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每天都遭遇家暴,离婚三年后爸爸再婚,可我明白他的报应来了
发布时间:2025-07-19 01:55 浏览量:26
我妈的血从耳朵流淌而出,嘴角乌青,额头上满是斑驳的血迹。
尽管她拼命反抗,仍被打掉了一颗牙。
一个疯男人的力量,怎么是一个柔弱女人所能抵挡的?当我妈再也站不起来时,奶奶和医生冲进病房,齐心协力将我爸摁倒在地。
我妈报警,可警察却冷冷地告诉她这只是家庭纠纷,无法受理。
深夜,我被纷乱的声音惊醒,看到妈妈在朦胧的月光下,默默收拾衣物。
她的背影在光影中显得无比孤独,像是灾难的承受者。
她瘦弱的肩膀扛着一个沉重的包袱,推开那扇残破的老木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我们目光交汇,我看到她的眼神仿佛老了几十岁,眼眶深陷,皱纹纵横,她下意识地湿润了眼眶。
我想呼喊她的名字,却被醒来的奶奶死死捂住了嘴。
眼泪在眼中打转,却发不出一声哭泣。
童年唯一的避风港此刻顷刻崩塌,像一把折断的伞,暴风雨肆无忌惮地侵袭着我裸露的小腿。
妈妈离开后,爸爸在家里怒骂了两天,骂累了才将目光转向我和奶奶。
“是你们帮着她逃的吧!”他咆哮着,“她出去了,过上好日子,就不会再需要你了!没人的话,你会饿死的!”
“你哭什么!我问你在哭什么!”宽厚的手抓住我的衣领,我被推到柜子上,头部一阵剧痛,鲜血模糊了我的视线。
四周瞬间寂静,作为参照的男人的身影在我眼前逐渐放大,一个不知名的物体向我砸来。
一个矮小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我眼前,勇敢地扑向他,将他重重地压倒在地。
天地间传来“咚”的一声,嘈杂的喊叫和咒骂如同奔流的河水,急速地灌入我的耳中。
我捂住耳朵发出失控的尖叫,直到周围的声音逐渐平息。
突然,“叮”的一声,奶奶打开了白炽灯,刺眼的光芒令我的视线模糊。
她拿着一块泛黄的布,轻轻蘸着红花油,细心地为我涂抹头上的伤口,柔声询问我是否疼。
我摇头,哑声问她:“奶奶,我妈还会回来吗?”她抬头望向挂在门口的日历,那厚厚的本子已经撕了大半。
“别胡说,当那东西撕完时,你妈就会回来的。
你妈很疼你,她绝不会抛弃你的。
她是个好女人,去年还特意为我买了新衣服——只可惜你老爸不是个好东西。”我努力睁开疲惫的眼睛,“真的?”
她用力地点头,额头上花白的头发随之微微颤动,“真的。”
我等了一年又一年,墙上的日历本一换再换,岁月渐渐流逝,我早已明白了,何为善意的谎言。
当我不再抱有任何希望时,父亲带着一个新女人和小男孩回到家,宣称他们是我的后妈和新哥哥。
后妈的长相和脾气都远不及母亲。
她来到我们家后的第三天,便直接把她和他们的衣服扔进奶奶的洗衣盆,让奶奶去洗。
冬天的水冷得刺骨,奶奶独自一人费力地捧着比她还重的衣物,艰难地移动。
我心中不忍,便上前帮忙,结果小手冻得如同萝卜般冰凉。
在寒冷的日子里,我会帮忙烧一壶热水,浇到结成冰块的衣物上,却被后妈冲过来一脚踢翻了炉子。
“能冻死你呀!这种天怎么能用热水洗?我看你真是有钱!”
“这煤炉,煤球不要钱啊!都多大年纪了,还要不要脸?死老太婆真是不知道省点钱!”
