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总感觉我吃不好,一直给我寄特产,我说别寄了,她不听继续寄
发布时间:2025-07-11 16:54 浏览量:25
我妈寄来的家乡美食,多到我能吃上整整一年。
正当我在办公室里对着电脑屏幕苦思冥想方案时,物业的张大姐给我来了个电话。
“‘知枣’,你妈妈又给你寄了三大包东西!快下来取,我这值班室都快放不下了!”
她的声音响亮得让我耳朵都嗡嗡作响。
我连忙捂住听筒,避开旁边同事钱丽那毫不掩饰的嘲笑目光,低声说:“张姐,知道了,我这就过去。”
电话一挂,我长叹一声。
这已经是这个月第四回了。
...
我叫李知枣。
就是个在省城广告公司上班的普通人。
老家离这儿几百公里呢。
那儿山清水秀的,挺好。
我妈,王思芬女士,最大的乐子就是给我寄老家的东西。
特别是那些特产。
最开始的时候,我心里老感动了。
刚毕业那会儿,工作不稳定。
连房租都让我提心吊胆的。
我妈寄来的腊肉、香肠、腌菜,就像冰箱里的镇定剂。
帮我熬过了那段难日子。
每次视频聊天,她总会问:“知枣,妈寄的东西收到没?够不够吃?在外面别省着,该吃就得吃……”
那时候啊,我觉得那是世上最好吃的东西。
可日子一天天过,工作稍微稳当点了。
这种“爱的关怀”,就有点让我扛不住了。
那数量,真吓一跳。
好像在老太太眼里,省城就是片荒地。
她闺女我啊,随时可能在街头饿肚子似的。
腊肉是论“扇”寄的。
香肠是论“挂”寄的。
腌菜是论“坛”寄的。
更别说那些应季的吃的了。
春天有笋干、蕨菜。
夏天有杨梅干、李子干。
秋天有红薯粉、干豆角。
冬天有冻米糖、炒花生……
我租的那小屋,也就不到五十平的两居室。
愣是被改成了“王家土特产转运站”。
客厅角落总堆着几个大纸箱。
里面全是真空包装的各种干货。
冰箱冷藏室挤得门都快关不上了。
冷冻室更是塞满了红白相间的肉,冻得硬邦邦的。
阳台成了天然风干场。
挂满了腊鱼和腊鸡。
就连我睡觉的卧室,都飘着一股散不去的味儿。
是腊味、腌菜和干果混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我跟我妈说过好多次了。
“妈,真不用寄这么多!我吃不完!放久了会坏的!”
视频那头,我妈的脸挤在小小的屏幕里。
背景是家里熟悉的灶台。
她眉头一皱,声音就提高了:“吃不完?你一个人在外面,饭都不好好吃吧?是不是又点外卖了?那些东西不干净!坏什么坏?我都是按老法子做的,放一年都坏不了!给你寄你就吃,多吃点,你看你瘦的,风一吹就倒!”
“妈,我真不瘦……”我试着捏了捏自己腰上的软肉。
那是因为长期坐办公室,又吃着妈妈牌高热量特产,才慢慢堆起来的。
“瘦!我说瘦就是瘦!”我妈说得斩钉截铁。
“你陈姨家那个闺女,上次回来,脸圆得跟发面馒头似的,那才叫有福气!你瞧瞧你?下巴尖得能戳死人!不行,我明天再去买点新鲜的后腿肉,给你灌点香肠,这次多放点辣椒,你不是爱吃辣嘛……”
“别别别!妈!真的够了!冰箱真的塞不下了!房东都找我了!”我急得差点跳起来。
“房东找你?为啥?”我妈一脸不解。
“我给我闺女寄点吃的,碍着他啥事了?又没放他屋里!”
“妈……地方小,东西多,味道大……人家有意见很正常。”我尽量说得委婉点。
“味道大?”我妈眼睛一瞪。
“那是好东西的香味!城里人就是矫情!不识货!行了行了,你甭管了,我寄我的,你吃你的!挂了,我还得去地里拔点萝卜,给你腌上!”
