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怎么不回家呀”我抱起女儿:妈妈搬到别的叔叔家住了
发布时间:2025-07-22 06:59 浏览量:24
1.
沈晚出门太匆忙,把手机落在了家里。屏幕上突然弹出一条消息:“他下周回国。”
我看着她青梅竹马兼助理脸上那温柔的笑,突然想起小说里这种情节叫作“天崩开局”。
离婚那天,我牵着女儿决然离去:“白月光回来了?恭喜。”
三年后,我的科技公司估值达百亿,沈晚却在竞标会上惊觉我是甲方。她红着眼递来复婚协议:“项目和我,都归你。”
我笑着抱起女儿:“宝贝,跟沈总讲——”
2.
手机“嗡”地震了一下,放在冰冷的黑胡桃木餐桌上,仿佛一颗微型炸弹。
刘琛刚把最后一口油条塞进嘴里,豆浆碗还冒着些许残存的热气。他下意识地瞥过去。那是沈晚的手机。她走得匆忙,大概开会要迟到了,手机就像被遗弃的孤儿一样躺在那儿。
屏幕亮着,一条新信息醒目地躺在锁屏界面上,内容一目了然,连密码都省了。
发信人:周屿白。
内容仅四个字,加一个句号,透着不容置疑的果断。
“他下周回国。”
刘琛咀嚼的动作猛地停下。喉咙里那口油条和豆浆混合的糊状物,瞬间变得又干又涩,硬邦邦地卡在那儿,咽不下也吐不出。一股寒意,毫无征兆地从尾椎骨往上窜,顺着脊椎一直爬到天灵盖,激得他头皮一阵发麻。
周屿白。这个名字如同一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刘琛的记忆里。沈晚的助理,也是她从小就认识的青梅竹马。那张脸,刘琛见过许多回,斯文、干净,笑起来眼睛弯弯的,看沈晚时,眼底总像盛着一汪温泉水,暖得能化开三九寒天的冰。
刘琛脑子里瞬间乱成一团,无数想法疯狂涌现:
“哎呀!来了来了!经典剧情虽晚但到!”
“他?哪个他?还能有哪个他?就是那个传说中的白月光呗!”
“下周回国?好家伙,时间地点人物事件三要素全了,这剧本我熟啊!”
“天崩开局!绝对是天崩开局!小说里都这么演,青梅竹马助理+白月光回归=男主头顶一片大草原+净身出户带球跑!”
刘琛猛地灌了一大口凉透的豆浆,试图压下那翻涌的心慌。他盯着那行字,直到屏幕自动暗下去,重新变回一片沉寂的黑色,倒映出他自己有些茫然又带着点荒谬冷笑的脸。
完了。刘琛心里就剩下这俩字。不是他胆小,是他看了太多男频爽文和狗血都市剧,深知在这种设定下,像他这种没啥特殊背景、在公司里不上不下混着、唯一能拿得出手的身份就是“沈晚丈夫”的普通男人,下场基本就是炮灰,连挣扎都显得多余又可笑。
“爸爸!”清脆的童音像颗小炮弹般冲进餐厅,紧接着一个穿着粉色小猪佩奇睡衣的小肉团炮弹般撞进他怀里,“糖糖喝完奶啦!”“爸爸今天会送我去幼儿园吗?”
刘琛被撞了一下才回过神,低下头看着怀里仰着小脸、眼睛亮闪闪的女儿糖糖。这个五岁的小丫头,脸蛋粉粉嫩嫩的,好似刚剥开壳的水煮蛋,完全遗传了她妈妈沈晚精致的五官轮廓,不过比沈晚多了好多的灵动与依赖。这可是他的糖糖,他的心肝宝贝,是他在这段日益冰冷的婚姻里,唯一握住的、炽热的温暖。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被“他下周回国”这几个字搅起的汹涌情绪,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揉了揉糖糖睡得乱糟糟的头发:“送!肯定送我们的小公主!快去换衣服,爸爸收拾一下。”
望着糖糖蹦蹦跳跳跑回儿童房的背影,刘琛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了。他拿起沈晚的手机,指尖冰冷。犹豫了几秒,他还是把手机放回了原处,只是心里那片名为信任的薄冰,咔嚓一声,裂开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口子。
3.
下午五点,刘琛准时出现在“启航科技”楼下。他特意提前了半小时,把车停在街角一处不显眼的树荫下。车窗摇下一半,晚风裹挟着初夏的燥热灌进来,驱散不了他心头的烦闷。
他手里握着手机,屏幕上是和糖糖幼儿园老师的聊天记录,是关于六一儿童节表演服装的事儿。糖糖要演一只小蜜蜂,老师发来了几款翅膀的样式让挑选。刘琛看得很仔细,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试图把注意力全放在这件充满生活气息的小事上。
五点半,写字楼旋转门里涌出下班的人群。
刘琛的视线如同装了自动追踪的雷达,精准地捕捉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沈晚出来了,一身剪裁合身的米白色西装套裙,显得身形高挑又苗条。她步伐很快,高跟鞋敲打着大理石地面,发出清脆且略显急促的声音。旁边紧挨着的,正是周屿白。
周屿白手里抱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微微侧着身子,低头和沈晚说着什么。距离有点远,刘琛听不清具体内容,但他清楚地看到了周屿白脸上的神情。那是一种融合了专注、关切以及……温柔笑意的表情,目光落在沈晚脸上,专注得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沈晚微微皱着眉,似乎在回应周屿白的话。就在这时,一阵穿堂风猛地刮过,卷起地上的几片落叶。沈晚下意识地抬手拢了下被风吹乱的头发。几乎与此同时,周屿白极其自然地伸出手,动作轻柔又迅速,帮她拂开了飘到眼前的一缕头发。他的指尖,极其短暂地擦过了沈晚的额角。
那个瞬间很短,不到一秒。周屿白的动作流畅自然,带着一种熟悉的亲昵。沈晚似乎也习惯了这种细微的照料,没有任何躲避或者惊讶的反应,只是继续说着话,眉头稍微舒展了些。
“轰——”
刘琛只感觉脑子里有什么东西炸开了。手机屏幕上那小蜜蜂翅膀的图案,刹那间变得模糊难辨。
下午收到的那条“他下周回国”的信息,此刻与周屿白那自然而然到骨子里的亲昵举动,好似两条冰冷的毒蛇,瞬间纠缠在一起,狠狠啃噬着他的心脏。
原来这般。原来所谓的“助理”,所谓的“工作伙伴”,界限早就模糊得没了模样。这种默契,这种无需言语便能体贴入微的状态,哪是普通同事或者发小该有的分寸?
