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把脑瘫女儿扔新疆沙漠,七年后母亲去旅游相遇:你是我妈妈吗
发布时间:2025-07-22 22:29 浏览量:23
「妈妈?」
声音很轻,带着口音,从我身后传来。
我转过身,看到一个穿着当地服饰、走路微跛的小女孩。
我愣了一下,手里的相机滑下去,摔在石板路上。
她看着我,眼神陌生又带着探究。
「你是我妈妈吗?」她又问了一遍,声音更小了,「我爸爸说,你已经死了。」
七年前,丈夫告诉所有人女儿病逝了,我们还办了葬礼。而现在,她就站在我面前。
我想上前,她却退了一步,躲到一个高大的男人身后,拉住他的衣角,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喊了一声「阿帕」。
我的女儿,在叫另一个男人爸爸。
01
七年前,我叫苏瑶,三十二岁。我在一家连锁超市做财务,丈夫顾远航是一家建材公司的项目主管。
我们的女儿,顾安然,我们都叫她然然,刚满六岁。
生活不算富裕,但精打细算之下,也安稳和乐。
那是一个寻常的周末。我在厨房准备晚餐,能清晰地听到然然在楼下和邻居孩子的嬉笑声。
突然,那阵笑声戛然而止,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尖叫。
我手里的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冲下楼的,视野里只剩下躺在地上的然然,和她脑后那片正在慢慢扩大的暗红色血迹。
她没有死。
医生说了很多医学名词,我一个也听不懂。
最后在我脑中盘旋的,只有那几个字:严重脑损伤,永久性后遗症。
我没有哭,也没有晕过去,只是感觉世界变得很安静,耳朵里持续地嗡嗡作响。
我看着顾远航,他靠在医院惨白的墙壁上,脸色苍白,眼神空洞。
他先开口,问的不是女儿的情况,而是钱。
「需要多少?」
「医生说,首期治疗至少准备三十万。后续的康复,是个无底洞。」
三十万。我们倾尽所有积蓄,又向所有亲戚朋友开口,依然凑不齐。
最终,我们卖掉了那套住了近十年的房子,搬进一个狭小潮湿的出租屋。
我辞去了工作,全心全意地照顾然然。
顾远航则开始疯狂地加班,每天深夜回来,身上都带着浓重的烟草味。
钱像水一样流走,检查、药物、康复训练。但然然的状况,并无起色。
她的左腿使不上力,走路时身体会明显地倾斜,鞋底总是左侧先磨平。
她说话变得很慢,每个字都含混不清,像是嘴里含着一颗糖。
有时,她会对着墙上的一片光斑看上几个小时,不言不语;有时,又会毫无征兆地暴怒,将手边所有东西都扫落在地。
我抱着她,内心被巨大的愧疚感填满。而顾远航的态度,也从那时起,发生了微妙的改变。
起初,他还会抱着然然,陪她去医院,听我讲述当天的康复进展。
后来,当医生一次次摇头说「恢复希望渺茫」之后,顾远航回家的身影便越来越晚。
他不再主动询问然然的情况,吃完饭便独自去阳台抽烟,一根接着一根。
屋子里静得可怕,静到我能清晰地听见他压抑的叹息声。
一天晚上,他将烟头在烟灰缸里用力摁灭,对我说:「苏瑶,这样下去不是办法。钱总会花光,人也会被拖垮的。」
我正用温水给然然擦拭身体,动作僵住了。「你想说什么?」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避开了我的目光,「我是说,我们得想个出路。」
我的心猛地一沉。「什么出路?把她送走?」
「我没说送走。」他立刻否认,「我打听到一个机构,专门接收这样的孩子,比我们在家自己摸索要专业得多。」
「福利院?」我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是福利院,是专业的康复中心。」他试图解释,「那里的医生护士更有经验,对然然的病情恢复更有利。」
「我不同意。」我抱紧了怀里的然然,「她需要的是一个家,是她的父母。」
这是我们第一次为此争吵。
吵闹声惊醒了然然。她从房间里走出来,眼神里满是惶恐。
「爸爸……妈妈……别……」她吐字不清地说着,挣扎着想靠近我们,却因为脚步不稳,摔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我瞪着顾远航,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看着我们母女,眼神复杂难辨,最后转身走进了卧室,重重地关上了门。
从那天起,这个家就彻底安静了。
顾远航开始频繁地出差,有时一走就是半个月。
即使偶尔回来,他也像一个暂住的客人。
我们三个人同桌吃饭,相对无言。我能感觉到,他的心,已经不在这个家,也不在然然身上了。
02
然然的病情没有好转。
她开始毫无预兆地抽搐,身体会突然绷直,小小的拳头攥得死紧,眼睛向上翻着。
每一次,我都只能用力抱着她,感觉自己的心跳和她的颤抖混在一起,直到她慢慢平静下来。
医生说这是并发症,开了药。药瓶上的副作用列表很长,每一个词都看得我心惊。
更让我无力的,是她情绪的失控。
她会因为一点小事而烦躁,尖叫着把饭碗推到地上。
邻居家有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女孩,偶尔会来找她玩。
