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离婚了,我和妹妹她谁都不要,只从爸爸那里拿了3万块就走了

发布时间:2025-07-08 06:37  浏览量:18

我上初一那年,爸妈离婚了。

那天,我第一次鼓起勇气想挽留妈妈,可是一开口却一句话也不知道该说。

最后,只勉强蹦出一句:“妈,你真的要走吗?”

妈妈躲开我的目光,轻声说:“我在这里这么多年,可从没觉得这地方是我的家。”

她唠唠叨叨说了很多,别的我都记得模糊了,只记得她说她从没把这里当家,她的娘家才是她真正的家。

那我呢?我的家在哪里?

我还有个六岁的小妹妹,叫蔡悦。

妈妈这次一个人走了,爸那边只给了她三万块,她谁都没要。

我奶奶和姑姑听说这事特别高兴,奶奶拄着拐棍笑嘻嘻地对我说:“终于离了,大妹子,以后你爸爸给你找个新的。”

我小姑更是兴奋地说:“蔡慧,我告诉你,妈没要你,你也别想着养她。”

小妹妹躲在我身后,紧紧抱着我的腿。

晚上睡觉时,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手,小声问:“妈妈,是不是永远都不回来了?”

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只是没说话,盯着天花板发呆。

她凑过来,依偎得更近,说:“姐姐,你会不会也不要我?”

本来感觉整天像做梦一样,可她这句话让我忍不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我强忍着快哭出来的冲动,深呼吸了几次,轻声安慰她:“我不会不要你的。”

因为没开灯,她看不出来我有点异样。

谁知道她小心翼翼伸手,轻轻擦掉我眼角的泪,没有说话。

我也沉默着。

她悄悄靠进我怀里,我也伸手抱住了她。

下午我就去镇上的中学住校了,一周回家一次。

妹妹在家旁边的小学上小学一年级。

爸妈离婚,其实早晚的事。

他们各自有自己的大家庭,根本没那个小家。

每年过年,往往是他们吵架甚至打架的时候。

妈妈抱怨带不出娘家的东西,爸爸觉得还得照顾姑姑们。

两人吵着吵着就打起来了。

打得眼睛都红了,妈妈会拿开水壶朝爸爸砸,爸爸也会直接挥拳打妈妈。

他们能从家门口吵到街上,村里人围得满满的。

打累了,才罢手。

我一走出去,村里人就爱跟我说:“蔡慧,你爸打你妈打的狠吧?会不会也打你啊?”

“听说你妈拿开水壶砸你爸,是真的吗?”

“听说你妈被你爸打得嘴都烂了?”

“蔡慧,你怎么也不管管?你不心疼你妈吗?你妈真是白养你了!”

我哪能拦得了?我小的时候,试过一次挡在他们中间,哭着求他们别打了,结果挨了我妈一个巴掌。

那巴掌抽下去,脸和耳朵生疼得不行,之后几天吃饭那个地方疼得都拉扯着。

我爸一脚踹在我腰上,正好是肚子和腿骨头交接的地方。

撩开衣服一看,那儿青紫了一个多月。

穿衣服不管从哪边带过,都疼得不得了,甚至有时候说话声音大点,气都好像冲着那块地方疼。

有一次,爸妈无意中瞧到了,我爸直接开口:“喊你能干点事哦,你还敢管老子的活儿。”我那时候还小,忍不住流了泪。

结果他们就骂:“哭什么!哭!就知道哭,给我嚎丧!不晓得是怎么养你的!”

所以我基本不怎么搭理村里的人,我知道他们都不是关心我,顶多就是把我当个谈资罢了。

不过我越是不理他们,他们反倒越来劲,好像找到了把柄似的,开始说我怪怪的,看到人都不打招呼。

有时候讲到我爸面前,我爸就甩我一耳光,说:“你现在跟你那个妈一样高傲哩,哪个都看不起!”

我妈就在旁边嚎嚎叫:“又不是我的事,一天到晚啥都往我头上扣!”

说完,还戳戳我的头:“你还是个没用的鬼东西,天天惹麻烦。”

我妹妹蔡悦马上就不吃饭了,用眼神瞪着他们。

气得我妈一筷子砸在她脑袋上:“是老子生的你,还是你姐姐?生的你这狗东西,老子才是你妈,你敢凶谁?”