他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攥紧,指关节因用力泛白,青筋清晰地鼓起来。胸口闷痛得厉害,每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腥味。下午在餐厅看到那条信息时涌起的荒谬感和冰冷预判,此刻被眼前这真实发生的一幕彻底证实且放大。
天崩开局?这简直就是地狱难度的开局!
车窗外的喧闹瞬间消散,刘琛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如擂鼓般沉重的心跳声,还有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在巨大冲击下,发出不堪重负、即将断裂的哀鸣。
“爸爸?”糖糖清脆的声音如同一束光,划破了车内凝滞的阴霾。刘琛猛地回过神,才发觉自己不知何时已接上糖糖坐在后座的安全座椅里。
小丫头歪着头,大眼睛里满是好奇:“爸爸,你的脸好白呀,像生病了吗?是不是糖糖太重啦?”
刘琛喉咙动了一下,强行咽下喉咙里的腥甜和眼底翻涌的酸涩。他转过头,努力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声音有些紧绷:“没有,糖糖一点都不重。爸爸只是在想事情。”
他发动车子,汇入晚高峰的车流。后视镜里,糖糖正低着头,全神贯注地摆弄她的小书包挂件,一个胖乎乎的胡萝卜玩偶,嘴里还哼着不成调的儿歌。那无忧无虑的小小身影,像一针强心剂,猛地注入刘琛濒临崩溃的心脏。
不行。不能倒下。更不能让他的糖糖,成为这场即将来临的风暴中,无辜的受害者。
那些狗血小说和剧集里的情节在脑海中疯狂闪现:原配被扫地出门、孩子被夺走、净身出户、穷困潦倒……而他刘琛,绝不能让这一切在现实中发生!尤其是涉及到糖糖!
一个念头,从未有过的清晰与决绝,在他心中疯狂生长、成型。
既然“他”要回来了,既然沈晚的世界重心即将转移,既然这场婚姻的结局早已在小说定律里写就……那他刘琛,为何不能抢先一步,自己来书写结局?至少,要把他的糖糖,稳稳地护在羽翼之下!
车子驶进小区地下车库,停好。刘琛没有立刻下车。他静静地坐在驾驶座上,车库昏暗的灯光在他脸上投下明灭不定的阴影。他拿出手机,指尖因用力微微颤抖,却异常稳当地输入了搜索词条:
“离婚协议书模板抚养权”。
“如何争取孩子抚养权有利证据”。
“离婚财产分割注意事项”。
寒冷的屏幕光线映照出他同样冷冰冰的眼神。那眼神里,身为丈夫的最后一丝温柔情意与迟疑,彻底消散殆尽,仅剩下一位父亲孤注一掷、下定决心的决然。
4.
在随后的日子里,刘琛成了最为冷静的猎手,亦是最为沉默的演员。
他不再查看沈晚的手机,不再前往公司楼下等候她,甚至在家中,也有意减少了与沈晚的接触。他变得格外忙碌,所有时间都被精确划分:接送糖糖、陪糖糖玩耍、哄她入睡,而后,在深夜糖糖熟睡之后,或者清晨糖糖醒来之前,他如同一台不知疲倦的机器,疯狂地运作着。
书房成了他的作战指挥中心。桌上摆满了打印出来的法律条文、财产清单以及各种版本的离婚协议书草稿。电脑屏幕上,除了工作邮件,更多的是各类资料查询和在线法律咨询的页面。
他谨慎地收集着所有可能对争取糖糖抚养权有利的证据:糖糖从小到大的照片、视频记录,其中到处都有他的身影;幼儿园老师的联系方式,他提前沟通,含蓄地表达了作为父亲对孩子稳定成长环境的忧虑;糖糖的体检记录、接种证明,所有监护人签字栏,都是他的名字。
他甚至开始悄然整理自己的财务状况。结婚数年,他和沈晚的收入差距极大,家里的开支大部分由沈晚承担。刘琛的收入,除了负担一部分家庭费用和糖糖的开销,大部分都存了下来,虽不多,但足以成为他带着糖糖离开后的初始启动资金。他打印了银行流水,仔细做了标注。
在财产分割方面,他表现得异常“豪爽”。房子是沈晚婚前全款购置的,车子是婚后购买的,但主要使用者是沈晚。刘琛在草拟的协议里,明确写明:他放弃房产,放弃车子,只带走属于他的个人物品和那点微薄的存款。
唯一的目标,清晰得如同烙铁印在心上:糖糖的抚养权。
“刘琛,你最近……”沈晚的声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犹豫,在晚饭时响起。
餐桌上的气氛有些沉闷。糖糖正努力用勺子对付碗里的西兰花,小眉头皱得紧紧的。沈晚坐在对面,妆容依旧精致,但眉宇间带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她看着刘琛,似乎想从他平静如水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刘琛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秋的湖水,没有半点涟漪。他甚至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极其浅淡、格式化的笑容:“嗯?怎么了?”
