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来没见过我的妈妈
发布时间:2024-06-14 01:52 浏览量:24
二狗子他爸拿着链子拉出来的却是一个人
我曾经见过二狗的妈,白白嫩嫩,皮肤一掐能滴出水来,跟这边风沙里糙出来的人不一样。
后来,她突然不再出现,村子里的人都说她是疯了。
1
村里有一个疯子,是二狗他妈。
二狗和我一样,马上读书了。
二狗随他妈,白白嫩嫩,皮肤一掐能滴出水来,跟这边风沙里糙出来的人不一样。
二狗觉得他妈是疯子,身上又难闻,于是不要她抱,还向她吐口水。
在我的记忆里,二狗他妈不是这样每天疯疯癫癫的。
她的牙很白很整齐,对着我笑,摸了摸我的头道:“快逃。”
她就被二狗他爸拉进了屋里,随后就传来惨叫声,没有哭声,只有惨叫。
我被跑过来的奶奶拉走了。
过几天她顶着青肿的眼睛,一瘸一拐地出门拿扫把,看见我站在门口,望着我笑了笑,招手示意我过去。
“幺儿,多大了。”她的口音和我们都不一样,怪好听的。
我抬眼伸出五个指头,回答她道:“五岁。”
她突然两行泪落了下来,滴在土里不见了。
“五年了啊。”她叹息道。
我替她擦了擦眼泪,问道:“姨多大了?”
她颤抖了一下,没有说话。
二狗他爸拿着锄头回来了,她急忙拿着扫把进去了。
我不喜欢二狗他爸,一嘴的大黄牙,龇牙咧嘴,身上老有汗臭味,看起来比姨姨老多了。
油菜长高了,二狗他妈妈肚子又大了起来,二狗说,疯女人要给自己生弟弟妹妹了。
我不太相信,她之前肚子大过,也不见二狗有弟弟妹妹。或许跟之前一样,大几个月很快就没了。
我也不理解,有的大肚子会生小宝宝,有的只会大起来然后不久又没了。
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让我不理解,没必要一直想。
可这次姨肚子没有消下去。
有一次我在二狗院子里玩,姨挺着肚子在用井水洗菜,可能天气太冷了,她洗了好久,洗着洗着就哭了。
二狗子他爸打牌回来一看饭没好,姨又在那里哭,飞起来一脚把姨踹在地上,姨极为凄厉地喊了一声。
姨努力爬了起来,护着肚子,冲进厨房拿了把刀,我刚开始被吓傻了,这时才反应过来哭。
我很害怕,家里从来没有这样的场景,二狗子却像司空见惯一样。
奶奶听见哭声冲过来把我领走,我又听见了姨的惨叫。
第二天,姨的肚子没有了,她脸色惨白,躺在铺着草席的地上。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她看到了我喊道:“幺儿。”
我跑了过去,不知道为什么,我一点都不怕她。
我轻轻摸了摸她的肚子,她颤抖着捏住了我的手。
“死了就死了,活下来也造孽。”明明不是好话,可我感觉她很悲伤。
后来,我再也没有在院子里见过姨。
直到有一天,二狗子他爸拿着链子拉出来的却是一个人,我又看见了姨。
我问二狗子他爸:“你为什么把她拴起来。”
二狗子他爸露出大黄牙:“疯了,拿刀砍我,拿头撞墙。”
“你看。”二狗子他爸为了证明,把手伸向姨,姨张嘴就咬,没咬到又抖着缩成一团。
二狗子他爸一脚踹倒姨。
我冲上去也死死地咬了二狗子他爸的手,直到咬出血来,二狗子他爸死命地想弄开我。
最终还是喊奶奶来把我弄了下来。
“畜牲生的!”二狗子他爸骂到。
我也从未见到过我妈,他一骂我就哭得更厉害了。
他眼光却不敢看我奶奶,奶奶眼光扫过我,看我衣服完好松了口气,张嘴骂道:“缺德鬼,肯定没干好事惹到了我孙女,不然我孙女是满村子最乖的崽子,怎么就张嘴咬你了。”
2
奶奶回去狠狠地揍了我,恶狠狠地警告:“不准再去二狗家,小心二狗子他爸把你也拴起来。”
“为什么要把人拴起来?”我边哭边气问道。
奶奶一脸不以为然道:“不拴起来不听话。”
我害怕极了,放小了声音:“那我听话,你别拴我。”
奶奶听了哈哈大笑:“你不会被拴起来的。”
我毛骨悚然,我不会吗?姨姨都会,我竟然不会被拴起来。
再见到姨姨时,她已经被关到二狗子的破房子里去了,我垫着砖头从窗户外面看她。
她头发乱七八糟,低着头,缩在角落里。
突然她发现了我,我被吓得慌忙跑走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去看她。
次数多了,我也不怕她了,我每次去家里拿馍馍给她吃,垫着递给她。
她饿极了,狼吞虎咽,我在想,二狗子他爸不给她吃饭吗?
