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没儿子,大娘说我们只配分土坯房!父亲怒了,站起来给她一脚

发布时间:2025-07-18 05:43  浏览量:24

在我们村子里,以前没有儿子的家庭真的是十分艰难。

父亲在村里议事时,根本没有发言的机会。

年夜饭时,妈妈连上桌的资格都没有。

即便是兄弟分家,我们只能得到那间年久失修、四处漏雨的土坯房。

直到我五岁的时候,妈妈又怀上了……

她在我出生时流了很多血,差点就没能活下来。

接下来的几年,妈妈一直没有再怀孕。

村里的接生婆说,大概是她伤了身子,以后很难再有孩子。

那年,我四岁,跟大伯分家。

爸爸气得不轻,恨恨地说:“我出了一大半的钱和力气建房,凭什么只能分到土坯房?”

大娘一边掀开衣服给堂弟喂奶,一边回应:“你们家没有儿子,要那么大的房子做什么?”

“看看我家,有三个小子,以后讨媳妇得有地方住啊!”

奶奶也在旁边附和:“女儿迟早要嫁人,以后可得靠侄子养老!”

当时,爸爸的气势顿时就泄了。

可能如今听起来有些可笑,但在当时,这种想法却是相当普遍。

爸爸从堂屋走出来,低着头坐在院子旁的大石头上, 月光洒下,拉出他身边一大片浓重的阴影。

我走过去,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说:“爸爸,我将来一定会照顾你和妈妈的。”

他抬手轻轻拍了拍我的手背,声音有些哽咽:“好,夏夏真乖。”

最终,我们还是搬去了那间土坯房。

家里的老黄牛和犁田工具,统统被给了大伯。

而我们仅仅分到了一台快散架的脚踩打稻机。

搬家那天晚上,妈妈在灶下试了好几次,却怎么也点不起火。

这房子是太爷爷盖的,墙用的是黄泥砖,屋顶则是茅草。

由于长时间没有人居住,房里的潮气一时半会儿根本散不掉。

一盒火柴用完后,妈妈突然捂住脸,肩膀不停颤抖。

爸爸默默把挑来的水倒进破了口的水缸,安静地走到她身边。

妈妈抱住他的腰,突然失声痛哭。

那一夜,我睡在北厢房的床上,寒风从四面八方的缝隙中刺进我身,冷得让我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我蜷缩在那张硬邦邦的棉被里,心底默默祈求:希望妈妈能生个弟弟。

这样一来,她和爸爸或许不会那么难过了。

也许我的祈祷被听到了,没过多久,妈妈就怀孕了。

村里的人都在讨论,妈妈的肚子尖尖的,又爱吃酸,一定是个儿子。

爸爸虽然嘴上说不管儿子女儿都一样,但晚饭时却对妈妈说:“张大头邀请我明年一起去广东打工,那边机会更多。”

接着他又说:“干几年存下点钱,咱们家也能盖栋楼房,不然将来可难以找到儿媳妇。”

奶奶送来了两只下蛋鸡,对我叮嘱:“夏夏,这些鸡蛋是给妈妈肚子里的弟弟吃的,你可不能贪吃,明白吗?”

村里的大妈们问我:“夏夏,你想要弟弟还是妹妹?”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弟弟!”

她们哈哈大笑:“有了弟弟,你爸妈就不会再爱你了。”

我顿时心急:“才不会呢,我永远都是爸妈的宝贝。”

但她们笑得更加放肆,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那些话对一个四五岁的小孩来说是多么可怕。

那时候已经实行计划生育了,政策规定如果你是农村户口,头胎是女孩,可以再生一个。

日子到了,妈妈开始阵痛。

她疼了整整一天却还是没有生出来,第二天天刚亮,奶奶就去找村里的屠夫,买了一大块肥猪肉和一根猪骨。

奶奶提着肉回来的时候,妈妈终于生下来了,竟然是个妹妹!

奶奶在院子里拎着那袋肉,接生婆招呼她:“快去看看孙女吧,白白胖胖的!”

“不去了,老大家的几个小子还在等我做早饭呢!”

