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那些过去的事:舅舅出生，整个山东街沸腾了

我妈出生时，我姥爷34岁，姥姥27岁，对前半生一直在漂泊动荡中求生存的姥爷来说，有妻有店面又有了娃，渴望的安定生活开始了。妈妈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虽然不是他们盼望的能顶门立户的儿子，仍然倍受宠爱。

可惜，好景不长，妈妈两岁，二姨出生，二姨两岁，三姨出生，三姨两岁，四姨出生，四姨两岁，唯一的男孩，我的舅舅终于来了。有时候，挺佩服姥姥，节奏怎么控制那么准，在异国打拼的十年间，以等差数列的节奏凑足五个娃。其实，姥姥连生四个女儿，非常愧疚，觉得对不起姥爷，更加努力地在中餐馆工作陪姥爷打拼，工作的间隙生娃。那个年代，姥姥一个富家女出身的生活尚且如此辛苦，贫家女儿的生活更可想而知了。

妹妹们多了，妈妈独宠日子的就结束了，四五岁略微懂事后就带领刚学会走路的二姨一起带妹妹。妈妈长相随了姥姥，双眼皮大眼睛，眼睛很有神，鸭蛋脸，漂亮聪明，语言天赋极强，在和邻居孩子的玩耍中，学会了简单的日语和朝鲜语，日常交流没问题。姥姥姥爷对于长女寄予了厚望，二姨日后回忆起那段时光，每天中餐馆打烊后，全家人吃夜宵，妈妈吃的是姥爷单做的独一份的炸酱面，二姨与父母伙计们吃同样的饭，二姨说这些时总有点醋醋的，但善良的二姨从没有抱怨过父母的不公。

整日里在餐馆的后院带妺妹，贪玩的年龄，辛苦又无聊，那段时光仍是妈妈辛劳一生中少有的美好时光，妈妈回忆起那段岁月，感慨颇多。

姥爷的中餐馆经过多年的经营，生意红火，姥爷拿手的鲁菜，葱爆海参和九转大肠，做得非常地道，很多人慕名而来。加上姥爷善良，为人大方，讲义气，外交能力强，中餐馆在当地华人中小有名气。很多去韩国谋生的同乡，第一站就是姥爷的中餐馆。

十年间，餐馆的后院住过不计其数的山东同乡，少则几天，多则几个月。有时姥爷会利用在当地的社会关系给老乡们介绍工作，每个离开中餐馆的人，姥姥姥爷必会打包些吃食让他们带走。

姥爷有一套很考究的行头，深灰色的毛呢大氅，黑色毛呢西裤，黑色毛呢礼帽。平时这套行头挂在姥爷的卧室，轻易不穿。只要姥爷穿起这身披挂，将鞋子擦的铮亮，一般是中国老乡遇到了麻烦，求助于姥爷，姥爷去和日本人或高丽人（姥爷一直称朝鲜半岛为高丽）交涉，帮忙解决麻烦去了。姥爷在当地华人中很有威望，排行老二，名字里有个春字，被同乡们亲切地称为“春二哥”。

中餐馆位于汉城市中心的一条比较繁华的街道，那条街道的店铺很多是山东人开的，所以当地人称为山东街。妈妈四五岁时在山东街走失过一次，边哭边挨个店铺找娘爷，只有我们这里的人称呼父亲为“爷”，所以同乡一看又一打听，这不是春二哥的闺女嘛，赶紧通知姥爷去接孩子。异国打拼的艰辛，让这些同根同宗的人们异常团结。

舅舅出生时，整个山东街几乎沸腾了！大家互相传递喜讯，都为春二哥中年得子而高兴。与姥爷相识的每个家庭自发凑了一点布头，给舅舅做了百家被百家衣。姥爷郑重地为儿子取名“华”。舅舅过百天时，他们在中餐馆聚餐，喝酒，唱歌。饭后，这群同乡们又陷入深深的忧虑中～

后记:在异国的这段生活到离开时，妈妈还不满十岁，记忆断断续续，碎片式，多而零散，文笔有限，我写的也比较零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