灶火边的守望：一位母亲的平凡与伟大

一、时代洪流中的母亲画像

前几天写了父亲，借了清哥的背影为题，很是骄傲。后来静下来，心理总隐隐有些过意不去，觉得有点重男轻女了，不知道妈妈心里有没有像我对重男轻女很有委屈。不过也许中国根深蒂固的这种观念，随着年龄的增长，就会习以为常、坦然接受了。

其实妈妈算是这个时代下的可怜人物，但是不算可悲，更不可恨。即使她骨子里重男轻女，我还是觉得她不可恶，有时倒有点可爱。

妈妈65年的，初中没毕业，不过也算识点字，但是她识的字，都用在炸金花和海底捞月去了。

二、家族记忆中的精神传承

这里要提到外公外婆，但是这几个神圣的字我是真的很久以来不敢触碰，还有爷爷。他们都是在我经历婚姻巨变、经济困局和产后抑郁期间相继离世的。他们都年满80，都算是喜丧，但在人生最后时刻，都是受尽折磨。而我那个时候接近枯萎，3个老人入殓，我都没有勇气去看上一眼，我无胆、更无脸。我应该是他们唯一放不下的心头肉吧。

外公外婆一辈子都是良心人，在远近村社，都是有名的。而且他俩恩爱一生，一辈子没有拌过嘴。外公是一个木匠，外婆身体一直不大好，外公去外乡立房子或者做家具后，再远都天天回家。那个时候没有电筒，他就用竹篙或麻棍，更多的路途是因为走得太多而熟记于心、抹黑回家。在外婆的生命最后的日子，外公也已经患癌，但是外在医院随时可见一个佝偻老人背着另一个佝偻老人，他们是用生命在爱。

小时候听到很多趣事，一公里外有个叫成都的小伙子，天天路过都要在外婆家蹭肉吃。常常是给远乡近邻干完活后，再回家干自己的活。哪家揭不开锅了，他们会搓一斗自己所剩无多的包谷解燃眉。那时很多在农村行走的小买卖人，卖碗的、补锅的、补伞的，只要路过外婆家，都会有热饭吃、凉水喝、草席睡。

对自己子女，他们更是以身作则。三四十年代，在全民都吃不上饭的时代、他们白天干完农活，晚上要去上夜校学文化。外公外婆都是那个年代少有的文化人。哪家哪户婚丧嫁娶，都是外公去记账；外婆会秀枕头、秀被单，会做丧服，也是红白喜事别人都会来请托的人。现在外婆在我脑子印象最深的画面是，她带着个老花镜看报纸。毛泽东语录“因为我们是为人民服务的，所以，我们如果有缺点，就不怕别人批评指出……只要我们为人民的利益坚持好的，为人民的利益改正错的，我们这个队伍就一定会兴旺起来。”，成了外婆的语录。今天致电小姨，多年来深受重症肌无力折磨、死亡威胁的她，讲到外婆这段故事、既骄傲又感伤。哎，子欲养而亲不待呀，我何尝不是，每次在朋友圈无意看到爷爷、外公外婆的照片，我就立即划走，只能回避。

妈妈他们五姐弟，排序三女两男，妈妈排第二。在那个年代，大姨妈、小姨、幺舅都初中毕业，妈妈念初二时不想读书了，外公外婆软硬兼施，妈妈硬是不去，他们就让妈妈写了一个保证书，以后后悔了，不要怪父母。

大舅读过陆军军校、海军军校，后来转业，一两个月前我偶然知道他是某市政府工会主席，现在已退二线。大舅也是一个文人，很多年前还有联系的时候，看过他写的一些诗词。但后来因为我走的路有点让他失望，多年我没有联系过他。两年前抑郁症最严重期间，他鼓励我活下去，一生荒废5年又如何？从头开始又如何。上次联系他时我是鼓起勇气的，我告诉他我好起来了，他说他知道，他一直都在通过家人关注我。前天晚上，我在跟两个帅哥喝酒庆功时，突然收到大舅电话，他对我最近讨敌行为大为称快，对我创立抑郁症家园的理想大加赞赏。

