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前一晚,小叔非要找爸爸喝酒,妈妈带我住酒店:他没安好心

发布时间:2025-07-20 14:34  浏览量:26

高考前一晚,小叔提着两瓶酒上门,非要和我爸喝几杯。

我爸说:“明天就高考了,孩子还在家复习呢,要喝出去喝。”

小叔把酒往桌上一放,大喊:“妈!大哥不让我进家!”

奶奶闻声从里屋出来,把我爸一顿数落,心疼地说:“老小还没吃饭呢?快弄点菜。”

小叔径直走到我房间,啪啪啪使劲拍门。

“大林,复习呢?明天就考试了吧?叔来看看你,给你加油,好好考,给咱老李家争光!”

我挤着笑说:“谢谢小叔,我一定好好发挥。”

小叔没有要走的意思,东张西望,眼神落在书桌上,抓起准考证说:“这就是准考证啊?哎哟,我都没见过,就凭这么一小张纸就能去考试了?不会是假的吧?”

我瞅准机会一把夺过准考证,塞进笔袋,说:“叔,这是国家发的,丢了就麻烦了。”

小叔还在屋里转悠,我妈走进来说:“菜好了,你先吃吧,让大林复习。”

小叔白了一眼,去了客厅,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吆五喝六的喊声。

我家本来是两室,奶奶住进来后,我爸用木工板从客厅给我隔了个小单间,面积只够放一张小床和一张靠墙的小书桌。

木工板很薄,完全不隔音,小叔大呼小叫的声音在我耳边来回冲撞。

我看了会儿书,根本看不进去。

戴耳机、戴耳塞,都不管用。

我深呼吸,反复对自己说“心静自然凉”,念了几十遍,一点用都没有。

本来我想再背背重点,尤其是几个不太熟的公式,但小叔音量极大,讲两句就是一个高腔。

我浑身不对劲,心里像有几只蚂蚁在爬,呼吸也不由自主地粗重起来。

小叔逢年过节都不来看奶奶,怎么今天突然主动上门了呢?

“儿子。”我妈推开门,小声喊我,“吵到你了吧?”

我点点头。

“我带你去吴阿姨家,你在那儿复习,等小叔走了我再接你回来,我和吴阿姨说好了。”

吴阿姨和我家住同一栋楼,是我妈的老同学,从小到大我经常去她家写作业。

我立刻收好书本,背上书包,跟着我妈往外走。

路过客厅,我爸、奶奶和小叔三个人围在桌旁,高谈阔论,脸颊绯红,兴奋得很。

我爸本来就爱喝酒,奶奶也经常喝几盅,上了酒桌,人就变了。

“你们干嘛去?”我爸问。

我妈说:“去吴阿姨家坐坐,一会儿就回来。”

“哦!去吧。”我爸大手一挥,小叔却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大门口,喊道:“大晚上不在家待着,去别人家干嘛啊?”

我妈说:“你不也去别人家了吗?”

小叔歪着头,眼珠子直直地说:“这是我大哥家,我来看我妈,怎么算别人家?你们不许走。”

“我们没走,吴阿姨找大林有事,让他去辅导作业。”

“不行!就是不能走,走就是看不起我。我一来你就带孩子走,是不是看不起我?”

“李立,你喝你的,菜不够我叫外卖,孩子出门真有事,你别在这挡着了,快陪妈吃饭去吧。”

我看了眼奶奶,她斜眼看着我妈和小叔,似乎还有点得意。

“不行,你们不许走,不然我就在门口坐着。”

说完,小叔一屁股坐在大门里堵着门。

我妈回头说:“妈,你管管。”

奶奶说:“李立就是想来看看大林,你还要带他出去,这哪行?回头让人传闲话,别出去了,进屋去吧。”

我爸跟着说:“那就别出门了,明天就高考了,晚上早点睡觉!”

那一瞬间,我妈像是发出了电磁波,冲得我脑子嗡嗡的。

我妈脾气比较古怪,属于那种不生气时非常温柔和蔼,一生气就很有杀气的类型。

从小到大,经历过无数次我妈生气的过程,我像是长出了怒气接收器,她一生气我就能感到脑子嗡嗡的。

那几秒钟,脑子嗡嗡得特别厉害。

但我妈也没再说什么,拉着我又回了房间。

关上房门,我听见小叔说:“还敢出门?她一个外人反了她了。”

我爸乐呵呵地说:“别管他们,女人就是敏感,一点委屈都受不了。”

奶奶骄傲地说:“还是我两个儿子最棒。”

