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为了舅舅弃了一切，爸忍了几十年决定离婚，但她却后悔了

1

我妈是个究极扶弟魔，而且几乎到了癫狂的地步。

我们家有的东西舅舅家一定有，舅舅家有的我们却未必有。

她尽力照顾表弟表妹，却对我这个被烫伤的亲生女儿不闻不问。

爸爸忍了她十几年，在看到我受伤后终于忍不下去和她离婚。

后来，亲妈幡然醒悟哭着求着来认我。

我指着为我四处忙活的继母说：「我已经有妈妈了。」

……

和其他希望爸爸妈妈永远在一起的小孩不同，我从小就盼望着他们能早点离婚。

因为妈妈不爱我，准确地说她也不爱爸爸。

事业、婚姻、爱情、子女这些妈妈都不在意，她心里就只有舅舅一家。

表妹六岁生日那年，妈妈买了很多芭比娃娃和漂亮衣服，带着我去舅舅家。

舅舅高兴，随手塞给我两包小零食。

我放到口袋里没吃，结果在回去的路上被妈妈发现了。

她站在街上大声质问我：「从哪来的？是不是你从舅舅家偷的？」

我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费劲地向她解释这不是我偷的，是舅舅给的。

妈妈听完更生气，直接给了我一巴掌。

「不光偷东西，你还学会撒谎了是吧！」

她拽着我又回到舅舅家，非要我当着大家的面承认错误。

舅妈笑着打圆场，「哎呀，就两包零食，没关系的。」

最后是舅舅亲自解释，妈妈才肯信，但她仍态度坚持地退回了零食。

因为那是表妹爱吃的，她让舅舅留着给表妹吃。

晚上回到家，妈妈向爸爸描述表妹有多乖巧可爱。

而我被冤枉的事，她只字不提。

爸爸把我抱上膝头，「谁也没有我们家娇娇好，又聪明又活泼，长得也水灵。」

我看了眼妈妈意兴阑珊的表情，把告状的话憋回心里。

我是独生女，爸爸是教育局基教处的处长，妈妈在国企工作。

这种家境不说优渥也算小康了，但我们家过的就跟捡破烂的一样。

从小到大，家里的东西都是舅舅家不要的。

我们家的东西，基本上全被妈妈大包小包地拿给舅舅家了。

包括但不限于他们单位发的米面粮油、外人逢年过节送的水果牛奶等等。

爸爸偶尔对此表达不满，就会被妈妈骂抠门。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对我的事却很重视，所以他经常给我买新衣服新文具。