屏幕一下就黑了。
我对着“通话结束”的界面,心里一阵无力。
沟通根本没用。
张大姐看着我和闺蜜赵小满,俩人哼哧哼哧把三个鼓鼓囊囊的麻袋往电梯里拖。
那麻袋还带着股浓浓的乡土味儿。
她一脸同情,又有点无奈。
“知枣啊,不是大姐说你,跟你妈好好说说?这……这频率也太高了点。”她指了指值班室墙角。
“喏,那边还有上星期寄来的两箱,你还没搬完呢。”
我累得直喘气,苦笑着点头:“说了,张姐,真说了……没用。”
小满累得直翻白眼,靠着麻袋喘粗气。
“我的天……阿姨这是把半个菜市场都搬来了吧?知枣,你妈对你的爱,真是沉甸甸……又沉又甸啊!”
好不容易把三个新麻袋拖进我那已经没地方下脚的客厅。
小满瘫在唯一还算干净的沙发上,跟条离水的鱼似的。
“不行了不行了……知枣,你得请我吃顿好的补补!就楼下那家新开的火锅!”
我看着地上堆成小山的麻袋,又看看冰箱门上贴着的、密密麻麻写着“腊肉X3袋”、“香肠X2挂”、“酸豆角X1坛”的库存清单,幽幽地说:“还出去吃?我妈寄的东西再不吃,真要生虫了。今晚就吃这个,管够!”
小满哀嚎一声:“又吃腊肉炒蒜苗?还是香肠焖饭?姐,咱能换点新鲜的不?”
我也很绝望:“那……给你煮点红薯粉?我妈自己漏的,绝对纯天然无添加。”
小满:“……”
最终,我们还是选择了妥协——用我妈寄来的腊排骨,炖了一大锅腌笃鲜。汤很鲜,肉很香,可我和小满对着这一大锅,以及厨房里堆积如山的食材,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深深的忧虑。
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
我妈的爱,像潮水,汹涌澎湃,源源不绝。
接下来的日子,我陷入了与特产的艰苦卓绝的斗争。
早餐:红薯粥配我妈腌的脆萝卜,或者煮一碗她自制的红薯粉,拌上她炸的香喷喷的辣椒油。
午餐:公司微波炉热饭的常客。今天是腊肉丁炒饭,明天是香肠切片配干豆角,后天是咸鱼蒸豆腐……饭盒一打开,那股浓郁的、极具穿透力的“家乡风味”就开始霸道地弥漫整个办公区。
钱丽,我们部门最爱搞小团体、踩低捧高的那个女的,每次都捏着鼻子,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一圈人听见:“哎哟喂,这什么味儿啊?知枣,你家是开腊味铺子的吧?天天吃,也不嫌齁得慌?”
她旁边几个捧哏的立刻掩嘴轻笑。
我埋头吃饭,假装没听见。心里默念:这是妈妈的爱,妈妈的爱……
晚餐:为了消灭库存,更是变着花样。腊肉炒一切能炒的蔬菜,香肠煮一切能煮的汤,各种干菜轮流泡发上阵。偶尔小满过来“搭伙”,两人对着一桌子“土”菜,长吁短叹。
“知枣,”小满夹起一块油光发亮的腊肉,神情悲壮,“我觉得我的血管里流的已经不是血了,是腊油。胆固醇肯定爆表了。”
我给她夹了一大筷子干豆角:“多吃点纤维,促进排泄。我妈说了,这是纯天然绿色食品,健康!”
