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小说：我不想再去讨好任何人了！

烧了一夜；

醒来的时候，整个人都瘫软无力；

实在是口渴的难受，跌跌撞撞走到客厅，想倒杯水喝。

却看见让我至今难忘的一幕；

爸妈还有弟妹在饭桌上围着小侄子转，想尽办法哄他吃饭，逗他开心，一向不苟言笑的爸爸竟然在自己孙子面前又是唱歌又是跳舞，而我的儿子却坐在地上，趴在茶几上扒饭，无人问津。

看见我出来，她们仅是顿了一瞬，连招呼都没有打就继续该干嘛就干嘛。

我扯了扯嘴角，走到儿子跟前，摸了摸他的头；

他立马委屈的抱着我，小声嘟囔道：“妈妈，我想回家。”

“好。”

一

实在身体难受，打了个电话，叫了一个代驾。

正是饭点，再加上我们住的地方不好打车，需要等一个小时。

看着他艰难的扒着碗里的白米饭跟两根菜叶子，心像是被什么揪了一下，儿子在自己家里也是小王子般的待遇，一日三餐都是按照营养学来搭配的，从来没有这么素过，我心疼的摸了摸他的头，凑到他耳边，小声跟他说：“吃不下就不吃，一会儿，妈妈带你出去吃。”

儿子高兴的立马放下手里的筷子。

没一会儿，爸妈她们也吃好了；

陆陆续续在客厅坐着，喝茶的喝茶，玩手机的玩手机；

最让我意外的是弟妹破天荒的去洗碗，她平时什么德行我能不知道？说她懒得跟猪一样，都是抬举她。

事出反常必有妖；

果然，她刚洗好碗，妈妈就叫她过来坐。

“宁宁，你明天回娘家，礼物都准备好了吗？”

礼物？

以前，每次弟妹回娘家恨不得把家里的东西搬空，妈妈在我面前不知道吐槽了她多少次，说她又懒又馋，没见识还贪心。

如今当着我的面，她亲昵的拉着弟妹的手，好像她们才是亲母女，那样子，亲厚的不得了。

还故意提到礼物，这不是点我吗？

果然，弟妹用眼神瞥了我一眼，笑道：“哎呀，带莫斯礼物设，回自己家空着手还能不给饭我吃？”

“什么回自己家？你嫁到我们家，就是我们家的人，再说回娘家哪有空着手的？”

“不怕别人说你吃白饭？”

妈妈刻意把白饭两个字咬的极重，虽然是跟弟妹在说话，但是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是落在我身上。

我充耳不闻，低头陪儿子玩耍，嘴上噙着淡淡的笑。

心想：还真被老公说中了。

没一会儿，手机响了。

代驾到了。

我跟爸妈打了招呼，收拾好东西，带着孩子准备走。

爸妈弟弟弟妹听到我说话，没有一个人搭理我，更没有一个人起身送一下，只有小侄子看见我要走，抱着我的腿不撒手；

看着他可爱的脸，我摸了摸他的头，心想：这个侄子果然没有白疼。

刚准备掏两百块给他当零花钱，就听见他用最天真最软萌的声音说：“姑姑，你还没有带我去吃好吃的，没有给我买玩具，你怎么能走？”

我震惊，不可思议的看着他，抬眸扫视沙发上的几个人，他们脸上没有被拆穿的窘迫，反而还一副看好戏的模样，好像在说这下看你好不好意思？

“余小姐，你还要多久？”

门外代驾在催。

我扯开侄子，摸了摸她的头，“姑姑，有事儿，下次回来陪你玩。”

侄子恼羞成怒，用手里的玩具砸我，“下次要是空着手，就别回来了，一天到晚在我家吃白饭。”

我心下一沉，眼神凌厉的看向妈妈跟弟妹。

我敢打赌这些话绝对是他们在孩子面前说的，让孩子学了去的。

二

回家后，我沉默了很久。

其实，这次回娘家是我跟老公打的赌。

公公婆婆老家拆迁，老公是家中独子，分了一大笔钱，还有好几套房。

因为前些年，弟弟结婚买房在我们手里借了不少钱，没有一点要还的迹象，老公怕我又拿着钱补贴娘家，所以先发制人。

他跟我说：“这次你空着手回娘家，只要有一个人给你好脸色，以后家里的钱，你想怎么用，我都不反对。”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条：“你侄子也算。”