她把猪骨留下,其他的肉都提走了。

那个时候日子艰苦,没有油水的,家家户户都爱吃肥肉,反而骨头卖得便宜。

我进屋去看妹妹,她皱缩得像个小老头,脸红红的,根本没有接生婆说的那么白那么胖。

妈妈虚弱地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盯着茅草屋顶,眼泪默默地流下。

爸爸点着烟,叹了口气:「别哭了,孩子总算生下来了。」

妈妈生孩子正逢秋收的忙碌时节。

爷爷奶奶在大伯家忙得不可开交,爸爸和我也在田里收割稻子。

妈妈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最后还是起身下地,给我们做饭。

不过这让她落下了毛病,每到下雨天就全身发疼。

那年过年,城里的两个姑姑回家过年。

大娘陪着姑姑们一起搓麻将,妹妹则饿得哭个不停。

妈妈在冒着烟火的厨房里,跟奶奶忙着准备年夜饭。

经过一个下午的忙碌,终于做好了丰盛的年夜饭。

可等她抽空去给妹妹喂奶,发现桌上竟然没有她的位置。

爸爸和二堂哥下桌,奶奶却制止:「这么麻烦做什么,我们就在厨房吃吧。」

这真是太不公平了。

我拉着爸妈,想说道别回家。

妈妈一边抱着哭闹不止的妹妹,一边轻拍我的脑袋:「小孩子懂什么,先吃饭吧。」

当晚,我们离开大伯家时,大娘还顺带朝妈妈心里捅了刀:「弟妹,其实你比我轻松多了。」

「你根本不知道,养三个儿子有多么不容易。」

那一晚,天空没有月光。

大年三十,村子里的每家每户都开了灯。

昏黄的灯光洒在乡间泥泞的路上。

我轻声问爸妈,为什么要委屈自己。

爸爸有些不耐烦:「你这个小孩懂什么。」

妈妈的脸庞被阴影笼罩着,低声说:「这都是因为我没能生出儿子。」

哦。

他们似乎根本不相信我会赡养老人。

爸爸不再去广东打工了。

因为没有儿子,家里也没有必要再修新房,过着得过且过的生活吧。

大家都说乡下人淳朴,可一旦动起真格的来,心肠可比谁都狠。

不知从何时起,爸爸有了个外号,叫张骡子。

骡子,是马和驴的混血,连繁衍后代都做不到。

村里修族谱需要花钱,有人笑着提议:「张骡子家就别让他们出了,反正人家没有儿子,太过分了。」

爸爸默默无言,妈妈只能在家里咽下委屈,外面却努力保持微笑,不敢顶嘴。

我无法改变他们的处境,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得更强。

他们叫我爸爸张骡子,我就反过来骂他们全家都是骡子。

堂哥总是欺负我和妹妹,我则用牙齿咬,上脚踢。

虽然自己鼻青脸肿,但我也要从他们身上撕下一块肉。

奶奶抓走我家刚孵出来的小鸡,说要帮我们养着。

结果养着养着,那些小鸡就成了大伯家的了。

我一路追出去,把小鸡抢了回来。

大娘把黄牛拴在我家地边,把刚长出的空心菜吃得干干净净。

她还装作无辜,假装不是故意的。

我很生气,打开她家菜园的门,把鸡全放了进去。

等她一园子的菜都被啄得一干二净,她气得叉着腰骂了起来。

我跟她对骂道:「下次再敢吃我家菜,我就拿镰刀把你田里的秧全给割了。」

渐渐地,我在村里的名声变得非常不好。

那些大娘们常劝我:「你没有哥哥弟弟,脾气这么大,以后到了婆家可没人帮你。」

妈妈看着我也叹了口气:「就她这样,嫁人都成问题!」

可是妈妈,我只是……

在保护你,保护这个家。

转眼间,妹妹该上学前班了。

那天,我的生活中发生了两件重要的事情。

第一,妹妹在学前班第一天,老师教她数数。

不过三遍,她就能把一数到一百全都数出来。

代课老师就是村里的,跟妈妈夸赞说:「你家秋秋比夏夏聪明多了。」

第二,同族的八大伯查出了胃癌。

那时没有医保,对于我们乡下人来说,得了癌症简直就是死刑通知。

没想到八大伯中专毕业、在城里工作的女儿,竟然把八大伯送进了医院。

割掉了大半个胃,八大伯居然活了下来,回村时还和大家聊起住院的趣事。

那天从八大伯家回来,妈妈拉住准备出门打扑克的爸爸: 「建军,秋秋这么聪明,只要好好培养她,肯定不比儿子差!」

有了这个信念,爸爸妈妈重拾了生机。

原本,他们对我和妹妹的态度是一样的。

从那天起,妹妹的宠爱就越发显著了。

要是家里只剩下一个鸡腿,那肯定是她的了。

如果她不想在家里吃早饭,妈妈总是会给她五毛钱让她去买玉米糕。

而我,只有在生病的时候,才会享有这种待遇。

每次过年,妹妹总能穿上崭新的衣服,而我却只好穿着两个姑姑带回来的旧衣物。

到秋收时,妹妹根本不用下地干活。

妈妈常说:“你这双手是用来学习的,这些事对你来说没必要。”