小满:“……阿姨说得对。”
消灭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我妈寄来的速度。
冰箱的冷冻层彻底宣告阵亡。冷藏室的门需要我用屁股顶着才能勉强关上。
客厅的“特产角”规模日益扩大,开始侵占通往阳台的通道。
更要命的是味道。无论我用多少空气清新剂、柚子皮、活性炭包,那股混合型的“乡土气息”就像长在了墙壁和家具里,顽强地存在着。
终于,矛盾爆发了。
是一个周六的早上。我难得睡个懒觉,被一阵剧烈的敲门声惊醒。
不是敲,是砸。
“开门!502的!赶紧开门!”一个男人暴躁的声音。
我迷迷糊糊爬起来,穿着睡衣打开门。门外站着隔壁501的男业主,姓孙,四十多岁,平时看着挺斯文一人,此刻却满脸怒容,眼睛发红。
“李小姐是吧?你到底在屋里搞什么?!”他劈头盖脸地质问,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看来昨晚没少喝。“一股子腌咸菜混着腊肉的怪味儿!天天飘到我家!熏得我老婆头晕恶心!我儿子写作业都直捂鼻子!窗户都不敢开!你弄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堆家里,有没有考虑过邻居?!”
我被他吼得有点懵,刚睡醒的脑子也不太灵光,下意识地解释:“孙大哥,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妈从老家寄来的特产,太多了,味道是有点大,我……”
“有点大?那是非常大!”孙大哥唾沫星子都快喷我脸上了,“这是住宅楼!不是你们家农村的仓库!堆这么多东西,又脏又臭,还有没有点公德心?招蟑螂招老鼠怎么办?你负得起责吗?我告诉你,你再不处理掉,我就去找物业!找房东!实在不行我报警!”
“报警”两个字像针一样扎了我一下。我脸一下子涨红了,又急又气,更多的是委屈。我妈寄的东西,都是干干净净用心做的,怎么就成了“乱七八糟”、“又脏又臭”了?
“孙大哥,话不能这么说!这些都是吃的!我妈自己做的!干净卫生得很!怎么就招蟑螂老鼠了?味道……味道我尽量处理!”我的声音也忍不住拔高了。
“处理?你怎么处理?扔了?你舍得吗?我看你天天吃得很香嘛!”孙大哥冷笑,带着宿醉的刻薄,“占着公共空间,影响别人生活,还有理了?乡下人就是乡下人,一点素质没有!”
“你!”那句“乡下人”彻底点燃了我的怒火。我可以忍受东西多,忍受味道,忍受同事的嘲笑,但我不能忍受别人这样侮辱我和我的家人。我气得浑身发抖,正要反驳。
“吵什么吵!大清早的还让不让人休息了?!”对面503的门猛地打开,一个烫着卷发、穿着睡衣的大妈探出头,脸色同样不好看,“老孙,你嚷嚷啥?还有你,502的小姑娘,你们家那味儿确实够呛!我晾在阳台的白衬衫都染上一股咸菜味了!洗都洗不掉!要吵出去吵!”
我像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僵在原地。看着孙大哥愤怒的脸,听着卷发大妈的抱怨,再看看楼道里其他几扇悄悄开了条缝、又迅速关上的门,一股巨大的难堪和孤立无援的感觉瞬间淹没了我。
“对……对不起……”我喉咙发紧,声音干涩,所有的辩解都堵在了胸口。我猛地关上了门,背靠着冰凉的门板,慢慢滑坐到地上。
门外,孙大哥似乎还在和卷发大妈抱怨着什么,声音嗡嗡地传进来。
客厅里,堆积如山的特产沉默着,散发出它们固有的、混合的气息。那曾经让我感到温暖和踏实的味道,此刻却像沉重的枷锁,压得我喘不过气。
泪水突然间夺眶而出,满是委屈、焦躁和极度的疲倦。
妈妈的爱,太过沉重。重到我几乎承受不住,重到连站立的空间都被挤压得几乎消失。
我该如何是好?
