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年了,你都没回家”妈妈大骂我不孝,我:一次2万,回不起

发布时间:2025-07-27 01:54  浏览量:26

手机听筒里,婆婆张岚尖利的声音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穿透嘈杂的宴会背景音,狠狠扎进我的耳膜:“齐悦!你心是铁打的吗?你公公六十大寿,你都敢不回来!整整三年了,你是一次都没踏进过家门!你是想跟我们顾家一刀两断是不是?”

我握着手机,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妈,不是我不……”

“你别叫我妈!我没你这么铁石心肠的儿媳妇!”张岚直接打断我,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表演的成分,“大伙儿都来听听啊!我这个好儿媳,在城里挣了两个钱就瞧不起我们乡下人了!不孝啊!简直是不孝至极!”

听筒里传来一阵亲戚们压低声音的议论和叹息,像无数只蚂蚁在我心上爬。丈夫顾嘉诚焦急的声音传来:“妈!您少说两句,悦悦她不是那个意思……”

“你给我闭嘴!”张岚的火力瞬间转移到儿子身上,“你是不是被这个女人灌了迷魂汤了?你亲爹重要还是她重要?今天你必须给我个说法,让她亲口说,这个家,她到底还回不回!”

巨大的压力透过电波传来,将我死死钉在原地。就在我嘴唇翕动,准备说出那句盘桓已久、足以撕破所有脸面的话时,一个沉稳而疲惫的男声,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行了,别逼她了。”是我公公顾建国,“她说的没错,我们顾家的门,她的确是回不起了。”

01

三年前,我第一次跟着顾嘉诚回他老家过年,那时的我,还对婚姻和婆家充满了粉红色的幻想。

我和嘉诚是在一线城市打拼的普通情侣,生活的主旋律就是“省钱”。我们的出租屋不到三十平米,小得像个鸽子笼,但我们布置得很温馨。为了省钱,我们俩的午饭永远是公司食堂最便宜的套餐,晚饭则是我从菜市场买回打折的蔬菜,自己动手。嘉诚喜欢喝奶茶,我们约定好,每周只能买一杯,两人分着喝。他总是把第一口给我,看着我满足地眯起眼睛,自己再小心翼翼地嘬一小口,那神情,仿佛喝的是琼浆玉液。

我们的账本APP里,每一笔开销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到一块钱的公交车费,大到几百块的换季衣物。看着存款数字以龟速一点点上涨,我们就像两只辛勤筑巢的燕子,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我们最大的梦想,就是在这座繁华的城市里,有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小家。

第一次上门,我特意取了五千块钱现金,给公婆各包了一个两千的红包,剩下的一千准备给家里的晚辈。我还花了一个月的工资,给婆婆买了一支她总在电话里念叨的“隔壁王阿姨的儿媳妇送的金手镯”,给公公买了一套据说能舒筋活血的按摩仪。

嘉诚提着大包小包,喜气洋洋地拉着我跨进家门。婆婆张岚一见我,笑得脸上褶子都开了花,拉着我的手,一口一个“好孩子”,那热情劲儿,让我瞬间把所有的紧张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然而,这热情,是有价码的。

饭桌上,她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把我送的手镯戴在手上,故意在灯光下晃来晃去,嘴里说着:“哎呀,看我们家齐悦多懂事,一来就给我买这么贵重的东西。不像有的人家,儿媳妇进门,连个响儿都听不见。”

我尴尬地笑着,而那些被内涵到的亲戚家的媳妇,则向我投来或羡慕或嫉妒的复杂目光。

饭后,我把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嘉诚的侄子侄女,孩子们开心地喊着“谢谢婶婶”。可没过十分钟,我就看见婆婆在院子角落里,把孩子们手里的红包一个个收缴上去,“小孩子家家,拿这么多钱干什么,妈给你们存着。”她甚至没有避讳我,仿佛那本就是她的钱。