看着他嘲讽又笃定的眼神，我心里特别不是滋味。

然而，现在我只能在心里偷偷给他点个赞，他看人真准。

当然，我们打赌还有另外一条，那就是我要是输了，就不能阻止老公去找弟弟要债。

愿赌服输，我把欠条给了老公，一言不发。

晚上，我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脑海里总是不停的回荡着妈妈看我的眼神，跟我说话的语气，是那么熟悉，又是那么陌生。

熟悉是因为小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对我的。

以前我一直以为妈妈不爱我，因为她看的眼神没有半点温情，对我总是冷言冷语，总是下意识地忽略我的需求，对我没有半点耐心，就连我第一次来例假，妈妈也是先扇了我两耳光，然后再告诉我怎么做？跟我说了两句，她就不耐烦，问我：“你上课有没有好好听讲？课本上没有吗？”

我第一次来例假是小学六年级，生理方面的知识是初中才教；我不敢说话，只能低着头，妈妈越看越生气，随手拿起衣架就往我身上招呼。

那时候，妈妈在我心中跟黑山老妖是同样恐怖的存在；

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妈妈比黑山老妖更可怕，因为我知道黑山老妖是假的，但是妈妈却实实在在在我身边。

我们的关系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

好像是我参加工作后。

我被老师推荐到现在这家公司工作，第一次发工资，我给家里每个人都买了一份礼物。

妈妈罕见的没有給我脸色，还对我笑了，还主动关心我。

我实在是贪恋这种被妈妈关心的感觉，实在太美妙了。

我也说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儿？

明明以前妈妈每次看见我就跟看见了仇人一样，那个时候我对自己说，等我有能力离开这里，我一定不会看他们一眼；现在我有能力了，她只是对我笑了笑，我便觉得如沐春风，春暖花开，鸟语花香，世界都变得妙不可言。

我只能在心里暗暗骂自己没出息。

可，骂归骂，我从来没有停止对家里的付出。

我享受妈妈的依赖，妈妈的关心，还有爸爸难得的赞赏，这是我过去二十多年都不曾有过的东西。

自从我出去挣钱后，我没有一次是空着手回家。

爸妈对我的态度也好得不得了，甚至我觉得他们爱我都超过弟弟；

有时，我会想小时候的事情，但是结合现在，我告诉自己肯定是爸妈不晓得怎么表达自己，所以才会那样对我，我不能怪他们，不能记仇。

但，老公跟我结婚没多久就看穿了一切，“你爸妈不爱你。”

我不信。

老公道：“不信的话，你有本事空手回去一次试试？”

其实，后来我生了孩子后，对于老公的话已经渐渐相信了；

毕竟我爱自己的孩子，我知道爱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真正爱一个人是舍不得他受半点委屈，哪怕他做错了事儿，也不允许别人说他半分不好，更不会当众让他难堪，有时候哪怕是不说一句话，只是简简单单的看着他，都能让对方感受到爱。

然而，这些我在爸妈身上从来没有感受到过。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想要一本寓言故事书，被妈妈在集市当众打了一耳光，她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话咒骂我。

后来，我读书作文写得好，她又到处说，是她给我买了很多课外书培养的。

三

那次回家后，我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有跟妈妈联系。

这在以前是从来没有的。

果然，一天周五的晚上，妈妈给我打来电话；

“小天，妈妈菜园子里的蒜苔好了，我腌了一大罐，还有你最喜欢的朝天椒，豌豆，韭菜馅儿的饺子，妈妈都给你备着，你看你跟向天什么时候回来一趟，拖走？”

她的语气很温柔，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是一对母慈女孝的母女，可明明我们前不久还闹得那么难看，现在她是怎么做到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用了，前几天我体检，医生让我少吃辣椒跟腌菜，江城什么都有，就不特意回去一趟了。”

我也学着之前跟她说话的语气，好似我们之间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

电话那头先是一顿，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小天，你说妈妈的命怎么这么苦。”

我心想：来了，来了，又来了。

这就是她一贯的步骤，只要一叹气不是抱怨弟妹，就是抱怨爸爸，每次都是她把我的情绪挑起来，看着我为了她冲锋陷阵，然后她再站出来装大度，做和事佬。

果不其然，她又开始抱怨弟妹又懒又馋，还对弟弟态度不好。

边说边举例，全然忘记了上次我回去，她在我面前的表演。

我静静的听着妈妈的抱怨，等到她说得口干舌燥，她才发现我一直保持沉默，一句话都没有说。

“小天.......”