每次我妈和我爸吵完架,她都会抱着妹妹跟我说:“要不是你们俩,我早跟你老汉离婚了。”蔡悦听不懂,但我听得真切。

我不知道怎么回应,只有低着头,僵硬地站着。

可是我越这样,她越发火。

她开始动手,扯我耳朵,用力揪,好像要把我的耳朵扯下来似的,或者干脆给我一耳光。

他们好像特别爱扇耳光,好像我的脸就是专门挨这一巴掌的。

总有理由能让他们扇,耳朵疼得厉害,有时被打蒙了,特别是他们最生气那会儿,一巴掌下去,我都能听见自己耳朵轰隆一声,震得好久才消。

我妈一走,我爸就出去打工了。

妹妹的生活费是一学期交一次,毕竟她学校只吃午饭。

可我的钱零零散散的,时不时就没了。

有次好久没给了,我只好打电话找我爸要钱充饭卡。

心情好的时候,他托别人带钱给我;心情不好的时候,电话里直接骂:“你当我捡钱的吗?你以为我的钱是天上掉下来的吗?”

那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特别想吃点东西,总是觉得特别饿。

然后我做了这辈子最难释怀的一件事。

我宿舍里有个女生家里条件不太好,我发现她经常帮别的室友洗碗,吃她们剩下的饭。

那时候,我真是不知道该怎么想。

结果,我也跟着给室友洗碗,吃她们的剩饭。

大家经常分一碗泡面吃,尤其是那泡面汤,简直是人人抢着喝。

我竟然下意识地把剩饭当成泡面似的吃,不但不觉得丢人,反而觉得特光荣。

还记得有一次冬天特别冷,一个室友故意留了最后一口饭,递给我说:“我给你留的,你帮我把碗洗了吧。”

后来另一个女生开玩笑说:“蔡慧,你们两个真笨,跟她们洗碗干嘛,桶里不是剩那么多饭吗,想吃多少吃多少。”她说的那个桶,就是学校里的剩饭桶。

我们学校在一个偏远的小镇,食堂只是负责把饭煮好,住校的学生一般都把饭打回寝室吃,这样还能趁机睡个午觉。

每层宿舍楼都有两个到三个这种剩饭桶。

听她这么一说,我脸一下子红得像熟透了,才意识到自己到底在干啥。

后来有好多晚上,只要一想到初中那段事,满满的羞耻感就会把我淹没。

感觉自己一点尊严都没有。

人活着,怎么能这么没脸呢?没钱,干脆一天只吃一顿饭。

每天饿得头晕眼花。

学校那素菜三块多一顿,荤菜五块多一顿。

我爸每次打电话都要叮嘱:“你星期五就回去嘛,平时学校里就吃素,回去再吃荤。”

我为了讨他喜欢,每次打电话都特别自豪地说:“我这周花的钱都不到二十块呢!”结果他就回一句:“就是嘛,你懂事点。爸爸挣钱不容易,你妈又不要你们了,多为爸爸考虑想想。”

我经常饿得头晕得不行。

有时候为了省钱,会花五毛钱买学校卖的那种透明袋装薯片,一小袋只要五毛。

结果被村里的一个女生看见了,回去一传十、十传百说我天天吃零食。

可那时候,我一天也就吃那一包五毛钱的薯片。

吃薯片那天,一顿饭都没吃,或者最多只吃了一顿,实在饿得撑不住了。

我奶奶知道了,就骂我:“你是个啥子鬼人啊!老汉挣钱多辛苦,你还吃零食,跟那个你妈一模一样!”

那时,我一点儿吃饭的事都没跟任何人说过。

鞋子坏了,也没换新鞋,就一遍又一遍用502胶水粘,那玩意根本不顶用,粘了没多久就又裂开了。

有时候手上不小心沾上那东西,感觉就像被烫了一样,烫得皮肤都粘在一起,洗了老半天才洗得干净。

我妹妹那会儿,食堂图个方便,午饭常常是包子配稀饭。

她每次都偷偷留一个包子,捧着热乎乎的跑过来递给我。

那个包子还热着呢,她揣在怀里带过来的。

我真说不清那种感觉。

她没出生之前,我是孤零零的,没人给我一点温暖和爱。

可她每次朝我扑过来的时候,我就特别确定,我对她来说是重要的,是被需要的,是被疼爱的。

我从这个小娃娃身上感受到了被爱,所以即使我平时很抠门,生活费都省得紧,也会给她买雪糕、买辣条。

她总是边吞口水边喊我,“别买了,浪费钱。”然后第一口还会分给我,笑着说:“姐姐,有你吃。”

小时候,她的每个愿望都围着我转。

“姐姐,等我长大了,要开一家最大的小卖部,到时候你想吃啥吃啥!”