但是他太忙了，那些东西在我手里不过两天就会被妈妈打包送给表妹，顺便再给我带回点表妹不要的。

一次爷爷过寿，姑姑看到我的卫衣和裤子都短一截，气得当场发飙。

「我说你们两口子也不穷啊，干嘛给娇娇穿这种破烂衣裳？」

妈妈连忙反驳，「什么叫破烂衣裳？这料子多好啊！」

姑姑翻了个白眼，扯着我的衣服让妈妈看清楚。

「这衣裳不知道洗过多少遍，发白得都能当尿布穿了。」

「还有这大小也不合身，深秋的天娇娇那脚踝还露在外边吹冷风，你也不怕她受凉？」

姑姑说完也不去管妈妈涨红的脸色，直接带我去商城里买新衣服。

妈妈之前经常跟我说姑姑脾气不好，搞得我都不敢亲近她。

现在我才知道，姑姑才不是坏人呢，她超级喜欢我！

我偷偷告诉姑姑，妈妈把爸爸给我买的衣服都送给表妹了。

姑姑听完没说什么，回去后直接当着妈妈的面把那身旧衣服扔进了垃圾桶。

「弟妹，你也别太偏心了，娇娇才是你的亲闺女。」

她说完又问我：「喜不喜欢姑姑买的新衣服？」

「喜欢。」我老实回答。

2

「那下次见姑姑就穿着今天买的这些衣服好不好？」

我重重点头，有漂亮新衣服穿，谁还会捡别人剩下的呢？

妈妈对姑姑敢怒不敢言，再加上回去后爸爸和她吵了好大的一架。

打那以后，我再也没捡过表妹的剩衣服穿。

我上小学之后，妈妈托爸爸的关系把表妹也送进了我的学校。

舅舅家离学校远，所以放学时妈妈会把我和表妹都接回家。

她经常住在我家倒没什么，但好像连我的妈妈也一起成了她的。

妈妈会帮表妹收拾书包，然后转头要求我自己收拾。

她会经常做表妹喜欢吃的菜，却连我对芒果过敏都记不清。

不管是什么事，妈妈都会说：「娇娇，你要让着妹妹。」

但凡我表现出一丁点的不情愿，她就会生气。

可我只比表妹大半岁而已，她能来我的学校上学还是靠爸爸的关系呢，凭什么我每次都要让着她啊。

更过分的是，就因为表妹学习不好，所以我也不能提我的成绩。

起初我还以为妈妈是想让我戒骄戒躁，后来才知道是怕表妹听到难过。

就连我考到年级第一，她都没夸我一句。

爸爸为了安慰和奖励我，给我报名参加了学校的海外游学活动。

表妹知道后开始闹脾气，妈妈竟然让我给她道歉。

我得意地冲她说：「对不起嘛，不该考得比你好，但我马上就能坐飞机去玩咯！」

她听完哭得更厉害了，吵着让舅舅也给她报名。

活动费要三万块，舅舅家哪有那个钱，闹到最后还不是得我们家出。

唉，早知道就不多嘴炫耀了~

爸爸本来觉得捎带上表妹没什么，但他去银行取钱后发现妈妈竟然私底下给了舅舅四十万。

当时我还不懂四十万的概念，也不知道爸爸为什么会发那么大脾气。

客厅里回荡着爸爸的怒斥声和妈妈的哭喊声，我躲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一开始妈妈支支吾吾地不肯说，在爸爸的逼问下，她才承认那笔钱给舅舅在城里买房了。

「动用这么一大笔钱，你为什么不事先跟我商量！」

「我跟你商量了你会同意吗？他买个房子不容易，我这个做姐姐的总得尽点心吧？」

他们一直吵到深夜，最后爸爸收拾好我的书包，连夜带我去了爷爷奶奶家。

在爷爷奶奶家住的那段时间我特别开心，简直乐不思蜀。

我甚至觉得以后一直这样也不错，可惜不到两个月我们就回家了。

我偷听大人们闲聊，知道是舅舅立了借据，所以爸爸才原谅妈妈的。

借据上只写了二十万，另外二十万算是爸爸资助他们买房子。

但有件值得高兴的事是，表妹不在我们家住了。

那天我回到家就发现表妹的东西全不见了，但我没敢问，只是在心里偷乐。

这次过后，我们家和平了段时间。

爸爸依旧忙碌，妈妈也收敛许多，对家里的事情比原来上心一些。

只是好景不长，我们平静的生活又被打断了。

之前有妈妈帮忙照顾表妹，舅舅和舅妈就得空要了二胎。

3

现在孩子马上出生，表妹又送回去了，他们忙不过来也不愿意找保姆，只能辛苦妈妈两边跑。

我和爸爸都劝过妈妈不要管，但她不听，而且还甘之如饴。

不久后舅妈生了个女孩，我又多了位表妹。

我高高兴兴地拿着礼物去探望，到了医院发现舅舅一家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怎么又是个女孩，不是说……」