奶奶的眼泪滑落,温度比被打翻的热水还要烫。
我蹲在奶奶身旁,抬头望向小巷外乌黑泛青的墙壁,错综复杂的电线在头顶纵横交错,如同看不见的蜘蛛网,把我的童年囚禁在这条无尽的穷街陋巷中。
我总想有一天,能像电线上的飞鸟一般,振翅高飞。
但更早到来的,是我爸与后妈的离婚。
婚后的父亲依旧不改本性,后妈性情火爆,两人在院子里大打出手,父亲满头是血地嚷嚷着要报警,周围的邻居们围观得满小巷都是。
然而,警察并没有受理此事,后妈带着新哥哥愤然离去。
我爸觉得面子挂不住,吵着这里的风水不好,影响了他的运势,争吵几天后,他背着一个小包,走出了那扇破旧的木门。
奶奶拉着我的手,目送着父亲上了车。
我能清楚地感受到她如释重负,像被自由的风托举到云端,整个人都变得轻松柔软。
我摸了摸额头上那条久治不愈的伤疤,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随着年岁的增长,我逐渐意识到自己的与众不同,也明白了留守儿童的含义。
整个小学时期,我和奶奶相依为伴,父亲和后妈的房间被闲置,成了奶奶存放杂物的地方。
奶奶用微薄的养老金,在低矮的巷子里经营着一个缝补衣物的小摊子,闲暇时常在街头翻找垃圾桶,背着那只大大的编织袋。
我曾在她身后默默相随,从一米多高的稚嫩身影,直到一米四时,手中的编织袋逐渐变得薄如蝉翼,最后我不得不一针针地缝上补丁。
贫穷如同一道难堪的伤痕,深深烙印在我的生命里,剥夺了我的自尊,反复被践踏。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不是书本上的励志金句,而是我童年无可辩驳的现实。
因为贫穷,我只能穿着那些不合身的旧衣裳,脚上那双运动鞋春夏秋冬都没有更换,正值无情的童年霸凌期,身边没有一个人愿意站出来为我辩护,我成了巷子里孩子们共同的嘲讽对象。
他们不遗余力地给我加上难听的绰号,争抢编织袋,手里的瓶子散落一地,他们在高墙上高高在上,戏谑地看我如同一只扑腾的狗,四处捡拾那些散落的瓶子。
最初只是一时玩闹,后来却演变为恶意的攻击——有时在路上,他们向我泼下污秽的液体,刺鼻的腥臭沿着我的头发滴落。
他们围成一团,嬉笑着对我进行无情的讥讽,我浑身颤抖,却无计可施。
我无法与他们抗衡,每一次的拳打脚踢都意味着一笔不断攀升的医药费,奶奶日益驼背的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我披着满身狼狈,在刺眼的阳光下,推开了大院的门。
他背对着我,正忙于清点那些瓶子。
“妞儿,你知道巷口新开的那家小店吗?今天那小伙子还帮我提了一袋空瓶,我刚才数了,有不少,光用得不错,你说……”
当她转过头看到我狼狈的模样,泛黄的眼眶瞬间红了。
她紧紧把我抱在怀里,身上是那种劣质洗衣粉的刺鼻味道,她老茧满布的手掌轻轻抚摸着我的额头,“生生,乖孩子,以后要是再被欺负,告诉奶奶,奶奶带着棍子去教训那些瘪三!”