一次,女孩想拉然然的手,然然却突然用力推了她一下。
女孩的妈妈找上了门。她站在门口,话说得很客气,带着歉意。
「苏瑶,我们不是怪孩子,她也不是故意的,我们知道。可我家那个也小,万一再有个磕碰……」
她没把话说完,但我全明白了。我送走她,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觉得浑身都没有力气。
然然不是坏孩子,她只是病了。可这个世界,没有那么多耐心去理解一个生了病的孩子。
小区里开始有闲话传出。我出门买菜,总能感觉到背后投来的目光。
那些窃窃私语像针一样,细细密密地扎在我身上。
这些话传到顾远航耳朵里,成了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天晚上,他终于爆发了。
「你看看我们现在过的是什么日子?」他把手里的报表摔在桌上,「出门被人指指点点,没有一个朋友,然然自己也不开心,我们这样耗着,到底有什么意义?」
我的心很累,连争吵的力气都没有了。「那你想怎么样?」
「我联系了一个地方,在外省。」他的语速很快,「专门管这种孩子,环境和医疗条件都比我们这好得多。」
「我说过,我不同意。」我重复着说过无数遍的话。
「苏瑶,你能不能清醒一点?」顾远航的声音拔高了,「我们为了她,房子没了,积蓄没了,朋友也没了!我们不能把一辈子都搭进去!」
「那是我们自己的选择。」
「可我们也要为以后想想!」他几乎是在吼了,「我们还年轻,可以……可以再要一个健康的……」
他的话没说完,但那个意思像一把冰冷的刀,插进了我的心脏。
「再要一个?」我看着他,觉得眼前这个人陌生得可怕,「用一个健康的孩子,来代替然然吗?」
「我不是……」
「你就是!」我打断他,「在你眼里,然然早就不是你的女儿了,她只是一个甩不掉的包袱!」
他被我说中了心事,脸涨得通红,也豁出去了。
「对!我就是觉得她是个包袱!」他压低了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我们为她付出了所有,得到的是什么?是无穷无尽的痛苦!」
他说完,屋子里死一般的寂静。我看着他,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开了,然然站在门口。她听到了我们的争吵,小脸上满是茫然和恐惧。
「爸爸……妈妈……」她断断续续地喊着,想朝我走过来,脚下却一软,整个人摔在了冰凉的地板上。
那一声闷响,让我们两个人都愣住了。我立刻跑过去抱起她,而顾远航只是站在原地,眼神复杂地看着我们。
那一晚,他没有回卧室,在客厅的沙发上坐了一夜。
第二天我醒来时,他已经走了。我以为他只是去上班,直到中午他公司同事打电话来,问顾远航为什么没出现,我才开始慌了。
他的手机关机,没人知道他去了哪。我像疯了一样到处找,没有一点消息。
三天后,他自己回来了。他看起来很累,但眼神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你去哪了?」我急着问。
「我去了一趟新疆。」他开口,声音沙哑,「我找到了一个地方,一个对然然来说最好的地方。」
我的心直直地往下沉。「你还是想把她送走。」
「苏瑶,你听我说完。」他的语气异常诚恳,「那个机构真的很专业,有国内最好的设备和医生,然然在那里,才能得到真正的治疗。」
「我不会让她离开我。」
「可你想过然然的感受吗?」他突然反问,「她在这里开心吗?她能交到朋友吗?她有童年吗?」
这些问题,我一个也答不上来。是,然然在这里,活得很痛苦。
「那里有很多和她一样的孩子。」顾远航继续说,「他们在一起,不会有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她。她能找到同伴,她不会再孤单。」
我沉默了。我必须承认,他的话,击中了我的软肋。
「而且,」他补充道,「我们可以经常去看她。等她情况好转了,我们就接她回来。」
「真的可以去看她?」我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当然。」他点头,眼神看起来无比真诚,「我已经跟那边说好了,随时都可以去。」
我陷入了巨大的矛盾里。作为母亲,我一天也不想和女儿分开。
但如果离开我,真的能让她过得好一点……
我挣扎了一周。最后,我松口了。
「如果……如果那里真的像你说得那么好,」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要先去看看那个地方。」
「好。」顾远航立刻答应下来,「我们下周就出发。」
03
去新疆那天,我们坐了飞机。这是然然第一次坐飞机。
她很新奇,小脸一直贴着舷窗,嘴里含混地念着:「云……好多云。」
我看着她难得露出的笑容,心里也生出一丝微弱的希望。或许,这真的是一个新的开始。
到了省会,顾远航租了一辆车。他说机构在南边,一个叫喀什的地方。
「为什么那么远?」我问。
「那里安静,适合养病。」他开着车,眼睛一直看着前方。
车子开在公路上,两边是望不到头的戈壁滩。
天和地都是黄色的,看得久了,心里就觉得慌。这里和家乡太不一样了,如果然然真的留下,她能习惯吗?