那日之后,我与邻居的关系降至冰点。在楼道里遇到孙大哥或者卷发大妈,他们总是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地擦肩而过。其他邻居也或多或少带着一丝疏远。
物业的张大姐也找过我一次,语气温和但意思明确:邻居投诉太多,关于味道和占用公共空间的问题(指的是我堆在门外还没搬完的几个箱子),希望我能尽快妥善处理,以免影响楼栋的和谐。
压力从四面八方袭来。
我几乎是带着哭腔给我妈打电话:“妈!求你了!别再寄了!真的!邻居都投诉到物业了!说我家里又脏又臭!要报警了!我在这边快待不下去了!”
电话那头,我妈沉默了很久。久到我差点以为信号断了。
“知枣……”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失去了往日的高亢,“他们……他们真这么说?嫌咱的东西……脏?臭?”
“妈,不是东西的问题!是太多了!味道混在一起,城里房子小,通风没那么好,邻居受不了很正常……”我努力解释,不想让她太难过。
“哦……这样啊……”我妈的声音低了下去,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失落,“行,妈知道了。不寄了……不寄了……”她喃喃地重复了两遍,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我心里五味杂陈。有解脱,也有对妈妈那份失落的愧疚。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清净了。快递驿站没有再打来催领包裹的电话。家里的特产,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慢消耗着。虽然冰箱和角落依然充实,但至少没有新的增量了。
我松了口气,以为这场“特产风暴”终于平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麻烦转移到了公司。
公司接了个大项目,为本地一个挺有名的连锁火锅店做秋季推广。我们小组负责前期创意方案。连续加了几天班,大家都很疲惫。中午热饭时间,我又拿出了我的标配:昨晚用梅干菜烧的肉,汤汁浓郁,拌饭一绝。微波炉“叮”一声,盖子一掀开,那股霸道的、带着发酵咸鲜的特殊香气瞬间喷薄而出,强势占领了休息区。
“呕……”一声清晰的干呕声响起。
是坐在不远处的钱丽。她捂着嘴,眉头紧锁,一脸痛苦嫌弃的表情,声音拔得老高:“我的天!这又是什么生化武器啊?李知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天天带这些臭烘烘的东西来公司!熏死人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休息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带着探究、好奇,还有几分看热闹的意味。
我的脸“腾”地一下烧起来,端着饭盒的手有点抖。又是她!
我强压着火气,尽量平静地说:“钱丽,这是我的午饭。梅干菜烧肉,不是什么生化武器。你要是不喜欢,可以离远点。”
“离远点?这味道无孔不入好吗?”钱丽夸张地用手在鼻子前扇着风,对着旁边的人说,“你们闻闻!一股子脚丫子捂了的味儿!真不知道怎么能吃得下去!有些人啊,从骨子里带来的穷酸气,改都改不掉!”
“你!”我气得猛地站起来,饭盒“哐当”一声放在桌上。周围的同事眼神各异,有同情的,有看戏的,也有事不关己的。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一个低沉严肃的声音插了进来:“吵什么?休息时间就可以大声喧哗影响别人?”
是项目组负责人,也是我们部门的总监,周正。他刚从办公室出来,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争执。他四十出头,平时话不多,但很有威严,大家都有点怕他。
钱丽立刻变脸,委屈巴巴地说:“周总监,不是我要吵,是李知枣带的饭味道实在太大了,熏得我直恶心,午饭都吃不下去了,下午还要赶方案呢……”她故意强调了“赶方案”。
周正的目光扫过我的饭盒,又看了看周围神色各异的同事,最后落在我涨红的脸上。他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那眼神里没有厌恶,但有一种审视和……不赞同?