我用力点头,心中暗自下定决心,不让泪水流下。
我更要努力,更加努力,唯有通过学习,才能带着奶奶离开这个地方。
在这个肮脏小巷中,一颗被生活打磨得光滑的心脏渐渐长出棱角,仿佛在这片暗淡且充满腥臭的土地上,追求着自己的光芒。
日历不断翻页,我的个子逐渐长高,从小学顺利升入初中,学习成绩一直名列前茅。
然而在这贫乏的巷子里,成绩优秀并不是值得骄傲的事,犹如一只在平庸中挣扎的飞鸟,绝不会受到尊重,反而会招来满怀敌意的围攻。
流言蜚语如射出的子弹般不断袭来,越低级的谣言,越能引起他们的关注,成为霸凌者诡谲光环下的又一次狂欢。
在一次校园的公开表扬后,我遭到了学校一名令人畏惧的二流子的尾随。
细雨霏霏的阴暗小巷里,脚下的污泥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他突然抓住我的肩膀,露出一口黄牙,得意地解开了裤带,面露狞笑。
“听说你是个婊子,让我也尝尝呗!装什么装!那么多人都能上床,凭什么不让我来?是不是看不起我?说话!”
我的心中充满恐惧,浑身颤抖,急忙咬住他的肩膀,拼命向前跑。
二流子痛苦地吸了一口冷气,低声咒骂着紧随其后,直到巷口扯住了我的胳膊。
我跌倒在地,顾不上疼痛,撕心裂肺地呼喊着救命,指甲缝里沾满了污泥。
可这狂风暴雨的夏夜,哭喊声被吞没在看不见尽头的小巷中。
他狠狠地踩了我一脚,疼得我眼前一片模糊,强行拉起我的衣领,迫使我仰头。
“哭什么?等会儿爽的是你!”
他的笑声仿佛来自魔鬼的深渊,一刀一刀地割裂着我原本就脆弱的心灵。
我想反抗,想挣扎,可双手被钳住,没有一点反击的力气。
绝望之际,我咬破舌头,鲜血在嘴里涌流。
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一切会落到我身上,明明我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小心翼翼地忍让与退让。
为什么,却依然不肯放过我?
就在恐惧逼近极限之时,五米外的小店门缝透出一缕光亮,渐渐映照到我身上。
“喂!你在干什么!”
一道低沉而威严的呵斥声从店门口传来。
二流子愤怒地瞥了一眼那人,骂了一句粗话,转身就逃。
压在我身上的重力消失,我艰难地爬起身,朝那束刺眼的光望去。
他穿着干净整洁的衬衫,嘴里夹着烟,手中端着满满的饭盆,深邃的眼眸在灯光下闪烁,宛如璀璨的珍珠,喉间的声音透着一丝烟雾的味道。
“喂,你还好吗?”
他想走上前来。
我惊慌失措,颤抖着身子连连摇头,转身向前狂奔。
那时,我害怕得连一句谢谢都忘了说。
晚些时候,我将这一切埋藏在心底,不敢与任何人提起,这绝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更何况奶奶那瘦弱的身躯已再经不起任何风浪。
为了照顾我,奶奶一家留在这里,原本她该和姑姑一起搬到另一个城市。
夜里,我抱紧奶奶,身体发烫,瑟瑟发抖。
奶奶掀开被子,喚着我的名字。
“妞,妞,怎么了?起来,怎么就发烧了……”
她冰冷的手指轻轻触碰在我的额头,随即又缩回去,起身翻找药品。
暴风雨的狂风将窗户吹得发出刺耳的咯吱声,隐约间,我听到小石子击打玻璃的声音,夹杂着二流子的喧嚣。
我的神经瞬间收缩成一团,眼睛睁得大大的。
奶奶也感觉到了这个异样,眼角的鱼尾纹愈发明显,“外面到底是什么声音?”
我用力扯住奶奶的衣角,摇头说:“奶奶,别去。”
“没关系,亲爱的,奶奶只是出去看看,奶奶不怕的,快把药喝了。”
我感觉眼皮沉重,脑海中渗透着疼痛,无法起身。
微微眯着眼,看着奶奶佝偻的身影,一颤一颤地拄着拐杖,单薄的衣衫在门口凛冽的寒风中摇曳,恰似那风中摇摇欲坠的老树。
墙上的日历被风刮掉一页,我最终闭上眼,没能听到随之而来的街巷中四起的尖叫声。
第二天,我被急促的摇晃惊醒。
“生生,你奶奶摔死了,满地都是血,你家大人的电话呢!”