沈晚的视线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似乎想穿透那层平静的表象。她最终摇了摇头,拿起筷子,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清冷:“没什么,看你好像很忙的样子。”
“嗯,最近是有点事。”刘琛轻描淡写地回应了一句,低头给糖糖夹了一块她爱吃的鸡翅,“糖糖,好好吃饭。”
“哦!”糖糖立刻被转移了注意力,开心地啃起了鸡翅。沈晚的目光在父女二人之间来回转了一回,最终还是没再多说什么。一种无形的隔阂感,好似冰冷的玻璃墙,横亘在餐桌的两端。刘琛能察觉到沈晚的探寻,但他出色地扮演出一个“工作压力有点大”的普通丈夫模样,所有的波澜和精心谋划,都被严严实实地压在了平静的表象之下。
时机,在煎熬的等待里悄然降临。
一个平常的周五夜晚,沈晚难得回来得较早,可一进门就接了个电话。刘琛在厨房切水果,耳朵却灵敏地捕捉到客厅传来的只言片语。
“……嗯,确定了?下周三抵达?好,我晓得……安排车去接,对,VIP通道……”
沈晚的声音压得很低,但在那份刻意克制的平静之下,刘琛听出了一丝难以隐藏的……期待?亦或是,紧绷的弦终于要松开的释然?
周屿白。下周回国。下周三。
所有的线索瞬间串联起来,指向那个早已料到的节点。
刘琛握着水果刀的手微微一停,锋利的刀刃在苹果光滑的外皮上留下一道浅印。他深吸一口气,眼神沉静得如同深邃的渊潭。就是此刻了。
他端着切好的水果走向客厅。沈晚刚挂断电话,正拿着手机,指尖下意识地在屏幕上滑动,眼神有些发呆,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丝未消散的弧度。
“吃点水果?”刘琛的声音打破了寂静,一如既往的平淡。
沈晚好像被吓了一跳,抬眼看向他,眼神带着一丝被打断思绪的茫然,随后又恢复清冷:“
刘琛抱着女儿,转过身,背对着沈晚。他无需再去看她的表情。他最后的声音,清晰地传了过去,带着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带着嘲讽意味的祝福:
“白月光要回来了?挺好。恭喜你,沈晚。”
说完,他抱着糖糖,头也不回地迈向主卧旁的儿童房,步伐沉稳,没有一丝眷恋。留下沈晚独自一个,僵立在客厅冰冷的灯光下,望着茶几上那份签了刘琛名字的离婚协议,还有那支孤零零的笔,脸上的血色消失得干干净净,只剩下茫然以及一种被彻底抛弃的、巨大的空洞感。
儿童房的门轻轻关上,隔开了两个不同的世界。
手续办理得比预想中还要顺畅,甚至带着一种怪异的高效。沈晚最终在协议上签了字,带着一种刘琛看不懂的、混合着疲惫与决绝的神情。她没有再试图争夺糖糖的抚养权,只是提出了极为优厚的抚养费方案,还要求保留随时探视的权利。刘琛没有拒绝,只要糖糖的归属确定了,其他的,他都可以妥协。
拿到另一本红色小册子的那天,刘琛站在民政局门口,初夏的阳光有些晃眼。他低头看着手里崭新的户口本,户主那一栏,只有他和糖糖的名字。心里那块压了许久的大石头,终于轰然落下,随之涌起的,是一种空荡荡的疲惫,以及一种破茧而出的、带着痛楚的自由。
他没有回头去看沈晚。牵着糖糖软软的小手。
“爸爸,妈妈怎么不跟我们回家呀”
女儿稚嫩的声音传来。
他蹲下身,看着女儿懵懂却依恋的大眼睛,声音温和且坚定:“糖糖,妈妈以后要住到别的叔叔家了,糖糖以后就跟爸爸住,好不好?”
糖糖似懂非懂,但爸爸在身边,她就觉得安心,用力地点点头:“好!糖糖跟爸爸住!爸爸去哪,糖糖就去哪!”
刘琛笑了,揉了揉她的头发,一下子抱起她,目光投向远处车水马龙的街道,眼神锐利得如同出鞘的利刃。
“好,爸爸带你去个新地方,重新开始。”
他带着糖糖,离开了这座承载着太多复杂记忆的城市。没有通知任何人,只给父母发了一条简短的报平安消息,然后便如同消失在了人间。银行卡里那笔他日积月累存下的、在沈晚眼中微不足道的存款,化作了他们父女开启新生活的全部启动资金。
落脚之处是一座蓬勃发展的二线城市,生活成本降低了不少。刘琛租了个简约整洁的小两居室,安置好糖糖去上幼儿园后,他开启了真正的奋力拼搏。
白天,他是奔波于城市各处的外卖骑手、快递小哥、代驾司机,任何能迅速换来现金的零活他都干。汗水湿透衣物,历经风吹日晒雨淋,他咬牙坚持下来。身体的疲惫反倒能短暂麻痹内心的空虚。
夜晚,等糖糖熟睡后,狭小的出租屋内唯有电脑屏幕散发的幽幽光亮。刘琛的指尖在键盘上快速舞动,敲击声密如雨点。他拿出当年在大学熬夜写代码、参加创业竞赛的狠劲,甚至比那时更狠。他将自己封闭在编程世界里,宛如一个不知疲倦的矿工,疯狂挖掘着自己大脑深处的创意与技术储备。
他瞅准了一个方向——为传统小商户量身定制的低成本、高效率的SaaS(软件即服务)管理系统。市场调研、需求分析、架构设计、核心代码编写……所有这些,都压在他一人肩头。没有团队,没有投资,只有一台老旧笔记本电脑和一腔孤勇。
无数个深夜,他熬得双眼通红,太阳穴突突跳动,胃因饮食不规律隐隐作痛。支撑他的,是隔壁房间糖糖均匀的呼吸声,是电脑屏幕上逐渐成形的产品雏形,是心底那团熊熊燃烧的、名为“证明自己”和“给糖糖最好未来”的火焰。
最初的版本粗糙得如同一块顽石。他厚着脸皮,拿着这个半成品,一家店一家店地去敲门,免费给街角的小超市、快餐店、五金铺试用,承诺解决他们库存混乱、收银效率低、客户管理难的问题。他像一个最虔诚的推销员,同时也是最挑剔的产品经理,记录下每个老板的抱怨和需求,然后回去疯狂迭代、优化。
被拒绝是常事,冷眼和怀疑更是屡见不鲜。但刘琛早已习惯了沉默与承受。他默默记下每个问题,每次失败都成为他打磨产品的基石。
时间在忙碌与煎熬中匆匆流逝。一年,两年。
“爸爸,你看!”糖糖举着一张画跑过来,小脸上满是兴奋。画上是三个人,两大一小,手牵手站在一座大房子前。糖糖指着画,奶声奶气地介绍:“这是爸爸!这是糖糖!这是……嗯……”她歪着头,似乎在努力思考,“这是爸爸给糖糖找的新妈妈!”