我妈靠着门,沉默了半分钟。

我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半分钟后,我妈凑到我面前,说:“儿子,今晚不复习了,好好休息,你先戴耳机听会儿歌,爱听什么听什么,然后……”

我妈悄悄在我耳边说了几句。

我点点头,她拍拍我,出门去了客厅。

戴上耳机前,我听见我妈在客厅说:“来,老弟,嫂子陪你喝两杯。”

我沉浸在音乐的海洋里,平时不敢听,也舍不得开会员,听了还有负罪感,但在这一晚,我仿佛游荡在旋律的宇宙,浑身上下说不出的轻松。

就这么半梦半醒地听了一个多小时,我摘下耳机,外面吵闹的频率降低了许多。

小叔说话已经舌头打结了。

“哥,哥……你是我亲哥,你……要罩着我……罩着我……我妈在你这儿享福……享福了,弟弟……敬你一杯。”

我爸也是一样的德性:“弟……你是我亲弟……哥就要管……你一辈子。”

我妈推门进来说:“你还不睡觉!赶紧睡觉!一天天没个正样,你看看哪个学生像你!”

她这么凶,我却没有感受到嗡嗡的电磁波。

我走出房间,对客厅的三个人说:“奶奶,爸,小叔,我先睡了,你们慢吃。”

我刷牙洗脸,回到房间,我妈在外面把门反锁,喊道:“晚上不许出来!定个闹钟,明天迟到有你好看!”

“知道了妈,我睡了。”

我关了灯,静静等待。

才晚上八点多,现在睡确实有点早。

但神奇的是,我这一睡,外面也不吃了。

“哥……晚上我不走了,我就跟妈睡,我就要跟妈睡。”

“行行,你就跟我睡,去洗洗上床,喝多了你。”

“喝多了就睡这儿,我也睡了,头昏。”

紧接着卫生间一通热闹,听声音,我爸回了房间,小叔跟着奶奶去了她的房间。

房门静悄悄地开了,我妈悄声说:“走。”

我立马拿起准备好的书包,蹑手蹑脚出了房门,一路走出家门,一直走到楼下。

我妈说:“拿着身份证去门口的酒店,我订好了大床房,今晚你就在酒店睡。明天一早,一定要准时起床去考试,知道吗?”

我说:“放心吧,高中三年我可是一次都没迟到过。妈,你怎么知道小叔今晚要在我家睡?”

我妈叹了口气,说:“等你考完再说吧,好好考试,妈将来就指望你了。”

我突然有点感动。

“加油儿子,快去吧,我为你骄傲。”我妈转身上了楼,刚路过客厅,满桌的残羹剩饭,好大一个烂摊子还等我妈去收拾。

我定了定神,走出小区,顺利入住酒店,痛痛快快洗了个澡,定好闹钟,再次核对好准考证和必备工具,安心躺在松软的床上睡去。

这一晚,我睡得昏天黑地,没有梦,也没有尿。

第二天,我准时抵达考场,精力充沛,自信爆棚。

第一场语文,我就像飞流直下三千尺的瀑布,从头写到尾一路通畅。

我兴奋地回家,走到楼下,吴阿姨在楼道里把我堵住,让我去她家。

她给我看手机,我妈给她发的消息,说:“拜托你在楼道堵一下大林,中午带他吃点东西,再休息会儿,下午好好考试。”

我妈不让我回家?

我正疑惑,电梯门一开,奶奶和小叔站在里面。

一看见我,小叔两眼放光,大喊:“大林回来了?走,我们回家。”

吴阿姨看看我,面露尴尬。

我说:“阿姨,我先回家看看我妈。”

我跟着小叔回到家,我爸正在家里发火。

“你有个当妈的样吗?让他一个人住酒店?他才多大?今天高考!高考你让他出去住?”我爸一手撑着餐桌,一手指着我妈,“他要是起床迟了怎么办?他要是被小卡片诱惑了怎么办?”

我妈坐在沙发上,一言不发。

“妈,我回来了。”

我妈猛然一惊,不可置信地看着我。

“我在楼下碰见吴阿姨了,进电梯的时候又碰见奶奶和小叔。”

我爸问:“上午考得怎么样?”

我说:“还行,挺顺利的。”

“吹牛,也不知道你跟谁学的。”

“我回房间了。”

“等一下!”我爸叫住我,质问道,“昨天晚上你去哪了?”