他没对饭菜本身发表评论,只是沉声说:“公司是工作的地方,不是自家厨房。注意影响,保持环境整洁。李知枣,下次注意。钱丽,你也收敛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分量。
“知道了,周总监。”钱丽得意地瞥了我一眼,声音乖巧。
我站在原地,感觉脸上火辣辣的,比被人打了一巴掌还难受。周正那一眼,虽然没有明说,但和钱丽的嘲讽、邻居的指责叠加在一起,像一根根刺,扎进我心里。
“注意影响”、“保持环境整洁”……这些话回荡在耳边。仿佛我带的不是妈妈做的饭,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脏东西。
我默默盖上饭盒盖子,那浓郁的梅干菜香气似乎也变成了耻辱的标记。我没有再看任何人,端着几乎没动的饭盒,快步走回了自己的工位。身后,隐约还能听到钱丽刻意压低却依旧清晰的嗤笑声。
那天下午的工作,我做得浑浑噩噩。方案毫无头绪,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那些刺耳的话:“又脏又臭”、“乡下人”、“穷酸气”、“注意影响”……
我妈寄来的那些承载着她满满心意的特产,此刻在我眼里,不再是温暖的慰藉,而是沉重的负担,是让我格格不入、被人嘲笑轻视的源头。
下班回到家,看着客厅里依旧堆积的“库存”,一股强烈的烦躁和厌弃感涌上心头。我甚至冲动地想,干脆全扔了算了!一了百了!
可手刚碰到装干豆角的袋子,眼前又浮现出我妈在灶台前忙碌的身影,夏天汗流浃背地晒豆角,冬天呵着冻红的手切萝卜丝……她省吃俭用,把最好的东西都攒下来寄给我……
我颓然地坐在地上,把脸埋在膝盖里。
烦死了!真的烦死了!
就在我深陷在“扔还是不扔”的内心拉锯战中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进来。
是我爸。
我爸李建国同志,在我印象里,是个沉默寡言、家里大事小事都听我妈安排的典型“甩手掌柜”。他主动给我打电话的次数,屈指可数。
电话接通,那头传来我爸带着浓重乡音、略显急促的声音:“枣啊?你妈……你妈这几天给你打电话没?”
我心里咯噔一下:“打了啊,前两天还打呢。爸,怎么了?出啥事了?”我妈刚答应不寄东西了,难道反悔了?还是家里真有事?
“唉……”我爸重重叹了口气,“你妈她……她摔了一跤!”
“什么?!”我猛地站起来,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摔哪了?严不严重?去医院了吗?”
“腿,右腿。”我爸的声音透着疲惫和担忧,“去镇医院拍了片子,说是骨裂了,得好好养着,不能下地。打了石膏,现在在家躺着呢。”
骨裂!我的心揪紧了:“怎么摔的?在哪摔的?”
“就在……就在咱家后院的地窖旁边。”我爸犹豫了一下,声音低了下去,“那天……她非要把最后那点新收的芝麻炒熟了,说给你寄过去……地窖口那块石板有点松,她端着簸箕没注意,一脚踩歪了……”
芝麻……又是为了给我寄东西!
一股巨大的酸涩猛地冲上我的鼻腔,堵得我几乎无法呼吸。眼前瞬间模糊了。那些堆积如山的特产,那些让我烦躁不堪的味道和重量,此刻都化作了尖锐的针,密密麻麻地扎在我心上。
我妈她……她躺在家里动弹不得,竟然是因为要给我炒那一点点芝麻?!
“爸!”我的声音带着控制不住的哽咽,“你……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你妈不让!”我爸急了,“她怕你担心!怕你知道了又嚷嚷不让她寄东西!她……她躺床上还念叨呢,说答应你了不寄了,那芝麻炒好了也寄不成了,可惜了……枣啊,你妈她……她就是……就是觉得你在外面不容易,吃不上家里的好东西,她心里不踏实……”
“爸!别说了……”我捂住嘴,眼泪彻底决堤,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砸在地板上。什么邻居的投诉,钱丽的嘲讽,周总监的眼神……在这一刻,都被汹涌的愧疚和心疼冲刷得无影无踪。
我妈哪里是不知道东西多?
哪里是听不懂我的话?
她只是……只是用她笨拙的、近乎固执的方式,拼命地想把她觉得最好的东西塞给我,仿佛这样,就能填平那几百公里的距离,就能护住她不在身边的女儿。
而我,却只看到了负担,只闻到了“臭味”,只感到了厌烦。
甚至在她受伤的时候,还因为她的“不打扰”而毫不知情。
我真是个混蛋!