“秋秋,你可要好好读书,为我们的家庭争取光荣。”

妹妹的确聪明而又出色,学习成绩始终名列前茅,每个学期都有奖状拿。

那时,奖状承载的荣誉感远胜于现在。

不得不承认,学习这条路上很大一部分要靠天赋。

而我却得比妹妹更加努力。

我每天晚上十一点入睡,早上五点起床。

骑车上学的路途中,我会背十个英语单词。

到了周末,我会去山上砍竹子、摘蘑菇、采茶叶,还捡茶籽,赚的钱全部攒起来,用于购买课外习题册。

那时学校的卫生间是联排旱厕,有一次在里面蹲着,我竟然带着数学试卷,解那道题时,腿都快蹲麻了,差点一脚踩进那堆积的粪堆里。

我一直秉持“笨鸟先飞”的信念,可效果并不显著。

尽管不愿意承认,我确实是人群中最普通的那一个。

就像电视剧里的背景角色,小说里的路人甲,或者同学聚会中“那位是谁来着”。

妈妈时常在我耳边叮嘱:“夏夏,你是姐姐,一定要保护妹妹,支持她。”

妈妈,这些话不必重复我也明白。

从妹妹出生的那一刻起,我就开始尽心尽力地保护她。

转眼几年过去,我参加了中考。

成绩还没出炉,村里的香香就邀请我去广东打工。

她满脸憧憬地说:“在那里,一个月能挣八百呢!”

“我可以买上漂亮的裙子,还想烫个头发。”

盛夏的酷热让大娘坐在大枫树下,摇着蒲扇,笑着对妈妈说:「夏夏能去打工挣钱,给秋秋支付学费了,你们夫妻俩可轻松多了。」

妈妈面露笑容:「是啊,现在关键就看秋秋的表现了。」

我拖拖拉拉,终于迎来了成绩公布的那一天。

炎炎夏日中,我的手脚却冷得像冰一样。

尽管我已尽全力,还是离一中的分数线差了整整九分。

就差九分……

如果我再努力一点,如果我多做几套题,如果每次考试都认真检查……

我的人生,是否会有所不同?

二中的录取通知书终于寄到了家。

那晚,在昏暗的灯光下,妈妈看着通知书长叹一口气:「夏夏,这二中每年能考上大学的学生可不多呢。」

她接着说道:「秋秋今年才五年级,我跟你爸爸想明年送她去县城上初中,然而这可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妈妈的声音逐渐变得低沉,「你们俩如果一起上学,我和你爸爸……唉……」

白炽灯似乎有些故障,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如同情感的刀刃在我心里不断割痛。

爸爸妈妈静静地看着我,期待我主动说出那句:「那算了,我就不读了。」

妹妹天真无邪地说:「姐姐想上高中就去呀,我在乡里上初中也一样。」

爸爸却斥责她:「你懂什么,乡里能跟城里一样吗?」

漫长的沉默之后,我紧握拳头开口说:「那我不读高中了。」

我近乎恳求地说:「班主任说我如果去读中专的话,可以免学费。爸,妈,等我中专毕业,我一定会把这三年花的钱赚回来给你们。」

现在回想起来,我能理解父母的选择。

家里的资源有限,必须供养那个更有希望的孩子。

而我这样平凡的女孩,注定要被放弃。

但如果能重回过去,我一定会撒泼打滚,跪地求你们,竭尽全力也要上高中。

奶奶和大娘都责备我:「你怎么就不能理解你爸妈的心情,村里其他姑娘都去打工了,你成绩差还要读书,有什么用!」

村里的妇女们也劝说我的父母:「现在中专也不包分配,读了也没啥大用,要是个儿子也就算了,花这么多钱在一个女儿身上干嘛呀!