刘琛正对着电脑屏幕调试一段复杂代码,听到这话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他接过画,看着上面那个被糖糖画得头发长长的、穿着裙子的“新妈妈”,心里百感交集。他放下画,把糖糖抱到腿上,亲了亲她的小脸蛋:“糖糖画得真棒!不过,新妈妈嘛……”他停顿了一下,望着女儿那清澈纯净的眼眸,郑重地说道:“爸爸如今只盼糖糖能开心。其他的,就随其自然,行不?”
糖糖似明白又似不明白地点了点头,转瞬又被桌上的小零食吸引了目光。
刘琛望着女儿那毫无忧虑的侧脸,眼神愈发坚定。他再度看向屏幕,上面运行着一个界面简洁顺畅、功能强大实用的系统。历经无数次迭代,他的“启明小店管家”已然焕然一新。
转机出现在一个深夜时分。刘琛在一个程序员论坛上,针对某个技术难题提出了一个极为巧妙的解决办法,思路新奇,代码简洁高效。帖子瞬间被置顶,引起了圈内一位低调技术大牛的留意。经过几番私下交流,对方被刘琛的技术实力和产品理念所打动,主动提出以个人名义进行一笔不算太大却至关重要的天使投资。
这笔钱,宛如久旱逢甘霖,给了刘琛喘息的余地,也让他有能力租下一个小小的办公场所,招募了两个志同道合且同样被生活磨砺过的技术宅。简陋的“启明科技”工作室,在城市的某个创业孵化园角落,正式挂牌成立。
有了团队,产品的开发速度和质量都实现了质的提升。“启明小店管家”凭借着超高的性价比和极其契合小商户实际需求的功能设计,口碑开始在小范围的市场里传播开来。从最初求着别人试用,到开始有客户主动找上门来付费购买。
第三年,一个关键的机会降临了。一场面向全国中小微企业的数字化创新峰会在这个城市举行。刘琛带着他精心打磨得近乎完美的产品,参加了峰会上的创业路演。他没有华丽的PPT,没有夸张的演讲技巧,只有实实在在的产品演示和一组组来自真实客户的、令人信服的增长数据:库存周转率提升40%,人力成本降低25%,月均销售额提升18%……
台下的评委中,坐着一位国内顶级风投机构的资深合伙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启明”背后巨大的下沉市场潜力和精准的市场定位。路演结束不到一周,一笔足以让刘琛团队焕然一新的A轮融资协议摆在了他的面前。
签下名字的那一刻,刘琛的手很稳。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沉甸甸的、自然而然的踏实感。他望着孵化园窗外初升的朝阳,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三年了,那些在街头送外卖时被汗水模糊的视线,那些在出租屋熬夜敲代码时被胃痛折磨的深夜,那些被拒绝、被质疑的难堪……在这一刻,都化作了脚下坚实的阶梯。
启明科技,正式迈入了发展的快速轨道。估值如同坐火箭般飙升,从百万级,到千万级,再到……百亿级。刘琛的名字,开始出现在一些财经媒体的报道中,带着“新锐科技新贵”、“下沉市场SaaS黑马”的光环。而那个曾被他有意忘却、尘封于旧户口本里的名字——沈晚,连同那座遥远的城市,好像真的化作了模糊的背景板,彻底从他和糖糖的生活中淡出。直至那一日。
5.