她天真地说,“我要赚好多钱,买你想要的衣服、鞋子,甚至车子,我们再买座比别人家都大的房子,就我们俩住!”

我那双鞋坏得特别厉害的时候,会央求奶奶带去补鞋匠那儿。

她一开始总不耐烦地说:“你咋这么费鞋啊,看人家小雨的鞋都完好着呢。”小雨是我小姑的女儿,她鞋坏不了,因为小姑常给她买新鞋。

不过好在奶奶最后总是把鞋补好了,补完还不停叮嘱,“你得爱惜点啊!你爹挣钱不容易。

你和蔡悦日子倒过得挺好,想想我们那时候,哪有这么好的条件,穿的鞋都是草做的。

你和蔡悦那么多衣服鞋子,肯定得珍惜。”

我知道奶奶以前日子苦,经常没饭吃,家里还有几个孩子饿没了。

但她特别能理解,她那种“我吃过够苦,你们俩凭啥不好好过”的态度,说出来让人听了又心疼又无奈。

奶奶年纪大了,脑袋也糊涂,经常清醒的时候还会叹气:“看你们两个小的没妈真是命苦。”她的话总带着点哀怨和疼惜。

后来上初二那年,妈有一天突然来找我,罕见地给我买了双鞋,然后没多说话就走了。

我听别人说她结婚了。

我当时真不想接那双鞋,可鞋子实在太旧太破了,没鞋穿。

虽然我很想要尊严,可她就那样把鞋子扔我手里转身走了。

那一刻,我心里五味杂陈,既感伤又无助。

我想过无数种办法,是不是该把那双鞋扔了,借此表达我对它的轻蔑。

可真的没鞋子穿啊,我平时都是在学校穿鞋,回到家就算再冷,也只穿一双拖鞋。

这样鞋子才能穿得久一点。

最后我没忍住,还是穿上了那双鞋,心里极其嫌弃自己。

我知道村里有个男孩,他妈一生下他就走了。

后来他十几岁的时候,他妈突然来看他,塞了他800块钱。

他竟然把钱扔回给他妈,特别有骨气地说:“穷死饿死,我都不会花你一分钱!”

那时我听了,就想着有一天,我也要像他那样,有骨气。

可我妈没给我800块,连80块都没给。

我连一双鞋都没扔到她身上,真觉得自己特别恶心。

那双鞋是30码,我的脚可是38码的。

我的脚一直挤压着鞋头,只剩下两根手指头还能塞在鞋尾。

好不容易把脚塞进去了,拔手的时候费了老大劲。

鞋穿进去了,我却突然发现自己眼泪已经满脸流下来。

这有什么好哭的呢!真矫情。

鞋倒是穿进去了,但每走一步都疼得要命。

我只能先用鞋尖猛踩,等前脚疼到不行了,再用脚后跟走。

我家离学校大概六七公里,以前穿拖鞋或者光脚走一点都不觉得累。

可是穿上这鞋,我只觉得路远得要命,怎么走也走不到。

疼得实在受不了,我就开始深吸一口气,冲刺一小段,跑着跑着又赶紧停下来坐下。

那时候是夏天最热的傍晚,五六点钟,马路上铺的全是碎石,太阳晒得滚烫烫的。

我坐在地上,屁股都觉得石头烫得难受,就用手垫着屁股。

结果手也烫,烫得受不了。

我好不容易走回家,那鞋子简直像粘在脚上一样,脱都脱不下来,最后只能坐在板凳上,让妹妹帮忙把鞋脱了。

鞋终于脱下来了,我一屁股坐倒在地上。

奶奶看见了,先骂我不要脸,鞋子都快磨坏了。

接着她又说:“背时活该,这就是报应。”