让她早点出去找工作,给你们盖栋房子,你们的土砖房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塌。」

开学之前,妈妈给我生活费的时候总是反复提醒:“我们供你上学可不容易,你一定要省着点花。”

我的中专在市中心,消费水平和乡下真是天差地别。

一个月的两百块,勉强能维持基本的饮食。

那时候网络已经开始普及,我申请了QQ账号。

和香香在QQ上聊起来,她告诉我:“流水线上的工作真不是人干的,每天要工作12个小时,一个月才放四天假,如果没完成任务,工资还得被扣。”

“天天盯着那些零件,我快要发疯了。”

“夏夏,真的是读书比较好呀。我们对面有一家外资企业,里面那些白领穿着高跟鞋,化着妆,坐在办公室里,生活轻松得很。”

那会儿韩剧在流行,我选择的专业是商务韩语。

我给自己立下了一个目标:我一定要进入外企,走进那种格子间里上班。

虽然没有像初中时那样拼命,但我也没有放松,依然在努力。

室友们去网吧打游戏、追剧,我大多时候选择查资料,或者跟随韩剧练习口语。

我每天早上六点按时起床,跑步、吃早餐、自习,然后上课。

没课时,除了打工,基本上我所有的时间都在图书馆。

我读了很多书。

当时太年轻,不太会去辨别和选择。

就像是胡乱吞食一样,把所有的信息都塞进脑袋里。

学校的风气很差,几乎没有人学习。

男生女生都染着时下流行的杀马特发型。

有些胆大的女孩子在食堂里亲亲抱抱,男生则打着耳钉抽着烟。

只要没有闹出大乱子,老师根本不管。

为了省钱,我平时不回家。

每次给妈妈打电话时,她总是再三叮嘱:“在学校千万别惹事,钱要省着点花,跟你爸爸赚钱可不容易。”

我很少买新衣服,只有两件内衣轮换着穿,化妆品更是一概不碰。

跟室友一起出去,我一花两块钱点最便宜的柠檬水,心里都会有股负罪感。

没错,妈妈的叮嘱让我对于每一分钱的使用都充满了愧疚感。

很多年之后,我开始能够自己赚到钱了,逛街的时候,第一时间还是会注意价格。

即使我完全能够轻松买下那件衣服,我的内心依然缺乏自信。

贫穷的影子深深地烙印在我的内心,折磨着我。

我花了很多年,慢慢尝试去磨灭这段记忆。

但或许在我的一生中,这都将是我无法摆脱的影响。

有一个高年级的帅哥赵亮喜欢我,他追了我两个多月,天天在楼下买吃的等我。

我的室友们都劝我去接受他。

她们说:“他不仅长得帅,听说家里也很富有。”

“对你也很好,为什么不试试看呢?”

然而,我选择了拒绝。

在我眼里,抽烟、喝酒、打架的男生只显得放荡不羁,可那种个性我不喜欢。

大约一个月之后,赵亮跟隔壁大学的学姐在一起了。

他带着她在学校里到处显摆,许多男生都在赞叹他真有本事。

他还特意在我面前炫耀。

晚上我们宿舍谈起这件事,室友们都非常气愤。

“这才多久,就变心了?”

“我觉得那个女的也没什么,比夏夏你差远了。”

接着,宿舍长轻声说:“可她是师大的,正儿八经的大学生。”

忽然之间,宿舍里瞬间安静了。

那时,我们明白了,已经有一道看不见的鸿沟,将我们和她们隔开。

正因为崇拜学历,才让那些男生对赵亮羡慕不已,觉得他跨越了这道鸿沟,牵着了对面人的手。

那个学姐似乎不用上课,每天都跟着赵亮在我们学校晃悠。

我的妹妹通过了县里的初中考试,父母在县城租了间小房子陪她读书。

这件事在我们村里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奶奶气得跺着拐杖骂道:“一群女娃,你们费那么多心思,就是让别人家花钱!”