那七天年假,是我人生中最漫长的一周。我像个被设定了程序的机器人,天不亮就得起床,和婆婆一起准备一大家子人的早饭。吃完饭,一屋子的男人拍拍屁股去看电视、打牌,而我则要和婆婆、大嫂一起,收拾残局,洗那堆积如山的碗碟。下午,她会拉着我去东家长李家短地串门,核心话题永远是“我儿媳妇在大城市工作,可有出息了”,以及“她给我买的金手镯,成色多好”。

我成了她炫耀的资本,行走的“摇钱树”样本。

临走前一天,她拉着我的手,突然声泪俱下,说自己最近总感觉心口疼,去镇上医院看了,医生说可能是心脏的问题,建议去市里大医院做个全面检查,大概需要五千块钱。

看着她那副可怜兮兮的样子,我和嘉诚毫不犹豫地把身上仅剩的现金,加上手机里的一部分存款,凑了五千块给她。她千恩万谢,说等我们一走她就让嘉诚他爸陪她去。

回到我们那个狭小的出租屋,我和嘉诚累得像两条死狗。盘点了一下这次回家的开销:机票来回四千,礼物八千,给公婆的红包四千,给小辈的一千,再加上最后那五千块的“看病钱”,零零总总加起来,不多不少,正好两万块。

那可是我们俩不吃不喝,辛辛苦苦攒下三个月的钱。

更讽刺的是,半个月后,嘉诚的大嫂在微信上和我闲聊,无意中发来一张照片,是她们几个妯娌一起逛街的合影。照片里,婆婆张岚容光焕发,手上戴着我买的金手镯,正和一群老姐妹在麻将馆里“激战”,笑得比谁都大声。

我把照片放大,指给嘉诚看。他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可能……她的病好了吧。”

我知道,他是为了维护自己的母亲。我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打开我们的记账APP,在一个新建的分类“家庭情感维系成本”里,记下了第一笔支出:两万元。

02

第二年,我们没敢再回去过年。

我们的首付计划已经提上日程,每一分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我跟嘉诚说,过年机票太贵了,我们就不回去了,给爸妈多寄点钱和年货回去就好。

嘉诚虽然有些失落,但也知道我们的经济状况,便同意了。我们给家里转了一万块钱,又花了两千多,从网上买了各种坚果、补品、新衣服,大箱小箱地寄了回去。

除夕夜,我们俩煮了一锅速冻水饺,看着电视里热闹的春晚,心里却有些空落落的。婆婆的电话准时打了过来,开头还算正常,嘘寒问暖,问我们吃了什么。当听到我们吃的是速冻水饺时,她的声音立刻就变了。

“作孽啊!”她在那头哀嚎,“大过年的,我儿子儿媳妇在外面就吃这个?传出去我们老顾家的脸往哪儿搁?别人家都是大鱼大肉,一家人团团圆圆,就我们家,冷冷清清,儿子都回不来!”

她开始哭诉,说自己一年到头就盼着过年这一天,说我们寄回去的钱和东西有什么用,她要的是人。说邻居家的儿子,不仅把父母接到城里过年,还给包了个五万块的大红包。

“嘉诚啊,你是不是娶了媳妇忘了娘?齐悦,你也是,怎么就不知道劝劝他呢?你们年轻人,不能只顾着自己快活,不管老人家的死活啊!”

那通电话,打了足足一个小时。我和嘉诚从头到尾,除了“嗯”、“是”、“对不起”,说不出任何反驳的话。挂了电话,嘉诚的眼圈红了,他闷着头,一口气抽了半包烟。

“悦悦,我是不是很不孝?”他声音沙哑地问我。

我看着他痛苦的样子,心里又酸又涩。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把脸贴在他宽阔但略显单薄的背上。

“嘉诚,我们没有不孝。我们是在为我们的未来努力。”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我们算一笔账,好不好?”

