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客途,漂萍无岸(六)
发布时间:2025-07-10 04:26 浏览量:24
1,姐妹间的嫉妒,如同隐秘的利刃。
我问阿蘋:你有没有尝试总结过你家人对你态度变化曲线背后的真正原因?
阿蘋说:她在五十岁之前,都没有跳出过“关系”去总结现象背后的原理和真相,她只是常常为自己的遭遇感到悲伤难过,她说她不知道,还可以这样思考问题,她以为是她的命不好,因此,没有总结过人性规律的她,这辈子总是绕不开类似的处境……
阿蘋上初中之后,家庭地位或者说待遇是提高了一点的,因为她考上了初中重点班,还当了班长。
阿蘋能考进重点班,阿蘋的父母包括她的两个姐姐起初都觉得不大可能,一定是入学通知书上的名字或班级写错了。因为比阿蘋大两岁的二姐,尽管学习成绩一直很好,但考上初中重点班,她的爸妈还是操了不少心的,比如每天盯着背题做题盯着复习,生活上也给了很多的额外照顾等。
但是阿蘋小升初考试的时候,家里就像没这回事一样——阿蘋明明有妈妈,却活得像个孤儿,当然,是精神上的孤儿。她妈妈在生活上对子女付出还是比较多的,尤其她妈妈为了她大姐能接她的班提前退休之后,就包揽了所有家务活,她只要孩子们好好学习取得好成绩回报她,她不要孩子们做一点家务活儿,孩子们连自己的衣服都不用洗,她全包了。
阿蘋小升初考试,她父母几乎没有过问,因为她父母已经打心眼儿里放弃了她,没对她寄予任何希望。因此当她妈妈看到她的入学通知书后的感受,是十分复杂的——没有什么兴奋和喜悦,反而有点气嘟嘟羞赧赧的——对这个孩子没有什么的期待,就不会对她的成绩有多少兴奋和喜悦,这成绩,这通知书,反而是她低估了这个孩子的活证据——因为她已经在内心放弃了她,她从来就没有看好过她,她已经在心里做好了这个孩子随便考上什么班级都没所谓的心理准备。如今这孩子倒不声不响考了个好成绩,那不等于证明她没有识人的眼光、她确实慢待这个孩子了吗?因此,她妈妈看到入学通知书的第一感受,是有点气、有点羞;第一反应是怀疑录取通知书是不是搞错了。
阿蘋的妈妈是在阿蘋的二姐大姐没完没了起哄讽刺阿蘋的时候,才拿出来应有的态度,夸奖阿蘋,并喝散了她那两个女儿的。
但是她看阿蘋的眼神,还是跟看她另外几个孩子不一样。怎么说呢,就是本身流露出来的是不耐烦,但理性又马上提醒她不可以这样——这让她自己也累,阿蘋也格外自惭形秽。
阿蘋后来给我分析她妈妈不待见她的原理的时候,她举了这样一个例子,她说:
她们家住平房的时候,曾经养过一只狗狗,那只狗狗在某年生了几只小狗仔。小狗仔们满月后,她妈妈留下了一只小狗仔,把剩下的几只都送给同事和邻居了。后来过了几个月,被送出去的其中一只,又被人家送回来了。但是狗妈妈对那只被送回来的小狗仔很排斥——原住民小狗仔和被送回来的小狗仔打架的时候,狗妈妈老是教训被送回来的小狗仔,而不是原住民小狗仔,并且不让它靠它太近。
阿蘋说,她经常听说一个现象,不要过多摸动物们的小仔儿,如果小仔儿身上的气味儿不一样了,母兽是会弃养那只染上不同气味儿的小仔儿的。
那么,她小时候离开父母在奶奶家生活四年,她妈妈也接受不了“气味”不一样的她了。但人类是高级动物,是有理性的,所以她控制自己、要求自己接受这个孩子,但是本能上还是排斥的。
那天听阿蘋说了这段话之后,我的心里竟然咯嘣一声。
我也曾经在姥姥家生活到上小学。好在,我姥姥家离我父母家不算远,我妈每周都去看我,或者我妈没时间的时候我姥姥把我带到我妈家。每周都在一个一两天,这让母女之间不至于生疏,还有就是,我出生在少子化时代,家里只有我和我哥两兄妹。但即便如此,我和母亲之间,当年也是有些隔阂的。我想,如果我和阿蘋互换一下,那么,我也不见得能比阿蘋的处境好——因为和阿蘋有过相同经历,所以能很同情她、理解她。