没来得及听清他们在说什么，爸爸就把我推出房间，让我自己去玩会儿。

就这样，直到离开医院回家，我的礼物还紧紧攥在手里没递出去。

有小表妹之后，妈妈更是三天两头地去舅舅家。

好多个周末，我都是在舅舅家写的作业。

大表妹不满于家人围绕的中心不再是她，天天哭闹，吵得人心烦。

「娇娇啊，妹妹要冲奶粉，你去倒点热水来！」

又来了又来了，我听到妈妈在卧室的喊声，无奈地放下笔去厨房倒水。

「凭什么你们都惯着她！我也要喝热牛奶！」

刚走到卧室门口，大表妹突然叫嚷着窜出来把我撞倒。

一大杯滚烫热水全都浇到了我的胳膊上，杯子也被摔碎了。

「怎么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啊？」

妈妈急着给小表妹冲奶粉，责怪我几句就让我自己去用冷水冲冲。

我冲了好久还觉得痛，提出想去医院看看但被妈妈拒绝了，她说她没空带着我去。

我觉得委屈，忍不住给爸爸打了电话。

没过多久爸爸就来到舅舅家，看到我胳膊上的水泡后立马送我去了医院。

在医生帮我处理缠纱布的时候，妈妈赶来了。

我听到门外她惊讶的语气，「浅二度烫伤，这么严重吗？」

而后听到爸爸压抑的声音，「这事我们回家再说。」

仿佛暴风雨前的平静，爸爸全程都异常沉默。

我不知道他们回家说了什么，因为我被送到了姑姑家。

我像是预知到什么，临睡前忍不住问姑姑他们是不是要离婚。

姑姑不答反问：「怎么突然这么想？爸爸妈妈离婚你岂不是很难过？」

「不难过！只要让我跟着爸爸就不难过！」

我蹭地一下子坐起来，把之前憋着没有给爸爸告的状全都告诉了姑姑。

姑姑那么雷厉风行的女人，居然被我说哭了。

我有些无措，惴惴不安地入睡了。

半夜被尿憋醒的时候，我听到了客厅里爸爸和姑姑的谈话声。

小孩的直觉总是很准，爸爸是想离婚的，但他又在犹豫会不会对我造成伤害。

我当时心里那个激动啊，就差冲出去说你们快点离吧！

好在姑姑替我讲出了心里话，爸爸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下定决心离婚后，一向拿着离婚当口号的妈妈反而不愿意了。

不光她不愿意，舅舅家也不愿意，还天天来我们家劝和。

「姐夫，这事是我姐做得不妥，娇娇受伤我们也有责任。」

「但你不能说离婚就离婚啊，何况娇娇都这么大了，有什么过不去的？」

「你总得为孩子考虑考虑，也得问问娇娇的意愿不是？」

我在一旁听到这话，连忙说：「我愿意的。」

谁知舅舅听到这话立马变了副嘴脸，「大人说话小孩别插嘴，一边去。」

妈妈也突然情绪激动起来，在家里连摔带砸。

「好啊，原来这么多年我就和两个白眼狼生活在一起！」

「老公要和我离婚，现在连闺女也不要我！」

4

「许博鸿你不是人，你肯定是出轨了，我要去单位举报你！」

舅舅和舅妈假模假样地拦着妈妈，还在一唱一和地数落着爸爸的不是。

我吓得往爸爸身后缩，而他只是冷眼旁观这场闹剧。

闹了一个多月，妈妈最终松口了。

我放学回到家的时候，妈妈正一边骂爸爸铁石心肠一边对财产分割提出条件。

「正好，你不是想要许娇的抚养权吗？得再分我一套房子才行。」

我听到妈妈的话呆住了，她无所谓和讨价还价的语气像是在抛售手里的垃圾。

爸爸闻言狠狠皱眉，严声道：「该给你的都会给你，别当着孩子的面说这些。」

我终于忍不住问她：「从小你就不喜欢我，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妈妈对我根本不像对待亲生女儿，倒像是她的仇人。