刚才进门的时候我就想好了,我说:“我妈给我在酒店订了间房,让我好好休息。”

“你放屁!你就是嫌弃你小叔。”

我爸横眉瞪眼,让我感觉很陌生。

平时他就不怎么关心我的学习和生活,偶尔聊一下,也多半是教育和指责。

小时候我还挺怕他,长大了渐渐知道他就是个欺软怕硬的酒蒙子,我才慢慢把他当成家里的透明人。

小叔跳到我面前,说:“你是不是看不起我?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你光屁股我都看过,你还看不起我?”

小叔十几年来的口头禅,就是“你是不是看不起我”。

他仿佛生来脸上就刻着“看不起我”这几个字,生来就怕人看不见这几个字,生来就忙着确认这几个字是不是真的。

而且,小叔是个没有口德的人,最热衷的就是说话让对方难堪。

我推开他,往房间走。

“臭小子,你站住!你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我刚想明明白白告诉他,我就是看不起他,我妈走过来拉了我一把,让我进房间去。

她挡在我身后,把我推进房间,在门外说:“你好好在里面反省,等会饭我给你送进来,你不准出来。”

外头乱成一团。

“这小孩没人管,太放肆了,小小年纪就学会看不起人,我还是他长辈!”

“我这儿子确实不懂事,回头我好好教训他。”

……

“妈,老弟,我去做饭,你们消消气,孩子小,又在高考,中午让他休息一下,下午还得考试。”

短暂的沉默后,小叔说:“妈,我俩打牌。”

很快,震耳欲聋的出牌声就在客厅里回荡开。

“一对 3!”

“管上!一对 4!”

“一对 8!”

奶奶和小叔不像在打牌,像在比谁嗓门大,每次出牌都是一次较量。

听了五分钟,我耳膜一阵阵疼,心情也跟着烦躁起来。

我走到客厅,对小叔说:“小叔,奶奶,你们小点声行吗?我想看会书。”

小叔冷笑道:“要考试了想起来看书啊?我看你平时学得也不怎么样。”

奶奶也笑着说:“临时抱佛脚,考不好还怪我们了呢。”

“吃饭了。”我妈抱着一大盆面条从厨房走出来,“烫啊,注意,啊……”

一大盆面条泼到小叔身上,小叔蚂蚱一样蹦起来叫唤:“烫烫烫烫……你怎么回事!”

我妈慌慌张张地拿抹布给小叔擦,顺势用脚踢了我一下。

“妈,你赶紧给小叔用冷水冲,不然留疤。”

奶奶抓着小叔冲到了卫生间。

“带着考试的东西去吴阿姨家。”我妈小声说完,抓着我爸去阳台拿拖把。

我两步奔回房间,拿上笔袋,趁他们都在忙活,开门下了楼,吴阿姨正开门等着我。

她带我快步走出小区,打车到考场附近的一家酒店,开了个房间,让我这两天都住在那。

我想这也是我妈安排的吧。

开好房间,吴阿姨带我在附近吃了顿饭,买了两件 T 恤和一次性内裤袜子,让我带去换洗。

“好好考试,别有心理负担,我会照应着你妈妈的。”

吴阿姨的话给了我很大的动力。

高中三年我都住校,自己生活对我没什么压力,而且这家酒店离考场很近,走路五分钟,也许是因为房价贵所以高考期间也没住满。

步行去考试,步行回酒店,吴阿姨会提前过来带我吃饭,我说我可以自己吃,吴阿姨说是我妈让她来看我的。

我对吴阿姨说我发挥很稳定,和平时模拟考差不多,吴阿姨带话来说我妈很高兴。

两天过去,高考结束了。

我走出考场,我妈正在外面等我。

她脸上多了些红肿的疤痕,黑眼圈很重。

我们走路去公交车站,我妈突然问我:“大林,如果我和你爸分开了,你会怪我吗?”

这个问题,我早就想过。

我坚定地说:“我支持你跟我爸离婚。”

我妈猛然扭头看着我,眼睛里噙着泪光。

“我知道,你一直不跟我爸离婚,就是等我高考。妈,我是个成年人了,我懂得辨别是非。”

我妈转过头擦了擦眼睛。

“妈,之前我问过你,你怎么知道小叔会在我家过夜,我这两天想明白了,他就是不想我考得好。”

我妈掏出手机,给我看了几个视频。

视频很黑,但很吵。

“啊啊啊!”小叔大叫的声音。

“起来!起来!不准睡!啊啊啊!”小叔疯狂砸我房间的门。

“起来尿尿!起来啊!快起来!”小叔疯了一样。

视频的时间是夜里一点。

下一个视频,时间是夜里一点四十。

我奶奶敲我房门,喊着:“大林啊,大林!你睡着了吗?奶奶不会开灯,你起来帮奶奶开一下!大林!大林!”