三、母女的内在基因传承

妈妈就不一样了，这几天打了好几个电话，都在唠叨我一天钱不去赚，写这写那，谁爱看。没文化的人就是这样，只关心眼前的苟且，不懂得诗和远方。我说：“妈，你不是天天都在打麻将吗，而且还经常赢钱，你每次赢的钱分给我一点不就行了吗？”她不愿意，当即否认，说刚刚还输了一点。

妈呢，当家庭主妇20年了，没收入，一直过着“寄生虫”一样的生活。反正爸爸也节约，挣的工资，以前送我们上学、给弟弟还账，其他也就是妈妈的了。她用半生证明：爱，可以是最高级的生存策略

我们刚出生时，妈妈还是在农村干农活的，后来一场暴风雨，她大病一场后，就脱离农村了。爸爸把工资存下来的钱再借了一点，给妈妈在镇上开了一家店。那时的妈妈特别时尚，一头卷发、而且爱唱林翠萍的歌，几乎首首会，我的音乐细胞就源于她。

妈妈是个特别热情、开朗的女人，人缘极好。也许我在全球校友会出名，别人授予我“交际花”称号，赞美我玩转政商两界的这个天赋，就是遗传的妈妈吧。她还喜欢炸金花、打瞪一二，生意赚的一点钱，全献给了赌徒。那时她的门面生意是最旺的，九几年年关、妈妈在里面一天可以卖一千多，我在外面的小簸箕可以卖一百多。当是他没看上的那个叔叔原本在我们旁边，搭一块木板卖面条、白糖和输液瓶装的白酒，现在别人成为镇上一豪，而妈妈没多久就转了门面，转了行，开饭馆。哎，赌博我虽然没有遗传，但是在人性上却输得精光。只是说我游走于政、企高端人群之间，搞了不少黑钱这个事，我还是挺冤枉的。我自认为我的功力还差点、思想保守了点，认识的高端人群智商高了点，空背一个美名。

四、厨房里的性别寓言

妈妈自己最得意、别人最称道，和她一辈子乐此不疲的就是她的厨艺。这也是为什么，爸爸心甘情愿交出银行卡、弟弟这些年转战餐饮，和我连菜名都报不出的原因。还真不怪妈妈，我从小是个好吃狗，总喜欢在灶头转，油渣都是被我吃的，那个时候弟弟还没开荤。所以她干脆不让我进厨房了，碍眉碍眼、碍手碍脚的。

弟弟为啥会煮点饭呢，可能是妈妈悄悄放弟弟进厨房吃油渣，也因为弟弟总要加餐，妈妈不在时，他就只有自己炒油炒饭了。说几件小时趣事，自从弟弟开荤后，我们俩总争吃的。妈妈刚出锅的一盘洋芋片，他一下子抢过去，眼疾手快，嘴更快，两泡口水一吐，我就只有眼湿湿、眼巴巴了。那天有个发小阿姨提起这件事，大家开怀大笑，她是见证者。还有就是妈妈煮鸡蛋面吃，我总是意图先吃完面再享用煎蛋，而弟弟是三下五除二，把鸡蛋吃完，就来抢我的。父母总是息事宁人，说我是姐姐，要让着弟弟。哎，看者痛、吃者快呀。可是我永远学不会乖，就像近些年一次次当圣母，几十万几十万的贷款给别人，然后又被骗、然后又赚钱还账，然后又贷、又借，又还，周而复始。朋友说我是吃一堑、吃一堑、吃一堑......无穷匮也。

爸爸也是个被妈妈惯坏的男人，到现在没有做过一个菜。有一次妈妈出门，等回去的时候，爸爸端着一碗没油没盐的面在痛苦下咽，锅里还有稠稠的一锅。我前不久，想让妈妈来重庆玩两天，可是最大的问题是，妈妈走了后，爸爸和奶奶在家里要饿肚子。后来我真有点担心，如果妈妈哪天先走了，或者生病了，爸爸怎么办。