阿蘋上初中之后,她在家里的待遇提高了一些,也就是说,她妈妈对她的夸奖和鼓励多了一些。
但阿蘋她两个姐姐对她的态度,不但不会因此好转,反而在原有的基础上,多了一份嫉妒和不忿儿。
关于这一点,我一点也不怀疑,我经常在小视频里看到因为嫉妒而面目全非的狗狗,也在现实里多次看到过狗狗因为嫉妒撕咬主人或路人的事情,想必读者朋友也见过这种场面。
动物们嫉妒的时候都会这样发狂,更何况人呢。
阿蘋说,她二姐因为学习好,是“住单间”的,而她和她大姐同住一间。
阿蘋描述这件事的时候,始终没有说,她妈妈是偏心她二姐,才让她二姐住“单间”的。
她二姐学习就好住单间——父母对孩子的心哪,如果少一点功利该多好啊,那这个世上,要少多少伤心的孩子啊。
父爱如山有偏峰,母爱似海存浅滩。
阿蘋的大姐接了她妈妈的班儿之后,跟她的同事学着做一种现在叫“戳戳乐”的手工:就是把绣花线穿进一种打针用的大号针头,在绣花绷子绷住的白布上,沿着事先描好的图样,一下一下戳成一朵一朵厚厚的立体花,戳完全部的图案后,再用锋利的剪刀,剪掉花朵最顶端的绣线,对,就像割绒一样,“割”完绒以后的花朵,质感跟毛毯差不多,厚墩墩,毛茸茸的。
据说那个时候的待嫁女孩子,都会绣很多这样的东西,用来盖她们新家的录音机、电视机,洗衣机,被子和茶盘。
阿蘋的大姐上班后,也开始为自己未来的家绣这些盖布了。
但她大姐并不是一个心灵手巧的女孩,她其实打心眼里是不太喜欢这些的,她跟她妈妈一样,并不愿意深耕这类很容易把她们缠到庸常事物无法脱身的小事情上面的,她更想通过其他方式过上更好的生活。写到这里,可能读者朋友们会疑惑,这这些内容与本文主人公无关,为什么要介绍这一段呢?是跑题了吗?
不,亲爱的朋友们,并没有跑题,这一段文字虽然与本文主人公阿蘋无关,但与她大姐个人后来的发展有关,在这里介绍这一段,是为了铺垫阿蘋为何始终在她家没能成为主要角色、被父母器重的原因。
接了妈妈班儿的阿蘋她大姐,整天闷闷不乐——她不喜欢挂号划价的工作,她觉得那太枯燥乏味了,她不想一辈子就消磨在这样的简单重复劳动中。刚从校门出来,还充满学生气的她,不愿意跟那些跟她妈妈年龄差不多的女同事们,拉家常,数公公,道婆婆,她觉得她们庸俗无聊——通常刚从校门出来的年轻女孩子,都很反感这类话题——她们不知道,她们迟早也会跟她们一样,热衷于围绕着家庭琐事,展开各种探讨和诉说。
但她大姐一时还没有想出来改变这种工作环境的办法,所以,她在“戳”她的那些地毯般花朵儿们的时候,心情是躁动的、不甘的,她觉得进度太慢,太无聊了。
某一日,阿蘋她大姐把戳了半个叶子的花绷放在床上,出去上厕所。听说住平房的那个时候,家里是没有洗手间的,那个时候的洗手间也不叫洗手间,而是叫厕所。厕所都在离家门外不远的地方。她大姐出去上厕所之后,阿蘋把她姐放在床上戳了半个叶子的花绷拿起来。
唉,她姐姐不喜欢的东西,却是她渴望的东西——她喜欢这种需要静心才能做的好的事情,她不喜欢跟人打交道,她喜欢跟物品打交道。
阿蘋拿起来她姐姐用来戳那些花朵叶子的针头,一针一针,沿着绣布的蓝色图样线条戳了几十针,唉,她可真是喜欢这感觉啊。
当她正沉浸在这小小的快乐之中时,她大姐已经上厕所回来了。
当她大姐看到她在“破坏”她好不容易“戳”出来的劳动成果时,嗷一声冲到阿蘋跟前,一把把她的绣花绷,从阿蘋手里夺了下来。
她夺得太快,花绷被夺走了,连着绣线的针头还在阿蘋手里,但她大姐没有看到。她大姐把花绷夺到手里之后,啪一下,向房间最远的一个角落一丢,用以表达对阿蘋的厌恶,和阿蘋没有动她东西的资格。而且,她还认为,阿蘋是在故意“破坏”她的劳动成果。