敲了足足五六分钟,她才姗姗回房睡觉。

再下一个视频,时间是两点半,小叔又一次大叫着拍我的房门,嘴里来来回回还是那几句。

“起来!起来啊!不准睡!起来尿尿啊!啊啊啊!”

随后的视频,每隔三四十分钟,奶奶和小叔便轮流来拍我房门,大喊大叫。

一直拍到早晨七点钟。

我妈的手机是从主卧门缝里拍的,没有光,黑乎乎的画面,但声音很清晰,很刺耳。

我惊出一身冷汗。

要不是我妈让我出去住酒店,光这一晚能给我吓出神经病。

高考前一晚,每隔半小时一次疯狂砸门,没病也惊出病了,第二天还怎么考试?

奶奶和小叔从头一天就没打算让我好好考试。

可是为什么呢?

不是都说奶奶最疼孙子吗?

我还是电视里说的长子长孙。

公交车慢慢开到了小区门口,我和我妈一起走在小区里,路过的邻居纷纷过来问我考得怎么样。

我妈骄傲地说:“我儿子从不让我操心,都是自己学。”

她从来不这么说,以前都是说我糊里糊涂的,脑子没长开,学习累得很。

这反差也太大了。

回到家,天还亮着,一抹夕阳照在天际线上,血红血红的。

我奶奶正在骂我爸。

“你看看你这个家,当成什么样子?女人管不住,儿子也管不住,什么玩意?”

小叔在旁边说:“大哥,不是我说你,我老婆要敢这么忤逆,我把她脸都撕烂。”

我爸垂头丧气地回应:“这小孩都跟他妈学坏了。”

我推开门,大声喊道:“我回来了!”

屋里三个人齐刷刷看向我,眼神格外陌生。

我说:“爸,你怎么不去接我啊,别的同学都有爸爸妈妈来接。”

我爸说:“我本来都出门去接你了,突然家里还有事,你妈不是去了吗?”

我坐在他身边,挽住他的胳膊,说:“爸,你都出门了,那你说我的考场在哪?”

我爸支支吾吾了半天,说:“好像在三中吧。”

我笑了笑,对我奶奶说:“奶奶,我饿了,去给我烧个鸡,烧条鱼,再打个汤,蒸个香肠。”

奶奶说:“让你妈去,我烧不动。”

我说:“烧不动?奶奶您身体那么好,一晚上起来砸门五六趟都不喊累,怎么做个饭叽叽歪歪的呢?你做不做?”

奶奶阴着脸,说:“不去,我是长辈做什么饭?做饭一直是你妈的事。”

“奶奶说得好。”我拍拍手,“您是长辈,不做饭,我妈也是长辈,那她也不用做饭了。”

说完我看看小叔:“小叔,你做吧,你来我家住了两天了,不能什么都不干,混吃等死可不行,回头撕你老婆脸都没劲。哦,我忘了你老婆跟你离婚了,说你三天三夜赌博不回家,难怪你半夜精神头那么好。”

小叔脸都气歪了,指着我骂:“你个小兔崽子,我是你叔,你敢这么对我说话?”

“对哦,你不说我都忘了。”我翻箱倒柜找出我爸心爱的钓鱼竿,掂了掂,差不多一臂长。

“你拿我鱼竿干什么?你别给我碰坏了。”我爸伸手要抢,我拨开他,弓步挥手,用尽全身力气朝小叔脑袋挥去。

小叔下意识用胳膊一挡,鱼竿结结实实砸在他手腕上,就听“嗷”的一声,小叔连蹦带跳在屋里来回蹿,又一屁股躺沙发上叫唤。

鱼竿质量不错,砸完了也没事,我把它斜放在墙角,跳起来一脚踹下去,鱼竿应声断成两截。

“我的竿!”我爸恨不能扑上去哀嚎,“你发疯啊!”

“小叔,从今以后你就不再是我小叔了,你有种就起来跟我打一架,你四十,我十八,我吃点亏。”

小叔捂着手腕龇牙咧嘴,反复念叨:“你疯了!你疯了!”

我笑道:“我没疯,我告诉你,我不但没疯,我还考得很好,清华北大差点,985没啥问题。以后我们见面的机会不多了,有话我就直说了。你每年都找我爸借两三万,借了有十年了吧,这钱有一半是我妈的,你写个欠条,两年还清。”

小叔嚎道:“什么钱?我不知道。”

我转身拿来我爸的第二根钓鱼竿,抽出两截,朝小叔脸上狠狠甩了几下。

大部分都被他胳膊挡了,脸上只挨了一下,缓缓现出细长的血丝。

“你疯了!你就是个学渣,你怎么可能考得好?你就是个送外卖的料!妈!妈!”

