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年客途，漂萍无岸（八）

褚小者不可以怀大，绠短者不可以汲深。

——《庄子·至乐》

这句话字面的意思：口袋小的话就装不了大的物品，绳子短的话就打不了深井中的水。

它的深层含义是：如果一个人的能力或先天条件不足，就无法胜任或达成高远的目标。与现代人常说的“身弱之人不担材”，民谚里的“小树难承硕果”、“薄冰难负千斤”表达的含义差不多。

阿蘋上高中后身体更差了

阿蘋上初三第一学期的时候，就主动被动地感受到了巨大的学习压力，这个压力的主要来源是她的父母，其次是她自己。

阿蘋的妈妈，从阿蘋的大姐上初二开始，她们家日常所有活动的主题就只剩两个了，或者说他们家所有的日常活动和谈话内容就只永远围绕着两个主题展开了——其实在我看来，完全可以合并成一个主题，那就是：必须考上好大学。

阿蘋的大姐学习成绩不够出色这一事实，对她父母的自信挫伤程度可不轻。阿蘋的妈妈太要强了，她一方面万分忧心女儿将来的出路，一方面觉得在同事面前抬不起头来。

当阿蘋大姐的学习成绩，不论父母使多大劲儿严管，始终都恒定在七八十分的时候，阿蘋的妈妈没办法了，她决定做出牺牲，抓住GJ最后的“接班”ZC，提前办理病退，让阿蘋她大姐接了她的班。所以，她对阿蘋的二姐和阿蘋的学习重视程度与日俱增（阿蘋的弟弟那时还比较小）。

阿蘋的妈妈没有退休的时候，思想还是比较开明的，因此承受能力也比较强，这源于一个人在工作状态时，可以跟同事们探讨很多问题，也可以从工作中和同事们那里获取很多生活和育儿经验，并且可以通过跟她们的闲聊减轻一点心理压力，虽然与同事们相处，也常有必然的琐碎烦恼。但人确实是不能脱离团体的，一旦脱离团体局限在家庭的四壁里，日常烦恼释放的途径就会急剧减少，个人的观念也因为得不到与环境的碰撞而无法及时修正，导致容易陷于偏激，积累到一定程度，便会发展到偏执状态，脱离团体的另一个弊端，是眼界与见识也会因为被封闭在家庭中得不到拓宽提升，因而处理问题的方式和能力也会跟着下降。

而阿蘋的妈妈是极好强的一个人，她对自己要求很高，不论是在单位还是在家庭中责任心都很强，她的工作态度和为人处事的方式，在单位还是很受领导和同事认可和尊重的，她也很满意和热爱她的工作。但她不得不为了大女儿的出路提前退休回到家庭的四壁间，终日面对着三个正在上学长身体的孩子，和一个天生脾气暴躁倔强的大女儿。

这个大女儿接了她的班，不但一点也不懂得感恩母亲为她做出的牺牲，反而抱怨她母亲毁了自己的前程——“凭什么随便就剥夺了她读书的权利”，这是阿蘋她大姐常挂在嘴上的一句话，尽管她不久前还为了学习困难而深夜崩溃大哭，跟她妈妈哭喊着不想上学了，但她接了她妈妈的班之后，她又格外后悔不能和她的同学们一起努力学习，一起参加高考。有的孩子们自我起来，真是能伤透父母们的心，而且不知道收敛。

阿蘋的爸爸是单位的司机，经常出差不在家，家里所有的事，包括双方老人的事，都是阿蘋的妈妈一个人担着。

三个读书的学生，两边四个老人要赡养，多大的经济压力啊。阿蘋妈妈没有退休的时候，因为工龄比较长，又有班组长津贴，她的工资，肯定比刚接她班的女儿高多了，而她的退休金要比她没退休时低多了，外加阿蘋大姐的工资又不愿意交回家，这样，里外里一凿吧，家庭收入等于比原来还少了。