鞋脱下来了,可脚上全是水泡。

有些水泡走路时都磨破了,我只觉得脚心火辣辣的疼。

蔡悦拿着红橘树上的大尖刺帮我把水泡刺破,她抬头看我的时候低着头,眼泪一滴滴地滚落,打在我脚背上,仿佛比水泡还要疼。

我本来强忍着没觉得什么,但看到她哭,差点也控制不住,只能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是件小事,别太矫情。

小姑的房子离得不远,小雨也特意过来看我。

她的脚是三十六码的,孩子脚长得快,去年她还穿三十四码的鞋呢。

我就用妈妈给我买的新鞋换了小雨几双旧鞋,给妹妹穿。

小姑知道了,脸色变得很难看,然后大声在我面前吼:“你爸爸挣得还行,让他给小妹买双新鞋啊!你这也真没骨气,你妈妈都那样对你,你居然还收她的鞋!”

她声音大得吓人,周围几户人家都听见了。

我感觉被她用那大嗓门当众狠狠扒了层皮,一点隐私都没了。

拎着鞋子回家的路上,满村的人都在盯着我看。

村子里没啥娱乐活动,我和妹妹成了大家最喜欢谈论的话题。

我妈给我送鞋这事儿,简直成了他们的“兴奋点”。

一个特讨厌的老太太假装忙活着,从院子探出头来说:“蔡慧,听说你妈妈给你买了新鞋,真好啊,说明你妈妈还是记挂你的。”

她说得兴高采烈,脸上五官扭曲,凹陷的眼眶里闪着浑浊的光,好像一个揪着别人痛处的坏心肠。

接着又几个大妈跟着起哄:“哎呦蔡慧,给我们露露脸,让我们瞧瞧你妈妈给你送的新鞋呗!”

我一手拎着小雨的那些旧鞋,挺胸抬头,迈着大步往家走。

她们背后继续起哄:“蔡慧,看你那脸色,咱们说你两句你就垮了,难怪你妈妈不要你,你爸爸要打你,你奶奶天天骂你。”

“我们可是为你好!这事儿谁教你的?你没妈,得学点儿,明天嫁人还不知道挨多少打呢。”

蔡悦听见了,手里握着那把大菜刀冲了出来,一边哭一边骂:“妈的!关你们屁事,我要把你们这些烂货都砍死!”

我一边把鞋子扔到屋檐下,一把拉住她说:“谁教你说这些脏话的?你是哪学来的?”

她咬着腮帮子,睁大眼睛,努力忍住眼泪,可那些泪珠还是从通红的眼眶里哗哗地流下来。

我用衣服擦了擦手,再帮她擦掉眼泪,说:“没事,没事,别理她们,她们根本不重要。我们以后会出去的,姐姐会带你离开的。”

我爸是我奶奶晚年生的孩子。

我读初中的时候,奶奶都八十多岁了。

她生我爸时已经四十八岁了,也没什么手艺,家里穷得叮当响,都是东家借点西家凑点才把我爸养大的。

爸爸十二岁就开始抬石头养家,我奶奶每次提起都会夸他懂事能干,但爸总是赶紧把头扭开,或者找话题打岔。

奶奶在村里经常被人取笑,大家都叫她“倒罐”。

后来我妈嫁进来后,村里人就说我们家有三个“倒罐”。

可能是太穷了,奶奶一天到晚省吃俭用,觉得一天吃三顿饭已经很不错了。

我们经常没什么菜吃,我就拿豆瓣酱淋点热油,再切些野藠头拌着凉凉地吃。

后山那些石头缝里经常长着野菜,一长出来,我和蔡悦就去摘,我拿它给她拌饭,她每次都能吃好多,还会拍着我的肩膀说:“姐姐,你真厉害,做的东西都这么好吃。”

后山有一片地方,坟地密集,周围还有大片阴暗潮湿的竹林,特别适合各种菌子生长。

夏天我和妹子总爱跑那里找蘑菇,煎两个蛋,煮点汤,野蘑菇鲜得不得了。

泡饭的时候香极了,我也担心蔡悦营养不够,这蘑菇算不错了,至少奶奶见着蘑菇的时候,舍得多煎几个蛋。

可你想啊,吃了一整个夏天,再好吃的东西也会让人反胃。

要是难得吃顿肉,奶奶守着锅边挖好的,把最棒的挑出来给村里小姑送去。

蔡悦站旁边咽口水,就骂了句:“你这饿鬼投胎的,饿成啥样了?”