奶奶心疼地搂住小叔,指着我喊:“你坏透了,你跟你妈一个样,缺德!不孝!”

我说:“你让开。”

奶奶有点懵。

我爸确认鱼竿报废,怒不可遏,抓着我的领口要扇我。

我妈抓住了他的胳膊。

“你松开!我要好好教训这孩子!等会儿我再来教训你!”

我妈淡淡地说:“我们离婚吧。”

我爸瞪圆了眼睛,说:“好,你认错就好,我们离……离婚?”

他放下胳膊,问我妈:“你说什么?”

我妈说:“我们离婚吧,你跟你妈、你弟过吧,你爱跟他们过。”

当着全家人的面,我爸很丢脸。

逆来顺受的我妈,仿佛变了一个人。

“你……你什么意思?”我爸问。

“字面意思。”

“你要离婚?你要跟我离婚?你都四十多了你要跟我离婚。”

“对,我要和你离婚,现在就离,我一秒钟都等不了。”

“你也疯了?你把儿子教成这样,你自己也要发疯?”

“我把儿子教成这样,不是因为你一点都不教吗?”

我爸哑口无言,慢慢放开了抓我的手。

“儿子高考,你连考场在哪都不知道,你装什么父爱如山呢?”

我爸嘀咕了声:“这是小事。”

“这是小事,什么是大事?孝敬你妈是大事,陪你弟喝酒是大事,装你的孝子贤兄是大事,除此之外都是小事,儿子高考你都能喝顿大酒,你还是人吗?”

我爸说:“就是吃顿饭,有什么好叽叽歪歪的?吃饭又不影响他高考,他成绩本来就不好,考了也考不上,还不如想想别的办法。”

我妈对我说:“你跟你爸说说,你从高一到高三每学期期末考试成绩。”

我说:“高一,两次班级第五,年级第十。高二,两次班级第二,年级第三。高三,一次班级第一,年级第一。”

我妈说:“你再说说模拟考的分数。”

“最高682,最低635。”

我爸瞪大了眼睛问:“你不是成绩不好吗?”

“爸,我成绩不好是初一,初二我妈就带我补课了,我是以年级前十的成绩上的高中。”

“哦,哦,是这样啊,那还不错。”我爸尴尬地眼神闪躲。

我妈笑道:“恭喜你啊,高考完了才知道儿子成绩不错,什么心都不用操了。”

我爸皱着眉说:“我下次注意就是了。”

“不会有下次了。”

我妈越过我爸,把我拉到她身边,说:“我忍了十几年,终于等到这一天,我们好合好散。儿子已经十八了,是成年人了,请你也尊重他的决定。今天晚上我们就会搬走,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去民政局办手续。”

小叔说:“哥,她就是看不起你。”

奶奶跟着说:“你这种女人是要遭报应的,敢忤逆丈夫,还敢提离婚?”

我妈很真挚地说:“从今天起你就不是我婆婆了,我遭不遭报应不关你的事,倒是你这种女人,养了这么两个儿子,已经是报应了。”

我妈拉着我去卧室,一件件收拾衣服,我也跟着收拾书本,我妈让我不要收那么多,这个家我还是会过来的。

她从床下抽出两个崭新的大箱子,我完全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藏起来的。

奶奶哇哇叫了两声,我爸来到卧室门口,站着不说话。

我妈很快收拾完了她的东西,衣服并不多,首饰几乎没有。

我爸正好挡住了卧室的门。

“不要闹了,丢人。”我爸憋了半天,原来是想说面子没了。

“让开。”

“李立是我亲弟弟,他来看妈,我能把他赶出去吗?你能不能懂点事?”

“哦,那前天晚上呢?”

“什么前天晚上?”

“前天晚上,你妈和李立每隔半小时就去拍大林的房门,你不会没听见吧?”

我爸脸红了,说:“我喝多了,睡得沉,再说了怎么可能呢?他们拍大林的房门干什么?”

我妈把手按在我爸胸口,往前一推,说:“李高,我们在一张床上睡了二十几年,你睡得沉不沉我能不知道?儿子第二天高考,你妈和你弟头一天夜里这么闹是为了什么,你也有脑子,你自己想一想吧。”

我爸拦住我妈,看看我,说:“他们就是喝多了,身体不受控制。”

我妈抬起一脚踢在我爸小腿上:“就凭你这句话,你就不配做孩子的父亲。为了你的面子,儿子要牺牲高考和前途。为了你的面子,儿子要忍受你下三滥的家庭。为了你的面子,你甚至不能接受我保护他。”

我推着两个箱子走到客厅,奶奶正在给小叔脸上抹碘伏。

看见我们真的要走,奶奶撒泼一样坐在大门口,大骂:“你敢离婚,就饿死你!没有我儿子,你还能有吃有穿有住?不知好歹说的就是你。”

我爸从后面追上来,拦住我妈,换了副冷漠的表情,严肃地说:“你要是离婚,可就没有收入了。”

我妈说:“收入,就凭你一个月四千的工资叫收入吗?”