「别说不喜欢，我现在都后悔生你了，要是我有个儿子，今天他肯定站在我这边，哪像你……」

「够了吴菲！」

爸爸强硬地打断她的话，催我回房间。

我迷迷糊糊地回屋，脑子里只有那句「我都后悔生你了」。

原来不是因为我哪里不够好，而是从我一生下来，她就不喜欢我。

这么多年的委屈猛然爆发，我把脸埋起来，哭湿了大半个枕头。

妈妈离婚分走大部分财产和两套房子，我和爸爸搬到了新家。

六年级这年，我成了单亲家庭的孩子。

整整两年，妈妈都没有出现在我的视野里。

这两年里爸爸娶了新爱人，叫段丽，结婚后做全职主妇照顾家庭。

段丽性格很柔和，和妈妈完全不一样。

我平时都喊她段姨，和她相处得也算和谐。

不知道人是不是好日子过久了就会犯贱，尽管亲妈对我不好，我偶尔还是会克制不住地想念她。

本来我以为以后也见不到她了，没想到再见会那么突然又荒唐。

「段姨，我回来了。」

初二某天我放学回家，往日温柔的声音没有如常回应。

我奇怪地看向客厅，在看到坐在沙发上的妈妈之后瞬间僵住。

段姨正在厨房洗水果，笑着招呼说：「娇娇快坐，妈妈来看你了。」

我反应过来后是久别重逢的惊喜，那声憋在心里的称呼还没喊出口，妈妈就快步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娇娇，你帮帮妈妈吧！」

「舅舅得尿毒症了，我和外公外婆的配型检查都不行，就剩你了。」

「你现在跟着妈妈去医院做配型好不好？」

我被这番狂轰乱炸给砸蒙了，段姨显然也不知道她是来让我捐肾的，连忙从厨房出来。

「娇娇妈妈，有什么话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妈妈根本不理会这话，焦急地让我赶快救救医院里的舅舅。

她想拉着我走，段姨则努力不让她带走我，三个人拉扯的时候，爸爸回来了。

他和妈妈一见面就吵起来，原来爸爸早就知道这事。

而且他不止一遍地拒绝了配型，妈妈这才来家里直接找我。

我的心随着他们吵架一点一点凉下来，气得浑身发抖。

「我不会去做配型的，你等着给他收尸吧！」

妈妈听到这话愣了下，然后就是破口大骂。

「你连亲舅舅都不救，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我真是白生你了，生下你有什么用！」

5

她最后一句把我给刺激到了，我直接拿起玻璃茶壶摔到她脚边。

「你分走爸爸那么多钱，连亲女儿的抚养费都一分不掏，你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又想拿我当工具人又嫌我没用，那你怎么不生下来直接掐死我！」

在我和爸爸的双重怒骂下，她灰溜溜地走了。

段姨怕她再来骚扰我，就开车接送我上下学。

后来听说舅舅匹配到了肾源，但是拿不出来手术费。

我看着手机里的水滴筹陷入深思，犹豫地捐了点钱。

筹到的钱杯水车薪，根本不足以支撑换肾。

最后是亲妈卖掉一套房子，承担了术前术后的全部费用，才让舅舅捡回一条命。

舅舅出院的时候我已经初三了，正忙着准备中考。

段姨和爸爸从结婚就有计划要一个孩子，但一直迟迟没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有天夜里我写完卷子出来倒水，听到他们在卧室里小声谈论这事。