“刘总,这是下周二‘未来之城’慈善晚宴的邀请函以及流程安排,您过目一下。”助理小陈把一份制作精致的文件放置在刘琛宽大的红木办公桌上。
刘琛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揉了揉有些发酸的眉心。办公室处在市中心顶级写字楼的高层,视野开阔,落地窗外是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三年时光,足以让一个在出租屋里啃面包写代码的男子,蜕变为掌控一家估值百亿科技公司的掌舵者。他身上的青涩与隐忍早已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沉稳以及久居上位的从容气场。
“嗯,放这儿吧。”他应了一声,目光扫过邀请函封面上烫金的logo,是本地政府和几家顶级商会联合举办的慈善拍卖晚宴,规格颇高。
“对了刘总,”小陈补充道,“晚宴的慈善拍卖环节,我们启明科技提供的拍品,是您私人收藏的那块‘临江地块’的优先开发权。资料已经报备给主办方了。”
刘琛端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点点头:“知道了。”那块地位于城市新兴规划区的核心地段,是他当年凭借敏锐眼光低价拿下的私人投资,如今价值早已翻了数倍。拿出来做慈善,既能提升企业形象,也是回馈社会。
他拿起邀请函随意翻看,目光掠过后面附着的部分已确认出席的重要嘉宾名单。一个熟悉到骨子里、却又被刻意尘封许久的名字,毫无征兆地映入眼帘——
**沈晚,远航集团总裁。**
刘琛的手指微微顿了一下。咖啡杯里深褐色的液体表面,泛起一圈细微的波纹。远航集团……他记得,那是沈晚家族企业的核心板块,主营高端商业地产开发。
她居然也来了。刘琛的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难以琢磨的弧度。三年了,没想到会在这里,以这种方式重逢。他合上邀请函,随手扔在桌角,眼神平静无澜,仿佛看到的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名字。
“安排一下行程,我会准时出席。”他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王者归来
周二晚,君悦酒店顶层的宴会厅。
水晶吊灯折射出耀眼的光芒,把整个空间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中弥漫着高级香槟、雪茄和名贵香水的混合气味。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西装革履的男士和珠光宝气的女士低声谈笑,构成一幅典型的顶级名利场浮世绘。
刘琛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高定西装,身姿挺拔,独自一人端着一杯香槟,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俯瞰着脚下流光溢彩的城市夜景。他的出现很低调,却无形中吸引了不少探究的目光。启明科技快速兴起以及年轻的掌舵者,已然是这个圈子里备受关注的全新传奇。
“刘总,许久未见!真可谓三日不见,令人刮目相看呀!”一个稍显富态的中年男子端着酒杯热忱地走上前来打招呼。
刘琛转过身,脸上浮现出恰如其分的商业笑容,与对方碰了碰杯:“张董过誉了,不过是运气罢了。”
类似的问候接连不断。刘琛轻松自如地应对着,目光却在不经意间扫向入口处。时间差不多到了。
就在此刻,宴会厅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动静。众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
沈晚现身了。
她身着一袭酒红色丝绒露肩长款礼服,勾勒出依旧完美的身材线条。乌黑的头发盘成一个优雅的发髻,露出修长洁白的脖颈,上面戴着一串设计简约但价值不菲的钻石项链。三年时间似乎并未在她脸上留下太多印记,反倒沉淀出一种更为冷峻强大的气场。她微微扬起下巴,眼神犀利地扫视着全场,宛如巡视领地的女王。身旁跟着的,依旧是那个斯文英俊的助理,周屿白。
周屿白穿着一身合身的深蓝色西装,微微落后沈晚半步,姿态恭敬。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在人群中找寻着什么,当捕捉到落地窗前那个挺拔且熟悉的身影时,他的瞳孔猛地一缩,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极为复杂的神情——震惊、难以置信,甚至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刘琛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他的视线平静地与沈晚投来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沈晚的脚步,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几乎难以察觉地停顿了半秒。那张冷艳精致的脸上,所有的从容和掌控感瞬间被打破,只剩下纯粹的、巨大的惊愕!她的红唇微张,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握着精致手包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
刘琛清楚地看到了她眼中翻涌的强烈情绪,看到了她瞬间失去血色的脸颊,看到了那份精心维持的伪装被猝不及防击破后的狼狈。
他心中毫无波动,甚至觉得有些乏味。他收回目光,仿佛只是看到了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微微侧身,继续与旁边的一位投资界大佬轻声交谈起来,唇角甚至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的笑意。
沈晚僵在原地,像是被施加了定身法术。周围的喧闹似乎都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个站在光影交错处、气质出众却对她视而不见的男人。三年……他居然变成了这样?启明科技……那个在业内备受瞩目的新锐,竟然是他一手创建的?
无数的疑问和巨大的冲击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直到周屿白低声提醒:“沈总,王会长在那边……”
沈晚猛地回过神来,强行压制住心头的汹涌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挺直脊背,脸上重新露出公式化的、却略显僵硬的笑容,朝着商会王会长的方向走去。只是那脚步,没了先前的从容,透着一丝难以发觉的虚飘。
慈善拍卖环节迅速开启。一件件珍贵物品被摆上展台,引发阵阵叫价声。氛围渐渐热烈起来。
刘琛坐在前排预留的位子上,姿态轻松,偶尔举牌参与一两件艺术品的竞拍,显得兴趣寥寥。他的目光偶尔扫过不远处沈晚的位置,她坐得笔直,好像在专心地看着拍卖台,但刘琛能感觉到她紧绷的神经以及时不时投来的、带着强烈探寻意味的目光。
终于,拍卖师的声音带着一丝兴奋:“接下来这件拍卖品,十分特别!它不是实体艺术品,而是一份‘优先开发权’!由启明科技刘琛先生大方捐赠!拍卖品是——位于新规划区核心地段、挨着未来地铁枢纽的‘临江地块’的优先开发权!起拍价,五千万!每次加价不少于一百万!”
全场响起一阵轻轻的议论声。这块地的价值,在场的地产大亨们心里清楚。起拍价看似不低,但相对于其未来的增值潜力和战略位置,绝对是物有所值!
“五千一百万!”
“五千三百万!”
“五千五百万!”
叫价声接连不断,气氛瞬间被炒热。
沈晚几乎在拍卖师话音刚落的刹那便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声音清冷且有力:“六千万!”
这个报价直接越过了几轮小幅度加价,展现出志在必得的决心。不少竞争者迟疑了一下,选择观望。远航集团的实力不容小觑。
然而,沈晚的报价并未吓住所有人。很快,另一位地产大佬举牌:“六千五百万!”
“七千万!”沈晚毫不犹豫,再度加价,目光敏锐地扫视全场,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压迫感。远航集团最近正在大力布局新兴区域的高端商业综合体,这块地,对她而言,是战略版图中不可或缺的一块拼图!她必须拿下!
价格一路飙升,很快突破了九千万大关。竞争的只剩下两三家实力强劲的集团。每一次加价,都引来一阵惊叹。
“九千五百万!”沈晚的声音依旧平稳,但握着号码牌的手指关节已经用力到泛白。这个价格,已经接近甚至略微超出了这块地的市场估值上限。但为了集团的战略,为了证明自己……她不能退!
