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躺在手术台上 妈妈发来消息 你弟弟的贷款要还了
发布时间:2024-06-21 13:44 浏览量:23
我躺在手术台上,妈妈发来消息:
「你弟弟的贷款要还了。」
我没回。
「也不多,就十万,你是姐姐,要帮帮他。」
「还有,我身体不太舒服,你明天带我去医院看看。」
「怎么不回?」
最后,她的耐心终于用尽。
「别装死,这是你欠我们的!」
我能想象她有多愤怒。
可是妈妈,我没装。
我真的死了。
1
被白布盖上时,我听到两个护士的低语:
「才二十八岁,真可惜。」
「是啊,有什么想不开的,非得跳楼……家里人知道得多难过。」
她们把我的身体推出手术室。
而我的灵魂,留在了这里。
身边有往生者经过。
他提醒我:「姑娘,快点走,不然赶不上好胎了。」
我没有动。
警察联系了妈妈。
她大概很快就来了。
我飘去医院门口。
像小时候她抱着弟弟走在前面,我期盼她回头看一眼那样。
我等啊等。
日落之前,她来了。
在警察的带领下,她来到太平间,停在我尸体面前。
大概我的死状过于凄惨了。
白布掀开后,她瘫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数秒后,她突然嚎啕大哭。
这种哭声是我从未听过的,像发动机的悲鸣,浑身颤动,用尽全力。
警察试图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医生劝她节哀。
她背对着我,仍旧在哭。
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至少这哭声,是悲伤的。
不知过了多久,太平间只剩妈妈留下。
那位往生者再次出现。
「姑娘,快点跟我走吧。」
我最后看了妈妈一眼,点点头,转身要走。
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按下接通键。
「小智,你姐真死了。」
「这么急干吗,她的钱早晚是你的。」
「你说,她跳楼的地方,会赔钱吗?」
往生者沉默了。
许久后,他问我:「你难过吗?」
我摇摇头,笑了笑。
「习惯了。」
2
从小到大,我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
你是姐姐。
这句话像一句魔咒,从弟弟陈彬智出生后,无时无刻不在缠着我。
我要照顾他,要无条件容忍他,要理解父母把更多关心和爱倾注给他。
因为我是姐姐。
这样的说辞似乎也容易被接受。
从小到大,我尽力扮演一个合格的姐姐。
直到我知道了一个词,叫「重男轻女」。
我至今记得,七岁那年,弟弟撕毁了朋友送我的贺卡,我推了他一下。
他嚎啕大哭,找来了妈妈。
「你是姐姐,怎么能打弟弟?不就是一封信吗,有什么大不了?」
「他说谎,我没打他!」我仰头看着她,「你就是重男轻女!」
她愣了一下。
下一秒,巴掌重重甩在我脸上:「再瞎说!我自己都是女的,我重男轻女?」
那晚,我在门口站了一夜。
爸爸回家后,只是问了一句:「饭是不是做少了?」
「陈小染又不吃。」妈妈无所谓地回应。
我站在门外,看着他们一家三口幸福温馨的场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我中学。
我离开父母,上了寄宿学校。
其实我家庭条件不算差,但我每月的生活费少得可怜。
那时正在长个子,我经常穿着不合身的裤子,深秋露出脚踝,在同学们嘲弄的话语中,自卑到极点。
我开始把注意力放到学习上。
从班级后列,到前二十,再到前十。
寒假前,我考了年级第一。
我领了两千的奖学金,班主任给爸爸打电话报喜。
放假回家,我第一次在爸爸脸上看到慈祥。
他用奖学金给我买了合身的裤子,然后说:「剩下的钱爸爸帮你收着。」
我不敢拒绝。
可能是受爸爸的影响,妈妈对我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
她甚至会问我想吃什么。
在我回答糖醋排骨后,弟弟赌气大哭:「我不喜欢吃,妈妈偏心!」
她连忙去哄。
这场闹剧最终以做了弟弟喜欢的海鲜汤收场。
至于我的喜好,没人在意。
后来我每次回家,妈妈都会让我给弟弟补习功课。
陈彬智不爱学习,每次辅导,都不肯配合。
有次我实在受不了,把他五十分的试卷拍在桌上:「笨成这样,你以为我想教你?」
他吐了我一脸唾沫,转头大哭着去找妈妈。
「让你辅导,不是让你吼他!有你这样做姐姐的吗?看你爸回来怎么收拾你!」
我反驳:「考五十分就是他的错,爸爸不会对我怎么样。」
妈妈冷笑了一声。
那种嘲弄和冷漠在她脸上无限放大。