后来胆子大了,我就从门缝里钻进去,之后又溜出来,没人知道我会来和姨姨玩。
奶奶知道又要打我了。
有一天,姨姨在地上画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我蹲着看,偏着脑袋问她:“这是什么啊。”
“水。”姨姨指着奇怪的符号道。
“那这个呢?”我指了指一个圆圈下面有个2,我认识2。
姨姨笑了笑,她笑得好温柔,好像妈妈。虽然我没见过妈妈,奶奶说妈妈死了。
“氧气。”姨姨道。
“氧气是什么东西。”我不解,姨姨没有搭我话了,问我道:“幺儿,这里有没有和我一样的人。”
我想了想,一样的人:“疯女人吗?”
姨姨听了我的话有些吃惊,又摸了摸我的脑袋:“我不疯。”
“那你为什么被关在这里。”我不解,后来又想到奶奶说的话,我又道:“是不是因为怕你跑了。”
姨姨用一种奇怪的眼光看着我,又道:“被你岔开了,有没有其他疯女人。”
我有些害怕,跑开了。
因为有的,有一个疯女人来了一段时间就不见了,还有一个死掉了,有一个被关着,还有一个不疯了。
我决定去找那个不疯的问一问,要是姨姨不疯就不会被关起来了。
那个不疯的女人叫小花,奶奶这样喊她,我也这样喊:“小花。”
她回头,一瘸一拐地挺着肚子走了过来,轻拍我头道:“没礼貌,喊姨。”
我问小花:“你为什么不疯了。”
“什么?”她不解,我记得她去年还疯呢。
看着她的腿,奶奶说她的腿是逃跑摔断的,我问她:“腿疼不疼。”
小花突然哭了,眼泪大把大把地掉,我真蠢,肯定是很疼的。
她擦干泪,把我带进屋拿饼干,屋里有她的男人,看见我来了,招我过去道:“诶,你怎么窜我家来了。”
我问他,指了指小花姨:“她的腿是不是你打断的,我觉得奶奶在骗我,我每次跑,怎么都不会把腿摔断。”
男人摸着我的头,转头问小花姨姨道:“再跑就把另一只也打断,你说是不是。”
小花姨姨一顿,勉强笑道:“那时不懂事。”说罢把饼干塞到我手里。
我被小花姨姨牵了出来,让我回家。
我飞快地拿着饼干跑到了二狗子她妈那里,可还没有到我就听到了撕扯声与男人的叫骂:“草,孩子都有一个了,还不让老子碰。”
“要不是长得好看,又生了个儿子,老子早把你转出去了。”夹杂着哭泣,撕咬,还有咒骂。
不知道有什么魔力推使我前进,突然一双手把我拎了起来。
我回头一看,奶奶?奶奶提着我就走,边走还边骂我。
我把饼干给奶奶道:“小花给的。”
奶奶拿下来接着骂道:“死孩子,到处乱跑。”
3
第二天下午我钻进去破房子,姨被我吓得一抖,看到我后稍稍放了松。
她浑身脏兮兮的,比奶奶养的猪还要脏,身上有干涸的血迹,房子里一直有股难闻的气味。
我捂住鼻子,把饼干递给姨道:“这个是和你一样,本来疯现在不疯的人给的。”
姨眼睛亮了一下,接过来道:“幺儿,你有纸和笔吗?可以拿过来吗?”
我点了点头,姨轻轻地对我说:“要保密。”
我又点头,飞快地倒着钻出去,跑回家拿出我的铅笔头,找了半天也找不到纸。
“你在搞什么,每天像个土猴子一样,到处跑,都是灰。”奶奶拉过我道。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告诉奶奶。我跟奶奶说:“去找二狗子拔草。”奶奶也不怀疑我,毕竟我老和二狗子拔草。
但是我找不到纸,后来我一拍脑袋,去茅房拿了两张厕纸就跑走了。
小心翼翼地看周围都没有人后,又爬到了姨姨身边。
“姨姨!”我骄傲地掏出我的铅笔头和草纸。姨姨摸了摸我的头,拿着我的铅笔头,一笔一画地写了起来。
看不懂,一堆数字。
姨拆开饼干袋,像宝贝一样把纸条包在饼干中给我道:“给给你饼干的人。记住,悄悄地。”
我拿着饼干袋子又钻了出去,跑着跑着发现袋子攥在手里的,怎么不见了。
我只有回头去找,刚转角,突然看见二狗子他爸正在捡我的饼干袋。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奈何他拿起来我够不到。
“小兔崽子,怎么,这是你掉的。”二狗子他爸咧着大黄牙道。
我点头,接着去够饼干袋,二狗子他爸把打开饼干袋子,抽了一块饼干吃了起来。
我心提到了嗓子哑,袋子里有四块饼干,姨的纸条要完了。
二狗子他爸看我一副要哭的模样,把饼干还给我:“滚回家哭丧去!”
