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们谈论死亡:我在家中为母亲完成了安宁疗护（五）

我在我妈妈快走之前，有时候见到医生，医生经常会说：“你的状态还可以啊。” 我当时心里想，可能因为来寻求临床帮助的病人状态都已经很差了。所以，当医生见到我时，第一句话就夸奖我一番。

后来，安宁疗护科的医生对我说：“我看你们家能量足，所以同意让你们在家照顾她。” 他说不是所有人都能在家里安静离世的，需要家人有很强的内心力量。我心里也觉得这是对的，我愿意去做这个事情，因为我觉得自己有这个力量去承担。

我并不是要求大家一定要回家照顾病人，但至少不要过度医疗，不要硬撑。病人生前如果没有充分照顾好，或者感觉有些事情没有做到位，这些遗憾总是会存在的。我们必须接受人生中会有种种不完美。

网上有一个比喻说，地狱其实是人死之前，而不是死之后。我觉得很有意思。人死之前经历的身体和心理的痛苦，到了最后那一刻，就是平静了。自然的衰竭过程虽然痛苦，但是走过这段过程之后，也会进入平静。

我前段时间看了《三月有了新工作》这个电视剧，里面有一个情节，一个老人进了安宁疗护病房，但签完协议后，家人在最后一刻反悔，把老人送进了急救病房。医生对此感到很挫败，因为他觉得这是对病人意愿的不尊重。当然这是影视作品，但也反映了现实里的矛盾。

无论我们做出怎样的决定，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由和困惑。我们要根据现时的情况做出最好的决定，然后接受这个决定带来的结果。癌症治疗也是一样，每次治疗不要纠结是否是最好的选择，只有一步步接受医学的局限性，才会走到最后。

在癌症晚期进入安宁病房的人更多能接受现实，因为已经无法通过医疗手段获得康复。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他们可能一直在寻求最新的科技、药物，甚至英文论文上的治疗方法。如果有朋友问我建议，我会告诉他不要把所有精力都花在这样无望的尝试上，关键是要重视彼此之间的爱和关怀。

这些思考不是一年之间就能有的，而是在长期的治疗和经历中逐渐形成的。在此过程中，我们需要理解自我、接受现实，并学会为自己和爱的人负责。妈妈是她自己生命的主人，她应为自己的死亡负责。而我需要做的，是准备好迎接自己的死亡。

我们需要与病人讨论死亡，因为他们有权知道自己的情况和可能剩下的时间，以及如何度过最后的日子。他们有权为自己做出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