脸色涨红,送走警察后,反手就甩了母亲一巴掌。
“你要是再敢犯贱,别怪我不客气!”
警告完母亲,父亲神色不自然地扯着嘴角安慰我。
“徐婷啊,这种情况你妈不会再犯了。你看,咱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委屈可以关起门来再说,别动不动就报警,让人看笑话。”
有了父亲的警告,母亲安分了许多。
她没再想方设法地作妖,我过了一段太平日子,吃饱睡好,竟然胖了许多。
出院的时候,护士姐姐拉着我给我留了电话。
“婷婷啊,有事给姐打电话。”
看着护士姐姐认真的模样,我瞬间红了眼眶。
这悲催的人生,总算没有让人彻底绝望。
我有些舍不得离开,直到走出医院,我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今天的母亲,安静到有些异常。
我扫了她一眼,只见她眼眶泛红,眼底还有乌青,竟憔悴得厉害。
我心底很疑惑。
直到深夜起来上厕所,我看见母亲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眶通红,抱着明显不属于她的手机一脸失魂落魄。
我猛地恍然。
上辈子好像就是这个时候,家里开始鸡飞狗跳。
想起缘由后,我瞬间有了主意,而后主动凑过去。
“妈,你怎么了?”
我一问,母亲便掉了泪,开始哭诉自己的不容易。
“我十九岁就嫁给了你爸,为他生儿育女,辛苦打工帮他减轻负担,我不求他能让我穿金戴银,对我好就够了。可他为什么要背叛我?”
她抱着膝盖,许是怕吵醒父亲和徐锦程,开始呜呜咽咽的哭,声音压得又低又小。
我取过手机,开始翻看那个备注“老婆”的聊天框。
很显然,那个备注“老婆”的女人不是母亲。
聊天记录中,父亲不再沉默寡言,会关心那个女人的身体健康,给她买花买化妆品转钱。
这都是母亲没有的待遇。
他还向那个女人抱怨母亲。
“没能早点遇见你,是我这辈子最大的遗憾。”
“那个女人又老又丑,浑身没有一点女人的样子,睡觉打呼噜跟母猪没两样,亲她一口我能做半年的噩梦!”
“我当初也是鬼迷心窍才娶了这么个丧门星,她蠢得像猪,平时在家尖酸刻薄为难徐婷也就算了,居然还在医院耍小心思,正好被回访的警察撞见,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被训得像个孙子,因为她,我脸都丢尽了!”
……
在聊天记录里,父亲对母亲的嫌弃都快溢出屏幕。
我眼珠子一转,开始劝说起伤心的母亲。
“妈,爸爸只是压力太大了,才会想找人倾诉,肯定是那个狐狸精见缝插针勾引的爸爸。”
“你可不能轻易放过她,否则爸爸不要我们了怎么办?”
我话音刚落,就被母亲红着眼眶甩了一巴掌。
她咬牙切齿愤愤道:“小贱人,我老公只会不要你!”
脸颊处不断发热泛着刺痛。
我扯着嘴角,忍住骂神经的冲动,开始和母亲小声商量起捉奸的安排。
“妈,爸爸最在意面子,他认为是你让他丢了面子,所以他去亲近狐狸精,找她倾诉,可如果狐狸精也让他丢面子了呢?他是不是就会回归家庭,安心做你的好丈夫?”
母亲愤愤点头,深以为然。
我照常去厂里打工。
直到某天中午刚下班,母亲气势汹汹冲进电子厂,不由分说拖着我往外走。
她走得又快又急,嘴里骂骂咧咧。
“骚狐狸,逮了空就勾引我老公,看我今天不扒了你的皮!”
“徐婷,待会儿咱们冲进宾馆后,我拍了照,你就去按着那狐狸精,我今天非得抓花她的脸,让她这辈子都没法勾引男人!”
就这样,她风风火火地给我安排了任务,带我闯进了宾馆,然后开了门,对着屋内两条白花花的身躯就是一顿猛拍。
反应过来的父亲用被子盖住自己和女人后怒骂。
“颠婆娘,你能不能消停儿点儿!”
母亲听了有些崩溃,她大吼大叫。
“不能!凭什么我的老公被贱人勾引了,我还什么都不能做?”
她吼完便猛地冲过去,一把掀开被子,对着床上赤裸的女人便是胡乱一通扇巴掌扯头发。
女人发出凄厉的尖叫。
父亲裹了浴袍,抓住母亲的手,狠狠向后一扯,便扬起巴掌扇了下去。
母亲被打得有些懵。
可父亲显然来了怒气,他开始拳打脚踢。
“你平时在家作威作福打徐婷也就算了,谁给你的胆子打我的女人?给你脸了!”
男人的力气比女人大得多。
母亲从谩骂狐狸精到崩溃求饶,父亲依旧没有停手,直到打累了才去安慰床上的女人,帮着她穿好衣服,大摇大摆地离开了。
母亲跌坐在地上,被父亲打得鼻青脸肿,嘴角还挂着血丝。
见了两人齐齐离去的背影,她崩溃大喊。
“我不会轻易放过你们的!”