我急忙拿着跑掉了,心一直嘭嘭嘭直跳,直到天黑了我都不敢去找小花。
晚上睡觉我都攥着饼干袋,第二天我跑到了小花的屋子,将饼干袋给她。
她一愣,以为我打不开拿了过来,发现已经撕开了。
她拿出饼干看着掉出来的纸条,捡了起来打开,极力克制着颤抖,进了屋。
我舒了口气,我的任务完成了,拍拍身上的灰,朝大门走去。
“谁给你的?”小花的男人不知何时从屋里出来,两指夹着那张草纸,拉住我的后衣领道。
我突然超级害怕,也不知道为什么,隐隐约约有一种暴风雨来临的灰暗,放声大哭了起来。
我被一巴掌薅飞了出去,“哭,老子没打你呢你就开始哭。”
小花慌忙拉住他男人,谁知也挨了两巴掌,摔倒在地上。
我被鼻子里的血呛到,尝试下爬起来,奈何爬不起来,看着也倒在地上小花姨,好怕她的肚子也没有了。
隔壁邻居四眼听到动静探头看了一眼,看见了倒在地上的我哎呦了一声,连忙进来把我扶起来道:“石头,怎么连小孩子都打,她奶奶可彪了。”
我想去扶小花姨,奈何没有力气。原来小花姨的男人叫石头,打人确实比石头还疼。
4
看见奶奶带了几个牌友急匆匆赶了过来,我一直哭,却不敢再出声了。
几个奶奶跳的跳,劝的劝,骂的骂,声音越来越模糊,我看着小花姨挺着肚子艰难挪动,看着石头手上拿着的我给小花姨的草纸,上面还有些数字。
眼睛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头已经被奶奶包好了,我爬下床,踮着脚看了看镜子,灰白的布下还有血迹。
记忆连接起来,我想到了什么,直直地跑出去,却一头撞到了奶奶。
奶奶拉住我斥责道:“怎么挨打了还不长记性。”
我一把挣脱,要跑出去看二狗子他妈。
“别去了别去了,人不在哪里了。”奶奶一边说一边把我往屋里抱。
“人不在哪里?”我惊慌地问。
“纸条是不是二狗子他妈给你的?”奶奶问道。
我退了一步连忙摇头,和奶奶拉开距离。
奶奶突然笑了一声并且自得道:“蠢,整个村子里的媳妇,就她会写几个漂亮字。”
“她人呢?”我颤抖道。
“叫你不要跟疯子玩!天天和疯子玩什么!挨了打还不长记性!”奶奶忽视我的问句,低骂道。
两天后,我终于被放出来了,我飞速跑到关姨姨的地方,趴着爬了进去。
阳光透过窗户,照着空气中的灰尘,映着地上黑色的血迹,比之前还要多,多很多,一大片一大片,混杂着腐烂味。
我又爬了出去,发现二狗子牵着一个受伤的麻雀在屋前拔草,问他:“你妈呢?”
二狗子发现是我,转头接着拔草道:“她要死了,在窑洞里。”
“为什么要死了,之前不是在这屋里好好的吗?”我问道。
二狗子摇了摇头,表示不知道。
我稍大一点才知道,当夜村里喊来了所有人,在这个散发着霉味的屋子里,一群男人,对肉身施以暴行,对灵魂施以践踏。
我到了窑洞不太敢进去,我还是进去了。
姨姨身上没有衣服,只有一块破布,她抬眼看了下我,扯出了一个笑道:“幺儿,我要死了。”
她确实要死了,她浮肿得可怕,伤痕累累。
我小心翼翼地凑过去,牵了牵她的手,她的手冰冰凉凉的,她的确要死了。
“幺儿,我的爸妈肯定急白了头也想不到他们的女儿会死在这山里。”姨自顾自道。
“我想不到我二十五岁就要死了,我不想死。”她流流下一滴眼泪道。
“我还没毕业,我和男朋友还没有结婚,可我要死了。”姨姨断断续续道。
我把门口的水端给她喝,她想喝却一滴都喝不下去。
她和之前的疯女人一样,要死在这里了。最后破布一盖,把人一拖,埋在土里。
我隐隐约约见到她们被埋,又好像是我的想象。
奶奶说,她们蠢,到集市上得走两天两夜的山路,还得做一段车,用腿怎么跑得掉。
我从窑洞看出去,黄土一片,大山一座又一座,连到天边。
是啊,用腿怎么跑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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