我拉着他坐到书桌前,打开了我们的记账APP。

“去年回家,我们花了多少钱?两万。这两万块,够我们这个小房子的半年房租了。如果今年我们再回去,机票、礼物、红包……只会多不会少。我们不是不想孝顺,是我们目前的实力,不允许我们用‘常回家看看’这种奢侈的方式来表达孝顺。”

我点开那个“家庭情感维系成本”的分类,指着上面那个刺眼的“20000”给他看。

“嘉诚,我不是心疼钱。我只是觉得,我们的孝心,被明码标价了。妈要的不是我们的人,而是我们回去这件事,能给她带来的面子,以及随之而来的,可以向我们伸手要钱的机会。”

我把我看到婆婆在麻将馆打牌的照片的事,和他心平气和地又说了一遍。这一次,我没有带任何情绪,只是陈述事实。

“她说的心脏病,可能是真的不舒服,也可能,只是个要钱的借口。我希望是前者,但种种迹象让我没法不多想。嘉诚,我们是夫妻,是一个整体。我们的钱,是我们共同的血汗。在拿出去之前,我们必须想清楚,这笔钱花得值不值,是不是真的用在了刀刃上。”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久。嘉诚第一次在我面前,流露出对原生家庭的疲惫和无奈。他说,他从小就知道母亲爱面子,爱攀比,总觉得他是家里最有出息的孩子,就该承担起所有。他那个不成器、游手好闲的弟弟,三天两头惹事,最后烂摊子都是婆婆哭哭啼啼地打电话让他来收拾。

“去年,我弟说要跟朋友合伙做生意,妈让我给他拿三万块。我没那么多,就给了他一万。后来我才知道,他拿了钱,转身就给自己换了最新款的手机,还给他女朋友买了个名牌包。”

我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原来,我们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出来的钱,就这么被挥霍掉了。

“所以,嘉诚,”我看着他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道,“从今以后,每一次回家的‘成本’,我们都要重新评估。我们不能再打肿脸充胖子了。我们的善良,要有底线。我们的退让,要有原则。”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刻,我感觉我们夫妻的心,前所未有地贴近了。我们不再是单方面地付出,而是结成了统一战线的盟友。我们的目标很明确:攒钱,买房,过好我们自己的小日子。至于远方的那个家,我们尽义务,但绝不被绑架。

02

时间来到第三年,也就是今年。公公的六十大寿成了婆婆张岚最新的“武器”。

提前两个月,她的电话就开始了连环轰炸。先是旁敲侧击:“哎呀,你王叔家的儿子,给他爸办六十大寿,在县里最好的酒店摆了三十桌,风光得很呐!”

见我们不接茬,就开始直接施压:“嘉诚,你爸这辈子就这么一个六十大寿,你们要是不回来,他该多伤心啊!这可是头等大事!”

我和嘉诚统一了口径,说工作太忙,实在请不到假,但是寿宴的钱我们一定出,红包也绝对包个大的。

张岚在电话里沉默了几秒,然后冷冷地说:“钱钱钱,你们就知道钱!人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我不管,你们必须回来一个!嘉诚,你必须回来!”

挂了电话,嘉诚一脸为难地看着我。

“悦悦,要不……我一个人回去一趟?”

我看着他,心里很清楚,只要他一个人回去了,就等于我们这个防线被撕开了一个口子。婆婆会变本加厉,而嘉诚一个人,根本招架不住她的软磨硬泡和道德绑架。

但我最终还是心软了。看着他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的样子,我叹了口气。

“这样吧,嘉诚。你回去。我们取两万块钱。一万给你爸做寿礼,这是我们俩的心意。另外一万,你拿着,以备不时之需。如果妈再找别的借口要钱,你就把这一万给她,告诉她,这是我们能拿出的极限了。我们的首付还差最后五万块,这个月奖金发下来就凑齐了,不能再有任何差池。”