「上次做检查，医生说体检合格可以要了。」

「再等等吧，娇娇下学期要中考，我现在怀孕不太方便照顾她……」

我心中有些震撼，赶紧悄声回了房间。

我从来没想到段姨会这么为我考虑，也没想到她会愿意为我做到这个地步。

毕竟从亲妈那里获得的爱太少了，我总觉得自己不值得别人那么爱我。

所以虽然段姨这两年对我很好，但我对她依旧是礼貌客气的态度。

我捧着热乎乎的杯子，看向窗外的溶溶月光，感觉有些东西好像早就在无形间发生了变化。

或许，我可以试着对段姨再敞开心扉一点。

中考后，我考上了重点高中，正好爸爸也升职加薪。

双喜临门，我就提出让爸爸和段姨补办婚礼的想法。

当时他们结婚的时候为了顾及我就只领证，没办婚礼。

段姨也是二婚，我听说她第一段婚姻没什么像样的仪式，所以不想让她留有遗憾。

我和爸爸征求她的意见时，她感动得都要哭了。

段姨眼圈微红地抓着我的手，「好，我都行，都听你们的。」

本来一切进行得顺顺利利，婚礼当天却出了点岔子。

亲妈不知道从哪知道的消息，竟带着舅舅舅妈来到酒店找我爸复婚。

趁还没有宾客发现的时候，姑姑直接找保安把他们都赶到一个空房间里。

她和三人周旋着，以防他们出来闹事。

典礼照常举行，在爸爸和段姨敬酒的空当，我溜到后台去看姑姑处理得怎么样了。

舅妈和舅舅一见到我就开始阴阳怪气。

「哟，你还知道过来看看啊，这里被挡着的可是你亲妈和亲舅舅。」

「也不知道那女人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上赶着当人家继女。」

「白眼狼一个，我真是白疼你这个外甥女了！」

术后的舅舅简直像个小老头，我差点没认出来他，就不痛不痒地回怼他一句。

「您不在家好好休息出来乱跑什么？看来尿毒症对您来说还是小病。」

舅舅舅妈被我噎住，没想到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就让他们破防了。

6

更让我意外的是亲妈的态度，她不再像之前那么冷淡或者嫌弃的态度，反而好声好气地跟我说她今天来是想和我爸复婚的。

姑姑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向我解释。

原来自从爸妈离婚后，亲妈就辞职了。

这两年她也没有重新工作，一心扑在舅舅家照顾孩子，消耗了不少离婚分的财产。

后来舅舅得了尿毒症，不光换肾的手术费，住院期间的所有花销都是亲妈在出钱。

更何况她还卖了套房子，坐吃山空，迟早会把老底花光。

现在她听说爸爸升职加薪的事，所以才火速赶来复婚。

这边姑姑没说完，那边亲妈又把我拉了过去。

她想用亲情拉拢感化我，不停地说些「血浓于水」、「生恩养恩」之类的词。

我觉得有些离谱，跟她说爸爸和段姨一年前就领证了，今天这个婚礼是补办的。

谁知道她听完这些话立马翻脸不认人，还痛斥爸爸脚踏两只船。

我连忙说：「爸爸和段姨是离婚后才认识的。」

「不可能，我说当年日子过得好好的，姐夫怎么突然闹离婚，原来是外边有人了！」

舅舅和舅妈掺和进来，认定爸爸婚内出轨。

他们三个越说越离谱，任我怎么解释都不听，大有要砸场子的架势。

姑姑看不下去，直接薅着舅舅问：「你别光想着泼脏水，我就问你当年买房欠博鸿那二十万还了吗？」

三人顿时哑了火，结结巴巴地想转移话题，姑姑不依不饶地继续揪着这事。

「本来看你们困难就没找你们要钱，没想到还敢巴巴地先过来倒打一耙。」

「我今天明白地告诉你们，这借据一直在，你们要是不想闹上法院就赶紧走人。」

他们被姑姑的三言两语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最后可以说是落荒而逃了。

不知道是为了置气还是为了证明什么，我高中开学没多久，亲妈就火速结婚了。

我又多了个后爸，那个男人我不认识，面也没见过。

爸爸让我少掺和这些事，高中学习任务大，要把心思放在学习上。

我觉得他说得对，艰难地在重点高中维持着自己的好成绩。

高一升高二的暑假，段姨生了个男孩。

巧的是，同年舅妈也生了个男孩。

我有点想笑，舅舅肾都换一个了还要生，谁能不夸他一句努力呢？

我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孩，知道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生不过是重男轻女罢了。