我呆呆地坐在床上,脑子像是被什么东西冻结,再也无法思考。
这几年来,父亲没有打过一个电话,我从床下翻出姑姑寄来的信,只找到了一个模糊的地址。
揣着零钱,登上了去隔壁市的车。
因为对路况陌生,我一路询问,风餐露宿,泪水流干,却依旧找不到一丝希望,终于在第二天晚上找到了姑姑的家。
厚重的铁门紧闭,我拼命拍打着,邻居不耐烦地探出头来。
“你是谁?”
“我来找我姑姑。”
“她已经走了,昨天接到了电话,昨天连夜离开的。”
瞬间,心中一阵空洞。
我又坐了一天多的车回到小巷,那里仍然是空荡荡的,雨还在轻轻落下。
推开院门,我没见到姑姑,却发现房门已然上了新锁。
“生生啊,你怎么在这里?你姑姑不是说过你和你爸走了吗?我两天没见到你,还以为你真的走了。”
“快走快走,别和这种人多说,显而易见人家是不要她的!你还不知道啊,她爸当初是背叛别人的男人,他当初还骗了人家的钱,跑出去没几天就被人打死了,犯案的人现在还在外面潜逃呢!”
十三岁那年,一场倾盆大雨将我本就动荡不安的生活搅得支离破碎。
似乎在这无尽的雨幕中,我和整个世界都失去了交集,注定孤独终老,没人能倾听我绝望的呐喊,只有那哑然的嗓子承载着我的痛楚。
我在小巷中徘徊了整整三天,夜晚只能蜷缩在锁闭的门口,书包早已不翼而飞,我再无上学的资格。
身上仅存的钱也消耗殆尽,连一个包子都无力购买。
在饥饿浸染的红眼下,我甚至考虑过抓起地上的泥土啃食。
经历了一个没有水和食物的漫长白天,随着夜幕的降临,寒风在我的身上呼啸,我抱紧腿,蜷缩在门口。
我在想,是否要等到明天,等我饿死的那一刻,才会有人发现我。
他们应该会通知我的家人。
然而,我已经没有家人了。
邻家的昏黄灯光洒落在我的脸上,我忽然抬起头,仿佛捕获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
巷口的小店里,一个男人每天晚上会端着一盆饭喂流浪猫。
于是,我在巷子里挨着冷风,艰难地向小店走去。
店里早已熄了灯,门口竟然放着一个破碗,几只猫围着碗大口进食。
那凉透的饭菜对我而言依然有着无法抗拒的吸引力,我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去,撵开那些胆小的猫,不顾碗缘的污垢,蹲下身大口吞食。
求生的本能战胜了一切的肮脏。
不远处,流浪猫发出低沉的警告声,打破了小店的宁静。
就在这时,灯光突然亮起,“吱呀”一声响,我从饭盆中艰难抬起头,正对上那双如珠宝般精致的眼睛。
我浑身一凛,扔下饭盆想要逃离。
男人的呼吸化作一缕白雾,“进来吧,外面寒冷。”
小店内灯火通明,玻璃柜子里摆放着生活用品,掀开帘子便是厨房,左侧蜿蜒的楼梯通往二楼,那黑暗的深处无法看见。
“这几天没吃饭了?饿成这个样子?”他扔掉烟蒂,端出一碗浇满肉汤的饭,再添上两块红烧肉,“你奶奶......”
话语顿时中断,我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低下头,声音缓下:“死了。”
“我听说过,他们说过你和你爸走了。”“我爸也死了。”
他愣了一下,手里的烟随之微微颤动。
“没关系,慢慢吃,够吗?如果不够,我再给你泡碗面。”
我摇了摇头,夹杂着眼泪将一碗饭吃得一干二净,红烧肉的甜味勾起了久远的回忆,似乎和奶奶做的一样,但因为家里拮据,我很少吃肉,这种味道早已成了遥远的记忆。
我的哭声似乎打扰了他。
“老祁,你大半夜不睡觉,我——我真是日,你怎么带回来一个小姑娘?我去,你怎么让人家哭了,是做了什么禽兽的事?”