妈妈试探性的叫我。

“嗯，我在听。”

这下轮到妈妈沉默了。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就这么沉默了几十秒，我主动开口道：“妈，我跟你说个事儿。”

“你说。”

妈妈的语气带有几分兴奋。

因为以往她每次抱怨后，我不是给她发红包就是给她买礼物，她以为这次也一样。

“妈，向天打算买一套大一点的房子。”

“真的？”

妈妈激动道：“那你现在......”

“现在这套小房子，我们打算卖了。”

我打断她的话，“但是，我们算了一下，就算卖了这套房，钱还是不够，所以.......”

“我手里没有钱啊。”

妈妈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冷漠坚硬，好像生怕我开口借钱似的。

其实，对于她这么说，我心里早有准备，但是真正听见，心里还是有些不是滋味。

我叹了一口气，用略带疲惫的声音说：“我知道，你们的钱怎么可能用在我身上。”

“只是当初弟弟跟我们家借的三十万.......”

我停顿了一下，才继续说：“妈，我现在也挺难的。”

妈妈一改刚才的冰冷，声音又软和了几分：“小天，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弟弟什么条件，他怎么可能拿得出三十万？”

“你弟妹现在动不动喊离婚，要是让他拿三十万出来，她非得跟你弟弟离婚不可。”

“小天，你难道非要看着你弟弟妻离子散才高兴吗？”

我一阵无语，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怎么就变成了我害的他妻离子散？

“妈，前几天为了这三十万，向天跟我提了离婚，我....... 我是真没办法才开的口。”

“那就跟他离。”

妈妈态度坚决，一副要为我打抱不平的架势，“小天，你听妈说，他就是吓唬你的，就算是真的离婚了，你有工作，人又漂亮，还会来事儿，有什么好害怕的？”

“实在不行，你就回家，爸妈永远都是你坚实的后盾。”

心彻底凉透了。

不想再跟她周旋。

“妈，就算我离婚了，欠的三十万，该还还是要还。”

“现在欠条在向天手里，你跟弟弟说一声，让他准备准备。”

说完，我挂了电话。

四

今天，我是故意这么说的。

当初这三十万借给弟弟的时候，我是真没打算让他还，本想着自己接点私活儿，凑一凑，当做是弟弟给的，还给向天。

但是，现在公婆的房子拆迁了，向天害怕我爸妈又来借钱，不得已先发制人。

可是，我怎么都没有想到妈妈会为了不还钱，居然选择让我离婚。

我问向天打算怎么问弟弟要钱？

向天一时也有些为难，叹了一口气：“我要是过分了，你会生气吗？”

我沉默。

说实话，尽管已经知道爸妈没那么爱我，但是我依旧贪恋他们对我的热情跟关心；

有时候我感觉我就是一个卑微的乞讨者，千方百计的讨好他们，奢望他们给我一点爱。

可他们的爱，就像是阳光下的泡沫，脆弱不堪。

我跟向天都没再提这个话题，但我心理清楚这件事儿就像横在我们心中的一根刺，想忽略的时候，可以看不见，但是不代表没有。

过了两天，爸爸给我打来电话。

他开口就是疲惫，无力，无助，记得我刚参加工作的第一年，他就是用这种语气问我要了六千块钱买年货。

我不得不承认，我对我父母的招数非常熟悉，但是又无可奈何。

就像现在，爸爸跟我说：“小天，爸爸在工地找了一个活儿，你帮我买张车票。”

我心里很清楚，爸爸是在用苦肉计，但我就是狠不下心来。

我用沉默来对抗他，没说买，没说不买。

爸爸没有在意，继续哽咽着说：“小天，你放心；爸爸不管怎么样，就算是去卖肾都会想办法把欠你的三十万还上。”

“绝对不会让你在夫家难做。”

我很想跟他说，借钱的人是弟弟，为什么要你还？

可是，我心里清楚他们是宁愿把自己身上的肉割下来给弟弟吃，也不会让他饿着，所以我这个问题根本没有问的必要。

爸爸还在继续说，说到最后他无力的深深叹了一口气。

我也叹了一口气，“车票不买，你别.....去了。”