「妈妈……这里……好大。」然然指着窗外。
「是,很大。」我抱紧她,「然然喜欢吗?」
她想了想,点点头:「喜欢。」
第二天中午,车子进了喀什市区。顾远航说,机构在郊外,还要再开一段路。
车子驶离了城市,路越来越偏,最后开上了一条坑坑洼洼的土路。我心里的不安越来越重。
「远航,我们是不是走错了?」
「没错,就快到了。」他的声音有些紧。
车还在往前开,路况却越来越差。最后,车停了。四周一片荒凉,除了沙土和石头,什么都没有。
「机构呢?」我环顾四周,手心开始冒汗。
顾远航没说话。他下了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把然然抱了出来。
「顾远航,你干什么?」我急忙跟着下车。
他抱着然然往前走了几步,然后停下,把她放在了地上。
「苏瑶,对不起。」他转过身,看着我。他的眼睛是红的,但表情很平静。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你什么意思?」
然然茫然地看着四周:「爸爸……这是哪?」
「然然,爸爸要走了。」顾远航蹲下去,摸了摸女儿的头,「你自己要好好的。」
我这才明白过来。这一切都是假的。没有机构,没有医生,什么都没有。
「你疯了!」我尖叫着朝然然冲过去,「你想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
顾远航一把拉住我。「苏瑶,你冷静点!这是对她好,也是对我们好!」
「好?把她丢在荒漠里等死,叫对她好?」我疯了一样捶打他,「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就是因为她是我女儿,我才不忍心看她再受罪!」他也吼了起来,「你看看她现在活得像什么样子?她有尊严吗?」
「那也不是你决定她生死的理由!」
然然被我们吓哭了。她站在原地,伸着小手,哭着喊:「妈妈……爸爸……」
顾远航不再跟我争辩。他用蛮力把我往车上拖。
我拼命挣扎,哭喊着:「然然!妈妈不走!妈妈不丢下你!」
他把我塞进车里,锁上了车门。
我用手砸着车窗,指节都砸红了,他没有回头。车子发动了,卷起一阵黄沙。
后视镜里,然然的身影越来越小,她追着车跑了几步,摔倒了,又爬起来。
最后,她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消失在那片无边无际的黄色里。
我瘫在座位上,看着他。他的眼睛也流着泪,但握着方向盘的手,没有一丝颤抖。
04
回到家,顾远航编了一个谎言。他对所有人说,然然在新疆突发急症,没抢救过来,已经就地火化了。
这个打击让所有人都陷入悲痛。我母亲哭晕过去几次。
我知道真相,我知道我的女儿,可能还活着,也可能……已经死了。我没有证据,也无法开口。
因为我心里有个声音在说,在他把我拖上车的那一刻,我没有拼死反抗。
我的心里,或许也曾有过一丝解脱的念头。这个念头,让我成了共犯。
他安排了葬礼。棺材很小,也很轻。亲戚朋友都来了,握着我的手,说一些安慰的话。
「孩子走了,也是一种解脱。」有人说,「至少不用再受苦了。」
这些话像一把把刀子,在我心上来回地割。
葬礼过后,我大病了一场。每天晚上,我都会梦见然然,她站在沙漠里,哭着问我为什么不要她。
我无数次想过去报警,可我不敢。
如果她还活着,我就是帮凶;如果她死了,那他就是杀人犯,而我,也逃不掉。
顾远航表现得很平静。他照常上班,甚至对我更体贴了。他会给我做饭,劝我出去走走。
「我们重新开始吧。」有一天晚上,他对我说,「我们还年轻,可以再要一个孩子。」
我看着他,觉得他很陌生。
「我不要。」我说,「我只要然然。」
「然然已经不在了。」他语气平静得可怕,「我们得往前看。」
一年后,在他的坚持下,我们搬去了另一座城市。他说换个环境,可以忘记过去。
搬家那天,我最后一次去了那个空坟。我跪在那里,什么也没说。
到了新城市,顾远航的事业很快有了起色。
他又开始提要孩子的事。我拒绝了。我觉得自己不配再当一个母亲。
两年后,我们离了婚。原因是我无法再面对他。
我看着他,总会想起那片戈壁滩,想起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
他大概也无法再忍受一个活在过去、满身是刺的我。
离婚后,我开始了一个人生活。我换了工作,很少与人交往。
我努力让自己活得像个正常人,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有一部分,永远地留在了七年前那片荒漠里。
我时常会想,然然还活着吗?她在哪里?她过得怎么样?