“滚进来。”
年轻男人刚从楼梯间掀起一只脚,听到骂声又缩了回去,“这么凶干什么,简直没有人情味……”
“别理他,别理这个没礼貌的家伙。”他递给我一张纸,示意我擦眼泪。
当我抹干眼泪,抖着身子抬头看向他时,才感觉到他的脸和声音并不匹配。
二十出头,轮廓分明,眉眼深邃,一只眼睛黝黑如墨,另一只却闪烁着异样的光芒。
他眉骨上有一道明显的伤疤,外表看起来有些凶狠,然而又透出几分温柔。
大概是我抖动得太厉害,他轻笑出声,“这么害怕我?”
我摇了摇头。
“哭得太狠了,停不下来……”
“谢、谢谢你,这次,还有上次……”
“你竟然还记得上次。”他端着空盘子,掀开厨房的帘子,“你现在一个人住吗?”
“嗯。”
“没有大人陪伴?”
“嗯。”
“那你吃饭吗?”
“嗯。”
“嗯?”
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沉默着慢慢摇头,“不知道。”
我不喜欢被人追根问底,旧伤不愿再提,生硬转移话题,“谢谢你,我先回去了。”
他伸脚拦住我的去路,打量着我身上的破烂衣服,气极反笑,“你确定你有家可以回去?”
有家没家又如何?我总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心头的酸涩涌上心头,我几乎是乞求般地说道,“你能帮我个忙吗?”
他拿着斧头跟我一起走回家。
“门锁了,我打不开。”
“这大半夜的,不会扰民吗?”
被叫醒的年轻男人挠挠头,喃喃自语。
“别废话,赶紧动手。”他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低声说了几句,然后扬起斧头。
一下,两下……三下。
锁纹丝不动,四周的邻居们也一样,接连亮起了灯光。
“老祁,开不了,是新锁,真不好开,还得找专业的人来。”
他们最终选择放弃,我的头更低,心中无奈无尽。
归途无望时,一双宽厚的手轻轻抚上我的头顶,温暖的气息在我心间游走。
“别担心,今晚就先来我这里过一晚,明天我帮你找开锁的人,怎么样?”在寒冷的夜里,这一丝温暖如同欢快的溪水,流淌过我的每一根神经,似乎整个身体都被打通了。
我支撑着六条腿,一前一后地走上了楼。
那些人说要先上去收拾,等弄好再叫我。
我仰头凝视着天花板,似乎感到那一片白色正微微颤动,仿佛楼上有人在激烈争吵。
我静静坐在板凳上,不敢轻举妄动,目光在小小的店内徘徊。
墙上挂着一幅几个人的合照,玻璃橱窗对面是一张破旧方正的沙发,上面整齐地叠着一条小毯子,还有一叠泛黄的日历。
“小孩,上来。”楼上传来的声音如同催促的铃声。
我低声应了一句,站在楼梯口,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整齐排列的鞋子,迟迟未动。
过了一会,珠帘被推开,发出轻响,璀璨的眼睛从黑暗中闪烁而出,“怎么不上来?”我的脚趾似乎在打架,尽管心中羞愧,我还是不情愿地脱了鞋,夹着脚趾艰难上楼,动作扭捏,犹如随时会摔倒的瓷娃娃。
一只手拉住了我,我的视线不由得落向自己的脚,而那种被注视的不堪令我心中羞愧,不由自主地收紧了脚趾,声音快要哭出,“我……我的袜子破了。”其实说穿了,我根本没有合适的袜子。
“有一双没穿过的新袜子,不过有点儿大。
