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散文）

想起张爱玲的话：“笑，全世界与你同声笑；哭，你便独自哭。成年人的委屈，都是不能分享给别人的。”此时，姥姥曾对母亲的描述又一次回响在耳边：“你妈妈眼骨很硬，她从小就不爱哭，一年到头的就会笑，1948年的秋天，你舅舅负伤了，时而清醒时而昏睡，我守着你舅舅身旁哭啼，而你妈妈就像没事人一样，只说了一句话，妈妈我要去当兵。我就让她去了。”我姥姥家是典型的军人之家。姥爷1938年抗日入伍，紧接着1944年我舅舅刚满15岁又参了军，1948年的秋天负伤后，我妈妈1949年1月再去参军，家里就只剩下姥姥和负伤的舅舅了。

妈妈不爱说话，她的性格是适合做一名军人的。她也常叮嘱我要少说话，多做事，以防祸从口入。而我似乎没能继承军人家族的慎言基因，反而成为一个话痨，而且还常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无意义的话，却不会把最真实的感受、最压抑的委屈说来。这一点妈妈非常清楚，所以她对我教诲最多的是就是言行问题，她知道我心直口快，容易吃亏，一再叮嘱我要缄默择言。确实，我为我的性格吃过很多亏，但却总是“吃了一百担豆子，也不知道豆腥”，我从来没有防人之心，即使与人沟通，也不知从何开口，即使听人倾诉，也没能感同身受。对于我的这种性格，我似乎并不在意，所以即使受过伤，也不在乎，我就是我，我行我素。我觉得我辜负了母亲，我常常为此感到内疚。

妈妈不仅少语，而且不爱哭，她的泪不轻易流。我记忆中她流过四次眼泪：一次是姥爷1992年3月20日去世那天，她趴在我姥爷身旁一边哭一边喃喃自语：爸爸！您是世界上最爱我的人，您就这样的走了……。第二次是1996年，我父亲突发脑出血昏迷，生命垂危，妈妈流着泪说：老董啊，你要坚强的活下来啊……。第三次是1999年我姥姥去世的时候，妈妈又流泪了：我再也没有妈妈了，我成孤儿了……”。第四次也最近一次，是妈妈在我父亲离开的时候的哭诉：您怎么说走就走了呢，我还没有伺候够您呢……

我印象最深的还有：妈妈难过的时候总是双手戳着嘴巴，迷着眼睛沉默着。我知道，沉默不是没有情绪，有时可能只是觉得失去了说出来的意义。于是我常会伸手摸着妈妈的脸问她：“妈妈，您想什么呢？”我猜想妈妈肯定又在思考关于话多话少的问题。是啊，不是所有人都是带着真心来到你身边的，有些话你说了，别人只会当成笑话，有些事你讲了，别人只会背后议论。好在人生漫漫，总有雨过天晴，散尽雾霭、星河长明的那一天，我希望那时，母亲能够敞开心扉，倾诉心中所有！

妈妈话不多、流不泪，但却很坚强。我父亲瘫痪在床二十六年，妈妈不离不弃的照顾了他二十六年，而且父亲虽然瘫痪了，妈妈却依然爱他如初，他们这份相知相爱相依相恋的感情，就像春风一样温暖着、亲吻着大地，我也因此总徘徊在父母亲的爱情故事里。这个世界有太多的泪水，我却总忘不了父母亲的深情，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人，但留在心里的却总是妈妈的身影。

今天是母亲节，是个花开的季节。妈妈，我想对您说：红尘中，遇到您做我的妈妈，是一种缘分；生命中，遇到您是我的妈妈，是我的一种幸运。妈妈您知道吗？滚滚红尘中我永远在等妈妈的到来，我虽然一个人生活，但是有妈妈在我就不孤独。记得妈妈最爱闻那枙子花的味道，我多想亲手摘一朵枙子花送给她，跟妈妈一起与树共舞，与万物同生。

是的，有妈妈，每天的空气都是甜甜的，每天的饭菜都是可口的，每天的心情都是愉悦的。妈妈的爱是快乐的，是温暖的。如果我能把字母重新排列，我要把U（你）跟I（我）在一起。

如今，妈妈已经不能走路了，我多想用轮椅车推着她，一起漫步在瘦西湖的岸边，呼吸着清新的花香，拥抱妈妈的气息，我还想和妈妈一起，看日出日落，感受大自然的神奇与壮丽，想她一起，分享每一个流泪的瞬间，让我和妈妈的心，紧贴在一起。但遗憾的是，我和妈妈身居两地，离得很远，可能这份期望不会得到回应，只愿它化作清风陪伴妈妈左右，不离不弃，让这个初夏的季节因为有妈妈而变得风生水起，因为有妈妈，而使我的世界更加阳光和甜蜜。

写于2025年5月11日母亲节

作者：董莉，作家。现居山东莱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