我内心深处,其实已经做好了那一万块“备用金”有去无回的准备。我把它当成了买嘉告别过去、彻底划清界限的“分手费”。

“至于我,我就不回去了。”我看着他的眼睛,语气坚定,“第一,我确实请不到假,项目正在关键期。第二,我不想再经历一次那样的场面了。你回去,代表我们俩。告诉爸妈,等我们买了房,安顿下来,一定接他们过来住一段时间。”

嘉诚抱着我,声音里充满了歉意:“悦悦,委屈你了。”

我摇摇头:“不委屈。我们是夫妻,守住我们的小家,才是最重要的。”

嘉诚回去的那天,我送他到车站。看着他踏上高铁,我的心也跟着悬了起来。我知道,一场硬仗,正在等着他。

果然,寿宴当天,婆婆的电话就打来了。

嘉诚提前跟我打过招呼,说他妈可能会让我跟亲戚们说几句话。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没想到,电话一接通,就是那番劈头盖脸的公开处刑。

“齐悦!你心是铁打的吗?……”

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嘉诚开了免提。我能想象到那个场景:喧闹的宴会厅,觥筹交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嘉诚的手机上。而我,远在千里之外,像个被公开审判的罪人,百口莫辩。

婆婆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记耳光,火辣辣地扇在我的脸上。她说我不孝,说我忘本,说我眼里只有钱。那些亲戚的议论声,虽然听不真切,但我能猜到内容,无非是“这城里儿媳妇就是不一样,心真狠”、“嘉诚真是娶了个厉害角色”之类的。

我的心,从最初的愤怒,慢慢冷却,最后变成了一片冰原。

我听见嘉诚在为我辩解,声音却那么无力。我听见婆婆在逼他,逼他和我划清界限。

我的脑海里,飞速闪过这三年的点点滴滴。那个为了省钱分喝一杯奶茶的下午,那个在深夜的出租屋里相拥取暖的夜晚,那个记账本上刺眼的“家庭情感维系成本”。

一股巨大的悲凉和愤怒涌上心头。凭什么?凭什么我们勤勤恳恳、努力生活,却要被这样无休止地吸血和辱骂?凭什么我的退让和体谅,换来的是得寸进尺和公开羞辱?

就在婆婆发出最后通牒,问我这个家到底还回不回的时候,我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回!一次两万,明码标价,你们要得起,我就回得起!”

然而,我还没来得及开口,那个我从未真正了解过的声音,我公公顾建国的声音,响了起来。

“行了,别逼她了。她说的没错,我们顾家的门,她的确是回不起了。”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03

听筒里死一般的寂静,连亲戚们的呼吸声似乎都消失了。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怦怦”的心跳声。

公公这句话,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惊涛骇浪。他的语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人心慌。这到底是帮我,还是在用一种更决绝的方式,将我彻底逐出家门?

没等我细想,公公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似乎从嘉诚手里拿过了手机。

“把免提关了。”他对嘉诚说。

嘉诚似乎照做了,因为周围的杂音瞬间小了很多,只剩下公公清晰而沉重的呼吸声。

“悦悦,”他叫了我的名字,“让你受委屈了。”

我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这三年来,这是我第一次从这个家庭的长辈口中,听到一句公道话。

“爸……”我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什么都不用说,爸都明白。”他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深深的疲惫,“嘉诚这孩子,孝顺,但有时候……太软了。他妈的脾气,我比谁都清楚。这些年,辛苦你了。”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骚动,似乎是婆婆想抢电话,但被他喝止了。

“你给我老实待着!还嫌不够丢人吗!”

公公的声音陡然严厉,然后又恢复了对我的温和。

“悦悦,爸今天当着所有亲戚的面,给你,也给嘉诚一个交代。你们安心在外面打拼,家里的事,不用你们操心了。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比什么都强。”

说完,他便挂断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愣在原地,脑子里一片空白。公公到底想做什么?他口中的“交代”,又是什么?