说完，我就挂了电话。

但是，没两分钟，我就狠狠给了自己一耳光。

怎么又上套儿了？

五

为了早点把欠向天的三十万还上，我接了三个私活。

领导给我指派了一个大项目，需要出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我可以说把自己安排的满满当当，说是连轴转都不为过。

跟客户应酬到晚上十点，到了酒店，洗了澡，还要继续干活儿。

直到天微微亮，才敢停下来眯一下。

有次跟客户去工地视察，我们一起等一个大领导，我站在太阳底下，等待的十分钟，短暂的睡了一觉。

客户见我这样，打趣道：“余工，没必要这么拼吧？”

我笑道：“昨晚加班了，是有点累，不过放心，不会影响工作。”

幸好后面的工作很顺利，不然我的口碑真要砸在这里。

每次当我累的坚持不下去的时候，我都会看看银行卡上的余额。

我告诉自己：等做完这三个私活儿，再加上之前的赞的，基本上能够凑上三十万。

到时候，再单独转给老公，说是我妈给的。

这样两边都不算难看。

尽管爸妈真的没有那么爱我，但是只要我每次回去都带着礼物，逢年过节发红包，哪怕是花钱买来的假意关心，我也是心甘情愿的。

连续出差一个月，终于搞定了领导交代的任务，手里的私活儿也做完了。

我都不敢想象过去的一个月我是怎么过来的；

回到家，我什么都不想做，洗了澡，躺在床上，只想踏踏实实的睡上一觉。

为了不被打扰，我把手机静音放在客厅充电；

不知道睡了多久，我是被客厅的声音吵醒的。

真的很困，还想睡，但是他们的声音实在太大，就跟吵架似的，但偏偏说两句又有一阵哄笑声，简直是莫名其妙。

我揉着眼睛，打着哈欠，忍着脾气，想看看究竟是谁这么没有素质。

然而，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是我小叔跟小婶；

他们俩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我老公在一边尴尬的陪着，儿子在阳台玩玩具，时不时往我们这边瞟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仅是一眼，我就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小叔看见我，眼睛就红了，还没开口就哭了出来。

我心下了然，是来借钱的。

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小叔，他上辈子绝对是南曲戏班的当家花旦，不然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演技，一个大男人，说流眼泪就流眼泪，说眼红就眼红。

我跟他们保持距离，心下了然，朝老公挑了挑左边的眉毛，在他身边坐下。

“小叔，小婶，你们怎么来了？”

我客套了两句。

心里却在数着一二三，计算着他们的表演时间。

“小天，你小叔我实在是走投无路了，你妹妹要读书，你弟弟又生病住院了........”

我心里计算着他要细数的自己悲惨命运跟庞大压力的时间，漠然地看着他们。

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很奇怪，小叔在一边哭的声泪俱下，小婶却跟没事儿人一样吃吃喝喝，我心里好笑，你们就算来我这里唱戏是不是也要提前对好口供，排练一下？

这搞得，我都懒得拆穿你们。

我跟老公对视一眼，拿过他的手机，打了“吵架，离婚”四个字递给他，老公一看，心下了然。

等小叔哭诉好了，等着我们表态时。

老公起身从书房里，拿出一份离婚协议递给我：“余小天，你们家的破事儿实在太多了，我们离婚吧。”

幸好老公是律师，之前我跟他学过写离婚协议，这本就是当初我打的草稿，不然还真不知道会不会被拆穿？

果然，听见老公这么说，小叔立马停止哭诉。

小婶也一脸茫然地看着我。

我接过离婚协议，大致扫了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早就准备好了？”

“不然呢？”

老公也是戏精附体，开始了他的表演，“我跟你结婚是为了过日子，不是给你们家扶贫的。”

“你自己算一算，我跟你结婚这么多年，你娘家那边闹了多少事儿？”

“你弟弟从我这里借的三十万就不说了，光是你小叔从我们家顺走的烟酒还有礼品就不计其数，还有你小叔的儿子，每次来我们家都要拿小宝的玩具，跟鬼子进村似的。”

“余小天，你赶紧把离婚协议签了，不过你得净身出户，房子车子都是我的婚前财产，跟你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现在收拾东西，赶紧给我滚。”