“有那些钱不如帮扶一下自家亲戚,别到头来连死都没人给你送行。”

村民们也是明里暗里地嘲笑,声称父母还不如招个上门女婿。

妈妈忍着气,坚信妹妹一定要争气。

又跟我说:“你要努力读书,等你实习的时候,爸妈的负担就轻一点。”

当时我们小县城的机会真的不多。

爸爸妈妈推着小车子卖炒粉,有时候还要被城管驱赶,赚的钱勉强能维持一家人的开销。

中专是三年制,前两年要在学校上课。

职二的暑假开始实习,学校统一安排去流水线工作。

可我拒绝了,和几个平时一起努力学习的同学一起决定自己去找工作。

过去两年里,我的成绩一直名列前茅,也参加过几次比赛,赢得了一些奖项。

我有底气。

我给自己买了一套职业装,又让室友帮我化了妆。

那天天气很好,出门时,阳光灿烂,感觉一切都充满了希望。

我带着简历,心里满怀信心,去参加一家外企的面试。

没想到碰到了师大的学姐,她也在面试者当中。

那一刻我有点紧张,随即又镇定下来。

她天天逃课,常常出入网吧和酒吧,而我一直在认真学习。

等待的过程中,我不住地在心里反复练习韩语自我介绍,力求做到完美。

终于,面试官出现了。

她迅速扫了一眼收上来的简历,然后将它们分成两堆。

“李琳,张开,李碧,郑夏夏……”

她叫到了我的名字。

我立刻站起身,做好了迎接挑战的准备。

然而,人事经理接下来的一句话就像一盆冷水泼在我头上。

“你们去跟刘工,去工厂那边。”

我愣住了,心里充满困惑,激动地问道:“经理,为什么会这样?请看看我的简历,我的成绩非常好,还拿过很多奖,我的口语也不错……”

她扫了一眼我的简历,微微一笑,随意地说:“可是你的学历是中专,我们办公室的最低标准是本科,如果你特别优秀,我可以考虑为你争取专科。”

她顿了顿,接着说:“中专的学历,实在是太低了……”

我顿时感到从希望的高地跌落,浑身都受了伤。

耳中嗡嗡作响,模糊中听到她说:“跟着刘工去,如果表现出色,也许可以考虑提你做组长。”

学姐顺利通过了复试。

她跟着人事经理离开的瞬间,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天的回程,天空突然下起了倾盆大雨。

我淋得像只落汤鸡,任由眼泪和雨水交织在一起,痛哭失声。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努力了这么久,却依然没能获得那块至关重要的敲门砖。

心里的不甘驱使我不断投递简历,但结果无一例外,都是遭到拒绝。

有家公司直言不讳地说:“即便是鸡头,也要和凤尾放在一起,我们依然会选择凤尾。”

父母也知道了这件事,安慰我说:“大家都是这样的,慢慢来,能赚钱的工作就好。”

大娘更是冷嘲热讽地说:“我早就说过,现在的中专生没什么市场,你这两年读书真是白费了。”

若我的人生注定只是一条流水线,那我过去两年的努力难道就毫无意义了吗?

室友见我情绪低落,拉着我去看电影。

电影票是趁机买的,只花了五块钱。

在影院门口,我意外碰见了学姐。

她的打扮与之前大相径庭,身上散发出一股成熟职业女性的气息。

她对我微笑着说:“我和赵亮分手了,毕竟我们根本不是同一个层面的人。”

她晃动着手中咖啡,朝我说道:“如果想追上我,就先去考个大学吧,中专生!”

考大学。

难道我还有机会考大学吗?

我感到一阵迷茫,恰好家里有事情,我便回到老家。

在这里,我遇见了香香。

她已经怀孕了,三天后就要办婚礼。

可是,她明明只有将近18岁,距离满18岁还有两个月。

婚礼那天我去了。

她隆起的肚子引人注目,一头黑发随意地盘在头顶。

红色的纱裙撑得高高的,劣质的口红在茶水的浸泡下模糊不清,嘴角溢出一片鲜艳的红。

我问她:“你丈夫对你怎么样?”

她抱着沉重的肚子,微微一笑:“他和我在同一家工厂上班,稀里糊涂就凑到一起了,现在孩子都有了,真没什么好不好的。”

“你当时不是说要染头发吗?”

“他不让,说头发蓬乱像个坐台小姐。”

喝完酒席走了出来,天突然下起了雨。

夏日的暴雨狠狠地拍打着我的脸颊。

我迎着风雨,越走越快。

我真的很害怕。

现在的香香,难道就是我未来的模样吗?

如果我屈从于命运,变成流水线上一个毫无个性的螺丝钉,难道不久后也会怀着身孕回来,结束在这个村子的一生?

然后,就这样糊里糊涂地过完余生。

我踩着泥泞回到家,推开那扇“吱嘎”作响的院门,高声喊:“爸,妈,我想考大学!”