而千里之外的寿宴现场,一场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据嘉诚后来说,他爸挂了电话后,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让他心惊的、决绝的神情。

顾建国,这个一辈子老实巴交、在妻子面前几乎没什么话语权的男人,缓缓站起身,端起面前的酒杯。他没有敬酒,而是走到了宴会厅的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跟随着他。

“各位亲戚,各位乡邻,”他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今天是我六十岁的生日,感谢大家来捧场。本来是高兴的日子,但刚刚,让大家看笑话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脸色煞白的妻子张岚身上。

“我那个儿媳妇齐悦,三年没回家,是我老婆子天天挂在嘴上骂的。在大家眼里,她可能就是个不孝的、冷血的城里媳ed。但是今天,我要告诉大家,不是这样的。”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小本子,一个那种最老式的、巴掌大的记事本。

“这个本子,我记了三年。”他缓缓翻开,“三年前,他们第一次回家过年,给我们的红包是四千,买的礼物,我后来托人去金店问了,那个手镯值七千多,按摩仪一千多。临走,我老婆子说心口疼,又从他们那拿了五千。加起来,一万七。再加上来回机票,两万块,只多不少。”

“那五千块看病钱,她转身就输在了麻将桌上。这事,我没跟孩子们说。”

现场一片哗然。张岚的脸,瞬间从煞白变成了猪肝色。“你……你胡说八道什么!”

顾建国没有理她,继续念着他的账本:“第二年,他们没回来,但寄了一万块的红包,两千多的年货。我老婆子不满意,打电话把他们骂了一个小时。去年,嘉诚他弟,也就是我那个不争气的小儿子,管他哥要钱,说做生意。嘉诚给了他一万。这一万块,是齐悦加班加点,辛辛苦苦赚回来的。结果呢,他转头就给自己换了最新款的手机,给他女朋友买了包。”

他的目光转向坐在角落里,一脸心虚的小儿子。

“还有今天,我过寿。孩子们没回来,我理解。他们在外面不容易,要攒钱买房。可我老婆子不依不饶,非逼着嘉诚回来。嘉诚临走前,齐悦又取了两万块钱给他。一万,是给我的寿礼,在这里。”

他从另一个口袋里掏出一个厚厚的红包,高高举起。

“另外一万,是齐悦怕我老婆子又找借口要钱,让嘉诚备着,用来堵她的嘴的!”

“轰”的一声,整个宴会厅都炸开了锅。亲戚们看张岚的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同情,变成了鄙夷和震惊。

“张岚!”顾建国猛地提高了声音,双眼通红,指着自己的妻子,“你看看你,你像个当妈的样吗?你像个当婆婆的样吗?孩子们在外面吃糠咽菜地给我们攒钱,你倒好,把他们当成你的提款机,当成你跟别人攀比的工具!你今天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羞辱一个为了这个家拼命付出的好孩子,你的心,到底是什么做的?”

“我……”张岚被丈夫这前所未有的爆发吓得魂不附体,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个寿,我不做了!”顾建国把那个红包重重地拍在桌子上,“这钱,我一分都不会要!嘉诚,你现在就去买票,给我回城里去!回去告诉你媳妇,是我们老顾家对不起她!以后,你们的钱,一分都不用往家里拿!过好你们自己的日子,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孝顺!”

说完,他把那个小本子往张岚面前一扔,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宴会厅。

整个大厅,死一般的寂静。

嘉诚站在原地,泪流满面。他看着失魂落魄的母亲,看着周围亲戚们复杂的眼神,第一次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解脱。

他没有再停留,捡起桌上的红包,追随着父亲的背影,离开了那个让他压抑了太久的“家”。

04

嘉诚是第二天下午回到我们的小出租屋的。

他进门的时候,我正在阳台上给出差前买的那盆绿萝浇水。他什么也没说,走过来,从背后紧紧地抱住了我。

他的怀抱很用力,勒得我有点疼,肩膀处传来湿热的触感。我没动,任由他抱着。过了很久,他才用沙哑到极致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了一句:“悦悦,对不起。”

