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养母妈妈
发布时间:2025-03-22 17:20 浏览量:6
文/谋道
我从小直到现在,喊声妈妈总是甜甜的、娇滴滴的,那么亲切、那么自然。可我叫第一声爸爸,是直到我娶了媳妇儿,成为了别人的女婿才开口的,而且刚开始总是显得那么别扭,因为之前没叫过。大家可能在问,这是为啥?因为我是一个抱儿子,我的妈妈其实是我的养母,从小就喊妈妈,我的养父从小就让我喊他二伯,他排行老二。
众所周知,二十世纪七十年代初,整个国家还比较贫穷,生我养我的穷山沟就更落后。那个时候的穷山村,没怎么有计划生育的概念,生得多,其实夭折的也不少。就在那个年代,我来到了这个世界。老人们讲,我出生后,生母没有奶水,缺营养,病又多,皮包骨头、奄奄一息,随时可能就会落气,人们见了后总是躲得远远的。其实在那个年代,夭折就夭折吧,又不是没见过,或许是麻木了。就连我的生父生母也无奈叹息,娃儿可能不行了。幸运的是,我命不该绝。恰巧我的养母也刚生下一个小孩,不过这个小孩夭折了,但我养母的奶水还可以,或许是给我留的吧,我接上了这口奶,接上了呵护,活了下来。就这样,我被抱养到养母家。我的养母很疼爱我,在我牙牙学语的时候,便让我叫她妈妈。
我的养母妈妈是我们山沟里唯一算得上知识分子的人,因为她是一个大学生。那个年代?穷山沟?大学生?是的。我妈妈生在一个富农家庭,1960年考入贵州大一所大学。大学期间,因为生病休学,复学后又生病。根据学校有关规定,加上家庭成份的原因,她被退学了。退学一段时间后,经人介绍,嫁给了同是富农的我的养父——我叫习惯了的二伯。
我的妈妈很疼爱我。幼小时,一些事儿可能形不成记忆,老人们的描述让我倍感温暖。他们讲,我小时候尽管体弱多病,不像人样儿,但我妈妈从来都没有放弃。好长一段时间我这个生病的幺儿成了她忙碌的全部,上山扯草药,四处找偏方,火罐煨稀饭……逐渐地,我好起来了,也活泼了。但妈妈讲,我的幺儿不能只是长身体,还要见世面。她出门儿,我准是她的跟屁虫宝贝儿,妈妈会给我讲张思德、黄继光、熊嘎婆等好多好多的故事,妈妈还教我认识蓝天白云、小桥流水、飞禽走兽等等。特别是妈妈进城,不管是卖菜、还是走亲戚,她都带着我,我也认识了城里的亲戚,同样我也比同龄孩子最早看到还是架着天线的黑白电视,吃到了在山沟里吃不到的好多好多的东西,妈妈好像要把我尽快融入城里一样。日复一日,妈妈天天就这样抚育着我,疼爱着我,打扮着我。老人们讲,娃儿,你命大福大呀,你刚生下来时以为你活不成了,没想到越长越乖,人见人爱。是啊,我在想,那个时候我可能真的很乖,尽管现在老气横秋,因为我生在山沟里,活在幸福中。
△笔者在中学求学期间(中坐者)
上小学后,妈妈在我身上更是多了一份操心和责任。客观地讲,我读书的村小老师尽管很用心,但水平确实有限。每天放学,妈妈总是要认真的检查我的作业,并且问长问短。我不懂时,妈妈就不厌其烦的给我讲,打比喻,而且以饭桌和灶台为黑板,用筷子头儿蘸着水划过去,划过来,让我由此及彼,逐类旁通。晚上,妈妈要求我要上自习,搞好复习和预习,她也做着针线活儿陪着我,我们一起静静地共享着一盏煤油灯。我遇到什么问题,妈妈就放下针线活儿,当起老师。夏天太热时,妈妈还在一边给我打着蒲扇。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冬天。因为天太冷,妈妈会让我在被窝里上晚自习,她也同样在我们共享的煤油灯下做着针线活儿陪着我,温暖着我。自然,有了妈妈的悉心辅导,我的成绩常常不是第一就是第二。不过,我也会偶有飘飘然的感觉,更有忘乎所以的时候。因为,其实我本身就调皮。有一次中期考试,我考得很差。回到家里,我也一直没敢说,随时窥视着妈妈的表情。其实妈妈早就知道了,她也没开腔,或许是在等待我的老实交代。还是像往常一样,我们共同在煤油灯下各做各的,但老实说,很憋屈。我实在沉不住气了,便说,妈妈这次我考得很差。妈妈摸着我的头说,幺儿啊,知道差就好,不是常说失败是成功之母嘛。妈妈的话我懂,妈妈的宽容,让我的心也落地了。同时为了打破沉默,我的调皮劲儿也上来了,自言自语地说道,失败生出来的儿子多半是失败,哪是成功之母哟。“扑哧”,妈妈哈哈大笑起来,并给口水噎住了,咳了几下后,撅起嘴巴装模作样地揪了一下我的屁股,正经又俏皮地说道:你这狗东西儿尽钻牛角尖。就这样,我在妈妈的呵护下过着幸福的时光。随着年龄的增长,妈妈给我讲的东西就更进一层了。什么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书上有路勤为径,学海无涯苦作舟等等。本来,我还想调皮地问问妈妈,既然学海无涯,那就是学海无边,苦作舟也到不了岸呀,有啥用嘛。但是直到现在我也没有问到,更没有看到妈妈对这个问题的表情和答案。因为妈妈过早地离开了我。