「你以为你爸真喜欢你?他对你好,不过是你让他有面子罢了。」
我愣愣看着她,什么也没说。
后来不管过去多少年,我始终无法理解,一个母亲究竟对自己的孩子有多大怨念,才能说出这种残忍的话。
我当晚收拾行李,提前回到了学校。
空无一人的校园里,我遇到了化学老师。
一个四十多岁离异的中年男人。
「陈小染同学,怎么没回家呀?」
我没有回答。
他笑眯眯问我:「来办公室吗,老师煮了火锅。」
我犹豫片刻。
「好。」
3
妈妈离开医院后,跟陈彬智商量我的葬礼。
「随便弄弄就行,她死得不体面,没必要大张旗鼓。」陈彬智说。
「嗯。」妈妈沉默片刻,「先不急,我去她跳楼的地方看看。」
她买了花圈,跪在那个地方,嚎啕大哭。
保安几次想赶,都被路人拦住。
「你有没有同理心啊,人家母亲丧子,痛哭还不许吗?」
终于,警察传唤了妈妈。
没等警察开口,妈妈连忙问:「我女儿跳楼的地方是不是存在管理不善?那是不是有赔……」
「安静!」年轻警察皱眉,「你知道我们为什么叫你来吗?」
「……为什么?」
「陈小染初中时遭到过性侵,你知道吗?」
妈妈愣了一下。
「你在说什么……」
警察把证据推到他面前。
我的日记,以及罪犯的笔录。
「这是我们在陈小染住处发现的,根据线索,抓获了犯人。」
「这件事情,作为母亲的你,毫无察觉吗?」
妈妈沉默了。
那晚,我衣衫不整地跑出办公室,我疯一样逃离学校。
回到家,妈妈冷嘲热讽:「翅膀硬了,说你两句就离家出走,这跑一圈,不还是回来了?」
我关进浴室,一遍遍冲洗身体。
她在外面砸门:「陈小染,水不要钱是吗?你犯什么病,给我出来!」
可我好像听不见她的声音了。
只有黏腻的触感留在身体上,怎么也甩不掉。
沉默片刻后。
妈妈回答:「这孩子古怪得很,什么都不跟我说……后来他爸因为她车祸身亡,她就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了。」
警察敏锐地捕捉到关键词:「因为她?」
「对,她当时要去南湖公园,我们一家就去了,结果路上出了车祸,她爸当场死亡……你看我腿上,还有那时留下的伤。」
不,不是的。
我在空中拼命摇头。
这根本就不是我的错。
那时我刚上大学,陈彬智闹着要去迪士尼,太远了,父母都不想去。
我提了一句:「南湖公园那边也有游乐场。」
「对,南湖公园可以。」妈妈连忙接话,「小智,你姐说得对,我们就去南湖公园。」
我以为这只是一场普普通通的出行。
我们都这样以为。
直到,我满身是血地从变形的车身里爬出来,用力拽出昏迷的妈妈和嚎啕大哭的弟弟。
爸爸被卡在驾驶座,我拉不动。
后来警察和救护车赶到时,爸爸已经咽气了。
医院里,妈妈醒来后得知爸爸过世,把所有能拿到的东西砸到我头上。
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其实不会嚎啕大哭的。
她捂住胸口拼命喘息,眼泪不停地流,嘶吼着质问我为什么死的人不是我。
「要不是你,我们根本不会去南湖,你爸怎么会死!?」
她一遍遍质问,把所有过错推到我身上。
即便当初同意这个提议的人是她。
我被她砸得头破血流。
如果不是护士们拉住,她大概会当场打死我。
从那以后,那句「你是姐姐」变成了「这是你欠我们的」。像一场可怕的噩梦。
无穷无尽,永无天日。
「但是,你丈夫那天喝酒了。」年轻警察语气平静。
妈妈愣住。
「怎么可能?」
「尸检结果上显示的,可能当年周围人怕你受不了,没有告诉你,还有……」
谈话室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陈小染自杀前,曾被人绑架折磨,据我们目前搜集的证据,案件主谋……正是你的儿子,陈彬智。」
4
「你在说什么?」妈妈猛地站起身,「你们警察就是这样诬陷好人的?!」
年轻警察皱了下眉。
「没有证据的话我们不会乱说。」他把我的日记本翻到最后,「陈小染把这段故事,详细记录了下来。」
她猛地把日记本夺到手里。
「她脑子有问题,常常幻想没发生过的事情,一个精神病患者的日记,你们怎么能信呢?」
下一秒,她抬手用力。
警察起身制止,还是慢了一步。
日记被她撕掉一半,纸张飘飘,落了满地。
她还在嘶吼着:
「她是疯子。」
「她故意的。」
「我儿子是无辜的。」
一张纸飘到了我的面前。
残缺的纸页有水渍风干的痕迹。
那天,我只写了一句话——
我很想你。
爸爸去世后,我休学了一年。
人是奇怪的生物,在妈妈一遍遍「都是你的错」中,内疚在心底开始累积。
我一天做四份工作,把钱全都打回家。
好像只有这样,不断地填满时间,不断地努力赚钱,才能在指责声中喘上一口气。
日子昏暗地过着,直到,我遇见张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