这三个字,包含了太多的愧疚、自责和如释重负。

那天晚上,我们没有做饭,而是奢侈地点了一次外卖,有荤有素,甚至还有一瓶啤酒。

嘉诚把寿宴上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我。他说到他父亲拿出那个小本子时,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我从来不知道,我爸心里这么清楚。他什么都知道,只是他不说。”嘉诚喝了一口酒,苦涩地笑笑,“我一直以为他是个懦弱的人,在我妈面前从来不敢大声说话。我错了。他不是懦弱,他只是在用他的方式,忍耐和包容。直到我妈触碰到了他最后的底线——他的儿子和儿媳的尊严。”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五味杂陈。那个只在过年时见过一面、沉默寡言的公公,形象在我心中瞬间变得高大而清晰。他用一场决绝的爆发,为我们撑起了一片天。

“悦悦,我才是最该说对不起的人。”嘉诚放下酒杯,认真地看着我,“这三年来,我一直让你独自面对我妈的压力。我总想着,她是我妈,我能怎么办?我总想着,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我忘了,你的退让,不是理所当然的。我让你受了太多的委屈。”

“我甚至……我甚至在妈逼你的时候,还把手机开了免提。我当时想的是,让你亲口跟亲戚们解释一下,也许他们就理解了。我真是太天真,太自私了。我把你推到了风口浪尖,自己却躲在后面。”

看着他痛苦自责的样子,我心里那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我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轻声说:“嘉诚,都过去了。”

“过不去。”他摇摇头,“这件事,会提醒我一辈子。提醒我,作为一个丈夫,我应该做什么。悦悦,以前,我总觉得,孝顺父母和爱护妻子,是两件会冲突的事。我爸今天给我上了一课。一个真正的好儿子,首先应该是一个好丈夫。只有我们俩的小家稳固了,我们才有能力去更好地孝顺他们。而不是拆了我们小家的墙,去补他们那个无底洞。”

我笑了,眼眶却有些湿润。

“你能明白,就好。”

“这是爸让我带回来的。”嘉诚把那个厚厚的红包推到我面前,“爸说,这钱,是给我们买房的。他说,他这辈子没本事,没能给我在城里买房,已经很亏欠了。不能再拖累我们。”

我看着那个红包,没有去碰。

“钱,我们不能要。”我说,“这是你爸的寿礼钱,是亲戚朋友们的心意。你明天把钱给你爸打回去。告诉他,他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是房子,我们会靠自己的努力去买。”

嘉诚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关于未来,关于家庭,关于我们俩。我们约定,以后要设立一个“家庭基金”,每个月固定存入一笔钱,专门用于双方父母的赡养和应急。但这笔基金的使用,必须由我们两个人共同决定。

任何单方面的索取,任何以“孝顺”为名的绑架,我们都将坚决拒绝。

我们的家,必须由我们自己做主。

后来,嘉诚把那两万块钱,一分不少地打了回去。公公收了,没再多说什么。只是从那以后,婆婆张岚再也没有打来过一通电话。听说,她在亲戚面前彻底抬不起头来,性子也收敛了很多。家里的财政大权,被公公牢牢掌握在手里。

半年后,我和嘉诚终于凑齐了首付,买下了一套小小的两居室。拿到房本的那天,我们俩在空荡荡的毛坯房里,激动地拥抱在一起。

我靠在嘉诚的胸口,看着窗外万家灯火,心里一片宁静。

我想起那个被记了三年的账本,那个“家庭情感维系成本”的分类。如今,那个分类已经被我删除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名为“我们的小家”的全新账户,里面的每一分钱,都充满了阳光和希望。

那扇曾经让我觉得无比沉重、回一次就要“流血”两万的婆家大门,似乎已经很遥远了。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家庭,不是靠血缘和道德绑架来维系的,而是靠相互的尊重、理解和清晰的边界感。

善良必须带点锋芒,才不会被肆意践踏。我的退让需要拥有底线,才不会被视作理所当然。

从今往后,我的家,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