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妈妈友好”的社会长什么样?

发布时间:2025-06-12 23:12  浏览量: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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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想聊一聊最近热议的话题:

“妈妈岗”。

这是一些城市和地区专为育有 12 岁以下孩子的女性设置的工作岗位,工作时间、管理模式灵活,方便兼顾工作和育儿。

热搜的评论里,叫好的很多,提出质疑的也很多。

而我们想指出的,是“妈妈岗”的设置背后,一项隐性的不合理:人们似乎在默认,只有母亲天然需要兼顾工作和育儿,承担所有的育儿责任。

霍克希尔德在《职场妈妈不下班》指出这种女性状态:第二轮班。女性在办公室或工厂里上完第一轮班,回家后开始上“第二轮班”。

因此,在讨论“妈妈岗”的利弊前,我们想要厘清一个前提:

育儿不是母亲一个人的责任,而是家庭,乃至社会的共同托举任务。

那么,一个社会能为育儿做些什么?

究竟什么样的社会才算是“育儿友好型社会”?

我们在不同城市和不同国家寻找了一些可行的范例,希望提供一些新的可能性。

你可能难以想象女性生育的痛苦。

有许多妈妈和我分享过,她们形容“像一把刀架在肚子上”,“感觉五脏六腑不像是自己的”。

美国 McMill 疼痛调查问卷中,分娩被列为妇女能体验到最剧烈的疼痛,比牙痛、背痛以及深度裂伤所致的疼痛还要糟糕。一项调查报告显示,60%初产妇将宫缩痛描述为“承受不住、无法忍受的、极度剧烈痛苦”。

一个社会能尽可能减轻女性生育过程中的生理痛苦吗?

可以。

这是我最近看到的一条好消息,无痛分娩将在全国逐步普及。

这意味着,将有更多的女性在分娩时不需要只靠忍耐,来熬过剧烈的疼痛。

但一个比生育疼痛更 “疼”的现实是,仍有很多人认为,女性生育的疼痛是理所当然、必须承受的。在一些陈旧的观念里,一位女性是需要经历疼痛才能成为母亲的。

我见过选择不用无痛分娩的女性,她们的理由是:为了孩子好。

我很想分享一位产科医生在生育笔记中所写的话:作为人,我们经常想要或需要从我们遭受过的痛苦里寻找意义。但痛苦有意义,不等于痛苦有存在的必要。有太多时候,我们因为寻找意义错过了最关键的一点,那就是女性在受苦。

痛苦不是勋章,也不是评价母亲的标准。

帮助女性面对疼痛最好的方法,是止痛。

一位哺乳期的女性需要什么?

一位背奶妈妈告诉我,她需要保护隐私的空间,干净卫生的座位和桌台。

对哺乳期的女性来说,每隔三四个小时就需要吸奶。算上通勤加上工作时间,意味着她们白天往往要吸奶 3-4 次。为了完成这件事,她们还需要准备各种装备:吸奶器、储奶袋、冰袋、保温包……

有一位妈妈提到,她的公司没有育婴室,只能每隔几个小时去厕所吸奶,空间狭小,体验也很糟糕。

这个社会可以提供更多的便利吗?

2021 年,深圳地铁上线了 1.6 平方米移动育婴室,有洗手台、尿布台、温奶器。那一年底,深圳有了 1124 间育婴室。

对于背奶妈妈来说,她们还需要育婴室里有安全、干净、私密的独立哺乳空间。

在找资料的过程里,我还看到了许多便于大人和孩子一起出门的改进措施。

在芬兰,乘坐公共交通时,推婴幼儿车的乘客都是免费的。这项举措是为了让家长在车辆行驶过程中集中注意力,保证婴儿车的安全。

苏州地铁建立起了儿童通道,1.3 米及以下儿童可以直接进出站,让儿童过闸口时“不被夹到”。

(来源@我我我我是个小麦)

日本为小朋友设定了较低的台阶,让他们可以自己上车。

杭州一座商场的亲子洗手间里,配制了儿童的小马桶、和婴儿的临时座椅。

我们想要一个让家长和儿童都感到便利的社会。

让他们不再为找不到舒适私密的空间而焦灼,也不再为了出行过程中孩子的安全而过分担忧。

一位妈妈和我说过她的恐惧和不安。

她很爱她的孩子,却很怕照顾不好,害怕自己不留神而造成的疏忽。她甚至幻想过,自己的头发会被孩子塞到嘴里,卡到他的喉咙。

一个社会可以如何消除母亲的不安?

在芬兰,对于母亲的关怀是从女性怀孕就开始的。

政府会帮忙安排与妇幼保健诊所的见面、咨询、上新生儿的课程。

在生育之后,还会安排护士家访,确定定期的见面检查。

这是一份心理上的兜底。

更重要的是经济上的兜底。

很多国家和地区开始通过补贴或减税的方式,为生育后的女性提供保障。

在瑞典,家长如果要请假照顾生病的孩子,政府会补贴扣掉的薪水。

西班牙有一项关于母亲的税收减免的政策,在孩子 3 岁前,母亲每年最多可减税 1200 欧元。

在上海,母亲们领取生育津贴的方式也变得更简单, 只要在定点医疗机构分娩,系统自动审核,津贴直接入帐。

除了经济补贴,保障女性在生育后的工作机会,也是非常重要的兜底。而这也是常常陷入争议的部分。

上野千鹤子曾经犀利地指出这样的困境:

“用人单位‘体谅’这一点,特意减少职场妈妈的加班时间,将她们从责任较重的岗位上调离,这叫作‘妈咪轨道’,所谓‘妈咪轨道’,就是从此把职场妈妈当成二流劳动力的‘战力外通知’,就是困住职场妈妈的隔都。”

但我仍然想展示一些政策支持的可能性。

在捷克,公司不能在女性怀孕、休产假或生完孩子6周内解雇她们。怀孕员工不想上夜班,公司必须同意。

在新西兰,产假工资由政府发,公司不能解雇休产假的员工,必须保留她们的工作。

去年,福建省通过了《福建省妇女权益保障条例》,它提出了两个很重要的准则:不要让性别框定住女性,以及保护女性职工的权益。

我还想分享两组数据。第一组数据是我从国内的一项调查中读到的:8.1% 的职场妈妈对晋升有信心,高于已婚未育女性的 5.4%。成为母亲后,职场妈妈更希望升职加薪,为孩子创造更好的生活,这一项在所有变化中占比最高,达到 48.2%。

另一组调查数据来自日本,是关于女性升职的投票。当询问到如何促进女性施展才干时,排在最前面的答案,不是提供便利、灵活时间,

而是成果而非性别来评定、按性别分配部门和岗位。

不要小看一个女性成为妈妈后依然葆有的职业野心。

所谓的“兜底”,不是给予她们更轻松的工作。

是帮助她们争取平等参与工作的机会,保护她们应有的权益。

我们想要一个可以给母亲兜底的社会。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是,孩子没有办法离开人。

而那个人默认是妈妈。

一位妈妈告诉我,她连上厕所都要抽出时间,因为孩子在她上厕所的时候都会拍门找妈妈。

那,一个社会可以创造条件,让妈妈不必时时在场吗?

我在全国各地的公共场合找到了一些可以参考,并值得推广的设计。

杭州的一个商场设有儿童专用的卫生间。

在上海的大悦城,我发现有一间“父婴室”。

今年母亲节,我们也发起了育婴室改造活动,联合朝阳大悦城、天津金茂汇、万菱汇等商场将“母婴室”改成“育婴室”,呼吁除母亲之外的其他家庭成员参与育儿。

我经常发现在一个家庭里,女性永远是需要“兼顾”的那个人。

读者@lalaya 提起,高考选专业时,家人都极力希望她报“师范类”,潜台词是“以后做老师,可以兼顾教育孩子”。

一项数据显示,77.2% 的职场妈妈每天做家务的时间在 2 小时以上,高于职场爸爸的 47%。但女性的“无偿劳动”却很难被看到。

那女性可以不额外做出牺牲吗?

我很想给你展示,在妈妈不在的情况下,冰岛爸爸带娃的一天。

在冰岛,父亲参与育儿的比例很高。

一位读者说,在北欧,你可以经常看到,人高马大的北欧爸爸组团推婴儿车遛娃的场景。

这里 90% 的男性都会休陪产假。这得益于冰岛实行的政策,在这里,父母双方都有权享受长达 9 个月的育儿假,父亲享有 3 个月不可转让的婴儿假。此外,父亲还可以享受比母亲更长的育儿假。

这项政策,在另一种层面上,也促进了冰岛的性别平等,减少了工作中女性受到歧视的可能。

在冰岛,女性被雇佣比例高达 88%,在世界经济论坛发布的《全球性别差距报告》里,冰岛已经连续 15 年蝉联第一。

除了父亲,这个社会还可以做什么?

——建立更多的托儿所。

在瑞典,5 岁以下孩子几乎都能上幼儿园,而且费用很低,只有家庭税前收入的 1%-3%。幼儿园全年开放,有特殊需要的家庭,可以申请全天或夜间托育,且不需要额外付费。

我们想要一个离开妈妈也可以的社会。

妈妈的那一根弦不必永远绷着,妈妈也不必永远在场。

我们想要的,是一个不需要女性额外做出牺牲的社会。

你想过,在儿童视角下,这个世界是怎样的吗?

你可以试着蹲下来,用一米的高度去看——这是一个“有许多条腿在行走的世界”、“墙壁很高,看不到窗外风景的世界”。

一个社会,有没有可能为孩子多考虑一些?

浙江一个街区在改造时,发现孩子们看导览图,总要仰起头垫着脚,于是设计师们制作了一米高的导览牌,让孩子们可以平视着找到信息。

但不只是这些,我更想让你看到的是,这个社区是如何为孩子考虑的?我听到了一个最触动我的词——「权利友好」。

在改造之前,他们邀请小朋友们做观察员,倾听他们的需求和想法。

在日本奈良,有一项儿童友好的政策——儿童会议室。儿童们不管有什么烦恼,都可以直接走进屋子和大人说。

这样的做法是为了保障儿童参与到家庭、社区、社会的事务中。

我想起人大代表蒋胜男,她曾经建议延长男性的陪产假。

她被称为是“一个珍贵的女性声音”,但她一点也不想变得珍贵。因为珍贵意味着一种稀缺。

而我们更期待的,是女性能够真正参与到有关育儿的决策中。

撰文:又延责编:梁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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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社会可以为身为妈妈的女性做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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