小叔被老公的一番话说的脸一阵青一阵白，跟小婶使了一个眼色，俩人就匆匆离开了。

害怕他们在门口偷听，我跟老公还继续吵了十分钟才停。

晚上，睡觉前，我跟老公商量从哪里搞一张假的离婚证去吓唬一下他们。

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小叔发来的消息。

“小天，今天的事儿不怪我，是你妈妈跟我说你婆婆老家要拆迁，让我来你这里试试水。”

“她跟我说只要从你们这里借十万，她有办法让我不用还，到时候我们五五分。”

“你们可千万别离婚，就算离婚了也别找我，我都是听你妈妈的话，要找你找她去。”

心下一阵冰凉，世界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我突然很想给自己一巴掌；

前段时间，我怎么会想着只要继续讨好他们，然后从他们那里得到卑微的爱？哪怕是片刻的。

简直是可笑。

原来不管我怎么讨好，在她们那里，我都是外人。

六

因为前段时间完成的项目非常完美，领导给我放了三天假，我又申请了四天年假，一共一个星期。

我换上去年的衣服，拖着行李箱，带着离婚协议书，回了老家。

爸妈看见我回来了，又是空着手，一个个面面相觑，没有一张笑脸，见我慢慢走近，还专门从门口回了屋，还把门虚掩着。

摆明了不待见我。

不要紧，无所谓，我也不在乎。

我一脚踹开大门，把动静闹得很大。

爸妈刚想开口训斥，我就把离婚协议拍到他们面前，“现在满意了？”

“如你们所愿，我离婚了。”

“妈，你不是说你们永远都是我坚实的后盾吗？”

“从今天开始，我就住家里了。”

说完，我不顾他们异样的眼光，拎着行李就上了楼。

到了饭点，我又准时下来。

一上桌就把桌子上所有肉都扒拉到自己碗里，不顾别人的感受自顾自地吃了起来。

小侄子看见自己最爱的鸡腿被我吃了，急得大哭：“妈妈，我不要姑姑，姑姑坏，她把我的鸡腿吃了。”

弟妹刚想开口安慰，我打断道：“不是姑姑坏，坏的是你爸妈，谁让你爸妈欠我的钱不还？还闹得我离婚，现在我没有地方去，以后就赖在你家。”

“只要有我在一天，你就没有一口肉吃。”

小侄子一听就崩溃了，抱着弟妹哭个不停。

妈妈板着一张脸，“小天，你自己离婚跟孩子有什么关系，再怎么样你也不能对着孩子撒气呀？”

“是吗？”

我把小叔发给我的消息给妈妈看，“要不是你指示小叔到我家里借钱，向天怎么会跟我提离婚？”

“妈，我是不是你亲生的？”

“为什么你要这么对我？”

“你一定要吸干我的血才甘心吗？”

妈妈心虚不敢看我的眼睛，弟妹抱着孩子去了客厅，弟弟更是全程低着头，爸爸清了清嗓子，“小天，就算离婚了，你还有工作，怎么就回来了？”

我不顾形象的大笑，笑得癫狂，“还工作？”

“拜你们所赐，我现在连工作也快没了。”

“因为你们让小叔跑到我家里闹，向天非要跟我离婚，我不愿意，她找到我单位，当着我领导的面把你们做的事儿捅了出来，现在领导说我影响公司形象，让我停职调查。”

“好了，我现在什么都没有了。”

“哦，不，我不是什么都没有，我还有一张三十万的借条。”

“从今天开始，我的主要工作就是追债，你们什么时候把钱还了，我什么时候走，反正我过不好，大家一起去死吧。”

说完，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是不是，我亲爱的弟弟？”

被我一通搅和，爸妈还有弟弟都没有吃饭的心情，下桌去了客厅。

无所谓，反正我的胃口挺好的。

全吃光了。

该说不说妈妈的手艺还是挺好的。

七

到了晚上，小侄子要看动画片；

我抢过遥控器，调到了电影频道。

小侄子跑过来跟我抢，被我一把推倒，弟妹扶起自己的儿子，想找我理论，我站起身，比她更凶，“你给劳资闭嘴。”

“你要是敢说我一句，我明天就拿着欠条找到你单位去闹。”

爸爸想说些什么，我冷笑道：“别忘了，这个电视还是我买的，把我惹生气了，我明天就把它卖了。”

众人沉默。

小侄子憋屈，随手把他的小汽车往我身上扔，我直接一脚踩碎。

众人震惊，没有想到我会跟一个孩子计较。

“你还我小汽车，你还我小汽车。”