现场安静了片刻。另外两家竞拍者似乎在斟酌。拍卖师环顾全场:“九千五百万!远航集团沈总出价九千五百万!还有没有更高的?”
沈晚微微挺直了背,下巴微抬,等待着落槌。就在这短暂的寂静中——
一直安静坐在前排、仿若置身事外的刘琛,不紧不慢地举起了手中的号码牌。他没有看沈晚,目光平静地落在拍卖台上,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一个亿。”
“轰——”
全场轰动!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刘琛身上!自己拍自己捐赠的东西?还出价一个亿?这般操作简直前所未闻!
沈晚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急忙转过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刘琛,眼神中满是震惊、愤怒,还有一种当众被戏弄的巨大屈辱!他……他这是什么意思?!
拍卖师也愣住了,从业多年从未见过这般场景,有些结巴地确认:“刘……刘琛先生?您……您确定吗?”
刘琛放下号码牌,姿态依旧从容,甚至带着些许慵懒笑意:“当然确定。这块地,我个人很中意,暂时……还没打算交给别人开发。”
他的目光,终于首次,平静地、毫无情绪地,落在了沈晚那张写满惊愕、愤怒与难堪的脸上。那眼神,仿若在看一个陌生人,又似在观赏一场与自己无关的戏。
沈晚只感觉一股热血直往头顶冲,眼前阵阵发黑。一个亿!他轻轻松松喊出一个亿!就为了……当众打她的脸?!羞辱她?!
6.
拍卖师如梦方醒,激动地落下槌子:“一个亿!成交!恭喜刘琛先生!”掌声稀稀拉拉地响起,更多的是震惊与不解的议论。
拍卖环节在一片诡异氛围中结束。晚宴进入自由交流时段。
刘琛刚和一位相熟的投资人交谈了几句,正准备离开这个让他略感厌烦的名利场,一个身影带着一股压抑的风,挡在了他面前。
是沈晚。
她站在他面前,酒红色的礼服衬得她脸色越发苍白,胸口剧烈起伏,精心化的妆容也掩饰不住眼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脆弱。她紧紧盯着刘琛,嘴唇动了几下,才发出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刘琛……你是故意的,对吧?”
刘琛停下脚步,微微垂眸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澜,甚至带着点礼貌的疏离:“沈总,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拍卖,价高者得,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沈晚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尖锐的破音,引来了周围一些好奇的目光。她似乎意识到失态,猛地吸了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从随身手包里,颤抖着拿出一份折叠好的文件。
她的手指因用力而指节泛白,把那文件递到刘琛面前,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孤注一掷的决绝和……卑微的哀求?
“刘琛……过去……是我错了。”她的声音异常艰涩,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我知道我错得很离谱……我……我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她深吸一口气,似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说出后面的话:“我们……复婚吧!只要你点头,这块地……远航集团可以放弃!甚至……远航集团未来在科技板块的战略合作,启明科技拥有优先权!”
她把那份文件又往前递了递,指尖都在微微颤抖。刘琛的目光落在文件上,封面赫然印着几个字——复婚协议书。“项目连同我,都属于你。”沈晚望着他,那双往昔清冷高傲的眼眸里,此刻布满了破碎的红血丝以及近乎乞求的光芒,“刘琛,我们……还有糖糖……咱们重新开始,行不行?”
周围好似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声响都消失无踪,仅余沈晚那句带着卑微恳求的话语在空气中飘荡。
刘琛静静地伫立着,望着眼前这个曾让他爱至骨髓,也令他痛彻灵魂的女人。看着她递过来的复婚协议,听着她抛出的、能让任何商人怦然心动的巨大利益诱惑。
时间仿若凝固了。
几秒钟后,刘琛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那笑声很轻,带着一种难以言表的意味,似是嘲讽,又似是释然。他没有去接那份协议,甚至没再看沈晚一眼。
他微微侧身,目光越过沈晚的肩膀,投向宴会厅角落的休息区。那里,助理小陈正尽责地陪着一个穿着漂亮小裙子、手里拿着冰淇淋甜筒、大眼睛好奇地四处打量的小女孩。
刘琛脸上的冷硬瞬间消融,眼底泛起的是沈晚从未见过的、足以将人溺毙的温柔暖意。他抬起手,朝着那个方向招了招,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穿透了这短暂的寂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亲昵与宠溺:
“糖糖,过来。”
小女孩听到呼唤,眼睛一亮,立刻像只欢快的小蝴蝶,挣脱助理的手,迈着小短腿,快速地跑了过来,一头扎进刘琛早已蹲下张开的怀抱里。
“爸爸!”糖糖甜甜地喊道,小脸上沾着一点冰淇淋,笑容灿烂得如同小太阳。
刘琛一把将女儿稳稳地抱起来,让她坐在自己的臂弯里。他细心地用指腹擦掉女儿嘴角的冰淇淋渍,然后才抬起头,目光重新落回僵立在他面前、脸色惨白如纸的沈晚脸上。
他的笑容依旧温和,却带着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以及……一丝难以言明的讽刺。
他低头,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糖糖软乎乎的小脸蛋,声音温柔得好似能滴出水来,却是对着女儿说的:
“宝贝,告诉沈总——”
他的声音顿了顿,清晰地,一字一句地,在沈晚瞬间紧缩的瞳孔注视下,说出了那句足以将她所有希望彻底击碎的话:
“——爸爸现在,不需要‘项目’了。”
糖糖眨巴着大眼睛,看看脸色难看的沈晚,又看看抱着自己的爸爸,小脑袋瓜显然不太明白大人们复杂的世界。但爸爸让她说话,她就乖乖地、脆生生地、用最天真无邪的童音,把爸爸的话重复了一遍:
“沈总阿姨,爸爸说,他现在不需要‘项目’啦!”