我现在没法帮你找袜子,你先将就一下吧。”男人递过来一双过大的黑袜子,我用力一拉,竟然拉到了小腿上。
内心的失落一扫而空,这双袜子是如此温暖,毛茸茸的触感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
楼上是一间小阁楼,两张床南北相对,中间用一块新剪的布隔开,布料旁边还散落着剪下来的片段,似乎还没来得及处理。
床头小小的水光波纹灯柔和地旋转着,流动的光影在白色的布上投下两人影子,好似在演绎着一场迷人的皮影戏。
或许是房间的温暖,那一瞬间,我的眼睛有些湿润。
没有吱吱作响的窗户,没有时亮时暗的白炽灯。
“那你们打算睡哪儿?”我看到另一张床旁边放着的两个包,心中涌现出一丝不安的猜测。
年轻的男人抚了一下脖子,“你先睡吧,别管我们。
我们两个挤一挤就行。
其实我也不是常住的,这几天是来看老祁暂时住的。”
我紧张地绞着手指,“不如让我去楼下的沙发上睡吧,怕给你们添麻烦。”他摇了摇头,“没事,反正让他滚楼下也行。””烟嗓的声音透着令人无法抗拒的磁性。
洗完澡后,我裹着一件松松垮垮的大衬衫,爬上床,柔软的床垫让我感受到一种仿佛置身云端的微妙不安,盖在身上的被子散发着淡淡的洗衣粉香味,令人心情舒畅。
他也洗完澡了,湿漉漉的头发在我对面的床上滴水,他一手拿着吹风机,一头略长的短发在热风中飞舞,几滴水珠甩落在白布上,留下了模糊的印记。
他手臂的肌肉线条流畅,我看的入神,竟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把头发吹干。
“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我终于回过神,拉过被子遮住脸,低声而怯弱地回答,“安生,安全的安,生命的生。”
奶奶曾告诉我,我刚出生的时候身体虚弱,妈怕我活不久,给我取了生生这个名字,希望我能茁壮成长。
我侧头,透过白布好奇地问他,“你呢?”
“祁鲸落。
祁连山的祁,鲸落是……”
“鲸落万物生的鲸落!”楼下走来一个年轻男人,接上了话,“看吧,这次我总算记住了,我叫沈易。”
祁鲸落不屑一顾,“你不是应该在下面睡吗?”
“那里太冷,来你这边挤挤吧。”
“滚!”
“喂,好兄弟,一个被子也不能挤吗?我们以前还可以共用一碗饭呢,现在就不认人了?”
他们开始打闹,我把自己卷进被子里,渐渐往下滑,把一切秋日的寒意都封锁在外。
原来鲸落万物生。
祁鲸落,这个名字真不错。
但我安生这个名字,却像是一种宿命,仿佛注定要走上一条不得安宁的道路。
经过三天的疲惫涌上心头,我的眼皮沉重不已,逐渐合上眼,旁边的两个家伙又小声聊起天来。
“你说她真是那个老婆婆的孙女吗?我记得,那老太太给我指过路呢,小小的,背得弯弯的,个性真好。”
沈易的声音低了下去,“真可怜,她一个人,你觉得跟居委会说说,人家会不会帮忙?”
很快,他自言自语,“也是,这里条件这么差,她都这么大了,孤儿院都不接收了。”
接着是一声声无奈的叹息,四周渐渐陷入沉默的沉睡中。
眼泪却不知不觉地流下,咸腥而苦。
没有家的孩子啊,纵使怀抱梦想,又有什么用呢?最终也是一场空。
就如同天光划开黎明的一道缝隙,然而天并非总是光明,也会有黄昏落幕,那些怕黑的人又该何去何从?