这些问题,没有答案。它们像一根根毒刺,扎在我心里,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
05
今年春天,公司组织去新疆旅游。听到“新疆”两个字时,我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用力攥了一下。
我本能地拒绝。同事劝我,说公司出钱,机会难得。
我找了很多理由,但最后还是去了。或许,是命运要我必须回到这个地方。
飞机飞往乌鲁木齐。七年前,我、顾远航,还有然然,坐的是同一趟航班。
我当时以为,是带女儿去寻找希望,却没想到,是亲手将她推向绝路。
行程里有一站是塔克拉玛干沙漠。
导游在车上介绍:「塔克拉玛干,在维吾尔语里,是进去出不来的地方。」
这几个字,像针一样,扎进我耳朵里。我的女儿,就被丢在了这样一个地方。
车子行驶在沙漠公路上,我看着窗外连绵的沙丘,想象着七年前那个下午。
六岁的然然,是怎样独自面对这片死寂的?她有没有哭着喊妈妈?
我不敢再想下去。
离开沙漠,旅游团到了喀什。
这是我们当年停留的最后一座城市。在市集里,我心不在焉地跟着人群挪动,直到我看见她。
那个穿着当地服饰,走路微跛的女孩。
当她转过脸来,我的世界瞬间崩塌了。
那双眼睛,额角那个小小的胎记——是然然,是我的女儿。
我手里的相机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她被声音吸引,看了过来。四目相对,时间仿佛静止。
她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她用颤抖的声音,问出了那句话:
「妈妈...是你吗?」
我整个人都僵住了。眼泪涌出来,视线一片模糊。
我想上前,她却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躲到一个中年维吾尔族男人身后,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喊着什么。
那个男人立刻警惕地看着我,将她护在身后。
我的心,在那一刻,碎得彻底。
我的女儿,在叫另一个男人爸爸,而对我这个亲生母亲,却满是戒备。
同行的导游和同事围了上来,问我怎么了。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指着那个女孩,浑身发抖。
导游是个本地人,他看出了不对劲,主动上前用维吾尔语和那个男人交谈。
男人情绪很激动,指着我,又指了指女孩。
「他说什么?」我抓住导游的胳膊。
导游面色凝重:「他说,这是他的女儿,叫阿娜尔。他说,阿娜尔的父母,早就在一场车祸里死了。」
顾远航当年编造的谎言,如今从一个陌生人嘴里说出来,显得如此荒谬。
旅游团要集合离开了。同事拉着我,劝我快走。
我甩开她的手。
「我不走。」我说,「那是我的女儿。」
我一个人留了下来。我知道,我必须面对这一切。
06
在一家小小的茶馆里,我和那个叫阿迪力的男人,还有阿娜尔,相对而坐。
导游自愿留下来,帮我们做翻译。
阿迪力始终用一种审视的、不信任的目光看着我。
阿娜尔坐在他身边,低着头,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偶尔偷偷抬眼看我一下,眼神里有好奇,也有害怕。
「你说她是你女儿,」阿迪力通过导游开口,声音很沉,「那你告诉我,七年前,你们在哪里?」
我的嘴唇颤抖着,说不出话。
「我来告诉你。」他没有等我回答,「七年前的夏天,我开车经过那片戈壁滩,看到一辆车开得飞快,扬起好大的沙尘。我当时没在意,可开过去没多远,就看到路边有个小小的影子。」
他顿了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像是在平复情绪。
「我下车,看到一个浑身是土的小女孩,倒在地上,嘴唇都干裂了。我以为她死了,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我把她抱上车,带回了家。」
「她发了很高的高烧,嘴里一直喊着妈妈,喊着爸爸。我问她叫什么,她也说不清楚。我问她家在哪里,她就只会哭。」
「我报了警,但那么偏僻的地方,没有任何线索。我猜,她是被人故意丢在那里的。」
阿迪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砸在我心上。
「我妻子前几年病逝了,我的孩子们也都长大了,去了别的城市。」