挂了电话,我立刻请了年假,加上倒休,凑了五天。
火速定了第二天最早一班回老家的高铁票。
收拾行李时,我看着客厅里那些“库存”,第一次没有觉得它们碍眼。
我打开冰箱冷冻室,在里面翻了半天,找出两包我妈之前寄来的、据说对骨头好的土猪筒子骨,用冰袋仔细包好,塞进行李箱。
又装了几包她晒的干香菇、木耳。
想了想,又拿了一小坛她腌的、据说很开胃的酸藠头。
回家,照顾妈妈。
更重要的是,回去看看那个用“特产”笨拙地爱着我的女人。
坐了四个多小时高铁,又转了两趟颠簸的长途汽车,终于在天擦黑时,回到了那个熟悉的小院。
我推开了院门,迎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泥土、柴火和家禽味道的熟悉气息,伴随着黄昏的凉爽。院子里一片宁静,只有几只鸡在角落里轻声咕咕叫。
“妈?爸?”我大声呼唤,提着行李箱快步走进去。
堂屋的门帘被掀起,父亲探出头来,看到我时,脸上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喜和释然:“枣儿!你回来了?快进来!”
我放下行李,冲进屋内。
在昏黄的灯光下,母亲王思芬半躺在床上,右腿被厚厚的石膏固定,高高地垫起。才短短半个月没见,她似乎瘦了,脸色也显得有些疲惫,但一看到我,那双总是带着点固执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她努力想要坐起身。
“枣儿?!你怎么回来了?谁告诉你的?是不是你爸多嘴了?”她嘴里虽然抱怨,但目光却紧紧地锁定在我身上,上下打量。
“妈!”我扑到床边,小心翼翼地避开她的伤腿,握住她那双粗糙的手。手背上还有输液留下的淤青。“你怎么样?还疼吗?医生怎么说?”我的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上了哭腔。
“不疼不疼!早就不疼了!”母亲连连摆手,试图证明自己很好,“只是一点小伤,养养就好了!你这孩子,大惊小怪的,还特意跑回来!工作怎么办?请假会不会扣钱?”她絮絮叨叨,但眼神里满是关爱。
“扣钱也得回来!你是我妈!”我吸了吸鼻子,看着她打着石膏的腿,心里酸楚难忍,“爸都跟我说了……为了给我炒那点芝麻……妈,你这值得吗?以后别再弄了!听到没?”
母亲愣了一下,然后眼神有些躲闪,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小声嘟囔:“我……我就是想着新芝麻香……你以前不是最爱吃我炒的芝麻糊嘛……谁知道那石板松了……都怪你爸,修了八百回也修不好!”她习惯性地把责任推给父亲。
父亲站在门口,搓着手,憨厚地笑了笑:“怪我怪我。枣儿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饿了吧?我去热饭,你妈特意让我炖了鸡汤,说给你补补,我看她是想你了……”
“谁想她了!胡说!”母亲立刻反驳,脸却微微红了。
看着父母熟悉的拌嘴,看着母亲明明很想我却嘴硬的样子,再看看她打着石膏的腿,我心里既温暖又苦涩,五味杂陈。
接下来的几天,我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照顾母亲的起居,给她擦身、按摩没受伤的左腿,陪她聊天解闷。父亲负责做饭和打理家禽。
母亲一开始还不习惯,总是嫌我笨手笨脚,唠叨着“我自己能行”、“你歇着去”。
但渐渐地,她也享受起女儿的照顾,话匣子打开了,跟我讲村里的新鲜事,东家长西家短。
家里的气氛很温馨。
只是,当我打开冰箱,看到里面塞得满满当当的各种半成品:切好冻上的肉丝肉片,焯过水冻上的笋干、蕨菜,炸好的肉丸子,甚至还有一盆盆做好的梅干菜扣肉、粉蒸肉……我的眼眶就忍不住发热。
这些都是为我准备的“存货”。
她摔伤前,还在孜孜不倦地为她那个“总也吃不上好东西”的女儿囤积着。
我默默地,开始清理冰箱里那些存放时间过长的东西。
有些冻肉颜色已经不太对了,一些干菜也受了潮。
母亲看到了,心疼得直咂嘴:“哎呀,那个还能吃……那个晒晒就好了……别扔啊!”