五、病榻上的存在主义对话

高中的时候，我一下从400名考到第2名，学习压力过大肠胃神经紊乱、再加上老师编织的北大清华梦，让妈妈终于放下爸爸和弟弟，开始陪读生活。我绝对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想吃啥就能吃到啥，只要付得起；睡前我泡脚，她就给我按摩头、按摩肩；如果我忘了带水果，课间她会给我送去。我们班93个学生，教师办公室的水不够，妈妈就每天烧几瓶，我提到教室去，有时妈妈送我去。高二我一个月从98到82斤，吃不下东西，妈妈一个月给我熬了6只鸡，用汤给我维持营养，补得我嘴唇开裂流血。处于休学状态的那一年，我体重慢慢升起来，妈妈却日渐消瘦。

最终没有考上老师、父母期望的大学，被重大第二志愿高分保护接收。讽刺的是，我现在几乎被重大校友除名，我当时有点看不上它，它现在更瞧不起我。

那个时候爸爸几乎都吃食堂，而弟弟在外面饥一顿饱一顿，也正是那个时候，由于缺乏对弟弟的关爱和管理，弟弟成了少幺毛中的大哥。爸爸把弟弟捆在木梯上打过、让他跪过烧过的煤炭，等等。这个我是要负责任的，当时借着成绩好独占了父母的爱。

在我大学时，妈妈就没咋做事了，专心当家庭厨子。那个时候家里也没有多大经济负担，我呢期期年年拿奖学金，几乎不用家里钱。国家奖学金还第一时间寄回5000给家里。弟弟呢，也没咋上学了，天天也就打打群架、当当大哥，偶尔带个女朋友回家，开销也不大。后来我出社会后，弟弟虽然走了一些弯路、几次投资失败，父亲负担加重，但是那是我都尽力帮扶着。都说长姐如母，这一点我真是做到的，即使自己少吃少喝，况且，我该补偿他。

我出社会后，跟初恋分手，是妈妈心头的一大遗憾；不考公务员，是她多年来的一个痛；婚姻不幸，又成为她心里的一道伤疤;财富的失去呢，也让她想起来就心疼，因为她都没有用过我多少钱。爸爸更是没用过我啥钱，在这个男人身上省下来的钱，加百倍的给了其他多个男人。

我抑郁症多次住院，妈妈一直带着安眠药陪着我住陪床，担当起最负责护工的角色。爸爸在外面买吃的，妈妈把吃的送到我的手里、嘴里。爸爸打我那一棒的时候，妈妈用自己的瘦弱身体去拦。

六、婚恋观上的代际博弈

现在的妈妈，除了打点小麻将，就是忧心我的个人问题了，只要打电话，就是这个话题，假借爸爸之口、奶奶之口，无所不用其极。只有偶尔用爸爸发过来的红包分点又去堵她的嘴，肥水不流外人田。这给这个天台男极大的压力，因为他现在很不入父母的法眼，而我想做一次孝顺的女儿。

这个丈母娘虽并不势利，总之还是担心女儿的再继续受苦的。何况这个社会，不管是亲情、爱情，最终衡量真爱的标尺，与金钱是脱不了干系的。何况我一直在一厢情愿的用金钱表达我对亲情、爱情、友情和天下苍生的爱。

刚刚妈妈又发信息了，说你就不能擦亮眼睛吗，不能找一个无债又对你好的人吗？你要啃一辈子老吗？我想说不啃白不啃，我不啃有人啃，但我还是忍住了。只回了一句：“我现在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身上，你女儿一地鸡毛，只能遇到鸡毛掸子。要遇到白马王子，自己先得做公主。”

“母亲不是时代的标本，而是流动的河——我们既要读懂她河床的纹路，更要看见她倒映的星光”

就交给时间吧，时间可以淡忘一切、可以证明一切、可以治愈一切。又可以销毁一切，最终都是一堆白骨、一捧灰、一张照片、一个回忆，一个完全消失的乌有。

“当所有计量单位归零，唯有爱的算法永存”

文章跟妈妈一样啰嗦！

再啰嗦一句：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