村里还有几个老太太爱采蘑菇,为了抢蘑菇,我和妹子经常天还没亮就得往坟地跑,有时一点亮光都没有,奶奶就在旁边急得喊:“快点!快点!你们这些懒家伙,来晚了连热蘑菇都抢不到!”

蔡悦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她本来就胆子小,每次都吓得发抖。

我说她还是继续睡吧,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结果她马上爬起来,拉着我说:“万一鬼把你抓走怎么办?”

我逗她:“那你跟我一起去,不怕鬼把你也抓走吗?”她没吭声,只是握着手电筒紧紧地跟着我。

后来她吓得实在厉害,我摸摸她的头,说:“我们家这么穷,鬼都看不上我们,鬼喜欢吃有肉的。”

她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抬头看着我:“姐姐,我比你肉多点,我跟着你,要是真的有鬼,我去挡着,你先跑!”

有一天早上,她四下张望了下,然后问:“姐姐,我能不能偷偷叫你一声妈妈?”我问她为什么,她沉默了很久。

等我们在坟地不远处找到一朵大蘑菇的时候,她陪我挖蘑菇,低声说:“我就是太久没叫过了,天天听张雨喊妈妈,想试试自己喊妈妈是啥感觉。”

我一时间愣住,她见我不说话,赶紧笑嘻嘻地说:“我就是开玩笑啦,哈哈,我就是希望你能一直留在家里。”

没有妈妈的孩子,看着就像流浪狗似的。

奶奶只负责给蔡悦喂饭,洗澡洗头什么的都不管,饭也几乎是蔡悦自己做的。

她会用电饭煲煮饭,煮好后,再拿我之前淋了热油的豆瓣酱拌着吃。

还有我和奶奶不在家的时候,她就会跑去小姑家吃饭。

开始我最担心蔡悦,拖了好久才让她去读住校。

可因为晚自习好多老师要讲课,我怕她跟不上。

蔡悦被奶奶照顾得脏兮兮的,我看着心里疼,隔一两天中午都会把她带到我的寝室,趁室友去吃饭的空档,帮她洗澡洗头。

周末回家,还帮她洗衣服,顺便也洗奶奶的衣物。

她特别懂事,总是在旁边帮我,帮着做事总是特别开心。

我问她干活会不会累?她说,只要是陪姐姐,做什么都开心。

到了我初三那年,奶奶终于熬不住了,躺在床上连下床都成问题。

一直没出去打工的小姑这时才开始找活儿,甚至把她女儿送到亲戚家去了。

蔡悦吓坏了,问我:“奶奶死了怎么办?”

接着像想到什么似的,紧紧抓住我的手:“姐姐,你必须得考上好高中,我不怕!不就是死人吗?咱们家后面埋了那么多死人,咱们还不是照样去挖山蘑菇?”

我把她搂进怀里,说:“你还有姐姐呢,知道吗?”

我赶紧跟班主任说了情况,要求能读一段时间走读,班主任当着全班哭着把这事说了出来。

她说:“你们看,蔡慧多不容易,虽然生活那么难,她都还那么用功学习。你们这几个,一个个还不懂得珍惜,好好努力读书吧。”

她又说:“我以后生孩子,就盼着能有个你这么懂事的!”

我环顾四周,那些乱七八糟的目光让我尴尬不已,只能勉强笑笑,然后睁大眼睛拼命盯着书上的练习题。

眼泪却不自觉地滴在本子上。

我害怕被别人看到,咬紧舌头逼着自己一个字一个字地看进去。

奶奶快不行的时候,是她这辈子最温柔的时候。

那时候,她也不再大声骂我和蔡悦了。

我回去的那天,奶奶躺在床上,反复喊着:“蔡悦呀!蔡悦你到底去哪里了!痛死我了!痛死我了!”

蔡悦赶紧小跑进来,端了碗热开水给她,又把水壶里的水倒进桶里,用毛巾打湿,准备给她敷热敷。

水温很高,蔡悦小心翼翼地捏着一角,我从她手里抢过毛巾,急忙把水拧干些。

“姐姐,水好烫的。”蔡悦担心地看着我。

“没事,姐姐不怕!”刚开始我也不习惯这种烫手的温度,但这么多年,奶奶每次犯风湿,我已经慢慢习惯了。

我刚给她敷上热毛巾,她那双渐渐暗淡的眼睛里就滚出了泪水。

她紧紧捏着我的手,说:“蔡慧呀!这可怎么办啊!你给你老爸打电话看看嘛!”