小侄子挣开弟妹的束缚，跑过来打我；

爸妈就这么看着，也不拦着，弟妹也袖手旁观，弟弟更是把自己当隐形人。

好，这么玩，是吧？

那就一起毁灭吧！

我一手抓住小侄子的双手，另一只手对着他的脸就左右开弓，狠狠扇了五六个巴掌。

这下所有人都急了，冲过来就围着小侄子看。

小侄子被我的举动吓到了，一时间竟然忘记了哭。

“余小天——”

妈妈咬牙切齿的质问我：“你到底想干什么？”

“你一个当姑姑的，好端端的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

我嗤笑：“是我计较吗？他一个当侄子的动手打姑姑，对吗？”

“我打他，也是为了他好。”

这句话实在太熟悉了；

去年，我儿子跟小侄子抢玩具，小侄子仗着比我儿子大一岁，把他的脸打破了相；

当时，妈妈就是这么说的。

当哥哥的打弟弟是为了他好。

这一巴掌，我早就想打了。

这句话，他们当然再熟悉不过，现在也无从反驳。

妈妈被我噎了一下，随即又道：“就算是这样，你也不能踩你侄子的玩具，那是他最喜欢的玩具。”

我大笑：“别忘了，这些玩具全部都是他从我儿子哪里抢来的，我想踩就踩。”

说完，我当着他们的面，一口气把他所有小汽车都踩碎了。

这下小侄子再也不淡定了，崩溃大哭。

一家人怎么都哄不住。

看着他们恨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我心里舒服多了。

放下遥控器，起身回屋，美美的睡了一觉。

八

次日一早。

我神清气爽的下楼，一家人顶着一双黑眼圈，怒不可遏的看着我。

直接无视。

理所应当的坐下来，该吃吃，该喝喝。

吃饱喝足后，我跟在弟弟身后，“你等等。”

“干嘛？”

弟弟茫然，“有事儿？”

“当然，我去你单位看看。”

众人听见我这么说，吓的立马站起身。

妈妈直接拽着我的胳臂，对弟弟说：“你先去上班。”

转过头问我：“余小天，你到底想干嘛？”

“你是不是非要逼死一家人才甘心？”

“逼死你们？”

“不是你们要逼死我吗？原本我是打算这三十万，我帮你们还了算了。”

“但是，你们好死不死非要找小叔去我家闹，还想打拆迁款的主意，现在好了，我被扫地出门了，工作也快没了，我的生活全部被毁了，那你们凭什么能好端端的活着？”

“不行，我不平衡。”

妈妈被我决绝的样子吓到了，急得直跺脚，开始口不择言：“不是我，是你叔叔自己要去的。”

“你想啊，我们本来就欠着你的钱，又怎么敢打拆迁款的主意？”

“是你小叔想推卸责任，他在撒谎。”

“是吗？”

我故作将信将疑；

妈妈肯定道：“肯定啊，你难道连爸妈都不信了？”

“好，我信你。”

爸妈对视一眼，松了一口气。

“但是，你们要跟我去对峙。”

我拉着爸妈去小叔家，一脚踹开门，小叔跟小婶正在吃早饭。

“小叔，我妈说你自己去我家闹，要真的是这样，我从今往后我就住你家了。”

小叔一听这话就急了，变了脸色，对妈妈说：“嫂子，你做人不能这样啊。”

“当初，是你说你闺女不听话了，让我去给她点教训。”

“还说她婆婆的拆迁款好几百万，让我去借十万，你有本事儿让我不用还，到时候还分我五万。”

“怎么？现在你闺女被离婚了，你就把屎盆子扣我头上？”

“我告诉你，这不能够。”

妈妈一下子也着急了，“你说是我指示你做的，你有证据吗？”

“你是什么样的人，咱们这里谁不知道？”

“当初，你儿子就发了个烧，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到处哭，到处要钱，最后你儿子感冒好了，你净赚好几万。”

“这种事儿，你都做得出来，你还有什么事儿做不出来的？”

这件事儿人人都知道，但是没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说。

现在他被扒了底裤，他也开始毫不顾忌揭妈妈的短。

我坐在一边淡定的看着面前两个跟我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互撕，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反正没有畅快。