在这一片寂静中,没有刺骨的寒风,也无邻里的谩骂,我竟然安然无恙地睡到了九点。
久违的阳光洒在我身上,竟让我感到仿若重生的错觉。
我慌忙起身,意识到昨天晾干的衣物还在阳台上,那是个阴雨绵绵的夜晚,气温也低得令人颤栗。
我环顾四周,看到那个仍未拔掉的吹风机,心中便明了了几分。
我拿起衣服,轻轻抖动出一双崭新的粉色袜子,袜边绣着蕾丝花边。
这双袜子令我想起了上小学那会儿,孩子们总爱攀比,谁的东西更好看,谁就能赢得更多的关注。
而这双粉色的蕾丝袜是当时的风潮,班里不少女生都穿着,成为了追逐的中心,围在我身旁的总是她们。
“喂,你还穿黑色袜子呢,现在居然还有人穿黑色袜子!”
“黑色袜子真是太丑了,跟她样子一样丑,丑的人就配穿丑的袜子。”
孩子们不懂世俗与善恶,却总是能说出最残酷的话。
其实,在我这个年纪,已经不该再穿这些幼稚的袜子了,但当我把它们穿上时,心中依然充满喜悦,仿佛有人用熨斗温柔地抚平了我童年的阴影。
穿好衣服,我下楼,看到祁鲸落和沈易刚从厨房走出。
“这么早就醒了?不是说小孩子都能睡吗?”沈易之抬起头,瞄了一眼墙上的时钟。
祁鲸落端起蒸好的饺子,置于桌上,朝沈易之喊道:“别唠叨了,吃饭,特地为你做的,上车是饺子,下车是面。”
桌上的饺子是超市速冻的白菜猪肉馅。
我以前没怎么吃过猪肉馅的饺子,因为奶奶从不做饺子,而妈妈做的都是韭菜鸡蛋的,虽然味道不同,但也都非常美味。
正食着饺子,我眼眶渐渐湿润,筷子也随之停下。
祁鲸落把我手中的筷子抽走,规规矩矩地放在碗边,“吃饭时别哭,对胃不好。
一会儿叫人来了,你就能回家了。”
我红着眼点了点头,轻声道谢。
“谢什么谢,这只是张嘴的事,吃一顿饭我总不会掏不起,别哭了。”
听话的我收起眼泪,重新握住筷子。
饺子真好吃,从此以后,我都没再吃过如此美味的饺子。
用餐后,沈易背起包,接了个电话,告知开锁的人到了。
开锁师傅查看了一下锁,言语中满是自信,“问题不大,十几分钟就能搞定。”
祁鲸落轻轻把手搭在我的肩上,“别急,一会儿就能开。”
时间似乎被按下了暂停键,直到一声清脆的“咔哒”打破了周围的宁静。
“好了,你就给一百吧。”祁鲸落准备掏钱,我连忙拦住他,“让我来,我有钱。”总不能让别人帮那么多,别让人嫌弃,这是奶奶常说的道理。
我有一个小存钱罐,这点钱我还是能够拿得出来的。
我推开门,却在迈入的瞬间停住了脚步,全身抖动不已。
在那两间狭小的屋子里,竟然一片空荡,连我的衣物都不见了。
就仿佛这里从未有人生活过一样。
我僵硬地走进去,目光无意识地四处搜寻,几天前还在上面的床,如今化作了横在墙上的木板。
“东西啊,前几天老太太的女儿过来处理后事,全部都扔了,怕有什么不好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小丫头在执着什么,偏要进来,里面又什么都没有。”命运的戏弄总是在某个时刻显得格外残酷,它无私地践踏着人的希望,似乎未曾体会过人间的苦楚,只是认为小小的困扰足以让人绝望。
仿佛我被再次抛弃,再无依靠,四周再无依偎的温暖。
祁鲸落已经付了开锁的费用。
我跟着他回到了小店里。
沈易和祁鲸落在门外交谈,隔着窗户我听得不太清楚,沈易挠了挠头,向祁鲸落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
这时,我才突然想起早上时,祁鲸落曾说过“上车饺子下车面。”原来是给他提的。
“安生,你在想什么呢?”祁鲸落步入店内,恰逢一个顾客来买东西,他那修长的手指拉开了玻璃柜门,拿出一瓶醋放在柜上,指尖洁白柔和,“三块钱。”那人买完走后,我摇了摇头,心中却无言以对,我还能说什么呢?