自从她生病以来,这话她说了无数次,我只能不停安慰她,我爸暂时脱不开身,是我来照顾奶奶的。

她又说:“那你给你幺姑打个电话?她都答应我了,我不好她会来照顾我。”

我打开座机免提,那头的声音从敷衍变成了不耐烦:“蔡慧,你老爸死了是吧?你烦死我们了!”

奶奶听见后,大声说道:“屋檐下的水一滴滴落着,你们对我这么狠,迟早你家的娃娃也会学你们!”

说完,她躺回床上,眼睛瞪得大大的,脸上的褶皱里都填满了泪水。

她长叹一口气:“蔡慧呀,我命苦啊,我真命苦!”

晚上睡觉的时候,她格外讨好地说:“蔡慧,我有点怕,你能陪我睡吗?”

蔡悦马上跳出来说道:“奶奶,我陪你!”

“你之前不是不肯陪的吗?现在怎么这么好心?”奶奶似乎有些不满。

“随便你,反正我要是不陪你,也没人陪你了。”蔡悦的脾气也上来了。

晚上洗碗的时候,我忍不住问蔡悦原因。

她神神秘秘地对我说:“姐姐,要是奶奶真的走了,万一招来不干净的东西,你怎么办?”我也不知道怎么回应,低着头,手不停地刷着锅。

忽然,蔡悦从背后抱住我,我背后湿湿的,原来是她的眼泪打湿了衣服。

她闷闷地说:“姐姐,你对我很重要,比别人都重要。”

最后,我说服了她,我们俩决定一起陪着奶奶。

说实话,这种感觉特别尴尬,就像在数着时间盼着某个人离开一样。

她拉着我的手,说:“有你们两姐妹真好!我死了,别吓你们,我会保佑你们的。”

奶奶轻声说:“蔡慧呀,别怪我,我对你不好,我对不起你。蔡慧,你心地善良,等你以后会有好日子的。”

说着,她把我的手按在了她枕头下面。

我下意识摸了摸,一摸竟然是钱。

我看着她,她也盯着我,眼泪不停地落下来。

她郑重其事地对我说:“蔡慧,别怪你爸,他也很难啊。

你一定要好好读书,只有读书才有前途,别像我这样一辈子辛苦。”

本来应该对她心怀怨恨,可听到这话,我眼泪却止不住往下流。

她见状,高兴得哭笑不得,说:“我还以为我死了,没人给我哭丧呢。以前老人说,没有人哭丧下去会遭人欺负。蔡慧,等我死了,你一定要给我哭一场,好吗?我是你亲奶奶呀!”

我擦了擦眼泪,答应了她。

接下来,她仰起头盯着天花板,一声接一声嘶哑地喊:“老天爷,求求你带我走吧!我真的不行了,痛死我了,快带我走吧!我不活了,不活了!”

说完,她眼睛睁着,嘴里吐出最后一口气,彻底没了气息。

我双手哆嗦着,帮她把眼睛擦干净,轻轻合上了她的眼睛。

我赶紧把枕头一挪开,里面藏着一个小布袋,装着一叠钱。

我随手抽了几张,叠好又放进了她的口袋,剩下的钱我悄悄藏进了床那边的砖缝里。

钱我必须留着,谁都不敢轻易相信。

事情安排妥当,我马上冲出去,一把拦住了蔡悦,快手关上门。

她还小,这种事儿吓着她可不好。

我大声喊着:“快来人啊!快来人啊!我奶奶死了!”蔡悦紧紧地抱着我,浑身都在发抖。

我抱着她,拍着背安慰:“别害怕,别怕!奶奶说了,不会吓我们,姐姐在呢,姐姐在呢。”后来我爸连夜赶回来了,跟我打了个招呼,接着就忙着办丧事。

他们给奶奶穿寿衣的时候,发现了那几百块钱,所以没人怀疑我。

我看见我爸眼里掉下来一滴泪,却被他赶紧擦掉了。

我在想,他是真的爱我奶奶吗?如果是妈妈死了,我又会不会难过?