我本远远躲在角落,等父亲和那个女人彻底走远后,才去扶母亲。
“妈,怎么办?”我语气充满了忧愁,“爸爸好像真的爱上了那个狐狸精。”
母亲气得脸上横肉都在颤抖。
“我呸!他们想撇下我在一起,没门儿!”
母亲说到做到,回家后就开始疯狂转发自己今天拍的照片。
先是小区群,然后是同城群,最后是短视频平台。
她不仅转发照片,还在自媒体平台上上传自己哭诉的视频。
同城闹得沸沸扬扬。
效果极其显著,父亲当天就回来了。
母亲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父亲按着毒打,一拳接一拳,下手又狠又重。
母亲最开始还有力气躲,最后只能按着心口。
“老公,我知道错了,你别打了,我心口痛得厉害!”
父亲不管不顾,暴打一顿后暂且发泄了怒气。
他看见母亲脸色泛白捂着心口哀叫,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
“你皮糙肉厚的,装什么柔弱,恶不恶心?”
父亲冷声嘲讽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不知是气的,还是真的心口疼,母亲脸色青白,凄厉的哭叫愈发微弱。
我不动声色躲在角落,直到徐锦程抱着篮球回来,我才和他急急忙忙将母亲送进医院。
也是进了医院,我才知道高血压受刺激后会引起心肌梗塞,严重一点的会死人。
会死人吗?
医生叮嘱我:“你母亲这个情况,要少受刺激,这次还算及时,问题不大,只是以后需要好好调养。”
母亲住了院,父亲直接搬出去跟小三同居,徐锦程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自然不可能来伺候母亲。
考虑到阻碍还没有彻底解决,我只好每天为母亲送饭菜。
送了几天后,同房的病友一脸艳羡地对母亲说。
“还是女儿好啊,贴心的小棉袄,你看你一住院,你女儿每天忙着打工,还能抽空给你送饭,哪像我儿子,我住院这么久,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连面都没露一下。”
母亲一听,立刻狠狠瞪了我一眼,嫌弃地撇撇嘴。
“丫头片子有什么好?迟早都是泼出去的水,你看她,长得丑,皮肤又黑,还有那嘴,跟猪嘴一样,白送上门都不一定有人要,既不像我,也不像她爸,要不是自己生的,我都怀疑是被人换了的野种。”
“你还记得我儿子吗?就是那天送我来医院的男娃,又高又帅,还聪明能干,等他考个大学,再结婚生子,我也算是功德圆满了,也不知道什么样的女娃才配得上我儿子。”
不同于提起我时的嫌弃鄙夷,她说起徐锦程时一脸笑意,骄傲得像只打了胜仗的公鸡。
母亲对着徐锦程大夸特夸。
病友从最开始的艳羡变为皱眉,她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就往旁边挪了挪,离母亲更远了些。
再看向我时,眼底多了同情。
在母亲眼里,即便儿子只在她办理住院时露了一面,那也是她孝顺的好大儿。
而我,一个被人嫌的丫头片子,当牛做马地伺候她那是天经地义。
我作为一个女生,来到世上,承受的最大恶意竟是来自于自己的母亲。
何其讽刺。
许是在母亲那里经受了太多的恶意和折磨,如今她说这样的话,我竟没有一丝难过,甚至懒得再生气,不值当。
送完午餐,我走路去上班。
七月的中午,太阳的毒辣能让万物变得焉哒哒的。
除了实在有事,谁也不愿意在这样极端的天气出门。
可我在家附近的公园树下看见了徐锦程。
他双手搂着一个瘦削高挑的男生吻得难分难舍。
是的,男生。
由于太过惊讶,我直愣愣地看着拥吻的两个男生,忘了离开。
许是我的目光太过直白,他们发现了我,不知徐锦程说了什么,两人手拉着手向我走来。
徐锦程喜欢的男生,我好奇地上下打量了一眼。
只一眼,我便忍不住皱了眉头。
那男生染了黄发,手臂上大片的纹身,染发纹身是个人自由也就罢了,最让人反感的是他那流里流气的目光,活像地痞流氓。
他俩走近后,徐锦程神色有些不自然,破天荒地软了语气。
“姐,我谈男朋友的事,你别跟妈说。”
我一口答应,满脸带着鼓励的神采。
“锦程,无论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你喜欢就成。放心,我不会告诉咱妈的。”
徐锦程一脸错愕。
“为什么?”
闻言我拍了拍他的肩,大方地说。
“我是你姐,肯定希望你好。”
挑破窗户纸后,由于爸妈都不在家,徐锦程开始放心大胆的约会。
有好几次,我从医院回来,路过小区附近的公园,撞见他俩在树下吻得难分难舍。
作为姐姐我能怎么办?
当然是支持啊!
所以我一个字都没有对爱子如命的母亲说。
父亲一直没回来,甚至给母亲发去了离婚的消息。
那一天,母亲在病房又打又砸,像个疯子。
她见了我,像是找到了出气筒,直直向我扑过来。
“死丫头,都怪你出的馊主意,如果不是你挑拨我去捉奸,你爸会跟我离婚?”