“四千怎么了?你挣四千我看看,你一个家庭主妇还觉得挣钱挺轻松是吧?没有我,你吃什么?学费从哪来?你要是出了这个门,有你挨饿受冻的时候。”

“谢谢,让开。”

我妈推开我爸,做了个要踢的动作,奶奶立马滚到一边去了。

走出小区,天色已黑。

“妈,我们去哪?”

“回家。”

“回家?”

“前几天,我用你名字买了套房,二手的,已经装修完了。”

我惊呆了,小区门口就有二手房中介,每次路过都能看见他们摆的广告,城里房子一般的也要一万多,稍微好点的都过两万了,我妈哪来的钱买房?

“你不会以为我是从你爸那四千工资里省的吧?”

我摇摇头。

“你记住,只要敢靠自己的双手,什么都可以有。”

道理我明白,但我还是不知道钱从哪儿来。

我妈叫了辆车,等车的时候,她突然问我:“你觉得妈好看吗?”

路灯之下,黄黄的光,我妈松开了头发,我好像从来没这么近距离观察过她。

说真的,虽然上年纪了,但确实还挺好看的,尤其是我妈个子高,显得身材不错。

“好看。”我说。

“嗯,许多人都这么说。”

我一阵心慌。

许多人都这么说?

完了,我妈不会是干了什么来钱快的工作吧?

她都四十多岁了,挣钱那么容易吗?

我忐忑不安,跟着她来到城市另一边的一个小区,楼还挺高,一栋一栋的灯火通明。

我妈带我来到十八层,打开了一扇门。

“18楼,你不介意吧?”我妈说,“给你拖鞋。”

“不介意,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哈哈,原房主介意,没住几天就给卖了,还挺便宜的,才一万五一平,买的时候还两万一呢。”

我无语了,这房子目测至少一百多平,一万五从我妈嘴里说出来特别轻松。

一百大几十万,用我的名字,但我又没贷款,说明我妈是全款付的。

她哪来那么多钱?

不会是真给我找了个后爸吧?

我极速在心里盘算了下,如果这个后爸对我妈好,我也能接受。

“你房间我还没太收拾好,床是弄好了,你先凑合睡吧。”

我妈打开箱子,把东西一件一件收出来。

我鼓起勇气,小声问:“妈,他呢?”

我妈抬起头,说:“什么他?”

“我……叔。”

“你叔?你叔不是跟你爸在那边吗?”

“不是那个叔,是……我后爸。”

我妈眨着眼睛反应了半天,笑得一屁股坐地上。

“哪有什么后爸,这是你亲妈我自己挣的钱。”

我妈拉我一起坐下,跟我说起她这么多年的创业史。

说白了,就是给中老年服装品牌拍照当模特。

我妈有一张国泰民安的脸,身高比例又好,戴上假发可以扮耄耋老人,穿上旗袍可以演名媛贵妇。

由于中老年群体需求庞大,而赛道上又没什么人,我妈就把原先铁饭碗的工作辞了,每天假装上班,其实是去拍照。

拍得多,赚得多。

有几个牌子还只认她,差不多是形象代言人的级别了。

我妈说着说着,掏出手机,找了几个网店给我看。

我使劲看,才认出那真是我妈。

“妈,你挣这么多,我爸都不知道啊?”

我妈不屑地说:“知道有个屁用,合同是吴阿姨签的,钱也是发给吴阿姨,跟我有什么关系?”

我不禁感叹,我妈和吴阿姨真是好闺蜜。

我在我妈的新房子住了下来,偶尔回原来的家拿点东西。

回家时我爸和奶奶看到我都不理我,好像我才是那个跟他离婚的人。

就这么无所事事过了大半个月,眼看到查分的日子了,我爸来了。

不光我爸来了,我奶奶和小叔也来了。

小叔捧着手机,指着网店的图说:“原来你背着我哥干这个,要不要脸?”

我爸沉痛地说:“要不是我给妈买衣服,我都不知道你干这个!搔首弄姿,卖弄色相,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

我妈说:“哦,你还知道给你妈买衣服,我都拍了十几年了,你才看到啊,你不会是第一次买衣服吧?”