他把那把已经打开的锁递给我,我伸手接住。
“你就住这里吧,反正我也是一个人,独自吃也好,俩人吃也是吃。
另外,你目前能去哪呢,住处也没有。
你奶奶之前帮过我,这算是我还她的人情。”他蹲在柜台前理货,单薄的衬衫在微风中微微起伏,露出结实的腰身,我赶忙别过脸去。
爸爸刚离世的那段时间,我在捡来的报纸上第一次知道“收养”这个词,那些没人要、家中无法养活的孩子会被有善心的人收养。
奶奶年纪大了,赚不到钱,只要我能被人收养,她就能与姑姑一同去养老。
我曾带着这样的单纯梦想,偷偷拿了两块钱,登上去市里的车,站在热闹的大市场门口,拿出口袋里的粉笔,在地上圈下小小的一块,模仿那些辛苦的人,写下自己的姓名和缘由。
安生,十岁,家境贫寒,恳请善心人收养我。
我一直幻想,能够遇到一对温暖的夫妇,将我带走,给奶奶和姑姑送上丰盛的食物,顺利地接我的奶奶走,仿佛这一切都将水到渠成。
然而,夜幕降临,等待我的除了无奈的目光,什么都没有,竟是善心人报警,将我送回了家。
那一夜,我承受了奶奶无情的毒打,她声称即使拼尽全力,也会将我抚养长大。
我抬头认真地问她:“这算是收养我吗?”
祁鲸落手中的烟差点掉落到地,他蹲下身来,捏了一把我的脸,向我展示他的身份证。
“看清楚了没有?我1991年出生,比你大了九岁,今年也只有22岁,怎么可能当你的父亲呢?”
“……”
我并没有说要他做我的爸爸。
他重新点燃了烟,叼在唇间,“就算你愿意,法律也不允许,法律规定男性收养的最低年龄是33岁。”
“……”
我根本没说我愿意。
祁鲸落坐在我身边,我稍微挪动了一下,给他留下了位置。
他说,如果不介意,便把他当哥哥就好,祁鲸落提到他以前有一个妹妹,现在又多了我这个妹妹。
他转头看向我,眼神中透着难以遏止的哀伤,嘴角却笑得欢快,似乎我们这对苦命人聚到了一起。
我不敢想象这个世上还有多少比我更苦的人,也不敢询问,毕竟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伤痕。
突然,祁鲸落问起了我上学的事。
谈及此事,我的心又变得沉重,“我的书包丢了,没办法去上学。”
他掐灭了烟,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起身说道:“走吧,我们去买书,不能让你小小年纪就辍学。”
我惊讶地抬起头,片刻之间,仿佛这一切都如梦似幻。
我总有一种感觉,仿佛早已死在那个无人关心的夜里。
经历了太多悲剧,便不再相信幸运会降临,然而祁鲸落仿佛是我生命中默默降临的奇迹,他身上散发的光芒,缓缓填满了我心中的沟壑。
在祁鲸落的摩托车后座,感觉安全而温暖,我紧紧环抱着他的腰,追逐着那逐渐远去的夕阳,心中仿佛迎来了新生。
干净的书本,房间如半隔而成,弥漫着软和的气息,他为我桌前换上了一盏护眼灯。
厨房中传来忙碌的声响,我并不甘心白吃饭。
于是,我探头问有没有需要帮忙的,祁鲸落指着桌上的大蒜说:“你没事就帮我剥一个吧。”感觉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废物后,我露出了开心的笑容,手心里捏着两瓣小蒜,仿佛握着一颗美味的糖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