他看着阿娜尔,眼神变得柔软,「我看着她,觉得是老天爷把她送到我身边的。我给她取名叫阿娜尔,就是石榴花的意思,希望她能像石榴一样,活下来,活得好好的。」
「我告诉她,她的爸爸妈妈,在一场意外里走了。我想,总比让她知道自己是被亲生父母抛弃要好受一点。」
我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带她去看过医生,医生说她的腿和脑子,是以前受的伤,很难完全好了。但这几年,她跟着我放羊,跟着我赶集,身体好多了,也开朗了很多。她在这里,有朋友,有自己的生活。」
阿迪力把手放在阿娜尔的头上,语气坚定,「她就是我的女儿。」
茶馆里很安静,只有我压抑的哭声。
导游叹了口气,对我轻声说:「女士,你得说点什么。」
我抬起头,擦掉眼泪,看着阿娜尔。那双熟悉的眼睛里,满是困惑和疏离。
07
「阿迪力大叔,」我通过导游,一字一句地说,「谢谢你。谢谢你救了我的女儿,谢谢你养了她七年。你的恩情,我这辈子都还不完。」
然后,我转向阿娜尔。
「然然……不,阿娜尔。」我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很轻,也很艰难,「对不起。」
「你爸爸……顾远航,他没有死在车祸里。」
我看到阿娜尔的身体僵了一下。
「他……把你丢在了那里。」我说出这句话,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我……我在车上。我没有阻止他。」
茶馆里一片死寂。阿娜尔的眼睛慢慢睁大,里面充满了不敢置信。
「为什么?」阿娜尔终于开口,她的声音很小。
我该怎么回答她?因为你生病了,成了我们的负担?因为你的父亲,自私又懦弱,他想过新的生活?因为你的母亲,同样懦弱,她没有勇气反抗?
这些话说不出口。任何解释,在残酷的事实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因为……我们做错了。」我低着头,不敢看她的眼睛,「是一个无法原谅的错误。」
阿娜尔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她站起来,拉着阿迪力的手,用维吾尔语说:「阿帕,我们回家吧。」
她从我身边走过,没有再看我一眼。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所有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我知道,我可能永远地失去她了。
我没有回酒店,而是在喀什租下了一个小院子。我不能就这么离开。不管她认不认我,我都要守在这里。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会去阿迪力家附近。
我不敢靠近,就远远地看着。
我看到阿娜尔帮着阿迪力喂羊,看到她和邻居的孩子们一起跳绳,看到她坐在院子里,绣着一块小小的花布。
她走路还是跛着,但她的脸上,有我七年里从未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那种笑容,平静而安宁。
一个星期后,阿迪力主动找到了我。
「你打算一直这样待下去吗?」他问。
「我不知道。」我说,「我只是想离她近一点。」
他沉默了很久,然后说:「阿娜尔这几天,话很少。她问我,你是不是真的是她妈妈。」
我的心又提了起来。
「我说是。」阿迪力说,「我还告诉她,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没有走。」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块烤得焦黄的馕,递给我。「这是阿娜尔让我带给你的。」
我接过那块还带着余温的馕,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08
拿着那块馕,我回到了租住的小院。我没有吃,就只是看着。
第二天,我鼓起勇气,拨通了那个七年里我只在噩梦中拨打过的电话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
「喂?」是顾远航的声音。他听起来过得很好,声音沉稳,带着一丝不耐烦。
「是我,苏瑶。」
他显然没料到我会打电话。
「有什么事吗?」他的语气变得警惕。