妈妈为了经营好我们这个家,操碎了心,倾尽了力,特别是在我身上。逐渐地,妈妈落下了十二指肠胃溃疡这个毛病。因为穷,她就一直拖着,透支着身体,偶尔拿点药临时救急。再后来,妈妈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胃病,还长了肿瘤,不得不住进医院。妈妈住院后,家里的生产生活怎么安排呢?妈妈说:“我生病本身就是拖累,娃儿他二伯就在家里撑着,我住在医院有幺儿服侍就行了,一来我离不开幺儿,二来幺儿的课我可以补”。在妈妈的安排下,我陪妈妈住进了市里的医院。住院后的前几天,我一方面服侍着妈妈,另一方面就在妈妈的病房自学着功课,好像还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因为妈妈尽管重病在身,但人还是清醒的。突然有一天,医生说妈妈要动手术,需要家属立即签字。妈妈给医生说,娃儿他二伯没来,家里事儿多,离市里很远,路费都要一块钱,你就让我幺儿签吧。医生完全没容考虑地直言道,开玩笑,不可能。妈妈或许是真舍不得那一块钱路费,不断地给医生求情。求啊,求啊,不知是那个时候的制度不严,还是被妈妈的真情打动,医生居然同意了,妈妈好像还很高兴。医生把签字单递给了我,并用无赖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这个刚满15岁的山里娃。我左看一眼儿医生,又看一眼儿妈妈,来回了十几次,我仿佛在等待着命令,我也害怕。妈妈看出了我的心思,很镇定地说道:“幺儿,签吧,妈妈相信你,勇敢点儿。”突然,我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很伤心,但我也没说啥,边哭边签着字,我也注意到妈妈止不住的眼泪往下淌。妈妈泣不成声地说道,给幺儿的压力太大了。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签自己的名字,第一次真正感受到了一个男人的担当。妈妈手术还是成功的,但手术后的诊断和检查结果犹如晴天霹雳——恶性肿瘤晚期。不知背着妈妈哭过多少次,我也记不清楚。我本不想让妈妈知道这个噩耗,但没能瞒过精明的妈妈。或许妈妈背着我也哭过很多次,但她每次面对我都是那么镇定、从容。手术后差不多七八天,妈妈可以走动了,她突然把我叫到她身边说:“幺儿,我得的是绝症,人最终是要死的,别在我身上浪费了,我们回家。”我哭着劝着,但妈妈是那么地坚定和毅然,反倒我显得是那么无辜和无能。我陪着妈妈回到了老家。因为天气热,我和二伯把妈妈摊放在凉椅上。其实回家不几天,妈妈身上又长出肿瘤,而且下半身瘫痪了,但人很清醒。这个时候,我其实已经哭不出来了。我只是一直陪着妈妈,和她说说话。妈妈感觉自己的日子不多了,她反倒特别多地说话,哪怕常常筋疲力尽。因为妈妈担心这个家,担心她心爱的幺儿,妈妈说得最多的是幺儿一定要把书读下去。时间定格在1985年7月初二,妈妈永远地闭上了眼睛,那年她才44岁。妈妈狠心地留下了 15 岁的幺儿、12岁的女儿和积劳成疾的丈夫。
我清楚地记得,妈妈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一家过得很凄惨。好长时间见不到油水儿,偶尔吃上一顿面条儿那已算是很馋嘴的牙祭。很幸运的是,在四邻友好的帮助下,我没有辍学,尽管很艰难。
△笔者在大学求学期间
妈妈虽然走了,但我一直认为她只是睡着了,妈妈永远和我在一起。妈妈走后,虽然我们一家过得很艰难,但我认为妈妈留给了我很大的一笔财富。妈妈的抚育,铸就了我积极阳光、责任担当、厚道诚实、善良正直、唯物辩证的一些品质。是的,我们家缺钱少粮,我需要自己挣钱读书,甚至我买卖破铜烂铁赚小钱遭受白眼时,我依然积极阳光,挺起我那作为男人的一道脊梁。不管是读中学、大学、还是工作,我依然保持着自己的风格,积极着每一天、责任着每一天,感恩着每一天、善待着每一天。
我老家的人常说,娃儿啊,你在我们沟里边最有出息,你要记住,那是因为你吃了你大学生妈妈的奶,遗传给你了。我晓得,遗传科学不是这样的。但我宁愿相信,因为妈妈给了我营养、给了我知识、给了我力量。
时间过得真快,妈妈已经离开40年了,我也已是年过半百。但这述说的一切仿佛就在昨天。我很爱我的妈妈,我很思念我的妈妈。愿天下所有的妈妈幸福快乐,吉祥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