唉,一个被嫌弃的人儿,做什么都是不对的。
因为针头和绣线还在阿蘋的手里,她大姐一夺一扔的动作,反倒把已经“戳”上去的针线突撸下来不少。
本来就心浮气躁直嫌进度慢的大姐,一看又突撸掉这么多成果,如同火上浇油,她抡起来她的两只无影小粉拳,一如多年前那样,对着阿蘋不分位置地“招呼”起来。
阿蘋也一如小时候一样,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打算让她姐出完气,换个太平就算了。
但阿蘋她大姐,心理似乎是有些扭曲的,她每次生起气来,很不容易收住她的气,反而越撒气越上头,自己把自己气的不轻,如果不是被比她更强大的力量紧急截停,她能把自己气爆炸也收不住怒火。
她没完没了地骂阿蘋,骂一阵,在阿蘋身上不分位置地抡一阵她的无影小粉拳。
阿蘋觉得,她这辈子受的她大姐的气,应该也差不多了吧,就算她有天大的错,也不必被祸害到这步田地吧,一个人如果这样活一辈子,真是不如不要这ming 的好。
那个时候,十二三岁的阿蘋,还看不到未来可以脱离她姐姐们的日子是什么样的,她只知道上了大学才能跟她们分开。但是还好漫长呀,还有五六年呀,而她如今才十二三岁,五六年时间,相当于她活过的将近三分之一的时间!不不不,那一天太遥远了。
因此她想,跟她们拼了算了,她本就不想要这没一点快乐的ming 。
想到这里的阿蘋,血脉贲张,大吼一声,像一只憋屈了一万年的小困兽,纵身一跃,把她大姐扑倒,双腿压到她大姐身上,瞪着眼睛,嗷嗷叫着,没头没脑地用拳头抡她大姐,边抡,边哭,边质问她大姐:你凭什么?我该你欺负的吗?告诉你,从今天开始,你没资格再动我一下,否则,玉石俱焚!
阿蘋的大姐因为身高不占优势,也因为两兵交战勇者胜,她在阿蘋的身下始终挣脱不出来,尽管她一直没有停止挣扎,也还是挂了“花”。
而阿蘋呢,虽然个头长得快,但她吃不进去肉,所以长得快反而让她身子比较弱,没有她矮壮的大姐有力气。但她这一天,她是豁出去了的,因此,她的气势,把她大姐吓得不轻。
从那之后,阿蘋“坐”下了一种病:特别不能接受不公平的待遇,每当她觉得对方欺人太甚的时候,忍无可忍的她,就会突然爆发激烈的反抗,反抗的激烈程度,就像一头被激怒的困兽,不要命的攻击对方。
几十年后的某一天,当她明白大她20岁的丈夫,从来没有对她有过真心,而是把她圈养起来用来消遣的物件儿之后,她就像这一天攻击她大姐一样,狠命地攻击了她曾经当作信仰的那个大她20岁男人。
她脱下脚上的拖xie ,声泪俱下声嘶力竭地大吼着,闭着眼睛,没头没脸地抽向那个比她大20岁的男人,直到抽不动为止——那一顿抽,正好中了诡计多端老男人的计,结束了他们20年的婚姻。
这是后话,先按下不表。
让我们再回到阿蘋那次跟她大姐那场Zhan 斗吧。
阿蘋当小绵羊当了太久了,她当小绵羊的时候,她们骂她怂,呆,窝囊,憨,天生就是被人欺负的脑袋。
如今,阿蘋不想要这条M了,她决定毋宁S地反抗了,她们又觉得她粗野,凶悍,是一只咬人不叫的G,是蔫土fei ,是包藏祸心长着反骨的异类,本质就是个坏批。
阿蘋的妈妈把她们姐妹俩“撕”开,为了避免再次出现这类姐妹huo 拼的场面,阿蘋更年期的妈妈,用笤帚疙瘩,分别狠狠警告了她们姐两一顿。
阿蘋的大姐从这一天开始,没有再敢轻易对阿蘋动过手了,但她们的关系,始终处在永冻状态。
但是阿蘋的二姐,开始跟阿蘋有了些互动。
但是那互动,并非出于善意……
预知后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