“妈,放太久了,不能吃了,吃了要拉肚子的。”我耐心地解释,“以后别弄这么多了,现吃现弄才新鲜。”
母亲看着我清理出来的“损失”,沉默了半晌,才闷闷地说:“……知道了。”
假期快结束的前一天,我陪母亲在院子里晒太阳。
她靠在躺椅上,腿上盖着毯子。
深秋的阳光暖洋洋的,晒得人昏昏欲睡。
“枣啊,”母亲忽然开口,声音很轻,带着点迟疑,“你上次说……邻居嫌咱家的东西……有味儿?”
我心里一紧,没想到她还记着这事。连忙说:“妈,都过去了。我跟他们解释清楚了,他们也理解。主要是东西太多了,房子小。”
“哦……”母亲应了一声,眼睛望着院子里那棵老柿子树,树上还挂着零星几个红彤彤的柿子。“其实……妈知道。城里地方金贵,不比咱乡下敞亮。东西堆多了,是招人烦。”她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妈就是……就是怕你一个人在外头,吃不好。外卖那东西,油大,味精多,哪有家里做的干净?妈想着,多给你寄点,你就不用总吃那些了……”
她的语气里,没有了往日的理直气壮,反而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近乎卑微的解释。
我的眼泪差点又掉下来。
我握住她的手,那手因为常年劳作,关节粗大,皮肤粗糙,却是我心里最温暖的存在。
“妈,我懂。”我用力点头,“我知道你是为我好。真的。你寄的东西,我都爱吃。就是……下次少寄点,行不?每次寄一点点,新鲜的,我很快就吃完了。寄多了,放久了反而不新鲜,浪费了你的心意,是不是?”
母亲转过头看着我,浑浊的眼睛里映着阳光,亮亮的。她看了我很久,终于,嘴角慢慢向上弯起,露出了这些天来最舒心的一个笑容。
“行。听我闺女的。少寄点。”她反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手,“只要你吃得好,妈就放心了。”
那一刻,阳光似乎都变得更暖了。我和母亲之间那层因为“特产”而起的、无形的隔膜,在坦诚和理解中,悄然融化。
假期结束,我带着父亲塞给我的、刚刚好的、一小袋新炒的芝麻和一小罐新腌的酸藠头,以及母亲千叮万嘱“一定要按时吃饭”的唠叨,踏上了返程。
心里沉甸甸的,不再是负担,而是被爱填满的踏实。
回到出租屋,看着客厅里剩余的“库存”,心态已然不同。它们不再是困扰,而是母亲沉甸甸的心意,需要我好好珍惜,慢慢消化。
我开始有计划地安排“消灭”行动。
第一步,改善邻里关系。
周末,我蒸了一大锅母亲寄来的红薯。那红薯又甜又糯,是母亲特意挑的蜜薯品种。蒸熟后,满屋飘着甜香。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还冒着热气的一大盘红薯,鼓起勇气敲响了隔壁501的门。
门开了,孙大哥看到是我,脸上没什么表情,带着点戒备:“有事?”