还有更让阿蘋妈妈闹心的，阿蘋的大姐接班没多久就不乐意了，她要求参加成人考试。于是，每天下班回来就复习功课。阿蘋的妈妈原本指望阿蘋大姐参加工作之后，能帮着她分担点家务事呢。阿蘋大姐没接班前，阿蘋妈妈伺候着四个学生两个老人，身体上的疲劳和为孩子们学习的担忧，已经使她有点不堪承受了，而这个大女儿的工作是牺牲了自己的工作换来的，但这个孩子不但不能替她分担家务，反而在工作了之后，还要让她继续伺候，她妈妈为此简直郁闷透了，烦恼透了。此时，阿蘋妈妈的年龄，也进入了围绝经期，为生活的操劳和生活面的急剧縮窄，让她的脾气开始火爆，胸怀也跟着狭窄了。她开始常常跟阿蘋的爸爸生气，跟她的孩子们生气。她一生起气来，就歇斯底里发作，又哭又诉又闹。

阿蘋的大姐嫌烦，就住到单位宿舍去复习了。

阿蘋的大姐接班第二年考上了本省卫校，只拿基本工资脱产学习两年。基本工资只有全工资的百分之六十多点。也就是说，阿蘋的妈妈有时还需要再给大女儿补贴一点生活费——因为大女儿一上卫校就谈恋爱了，而谈恋爱的女孩子们是很爱美的，爱美需要花的钱就多。

阿蘋的妈妈起初是多么盼望女儿能通过考试博个出路啊，然而偏偏自己忍痛把工作给了女儿之后，女儿又决定只拿基本工资去上学。去上学不算，还立刻就谈上恋爱了，那么就等于一毕业就得结婚了，就等于这个大女儿，一点也帮补不了家里了，更等于自己白白牺牲了自己的工作——这是阿蘋妈妈的思路，也是阿蘋妈妈最闹心最憋屈的地方。

心里一憋屈，嘴上就容易没好气儿，再加上围绝经期体内急剧起落的某素对情绪的扰动，迅速把阿蘋的妈妈变成了一个脾气暴躁又啰唆的怨妇。

阿蘋妈妈每天脚底生风地忙家务的过程，通常是伴着紧箍咒一般对孩子们的碎碎念的，诸如：考不上重点高中就如何如何，考不上好大学就如何如何，她的身体为了伺候一家老小已经累得支离破碎，为了阿蘋的爸爸和孩子们的前途她已经操心操得稀碎，她常常说自己支撑不了多久了等等，叨叨完这些，她妈妈又想到自己还有个没长大的小儿子，如果她累S了，她的小儿子可怎么办呢，她要是累S了，她的几个孩子就会落到后妈手里，阿蘋她们都长大了还好说，可是她的小儿子还小，落到后妈手里不得被折腾S啊。然后，她的妈妈就真的像看到了小儿子被后妈折腾一样，抱着小儿子呜呜地哭起来。

世上有几个孩子能或者愿意理解，陷入情绪困境和累垮人的繁杂家务中的妈妈们呢？她们既不能理解大人们的焦虑和辛苦，也因为不理解而反感她们情绪多变焦虑抑郁的妈妈们——那个时候，阿蘋和她的姐姐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快点毕业，远走高飞。

而阿蘋感受到的压力更大，她的学习状态一直都是比较吃力的，因为她一直处在心理应激状态，身心丝毫松弛不了。幼年童年时期两个姐姐对她的ling 霸，lao shi 同学对她的冤枉孤立和歧视，她妈妈一直以来对她的淡漠和嫌弃，上中学后她二姐对她的pua，早已经使她喘不过气儿来了，她的身体健康已经出问题了。

前文讲过，阿蘋在三年级因为小组长风波导致不能吃肉常常反胃之后，她日常只能吃点青菜和鱼，然而北方城市的鱼是很少的，所以她大部分时候相当于是吃素食的。她妈妈有时也杀鸡炖鸡，她起初还能吃进去一两块鸡肉，但后来随着她心理疾患加重，鸡肉也吃不进去了。她上了初中后，个头使劲儿往高窜，但身体需要的能量跟不上，就越来越虚。她常常胸闷乏力头昏，夏天的时候吃一顿饭流的汗，能把衣服后背塌湿。

