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妈妈的一封感恩信

妈，您走那年我才刚上初中，可您蹲在灶台前给我们煮红薯的样子，我到现在闭着眼都能看见。那时候咱家老屋的烟囱总比别家冒得早，天不亮您就得爬起来。先给炕头的奶奶倒尿盆，再把我们五个横七竖八的小崽子扒拉醒，然后就着月光和面。我数过，您揉面的手一分钟能转八十圈，虎口那里的茧子比爷爷的烟袋锅还硬。有回我半夜醒了，看见您在煤油灯下补爸爸的袜子，针脚歪歪扭扭的，您困得直点头，可手里的活从没停过。

您总说“好饭不怕晚，好娃不怕难”，可家里的好饭您从没先动过筷子。蒸鸡蛋羹永远是五个小瓷碗，每碗里卧一个蛋黄，我们抢着吃的时候，您就在旁边啃干硬的窝头，就着咸菜喝玉米糊糊。奶奶常念叨“这媳妇是来给咱家当牛做马的”，您听了总笑笑，说“养娃就像种庄稼，得多上肥多浇水，才能长好”。

最难的是那年冬天，三弟发高烧，您背着他走了十里山路去卫生院。雪没到膝盖，您深一脚浅一脚地挪，回来时裤脚冻成了冰壳，可您先把三弟裹进被窝，自己蹲在灶边烤火，一边咳嗽一边给我们熬姜汤。我那时候不懂事，还吵着要吃糖，您从贴身的布兜里摸出一块硬糖，剥开纸塞给我，那糖是苦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您走亲戚时舍不得吃揣回来的。

您这辈子没穿过一件新衣裳，总是捡邻居家剩下的旧布改。可我们五个的衣服，哪怕是打补丁，也总是干干净净的。您说“人穷不能志短，衣裳破了不要紧，心不能破”。这话我记了三十年，后来我在城里站稳了脚跟，每次买新衣服，总会想起您坐在缝纫机前的样子，针穿过布面的声音，像您从没说出口的疼。

您走的时候才四十出头，医生说您是累垮的。送葬那天，奶奶哭晕了三次，爸爸蹲在地上抽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们五个跪在坟前，才明白那些被我们嫌弃的粗粮、穿旧的衣服、起早贪黑的日子，全是您用命换来的。就像杜甫说的“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您的爱从来没挂在嘴边，却比春雨还密，把我们五个的心浇得暖暖的。

现在家里盖了新房，孩子们都上了大学，爸爸身体硬朗，奶奶活到了九十岁。每次全家团圆，饭桌上总有您爱吃的红薯粥，我们会给您摆一副碗筷。我总在想，您要是能看见这一切，会不会像当年那样，笑着说“看，我就说吧，好庄稼总会有好收成”？

妈，您知道吗？您教我们的“勤能补拙，俭以养德”，我们传给了下一代；您缝在衣服里的坚韧，成了我们闯世界的底气。只是有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您：当年您把最后一口干粮塞给我们的时候，自己是不是早就饿坏了？您夜里疼得睡不着的时候，是不是也盼着有人给您倒杯水？

这三十年，我吃过山珍海味，住过高楼大厦，可最想念的，还是您灶台边的温度，和那句从没对您说出口的——妈，谢谢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