我挤出最真诚的笑容,把盘子往前递了递:“孙大哥,打扰了。这是我老家自己种的红薯,刚蒸好的,特别甜。之前……之前家里东西多,味道大,影响您和嫂子休息了,实在不好意思。这点红薯,您和嫂子尝尝?给小朋友当零食也行。”
孙大哥愣了一下,看着盘子里色泽诱人、热气腾腾的红薯,又看看我诚恳的脸,紧绷的表情松动了一些。他身后的门缝里,探出一个小男孩的脑袋,好奇地看着。
“……哦,谢谢啊。”孙大哥语气缓和了不少,接过了盘子,“其实……也没那么严重。那天我喝了点酒,说话冲了点,你也别往心里去。”
“没有没有,是我考虑不周。”我连忙摆手。
“行,那谢谢了。”孙大哥点点头,关上了门。
我又端着一盘红薯敲响了503的门。卷发大妈开门时,同样带着点审视。
“阿姨,不好意思打扰您。这是我妈从老家寄来的红薯,自己种的,可甜了。蒸多了点,给您尝尝鲜?之前晾衣服的事,真对不住。”
卷发大妈看了看红薯,又看了看我:“哎呀,小姑娘,这么客气干啥……那味儿是挺冲的,不过……”她凑近闻了闻盘子里红薯的香气,脸上露出了笑容,“嗯!这红薯闻着是真香!自己家种的?那肯定没打药!谢谢啊!”她爽快地接了过去。
虽然只是两盘小小的红薯,但我知道,这是一个好的开始。冰冻的关系,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第二步,反击职场霸凌。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个火锅店的项目进入攻坚阶段。客户非常难搞,连续否定了我们几版创意方案。整个团队压力巨大,加班成了常态。
这天,又是加班到深夜。所有人都又累又饿,情绪低落。钱丽点了一堆炸鸡奶茶外卖,招呼她那个小团体的人去吃,故意忽略我和另外几个同事。
“来来来,补充点能量!这家的炸鸡最好吃了!奶茶全糖加波霸!”钱丽的声音在寂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
闻着那油腻的炸鸡味,再看看自己空空的肚子,我反而冷静了。我想起了我行李箱里,那罐母亲新腌的酸藠头。
酸藠头,母亲的得意之作。选个头均匀的小藠头,用老坛盐水加秘制香料泡足时间,酸辣脆爽,极其开胃解腻,是佐餐下饭的神器。
我默默地起身,去茶水间,把那罐酸藠头拿了出来。打开密封盖,一股清新又霸道的酸辣气息瞬间冲散了空气里的炸鸡油腻。
我回到座位,拿出早上从家带的、还没顾上吃的几个冷馒头(母亲寄的面粉自己蒸的),夹了几颗油亮诱人、酸香扑鼻的藠头进去,又拧开一瓶矿泉水。
然后,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在钱丽她们啃炸鸡的间隙,我“咔嚓”一口,咬了下去。
那响声,真够响亮的!夜晚的宁静中,它显得特别明显!
酸甜辣脆,爽口极了!
那发酵的酸香和藠头的辣甜,一刹那在嘴里炸开!
完美地中和了冷馒头的平淡,疲惫的味蕾仿佛被唤醒!一股提神开胃的感觉直冲脑门!
“嗯……”我忍不住,深深地叹了口气。
这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好像装了扩音器似的。
效果立刻显现。
正在啃炸鸡的钱丽停了下来。
旁边吸奶茶的同事也停下了。
好几个人都被这诱人的声音和那股特别的酸辣香气吸引,朝我这边看过来。
我旁若无人,又“咔嚓”一声,咬了一大口。
嗯!真爽!比炸鸡更能解乏!
“李知枣……你……你吃的是啥啊?闻起来好香……”坐在我对面的程序员小林,平时挺内向的,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还吞了吞口水。
“哦,这个啊?”我摇了摇手里夹着绿藠头的白馒头,语气轻松,“我妈腌的酸藠头。我们老家的特产,开胃解腻的好东西!加班熬夜吃这个,比油腻的外卖好多了!要不要尝尝?配馒头或者米饭,绝了!”
小林眼睛一亮,还没开口,旁边几个被炸鸡腻到、又不好意思去蹭钱丽外卖的同事也围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