奶奶走了之后,我心里不踏实,就从住校改成了走读。

她半夜经常醒来,跟我说:“姐姐,你还是去读住校吧,我现在不害怕了,真的。”她紧张得难以入眠,那时候,她可是世上最担心我考不上的人。

蔡悦给奶奶烧纸钱的时候,还跪在那儿念叨:“奶奶,你对我姐姐好一点嘛,多保佑她,我每年都给你烧。”

也许是她的祈祷真的灵验,我在考试时超常发挥,顺利考上了县里最好的中学。

可读高中就得一个月回来一次。

蔡悦只好送到了小姑家。

记得有一次我回去,听见他们骂她,说她懒,还说她跟我妈一样,日后肯定嫁不上好人家。

说到我,也说我和我妈一样乱七八糟。

听我爸来骂人的时候,蔡悦像只发怒的小豹子,直接跟我小姑打了起来,手都被咬破了。

这事儿闹大了,我爸回来了,一见到蔡悦就要打她。

他一耳光甩下来,我急忙把蔡悦护在身后,那耳光却打在我脸上。

尽管考上了最好的中学,爸看在眼里才稍微改了口气,语气也缓和些。

这回他是真气炸了,要蔡悦去给我小姑道歉。

我拼命拉着蔡悦,心里慌得要命,我不能让她再受这样的委屈。

她就站在我面前,不哭不笑,一言不发,像是在漠视这一切。

我爸气得直接踢了我一脚,我疼得缩成一团趴在地上,肚子痛得厉害。

他愣住了,蔡悦马上冲到我面前,恶狠狠地盯着他。

“老子是你爹,你瞪谁呢?”他伸手就往我妹那儿打,我赶紧爬起来,把她护在怀里。

可最终我爸还是没下手。

突然,他眼眶红了,我看到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伸手一把擦掉:“我有什么办法嘛!我就这点能耐了。”

看到我爸流泪,蔡悦抓住他的手,哽咽着说:“你打我别打姐姐,是我惹的事。”

她这句话让我忍不住眼泪止不住地流。

贫穷就像一张大网,把我们三个牢牢困住。

蔡悦精神紧绷,固执地站在我前面,跟爸爸对峙着。

我实在撑不住了,跪下来给爸爸说:“我每次回来,她都被骂。昨天我还听见他们骂她了。”

“为什么我们非得这样活着?我真的受不了了,为什么?”

“我们生下来就是受气包吗?以前奶奶一直是我们两个照顾的,可她对小雨好得多。

小雨生日给她两百两百的红包,可我生日她给我吃馊菜,妹妹生日她装不知道。”

情绪一下就爆发了,我感觉快被吞没,心口特别难受。

我爸低着头不说话,我继续说:“就因为是你生的,我们就该受气吗?你每次摆面子,为什么不考虑下我们?你为什么要生下我们?”

“我可以不上学了,我出去打工行吗?你回家做点乡活带她可以吗?”最后,我咬牙下了这个决定。

我爸狠狠甩了我一耳光:“我供你读书这么久,你说不读就不读了?”

蔡悦听了我说不上学,也哭了:“我去,去给他们道歉!”