堂屋里坐满了人。

爸妈刚从田里回来,一身都沾满了泥浆。

爷爷奶奶、大伯和大娘,还有一对我不太认识的母子也在场。

那对母子,是大娘那边的远房亲戚。

儿子已经二十四岁,傻傻的样子看上去有些呆滞。

在乡下,这个年龄可算是大龄男青年了。

大娘想撮合我们的婚事。

奶奶听到我说想考大学,立刻对我破口大骂,说我脑子坏掉了。

大娘赶忙打圆场:“夏夏,你刚才是不是喝酒了,怎么说这些胡话呢。”

“我这外甥家的条件很好,刚盖了新楼房。你是我亲侄女,自然希望你能有好的归属。”

“对对对,彩礼我们可以出三万!”

身穿红衣的大姨笑着补充,“嫁妆你都不用操心。”

奶奶乐呵呵地说:“看你就是个好人,以后一定会好好对我孙女,我这孙女还是能干的……”

大姨上下打量我,“就是瘦了点,生孩子的时候可能会受点苦。”

我家大强也长大了,我的意思是这月十八我们就先订婚,两个孩子一起去广东上班,培养感情,年底就可以结婚了。

那时候乡下的相亲基本都是这么个流程。

先订婚——一起去打工——在打工期间怀上孩子——过年回来结婚。

妈妈有些犹豫地说:“夏夏还小呢。”

奶奶则训斥:“马上十八了,小什么小!”

爸爸坐在那里抽着烟丝,面对奶奶的目光保持沉默。

他们一直都是这样的软弱。

我明白,想要的事情只能靠自己去争取。

于是我猛地把桌子掀翻,怒气冲冲地对大娘说道:“他家条件那么好,你还是嫁过去吧!”

“如果你逼我,我就真的在你家大门口自尽,看谁还敢做你儿媳!”

这桩婚事就算了。

大娘在村子里传播我的所谓“恶行”。

村里的婆娘们纷纷说我疯了:“人家可是正经的高中生,每天努力读书都考不上大学,她一个中专生竟然想做什么美梦!”

“还以为考大学像种白菜,随便撒种子就能出苗呢?”

奶奶把妈妈骂得体无完肤。

最后她说:“嫁不嫁的根本不由她决定,那可是三万块钱,用这笔钱正好给你大哥把房子翻修一下,大宝也二十二了,是时候该找媳妇了。”

妈妈那天晚上问我,一个中专生怎么才能考上大学。

我眼中闪烁着希望的光芒,迫不及待地告诉她我的计划。

复读学校愿意收我,隔壁县有个很不错的学校。

经过一段漫长的沉默,妈妈问:“那要多少钱?”

“一学期三千。”

复读学校是以营利为目的的。

像我这样的基础,交齐了全部学费,他们其实也未必想收我。

妈妈叹了口气:“这么多钱……”

那时的三千块是什么意思啊。

妈妈在街上卖铁板炒粉,一份只卖一块钱。

扣去各种成本,一份大概赚三毛。

她从一个铁皮盒子里拿出皱巴巴的钞票,在昏黄的灯光下,一张一张地数着。

她的手因为长期的劳作而变得粗糙,黝黑而满是皱纹,眼角的细纹宛如岁月的痕迹,在静静盯着我的时候,让我感受到深深的压力。

两年多前,正是这样的一双眼睛让我选择退学去上中专。

那一刻,我的拳头握得紧紧的,心头愧疚感翻涌,我跪在父母面前,恳求道:

“这笔钱算是我借的,以后我一定会双倍,不,五倍十倍偿还,求你们。”

我在心底默默呼唤,希望他们不要打断我追逐梦想的翅膀,也希望能看到我这个平凡但努力的身影。

小妹妹的泪水流淌下来,她低声说道:“妈,求你让姐姐继续读书吧,我可以放弃补习班,努力争取年级第一。”

一直沉默的爸爸终于开口,将手中的烟头掐灭:“就一年时间,要是她不成,那就让她乖乖去打工嫁人。”

夜深人静时,我和妹妹挤在一张小床上,她柔声说:“姐姐,我发现要拿第一名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我们在这世间犹如微小的点,随着时间的推移,逐渐形成一个更大的圆,而这个圆越大,外面的未知就越多,真切地意识到自己的渺小。

有些人会选择缩回自己的壳,成为一个受限的小球,可我绝不愿如此!