奶声奶气的话语,如同最锐利的冰锥,精准无比地刺透了沈晚最后一丝强撑的尊严和幻想。
宴会厅的璀璨灯光仿佛在这一刻陡然失色,只聚焦在那小小的、被父亲珍视地抱在怀里的身影上。沈晚伸出的、攥着那份复婚协议书的手,好似被无形烈焰炙烤,猛地一抖。那份承载着她孤注一掷卑微期望的纸张,从她僵硬泛白的指间滑落,轻飘飘地落在光洁似镜的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极细微的声响。
刘琛的目光甚至没在那份掉落的协议上停留一瞬。他抱着糖糖,手臂稳稳托着女儿小小的身躯,仿若托着他整个世界。他脸上面对女儿时特有的温柔笑意尚未完全消散,转向沈晚时,已只剩平静无澜的疏离。
“对不起,沈总。”他声音不响,却清晰穿透周遭死寂的空气,“孩子困了,我们先走。”
言罢,他不再看沈晚那张血色尽失、满是惊愕与绝望的脸,抱着糖糖,转身就走。脚步沉稳,毫无拖泥带水。助理小陈即刻无声跟上,像一道沉默的暗影。
7.
沈晚僵在原地,宛如被施了定身法术。酒红色丝绒礼服裹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方才还似巡视领地女王般的强大气场,此刻碎得片甲不留。她眼睁睁瞧着那个高大背影抱着女儿,一步步走远,步入宴会厅出口那片明亮的光影里,最终消失不见。巨大的空洞感和冰冷的绝望,如潮水般瞬间将她淹没,令她几乎站立不稳。周屿白急忙上前一步想搀扶,却被她猛地挥手甩开。
“走开!”她嘶哑地怒喝,声音破碎不堪。她踉跄着,几乎是扑跪下去,想要捡起地上那份象征耻辱和彻底失败的复婚协议。指尖碰到冰凉的纸张边缘,却抖得怎么也抓不起来。
周围探究的、好奇的、甚至带着幸灾乐祸意味的目光,如无数根细针,密密麻麻扎在她裸露的皮肤上,让她痛苦万分。
“爸爸,”糖糖趴在刘琛宽厚的肩膀上,好奇地望着身后越来越远的、灯火辉煌却略显扭曲的宴会厅,“那个穿红裙子的阿姨,为什么看起来那么难过呀?她好像要哭了。”
刘琛的脚步丝毫未停,他抱着女儿的手臂紧了紧,感受着怀里这份沉甸甸的、真切的温暖。他侧过头,脸颊轻轻蹭了蹭糖糖软软的头发,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尘埃落定后的平静:
“因为啊,阿姨可能终于明白,有些东西,错过了,就真的……找不回了。”
黑色的劳斯莱斯库里南平稳驶入夜色。车内宽敞的后座,隔绝了外面世界的浮华与喧闹。糖糖玩了一天,加上晚宴的兴奋劲儿过去,此刻已有些昏昏欲睡,小脑袋一下一下靠在刘琛的臂弯里。
刘琛没有催促司机开快,只是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女儿睡得更舒适些。他低头凝视着糖糖熟睡的小脸,长长的睫毛在柔和的氛围灯下投下淡淡的阴影,呼吸均匀而香甜。指尖轻轻滑过女儿柔顺的发丝,心底那因重逢沈晚而短暂泛起的层层涟漪,彻底平复下来,只剩如深潭般的静谧。
“刘总,回云顶还是回别的地方?”司机轻声询问。
“回家。”刘琛的目光未曾从女儿身上移开,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好嘞。”
车子朝着城西那处闹中取静的顶级别墅区驶去。那里有他为糖糖精心建造的家,有花园,有秋千,有摆满玩具的房间,唯独没有往昔的阴霾。
手机屏幕在昏暗光线里亮起,是助理小陈发来的消息:“刘总,事情都处理妥当了。另外,沈总……沈晚女士那边,她的助理周屿白联系我,说沈女士情绪特别不稳定,希望能再跟您聊聊,哪怕就五分钟。”
刘琛扫了一眼信息,指尖在屏幕上停顿了一会儿。最终,他没回复,直接按灭屏幕,把手机扔到一旁。再谈?还有啥可谈的呢?该讲的,不该讲的,在晚宴上都已经说完了。他刘琛的人生篇章,早已翻过了名为“沈晚”的那一页。
窗外的霓虹飞速闪过,光影在他沉静的侧脸上忽明忽暗。他微微闭上眼,靠在舒适的头枕上,耳边只有糖糖均匀的呼吸声,仿若世上最能让人安心的摇篮曲。
8.
日子像上了发条的钟摆,精准且规律地向前行进。启明科技在资本的助力和市场的认可下,持续迅猛发展。刘琛的生活重心,除了处理必要的公司决策,就是围绕着糖糖转。送她去全市最好的私立小学,陪她练钢琴,周末带她去郊外野餐露营,或者飞去某个海岛度假。他要把过去亏欠糖糖的陪伴,成倍地弥补回来。
关于沈晚的消息,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起初还有些小波动——比如远航集团在新规划区拿地遇挫,后续战略调整显得有些杂乱;比如财经版块偶尔出现的沈晚出席活动的照片,眉宇间难掩疲惫,曾经那种逼人的锐气似乎减弱了不少——但很快,这些小波动也彻底消失,被刘琛刻意地挡在心门之外。
直到一个暴雨如注的周五傍晚。
豆大的雨点狠狠地砸在巨大的落地窗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把窗外的花园笼罩在一片朦胧的水汽之中。刘琛刚结束一个跨洋视频会议,有些疲惫地揉了揉眉心。糖糖正趴在客厅柔软的地毯上,全神贯注地用乐高搭建一座造型奇特的城堡,旁边还趴着一只懒洋洋的金毛犬“元宝”。
“爸爸!你看我的城堡大门!”糖糖像献宝贝一样举起她的作品。
“嗯,很棒!很有创意!”刘琛笑着走过去,蹲下身仔细欣赏女儿的大作。
就在这时,管家张伯脚步匆匆地走过来,脸上带着一丝为难和欲言又止:“先生,那个……门外……”
刘琛抬头:“怎么了张伯?谁来了?”