甚至觉得有些可悲。

叔叔工资不高，但是有两个孩子要养，老婆又是家庭主妇，他的压力大，我懂。

其实，作为至亲骨肉，只要我手头宽裕，我很愿意帮衬一下。

但是，我不喜欢好心帮了别人，但是被人当作冤大头的感觉。

我永远都忘不了，参加工作的第二年，小叔跟小婶吵架，他说手里没有钱，问我借了一千块钱去公司。

说好了，等他发了工资就还我。

但是，后来他一直没提这事儿，最后搞得我一个债主看见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九

一顿撕扯过后，两家算是把最后的底裤都扯了下来。

谁都不想要我这个烫手山芋。

我站起身，弯下腰仔细打量我眼前的两个人，他们明明跟我有相似的眉眼跟神韵，但是偏偏做尽了让我难堪的事情。

他们被我看的有些不自在。

我轻笑：“听你们这一说，我感觉你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都应该为了我破碎的婚姻买单。”

“哦，对了。”

我看向小叔，“我记得你还欠我钱吧，从今天开始，我就在你家吃饭，等什么时候把欠的钱吃完，我就什么时候走。”

听到我这么说，小叔立马给我转账一千元。

看吧，原来他从始至终都记得这件事儿，只是装做不知道。

小叔站起身，把我们往外面赶：“小天，我们之间已经没有债务关系了，之前的事儿都是你妈妈指使的，以后不管有事儿没事儿，别来我家，我家不欢迎你们。”

我们被扫地出门。

我的目光又停留在爸妈身上，爸妈只觉得没脸见人，回了屋。

我在家里作威作福了两天，他们好像已经习惯了我的存在，就连小侄子面对我的挑衅已经都能做到泰然自若，不哭不闹。

厉害，适应能力这么强。

回家第四天，我一改前两天的疯狂，变得安静下来。

他们以为我折腾够了，准备撤退了。

谁知，我直接找到了弟弟单位。

当天中午，弟弟看见我去他单位给他送饭时，整张脸都变得惨白；

不仅如此，我还给他们单位的每个人买了奶茶，挨个跟他们认识，聊天加微信。

晚上，到家

弟弟崩溃了。

他第一次直视我的眼睛，“老姐，我说什么都是你的亲弟弟，你真的要把我往死里弄？”

“亲姐姐？”

我的眼神冰凉冷漠，毫无感情的看着他：“你要是我亲弟弟，你怎么会纵容爸妈怂恿小叔去我家里闹？”

“我.........”

“你别说你不知道。”

我打断他的话，“其实，你什么都知道，你只是躲在爸妈身后，享受他们给你带来的好处。”

“你是既得利益者，你没资格说无辜。”

弟弟哑然。

妈妈恶狠狠的看着我，爸爸坐在一边抽烟，弟妹抱着孩子不说话。

空气一瞬间安静了很久。

弟弟才开口：“老姐，借你的钱，我会还。”

说完，他给我转了五万。

“但是我一次性还不了那么多，我慢慢还。”

他深深叹了一口气，“姐，我保证以后再也不会让爸妈去你家闹事儿，你跟姐夫感情那么好，别因为我......我们闹成这样。”

“我知道现在有离婚冷静期，你们还没有扯证。”

“这样，我写个保证书，再跟姐夫打个电话，道个歉，让姐夫接你回家，你们好好过日子。”

弟弟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他极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但是，不得不说他今天这番话还真让我感动了。

我没有作声。

他当我答应。

当场写了保证书，让家里每个人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做完这些，他又恭恭敬敬的给老公打了电话，道了歉。

老公也顺坡下驴，答应明天来接我回家。

十

次日一早。

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把三十万借条给了弟弟。

可能，还是心虚；

爸妈在家里准备了一桌子菜等老公来，老公陪我演这出戏心里也虚的很，他准备了很多礼物，全程不苟言笑，不敢看爸妈的眼睛。

爸妈还以为他在生气，全程讨好他，陪着笑。

下午回去的时候，我把之前攒的三十万转给老公：“钱还了，欠条给我弟了。”

老公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捏了捏我的脸：“媳妇儿，可以呀。”

“走，咱们去吃顿好的，还以为这个钱，这辈子都要不回来。”

我笑笑没说话，但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我承认我就是很贱，一边责怪爸妈跟弟弟，一边面对他们的妥协跟退让又心软。

但是，不管怎么样？

我都不会再去讨好他们，祈求他们的爱。

该我的东西，我还是要争取。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