奶奶说:“你干这个挣不少钱吧?交出来,那是家庭共同财产,你别想独吞。”

我妈说:“交你副棺材回家躺着。”

“我撕你个臭女人。”

奶奶张牙舞爪冲上来,被我妈结结实实一个巴掌扇在原地。

“你别动,再动我还扇你,这是我家。”

我妈平心静气地说完,奶奶还真站着不动了。

“别闹了,我是来接你们回家的。”我爸说,“离家出走,邻居看了笑话。”

“你都混吃等死半辈子了也没怕人笑话,不用接,你们回吧,我给你的离婚协议看过了没有?没有意见我们就去办手续。”

我爸看看我,喊道:“你也不管管你妈,老不正经。”

我摆摆手说:“你们的事我不掺和,非要我掺和的话,我建议你们离婚。”

我爸气得手抖,骂道:“看来我是对的,你年纪轻轻就没有品德,我真宁愿你什么学校都考不上。”

我说:“爸你不用强调,你已经用行动说明过了,你确实不希望我考得上。”

我妈接着说:“大林什么都知道,你给自己留点面子,快走吧。”

我爸突然炸了,猛地掐住我妈的脖子,红着眼大叫:“你跟我回家!回家伺候我妈!把你挣的钱都拿出来!那是我的!”

我妈说不出话,我也吓傻了,情急之下,拿起马克杯往我爸脑袋上砸去。

我爸松了手,捂着头,血从手指缝里渗出来。

“杀人了。”小叔转屁股就跑了。

“我现在报警。”我妈拿起手机打了110。

警察很快来了,奶奶说我妈要杀我爸,哭天喊地,看着比窦娥还冤。

我妈说:“门厅有监控。”

奶奶立马不哭了。

人是我砸的,我也被一并带到了派出所。

这是我人生第一次进派出所,说实话,有一点紧张,还是我马上要报志愿的时候。

从中午坐到晚上,没人理我们。

带我们回来的民警抽空来告诉我们,因为市里举行运动会,所里事情特别多,估计得等到明天早上。

那又成了我人生第一次在派出所过的夜。

奶奶很后悔,反复说早知道她就不来了。

夜渐渐深了,我找到值班的民警,问他能不能借电话用一下。

他问我要干嘛,我说我想查分,昨天就想查的,就被带到这来了。

他马上按了免提,把座机推给我。

我一步步按照提示音输入号码。

667分。

“高材生啊。”民警眼睛一亮,跑到门口大喊一声,“都过来!咱这来了个高考667分的!”

小小的值班室立刻涌进来五六个人。

“小伙子,饿了吧?我请你吃烧烤。那个谁,你赶紧打电话给所长,请他来处理这事,别让高材生在这硬等。”

我说:“你真厉害,所长都听你安排。”

民警乐呵呵地说:“我们所长人好。”

因为有监控,所长很快调解了这件事。

我打我爸是因为我妈有紧急危险,如果我爸和我奶奶非要处理,就必须先处理我爸故意伤害。

我奶奶怂了,表示算了。

我和我妈走出派出所,我奶奶跟了出来,说:“你们能不能送我回去,我不认识路,也不会坐车。”

她佝偻着背站在街边,孤零零一个人。

我妈说:“我跟你没关系,你问你孙子吧。”

我想了想,给奶奶叫了辆出租车,塞了二十块钱给她。

回去的路上,我妈问我怎么想的。

我说:“小叔老婆跑了,没儿没女没工作,活得很失败,但他又要面子,我要是考得好,他会觉得生不如死,所以他想尽歪门邪道也要毁了我的考试。”

“嗯,然后呢?”

“我奶奶溺爱小叔,小叔说什么她都信。小叔肯定跟她说,如果我考得好,肯定会离开家去外地,到时候家里的钱都被我带走了,或者我爸妈也要跟着去外地了,又或者我妈肯定不伺候她了等等。如果我考不好就会一直待在家里,就会保持现状,就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呢?”