她气得眼眶发红,像是要吃人。
我躲开她的巴掌,平声静气安抚她。
“也许爸爸是太生气了才会这样,等他气消了,就会回来。”
母亲骂骂咧咧地躺回病床,警告道:“最好是这样,如果你爸真跟我闹离婚,我一定会扒了你的皮!”
许是上天听见了她诚心的诉求,父亲没能再跟她提离婚。
那一天父亲上了当地新闻,以极其不雅的方式。
他把车开进地下停车场,和小三在车里偷情,由于开着空调又不熄火不开窗,导致车内一氧化碳浓度过高,两人被发现时,浑身赤裸,已经没了生息。
得知消息后,母亲大为崩溃,刚出院不久,便又进了医院。
医生神色严肃,说她再也经不起刺激了。
父亲去世了,还跟小三做了一对同年同月同日死的野鸳鸯。
母亲崩溃又嫉恨。
可她恨的人已经死了。
于是她把所有的错怪在我身上。
在医院苏醒后,她看见我便拳打脚踢,又哭又叫。
“都怪你,如果不是你挑拨,我就不会去捉奸,他就还会回家,就算跟狐狸精偷情也只会去宾馆,而不是躲在车里。”
“怎么死的不是你?”
父亲的死让她对我的恨意达到了巅峰,暑期结束,她强行收走了我两个月的工资,不给学费生活费,我只能去贷款。
申请了助学贷款后,一入学我便疯狂找兼职,勤工俭学,幸好我把志愿悄悄改了,离家很远,也算安稳。
很快到了一年后的高考季。
六月六号这天,徐锦程给我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
姐,我即将成年,要去追求自己的幸福和未来,你好好照顾妈妈。
我忙发消息追问。
你不是明天高考吗?这时候追求什么幸福和未来?
徐锦程很快回了消息。
上大学并不是唯一的出路,好多大学生毕了业还找不到工作,只能出来送外卖,做销售,工作也并没有想象中的体面,与其这样,不如早点儿去找出路,挣钱多少跟学历高低有必然联系吗?好多本科学历研究生学历还去给只有小学学历的人打工呢!
而且,就算我失败了也没关系啊,这不是还有你吗?到时候我有车有房,也算是成功人士。姐,你可要帮我保密啊,别告诉妈我没去参加高考。
看着他发来的话,我气得想笑。
他还真是一刻不忘地准备吸我血啊!
我在学校等到了六月八号,然后请假回了趟家。
一回家我便问母亲。
“锦程回来没?”
“你是不是有病?”母亲一脸嫌弃,“我儿子正高考呢,为了专心考试,他这几天都和同学一起住酒店,肯定能考上名牌大学!”
提及徐锦程,她一如既往的骄傲。
我故意吞吞吐吐。
“妈,我总觉得锦程有些奇怪,他前天给我发了一段莫名其妙的消息,我越想越不对劲,所以忙请假赶回来了。”
我一边说一边找出聊天记录给母亲看。
她起初神色十分不耐,看清聊天内容后,大惊失色,忙跑了出去。
我们在家附近、学校附近四处寻找。
直到路过一家电影院,刘锦程一手拿着冰激淋,和他的男朋友手牵手走了出来。
两人有说有笑,一人一口十分甜蜜地分享一个冰激淋。
我下意识去看母亲的脸色,黑压压一片,像是酝酿着一场暴风雨。
没等我说上两句,她便像炮弹一样冲了出去。
母亲抓住那个男生,又掐又打,尖叫着怒骂。
“不要脸的狐狸精,让你勾引我儿子,我打死你!打死你!”
视若生命的儿子爱上了一个男人,这无疑是压死母亲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崩溃的尖叫,恨不得跟勾引自己儿子的狐狸精同归于尽。
四周围满了看热闹的人,男生脸上被抓出了道道血痕,几撮头发被生生扯下,鲜血顺着脸颊往下滑落。
见男朋友被打得这样惨,徐锦程不乐意了,他冲过去扒拉母亲抓挠男生的手。
可他越是维护,母亲便越是崩溃。
争执间,徐锦程狠狠推了一把母亲,放下狠话。
“妈,我就是爱他,你愿不愿意看见都是事实,如果你不接受的话,我只好当自己是孤儿了!”
他这话说得极重。
母亲跌坐在地上,捂住心口开始大口大口喘气,脸色逐渐青白发紫。
刘锦程忙着给男朋友查看伤口,直到母亲两眼一闭,晕倒后,我们才急急忙忙将她送去医院。
可已经晚了。
母亲死于心肌梗塞。
我将她安葬后,狠狠扇了徐锦程一巴掌。
“我说过,不管你喜欢男朋友还是女朋友,我都会支持你。”
“可你不该拿自己的前途开玩笑,更不该气死妈妈,从今往后,我没有你这个弟弟,你去当你的孤儿,追求你的爱情吧!”
放完狠话,我离开了这个生活了十八年多的房子。
幸好徐锦程与我从来没有姐弟之情,他也并不关心我。
所以他并不知道我将志愿改去了哪里。
以后他再也找不到我。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