我死死挡住她,表明我的态度。

最后我爸妥协了,他找了个亲戚,给生活费,把蔡悦送走了。

奶奶当时口袋里有五千块,扣掉给我掩护的五百,我还有四千五能动用。

因为我在县里读书,所以行动空间大了不少。

每周休息半天,我就去批发市场批发袜子、丝袜来卖。

袜子五毛到一块多一双,拿回来十块三双卖。

丝袜两三块到六七块不等,拿回来十块或十五块卖。

我一层层地扫宿舍楼,一间间敲门推荐,通常一个下午就能赚半个月的生活费。

剩下的钱我都攒着,心里一直怕着,怕爸爸哪天突然不让我读书了。

我也不知道,他的责任感还能撑多久。

除了卖袜子,我还根据节日做点小买卖。

情人节的时候故意请假,跑出去批发玫瑰;圣诞节卖苹果,冬天就加卖围巾、手套。

还想着跟学校附近的餐馆合作,帮他们送外卖到学校。

我的成绩还算不错,看起来也挺乖,老师们都很信任我。

他们根本不会想到,我这个拼命学习的女生,会故意逃课。

每天我都累得不行,真的很累。

我尝试过所有能想到的赚钱方法,挣到的钱远远超过生活费,但我根本不敢花。

唯一舍得花的,就是给自己补课的钱,还有关于蔡悦的事上。

每个月回家的时候,我都会特意给蔡悦买礼物,也去学怎么照顾小孩。

室友们聊她们家里的事,我都听得特别认真。

我想,蔡悦应该也有那些东西,应该有人关心她。

可不知为什么,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和蔡悦的关系开始出现问题。

一切的导火索是我跑到她学校看她。

那天她正在上课,老师在讲台上讲得很激烈。

蔡悦坐倒数第三排,把书堆得高高的,低着头不停地玩指甲。

她旁边的同学低头玩手机,只有蔡悦显得特别无所适从。

我趴在窗户边看她的时候,她好像感觉到了什么,突然回头和我对视。

就那么一瞬间,她又把头扭了回去,直到下课才出来找我。

我问她为啥要这么做,她像只紧张的猫一样说:“我就是学不好,丢你脸了?”

我想安慰她,可她反而更激烈地说:“我又不是你生的,你管那么多干嘛?”

我在想,可能是青春期叛逆吧。

可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处理,因为我自己从没经历过叛逆。

我的人生没有人给我机会叛逆,连读书都得早点打算好。

最终,我和蔡悦不欢而散。

她送我出学校的时候,突然说了句:“你别把心思花我身上了,不值得。”

听完我气得脑袋嗡嗡的,可我还是努力压住情绪,说:“蔡悦,你现在青春期叛逆,我暂时可以原谅你。”

高中的三年,我拼命地学,天赋其实不太好,能做十分题目里得五分我就知足。

特别希望这五分能带我冲出去。

最后,我考上了一个普通的一本,能做到这样,我已经很满意了。

学习对我来说真的是硬撑着来的,每题都要反复练习,直到终于会了才罢休。

我是村里这些年里唯一一个考上大学的。

拿到录取通知书那一刻,我下意识地想,要是我妈知道了会是啥反应。

这么多年,她一共就来看过我三次。

妹妹呢,一次都没来过。

我知道她现在住县城,也知道地址,但从来没去找过她,也没想去打扰。

可我那天不知怎么的,竟然走到了她楼下。

远远地,她就认出了我,手里还牵着个小男孩,旁边是她现在的丈夫,气氛尴尬得一塌糊涂。

我赶紧溜进对面一家面馆,点了碗兔儿面。

一筷子都没动,眼泪就控制不住地往碗里掉。

我在心里不停地告诉自己:没什么,不关我的事。

但我就是止不住,谁让我看见她那种脸色——明显不想让我出现。

我越想越难受,心里骂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折腾,根本没意义。

面还没吃完,她忽然出现在我面前,塞给我五百块,支支吾吾地说:“我知道你考上大学了,我没啥本事,就这点意思给你。”

我那时候已经开始打暑期工了,这些年还有意识地从生活费里省出点钱,现在总算能让我心里挺直腰杆,追回应得那双鞋的尊严。

我没收她的钱,只回了一句:“你没养过我和蔡悦,以后我们也不用养你,是吧?”

她愣了一下,点点头,牵着小男孩转身就走,头也没回。

我望着她离开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

一方面,我恨她当年抛下我们姐妹俩;另一方面,我又渴望得到她的认可和关爱。

可现实总是那么残酷,她已经有了新的家庭,而我们姐妹俩,就像是她过去生活的一抹影子,被她狠狠地抛在了脑后。

我擦干眼泪,把碗里的面吃完,然后起身离开面馆。

阳光洒在身上,我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

我知道,未来的路还很长,而我,必须坚强地走下去。

大学四年,我勤工俭学,不仅赚够了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还攒下了一笔不小的积蓄。

每次放假回家,我都会给蔡悦带礼物,尽管她对我的态度依然冷淡。

但我相信,血浓于水,她总有一天会理解我的。

毕业那年,我顺利找到了一份工作,虽然薪资不高,但足够养活自己。

我用攒下的钱租了个小房子,把蔡悦接了过来。

她刚开始还有些抗拒,但在我的坚持下,最终还是同意了。

我们一起生活,一起工作,感情也慢慢恢复到了小时候的那种亲密无间。

有时候,我会想起奶奶,想起她临终前的那些话。

我知道,她希望我们姐妹俩能够过上幸福的生活。

而我,也正在为了这个目标,努力地奋斗着。

作品声明:内容存在故事情节、虚构演绎成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