「顾远航,」我深吸一口气,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尽可能的平静,「然然还活着。」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我能听到他瞬间变得粗重的呼吸声。
「你……你说什么?」
「我在新疆,我见到她了。她叫阿娜尔,被一个好心人收养了,过得很好。」
「不可能!」他立刻否认,「你在骗我!你想干什么?想要钱吗?」
他的反应,和我想象的一模一样。推卸,否认,然后用最坏的恶意揣测别人。
「我不要钱。」我说,「我只是通知你一声。也让你知道,我会去报警。」
「报警?」他笑了起来,是那种气急败坏的笑,「苏瑶,你疯了?你别忘了,你也是共犯!当初是你同意去新疆的!」
「是,我是共犯。」我平静地承认,「所以,我会去自首。我会承担我应该承担的责任。你呢?顾远航,你敢回来面对你七年前丢下的女儿吗?」
「你敢威胁我?」他的声音变得阴冷。
「这不是威胁。」我说,「这是赎罪。」
挂掉电话,我没有一丝犹豫。
我去了当地的派出所,将七年前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说了出来。
包括顾远航的预谋,我的懦弱,以及我们如何将一个六岁的残疾女孩遗弃在荒漠里。
做完笔录,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喀什的夜空很干净,星星很亮。
七年来,我第一次感觉,自己可以真正地呼吸了。
09
警察的行动很快。他们联系了我户籍所在地的警方,对顾远航展开了调查。
一个月后,消息传来,顾远航因涉嫌遗弃罪被刑事拘留。
他现在的妻子知道了真相,立刻提出了离婚。
他的事业,他七年来苦心经营的一切,瞬间崩塌。
这些,我都是通过律师知道的。我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我依然留在喀什。我没有去打扰阿迪力和阿娜尔的生活,只是偶尔会托人送一些东西过去。
然然小时候喜欢的故事书,她爱吃的糖果,还有一些适合女孩穿的漂亮裙子。
阿迪力有时会过来坐坐,跟我讲一些阿娜尔的近况。
又过了一个月,在我生日那天,阿迪力带着阿娜尔来到了我的小院。
阿娜尔穿着我送她的那条蓝色连衣裙,手里捧着一束小小的野花。她走到我面前,把花递给我。
「妈妈,」她低着头,轻声说,「生日快乐。」
我接过花,眼泪无声地滑落。这一次,不是因为痛苦和愧疚,而是因为别的。
我们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吃了一顿简单的午饭。
阿娜尔的话依然不多,但她会给我夹菜,会在我咳嗽的时候,把水杯推到我面前。
饭后,阿迪力说要去镇上买点东西,留我们两人独处。
院子里很静,只能听到风吹过葡萄藤的沙沙声。
「阿帕……阿迪力爸爸,都告诉我了。」阿娜尔先开了口,「他说,你留在这里,是在等我原谅你。」
我点点头。
「我不知道……」她诚实地说,「我不知道什么是原谅。我只记得那天,车子越开越远,我怎么追也追不上。我很害怕。」
「对不起。」除了这三个字,我什么也说不出来。
「可我也记得,」她抬起头,看着我,「在生病的时候,你抱着我,给我讲故事。我记得你手的温度。」
她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我的手。
「阿帕说,恨一个人,会让自己不开心。他说,你是我的妈妈,这个是改变不了的。」
我反手握住她微凉的手,那上面有干农活留下的薄茧。
她没有说要跟我走,我也没有提。
我们都知道,阿迪力才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父亲。她的根,已经扎在了这片土地上。
我留在了新疆。我找了一份会计的工作,就在离她们不远的小镇上。
我没有和她们住在一起,但我会在周末去看她们。
我会教阿娜尔识字,给她讲外面的世界。
阿娜尔则会教我维吾尔语,带我去看她养的小羊羔。
顾远航最终被判了刑。我的行为因为有自首情节,且未造成最严重的后果,得到了从宽处理。
我时常会想起,当初给女儿取的名字,顾安然。我希望她一生平安顺遂。
我亲手毁掉了她的安然。可命运,却用另一种方式,让她在世界的另一端,重新获得了安宁。
而我,用余下的半生,守在这片土地上。
不是为了弥补,也不是为了乞求原谅。只是为了离她近一点,看着她平安长大。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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