即便我的命运注定平凡,我也会不断向外扩展,即便在最终我只是一粒宇宙中的尘埃,但我会竭尽所能地活出精彩,我绝不后悔。

整整一周,我被嘲笑和谩骂环绕。

那些来自奶奶的咒骂让我痛苦,她说我就是个多事的蠢货,白日做梦,更别说我没那种能考上大学的命。

村里的人们也没人看好我的未来,纷纷劝父母不要花冤枉钱,留着钱享养老才是更明智的选择。

七月中旬,我告别了妹妹和父母,前往隔壁县的学校。

妹妹在村口送我上车时,郑重其事地说道:“姐,你一定要加油!”

我则回应道:“秋秋,如果你不希望一辈子待在这里,就别放松。你不知道,我有多羡慕你那聪明的头脑。”

那一年,我的妹妹在上初二,而我则要面对高三的复读班,挑战着不小的困难。

大家都经历过高中,有了一定的基础,但老师在课堂上讨论的习题,却完全不在我们差生的考虑之中。

我就像一张白纸,刚开始的时候根本听不懂,也感觉一切都像天书。

父母只给我缴了学费,别的什么都没有。

我每天在食堂刷碗,几乎是至少能洗几箩筐,这样就能混到三顿免费的饭。

一般只能吃到剩下的东西,但后来阿姨看到我干活那么卖力,时不时地会留点好东西给我,比如鸡腿或者红烧肉。

“你还在长身体,天天吃剩菜可不行。”

阿姨常这样对我说。

每一顿我能吃下五两饭,那会根本不担心发胖,只觉得怎么吃都不够。

每晚十点半,宿舍熄灯,我就拿着书在走廊学习。

走廊是感应灯,没多久就会熄灭,所以我得不停地走来走去。

夏天蚊子多得令人烦,花露水根本没有效果。

我不敢大声拍打,怕打扰了其他同学,只能拼命蹬腿。

整整一晚上下来,我的腿上都是包。

学校里的氛围令人感到压抑,大家都埋头苦读,交流的机会几乎没有。

我有很多疑惑,但大家时间紧迫,很少有人乐意抽出时间来帮我这个零基础的人。

后来,班长江心看不下去了:“我来教你吧!”

我常常拿题目去找她,虽然她的语气不太好,但我也是无所谓。

经历过社会毒打的我,哪怕是这一点小脸色也不怕。

不过,慢慢相处后,我发现她其实人很好,还把她高一高二的笔记和习题册借给我。

那段时间我眼睛使用过度,视力下降得厉害。

曾经清晰的字现在模糊不清,而一副眼镜的价格超过了一百块,我没钱,只能咬牙忍着。

从班里的倒数第一,经历了艰难的努力,我慢慢往上爬。

无论我如何期盼,时间也从不为我慢上一分钟。

转眼一学期过去,年前的最后一次月考中,我考了班上倒数第十八。

我看着成绩单,起初觉得很开心,笑着笑着就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

三百多分,对大多数高中生而言,或许是闭着眼睛都能得到的分数吧。

可只有我自己明白,这一切是多么艰难。

那年春节前夕,爸爸轻轻推开我的房门,问我:“你不出去看春晚吗?”

我叼着笔,低头没有回应:“等我先把这套题做完。”

爸爸在门口默默站了一会,最终转身关上了门。

外面,电视的音量也随之变得小了许多。

等我完成作业后走出去,屏幕上正播放着《难忘今宵》。

大年初二,奶奶和大娘又拿起旧事,要给我说亲事。

“虽然这次是二婚,但人家愿意出八万彩礼,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爸爸难得表现出硬气:“嫁人的事,等她考完再说吧。”

大娘翻了个白眼:“女孩子的青春就那几年,要是过了二十岁,就没这么好的机会了,你们夫妻俩要是不听劝,将来有你们后悔的。”

过完年已经进入二月,时间极为紧迫。

我察觉自己到了一个瓶颈,觉得时间不够用,焦虑感也随之愈发明显。

食堂的阿姨不再让我洗碗了。

我有些慌,毕竟妈妈只给了我一百块生活费,这根本撑不够一个月。

阿姨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朝我笑了笑:“你以后三顿都来这里吃,不用付钱。你专心学习,我支持你。”

“谢谢阿姨!”

我感激地回应。

阿姨愣了一下,低声嘟囔:“还以为你会拒绝,我准备了好多话要说呢。”

我忍不住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便忍不住红了。

于是,我对她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您!”