她妈妈日复一日的紧箍咒，又加重了她的心理压力：中考如果考不到重点班，她觉得她妈妈能气S，那么她一定得以S谢罪，所以她必须要考上重点班。

阿蘋从上初三开始，就拼命刷题，她姐姐们的课外资料和题集，以及她能弄来的这类东西，她全部从头到尾地刷，课间休息的十分钟她从来不出教室，课间操她也是不参加的，都用来刷题了。她每天晚上写完作业，还要做完自己给自己规定的课外作业才草草躺下睡觉，睡觉醒来就背英语单词和课文。睡得少，摄入的能量少，压力大，更加影响了她的健康。

她的刻苦，一方面来父母望女成凤的压力，一方面来自她二姐对她的pua ，她觉得她的脑子，确实如她二姐说的那样笨，所以她必须要努力。

她二姐学习也同样努力，但她二姐的心理压力比她少一些，所以她们学习学累了之后，就偷偷跑去看电影。如果不是还有这么点调剂，她的身体可能会更差。

1985年，阿蘋从小就聪明的二姐没有辜负父母的厚望，考上了首都某知名学府，阿蘋在同一年考上了高中重点班。但她的分数不算高，分在重点班四个班中的最后一个班。但那个班的班主任是名校毕业的年轻精英，虽然没有老教师有经验，但工作积极性极高，很有锐气和活力。

阿蘋上高中后，因为从上初中起就十分刻苦而很有“名气”，上高中后又当选学习委员和英语课代表，如果不是身体不好，依然可以担任班长。

担任班干部的经历，培养了阿蘋的责任心，也使她多了许多与老师们相处的机会和能力，言谈举止稳重大方，这使她在参加工作后，也能较容易获得领导的关注和认可。但她自己并不知道自己的优点，因为她妈妈和她姐姐总说她笨得像头牛。

如果说阿蘋上初中的时候学习状态一直很好，但她上了高中之后，学习就感觉比较吃力了。拖了她学习后腿的一半是体质问题，一半仍然是家人施加给她的压力。

她在学习上的低开高走，她的姐姐们对此是很不忿的，而她的爸爸妈妈认为她是傻人有傻福，走了狗屎运。她们整天把个“傻”字挂在嘴上，形成如现代人口中的“信息茧房”，阿蘋因而无从知道自己的智力究竟如何、真实的自己究竟是什么样子。

但随着她妈妈姐姐一日日的重复与印证，她也就默默接受了自己确实是傻的，笨的这一现实，所以她认为自己是没有任何资格跟任何人谈资格的——她的这一特点，在家人眼里，是真的坐实了“傻和笨”，在外人眼里是“这孩子真懂事真大度”，在善良人跟前尚能保平安，在心术不正的人跟前，可就倒了霉只能被剥夺、被压榨了——也可以说，阿蘋人生的部分不幸，是她的妈妈和姐姐亲手促成的。

阿蘋高二的时候，学习越来越吃力，她所在的学校和班级，是她们那个市最优秀生源集中地，每个重点班的孩子学习能力都很强，阿蘋被身体和心理压力拖累，成绩不再跟中学时代那样在班级遥遥领先，而是到了班级的十几名。

高二的时候，阿蘋有一段时间几乎上不了课，除了以上说的症状，还有每个月那特殊的几天，都疼得她妈妈必须带她去医院打解痉止痛针。阿蘋妈妈多次带她去医院看病，妇科的老医生给阿蘋检查之后说，不用太担心，阿蘋这种痛经，长大结了婚之后能慢慢好的。注：阿蘋结婚后很久怀不上孩子去做妇科检查得知，她子宫的位置和宫jing 的形状，使**流出困难导致痛j和不易怀孕。至于其他症状，如果按现代医学解释属于少儿和青少年蕉绿，还有因为蛋白质和脂肪摄入少引起的能量不足，这是五六年前心理医生给她的诊断。当然还有其它的病，只是后面才慢慢显现出来——她结婚第一年就做了一个大手术，这不但进一步让她的身体更虚，还影响了要孩子和夫妻关系，不过这是后话，后面会详细讲述。

阿蘋的学习成绩“退步后”，她父母姐姐是什么反应和态度，她是怎样克服学习困难的，下一章详述。

预知后事如何，请下回分解。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