“所以,人性是黑暗的,哪怕是血亲,也一样见不得别人好。”

“不对,人性不是黑暗的,黑暗只是一小部分,只不过有的人把它当成了全部。”

得知我考上很好的大学后,我的家族群里静悄悄。吴阿姨说有一次在电梯里碰见奶奶和小叔,两个人暴跳如雷,一个劲诅咒我,还煞有介事地讨论要去大学举报我虐待老人,又或者趁我还没走,找个晚上把我叫出来扔到河里。

吴阿姨出了电梯就报了警,说电梯里遇到两个人要杀人,还找物业要了监控。

在派出所,民警问我奶奶和小叔要杀的人是谁,得知是亲孙子之后,民警半天没说话。

说话不犯法,民警把他们拖了一晚上,第二天才放了他们。

我出发去报到之前,我爸终于同意和我妈离婚,条件是我妈什么都不许带走。

我妈同意了,那个家本来就没有什么值得带走的。

军训结束后,他们俩终于办完了手续,我妈很高兴,隔着视频跟我干杯喝啤酒。

大一结束时,我妈推掉了一大半模特的工作,她说现在 AI 很厉害,不用真人,24小时随便摆拍,活人肯定干不过虚拟人。

所以她把自己的形象授权给了那几家一直合作的厂,让他们自己拍虚拟我妈。

闲下来的时间,她自己设计衣服,找那几家厂代工,挂到网上卖。

销量一般,但结识了很多中老年姐妹。

大二结束时,我爸换了个工作,原本他工作很清闲,工资虽然低但有大把的时间,换了个工作收入高了点,但从早忙到晚,很快就累趴了。

他打电话给我诉苦,说奶奶天天啰嗦他,说他不挣钱,逼他换工作。

他这么一说我就懂了,奶奶是让我爸养小叔。

大三结束时,小叔在朋友圈卖走私烟被拘留了。

小叔刚烈,咬死不供同伙,供了我爸,说烟都是在他那拿的。

警察去家里查,从沙发垫下面找到三十多包,我爸也不知道怎么来的,也被拘留了。

这一次拘留出来后,没过三个月,小叔又在朋友圈宣传男士会所SPA被举报,连同黄色窝点被一起端了。

本来以为小叔只是个皮条客,查过才发现会所里的走私烟又是他弄来的。

二次走私,数额巨大,小叔这次出不来了。

转移到看守所后,小叔对刑警大叫:“是我妈教我的!你们抓她别抓我!”

大四读了一半,我找了份实习的工作,在南方沿海城市。

我妈说,她可以把房子卖了,去那边买套小的住着,也省得我还要花钱租房。

我当然赞成。

房子交给吴阿姨代管,我妈收拾好行李,准备和我一起出发。

临近行程,她问我要不要去看看我爸和奶奶。

她告诉我,小叔进去后,奶奶近乎癫狂,到处找人托关系,要把小叔弄出来。

有人告诉她,办这个事要花钱,五十万。

她回家逼我爸把房卖了。

房子卖了,钱给了,人没了。

小叔还是被判了一年半的刑。

人财两空后,我奶奶并没有觉醒,反而天天埋怨我爸没用,不认识做官的,没把小叔弄出来。

这下判了刑,出来也是罪犯,找对象就更难了。

我爸被她骂得抑郁,精神涣散,下楼梯迈错了步子,从楼梯上滚了下去,把腰椎摔骨折了,一条腿麻痹了。

我妈说,她估计我爸现在应该不人不鬼的,因为我奶奶压根不会照顾人。

我想了想,问了地址,来到我爸现在住的地方。

他躺在阴暗的床上,枕头被子仿佛很久没洗了,蹭得到处是油和脏。

奶奶看见我竟然没有上蹿下跳,只是坐在离床最远的地方,静静看着。

我爸看见我,很高兴,想坐起来,但没成功。

他一个劲安慰我,说他只要躺三个月就可以下床了,恢复一下就没事。

我说:“没事就好。”

简单寒暄后,我告诉他我要去南方工作了,以后回来的机会不多。

他想了想,说:“你妈也跟你一起吧?”

我点点头。

他欣慰地说:“一起去好,你妈能照顾你。”

我说:“以后我会每个月定期打钱给你,我一个月挣五千就给你一千,一个月挣一万就给你两千,我才刚实习,我也不知道将来能混成什么样,你也别太抱希望。”

我爸突然哭了,抹着泪说:“我就是对你不抱希望,才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要是多了解你一点,我一定好好做你的爸爸。”

“将来也许有机会吧,做不了好爸爸,做个好爷爷也未可知。”

看了会书,看不进去。

两天后,我离开了生活十八年的家乡。

去了新的地方,相当于重新开始,我很兴奋。

兴奋之余我也会想,如果高考前一晚,我妈没有想到小叔和奶奶的真实目的,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复读?

上个三本或者大专?

自暴自弃?

我不敢想。

但我明白,高考的题都写在纸上,人生的题却穿梭在时间的缝隙。

每个人都可能给我上一课,彻底改变我的一生。

人性并不黑暗,只是有人把黑暗当成了全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