阿姨也红了眼,挥了挥手背过身去:“快去学习吧,如果我女儿当初也有你这么努力,即使砸锅卖铁我也供她。”

江心也察觉到了我的焦虑。

在晚自习之前,她拿出一张草稿纸,画下了一棵巨大的树。

「将一个朝代的历史比作一棵树,干就是年份,那些各种各样的重要事件犹如树的枝叶,逐渐将这棵树装点得愈发繁茂……记忆其实是有方法的,找到适合自己的记忆策略……」

她的话如同一道光,照亮了我原本迷茫的思路。

我抛下所有杂念,埋头苦学,日夜不分。

六月悄然而至。

宿舍楼下的小栀子花开了,清新的香味弥漫在空气中。

高考的日子,如同一辆巨大的车轮,缓缓朝我们驶来。

6号那天,晚饭后,江心拽着我去操场走走。

夜色渐深,昏黄的灯光洒在她的脸上,半边都藏在阴影里。

「夏夏,如果今年考不上,你还会再尝试一次吗?」

「我想,我可能不会再有机会了。」

我握紧了拳头,「你放心,这一次你一定能考上的。」

「可是我想去复旦啊!」

她忽然抓住我的手,「走吧,咱们把握这最后的时间,再做一套题。」

明天就要考试,许多人选择了放松。

教室里,寥寥无几的人影。

江心从书包里拿出一套数学黄冈密卷,撕成了两半。

「我们就做这个!我觉得这道题肯定会考!」

考试的每一秒都宛如在煎熬。

结束后,我感觉犹如被抽空了一般。

走路时,脚下仿佛都是轻飘飘的。

收拾好行李,我与江心道别,便回了家。

「谢谢你那天拉着我做卷子。」

她笑得灿烂无比:「我就说,那道题一定会考的!」

爸爸为了供我和妹妹上学,如今在工地上辛苦工作。

而妈妈则推着板车在街头卖炒粉。

把行李放好后,我去找她,她正在被城管驱赶。

那辆老旧沉重的板车,随着她踩踏板上坡,仿佛每一根发丝都在为此而拼劲。

我眼眶顿时红了,急匆匆跑上前去帮她顶住车子。

妈妈回头见我,嘴角露出一抹笑容,脸上皱纹绽放:「考完了吧?」

她并没有询问我考试情况,只是在晚上给爸爸贴膏药时说:

「你想上大学,我和你爸爸也努力了。」

「以后可别说我和你爸偏心哦。等双抢结束后,你就去打工吧。」

原来他们,从未相信我能够考上大学。

成绩公布的那天,正是奶奶的生日。

妈妈清晨五点就起床,急匆匆地去市场买了许多菜,然后坐上最早的班车赶回家。

在厨房里,她忙得如火如荼,大娘在院门口一边洗菜一边闲聊,洗着一把芹菜愣是花了半个小时。

菜慢慢上桌,妈妈仍在厨房忙个不停。

因为这是奶奶的大寿,亲朋好友们纷纷赶来, 我们摆了三个圆桌。

大家都落座了,却没看到妈妈的身影。

姑奶奶为了让她歇息,叫道:“桂花,别忙了,过来坐吧!”

奶奶则敲击着碗,说:“别管她,这丫头就是个倔,偏不愿上桌。”

妹妹透过墙上的挂钟,低声问:“姐,现在十二点了,是不是可以查成绩了?”

没想到大娘听到了,发出一声轻蔑的嗤笑:“查什么成绩,辛辛苦苦三年了,也不一定能考上。她本就不聪明,学了一年,这要能考上才怪!”

“你能拿个三百分吗?”

亲戚们你一言我一语,全是让人心寒的话。

舅爷爷对我爸更是责备:“女孩就该早点嫁人,任由她胡闹,这浪费了多少钱!”

大娘则笑得一身肥肉直摇:“他没儿子,这也没办法。”

奶奶脸色严肃:“你之前答应过,夏夏如果没考上,那宅基地就给大宝,可不许反悔。”

爸爸的肩膀紧绷着,把那部老旧的诺基亚手机递给我:“看看吧。”

大娘啃着瓜子,嘴里带着些阴险:“夏夏,大家都关心你,开免提查呗。”

我明白,这个成绩关乎的不只是我自己的未来, 还有爸爸的面子、妈妈的骄傲,以及我们家一直未用的那块宅基地。

我深吸一口气,拨通了查询电话,输入了那个我脑海里铭刻的考号。

在煎熬的等待中,机械的播报声终于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