张伯犹豫了一下,压低声音:“是……是沈晚女士。”她就伫立在大门之外,没撑伞,任由雨水淋着,已站了好一阵子……
刘琛脸上的笑意渐渐隐去。他起身,迈向巨大的落地窗前,透过被雨水冲刷得模糊不清的玻璃向外望去。
别墅那雕花的铁艺大门外,昏黄的路灯在倾盆大雨里显得格外黯淡。一个纤细的身影孤单地立在那儿,浑身早就被雨水浇透,单薄的衣衫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孤寂的轮廓。酒红色的长发湿漉漉地贴在苍白的脸庞上,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不停滑落。她没有尝试按门铃,也没有呼喊,就那样直直地站着,宛如一尊被遗弃在暴风雨中的石像。她的手中,似乎还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是沈晚。
刘琛的眉头微微皱了一下。他没料到她会找到这儿来,更没想到她会用这种方式。
“爸爸,外面是谁呀?淋雨会生病的!”糖糖也好奇地凑到窗边,踮起脚尖向外瞧。当她看清那个模糊却熟悉的身影时,小嘴惊讶地张成了“O”形,“呀!是那个红裙子的阿姨!她怎么在淋雨呀?好可怜……”
刘琛沉默地看着。雨水无情地冲刷着门外那个身影,她微微低着头,肩膀似乎在抑制不住地颤抖,那份强撑的倔强在自然的强大力量面前显得如此脆弱和……愚蠢。
他转身,不再看窗外那风雨交加的画面,语气平淡地对张伯说:“让小李(司机)开车出去一趟。”
张伯愣了一下:“先生?”
刘琛走到玄关的衣帽间,拿出一把崭新的、印着启明科技标志的长柄雨伞,递给跟过来的助理小陈:“把这个交给小李。让他开车到门口,把伞给沈女士,然后转告她一句话。”
小陈立刻接过伞:“刘总您说。”
刘琛的目光扫过窗外那个在暴雨中固执站立的身影,眼神里没有一丝波动,只有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他清晰地、一字一顿地说道:
“告诉沈女士——‘老板说,他这儿,没有适合沈总的岗位。’”
小陈心领神会,立刻点头:“明白!”他拿着伞,快步朝车库方向走去。
刘琛则重新走回客厅,弯腰把还在扒着窗户、一脸担忧和好奇的糖糖抱了起来。
“爸爸,阿姨还在淋雨呢!”糖糖搂着爸爸的脖子,小脸上满是同情。
刘琛抱着女儿,走向温暖明亮的餐厅方向,声音温和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终结感:“阿姨需要回家换衣服。糖糖也该吃饭了,今天有你最喜欢的虾仁蒸蛋。”
“真的吗?太好啦!”孩子的注意力瞬间被美食吸引,欢呼起来。
窗外,暴雨依旧凶猛。黑色的奔驰轿车无声地滑到别墅大门前停下。司机小李撑开那把崭新的、印着醒目标志的大伞,快步走到沈晚面前,将伞柄塞进她冰冷僵硬的手里。
“沈女士,雨太大了,您快上车吧,我送您回去。”小李的嗓音透着公事公办的客套。
沈晚陡然抬起头,被雨水迷蒙的视线中透出一缕微弱的光亮,声音沙哑发颤:“是……是他叫你来的?”
小李没回应她的问题,只是依照老板的吩咐,清晰地讲道:“刘总让我转告您:‘老板说,他这儿,没有适合沈总的职位。’”
“没有……适合的……职位?”沈晚喃喃地重复这话,握着伞把的手猛地一抖,那把撑开的雨伞险些脱手。她脸上最后一丝血色也完全褪去,比这冰冷的雨水还要惨白。她懂了。彻底懂了。
复婚?重新开始?在他眼中,早成了天大的笑谈。他不但不需要她的“项目”,连她这个人,都已被彻底排除在他重新构建的人生版图之外。没有位置,没有职位,一丝一毫的可能性都没有了。
冰冷的绝望,比这倾盆大雨更彻底地将她浇透。她趔趄着后退一步,没接小李再次递来的伞把,只是失魂落魄地、深深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灯火通明的别墅大门。接着,她猛地转过身,抱紧自己湿透冰冷的双臂,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无边的雨幕里,甚至没再看一眼旁边停着的车。
那把印着启明科技Logo的崭新雨伞,孤零零地掉在湿漉漉的地面上,很快就被浑浊的积水浸湿。
别墅餐厅里,暖黄的灯光流淌着。精致的骨瓷碗中,嫩滑的虾仁蒸蛋冒着诱人的热气。糖糖拿着小勺子,吃得一脸满足,嘴角沾着一点蛋羹。
刘琛坐在女儿对面,不紧不慢地用餐,动作优雅从容。他夹起一块清蒸鲈鱼,放进糖糖的小碗里,轻声说:“慢点吃。”
“嗯嗯!谢谢爸爸!”糖糖用力点头,小脸上洋溢着纯粹的快乐。
窗外的风雨声,被厚实的墙壁和隔音玻璃隔绝,只剩下模糊的背景音。餐厅里一片温馨宁静,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糖糖偶尔满足的哼声。
刘琛的目光落在女儿无忧无虑的笑脸上,眼底是深不见底的温柔和满足。至于窗外那个被暴雨吞没的身影,连同那把被丢弃在泥水里的雨伞,早已如同尘埃般,被彻底拂出了他的世界。
他的家,他的王国,此刻,就在这里。有糖糖,有温暖的光,有安稳的现世,便已足够圆满。过去的风雨,早已成了无关紧要的序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