段姨和爸爸怕我心里别扭，有了弟弟之后反而加倍地对我好。

其实我对家里多个小孩没啥感觉，毕竟爱和不爱我还是能感觉出来的。

只是我受亲妈和舅舅那种不正常的姐弟关系荼毒太久，对弟弟总有点亲近不起来。

虽然我对他的态度不冷不淡，但他意外地很亲近我。

那么小的人，陪我写作业的时候不哭也不闹，很乖巧。

随着年龄增长，我的样貌慢慢长开，完美地遗传了亲妈的美貌和爸爸的英气。

高二大分班，认识我的人越多，我收到的情书就越多。

段姨可能无意间看到了我书包里的情书，竟然一反常态地想要管教我。

她态度特别认真严肃，说了些「好好学习不要早恋，以后考上好大学会认识到更优秀的男孩子」之类的话。

我本来就没有谈恋爱，她这样让我觉得有点受到侮辱。

7

「你管好自己就行了，那么操心别人的事干嘛？」

段姨听到我不耐烦的话愣住了，然后慌乱地向我道歉。

其实我说完立马有点后悔，但是段姨道完歉就离开我的房间了。

我也别扭地不愿意追出去跟她道歉，导致我们之间的气氛有点尴尬。

爸爸知道这事批评了我一顿，还跟我说了些段姨的事情。

原来段姨第一任丈夫是她的高中同学，她当时年轻不懂事，因为早恋耽误了学习，以至于没考上大学。

后来她就直接和早恋对象结了婚，可惜遇人不淑，那男的是个家暴男。

她之所以那么认真严肃地教育我不要早恋，是怕我走到不归路上。

我越听越羞愧，跟段姨很正式地说了对不起。

段姨连连说着没关系，不知道为什么她又哭了。

她不仅大度地包容了我，还向我道出了更多当时她受到家暴选择离婚的细节。

那天晚上我们一直聊到深夜，同床而眠。

跟段姨聊过之后，我更加收心，把精力全部投放到学习上。

我之前总年轻气盛地觉得做错事及时回头就行，但段姨让我明白，有些事不是那么好回头的。

就算你清醒了，但挣扎出泥沼所需要的时间和代价是我从来没考虑过的。

所以为了少受些伤害，绝大部分人只能尽力沿着被实践出的正确道路走。

好在我很幸运，这条路走得虽然辛苦但还算顺利。

我考上了心仪的名牌大学，给高中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升学宴的时候，亲妈也来了。

我几乎三年没怎么听说她的消息，高考后才听姑姑说了她的近况。

她火速结婚后没两年就离婚了，原因是男方受不了她无休止的扶弟魔行为。

舅舅的换肾手术没有预想的成功，术后他几乎没有劳动能力，需要舅妈长时间的照顾，所以他们一大家子的支出全都落到亲妈一人身上。

我那个未曾谋面的后爸只是个普通职工，他不想当冤大头，于是选择离婚。

亲妈重新找了份工作，没有之前在国企里那么好的待遇，辛苦可想而知。

她激动地握着我的手，声泪俱下。

「娇娇现在都长这么大了，真好看，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样。」

「你现在有出息了，考上名牌大学，以后赚了钱要记着妈妈知不知道？」

「还有你舅舅，他们现在也不容易……」

我还以为她是来恭喜我的，没想到是想把扶弟魔的大任传承给我。

我冷淡地抽回了手，指着不远处四处招呼客人的女人。

「我已经有妈妈了，以后当然会赚钱孝敬她，不用你操心。」

亲妈受了刺激，愤怒道：「你竟然喊她妈！你知不知道是谁生了你！」

「是你，」我冷静地回答她，「可你也只是生了我而已，不是吗？」

亲妈无言以对，和我大眼对小眼地看了一会就恨恨地走了。

其实我改称段姨为妈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高三上学期的时候，我出了个不大不小的车祸。

没伤到什么要害，但是也住了将近两个月的院。

段姨哭得脸都肿了，天天自责没照顾好我，我还偷听到她跟爸爸哭诉。

「要是娇娇真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办啊~」

「都怪我，我就说不该让她自己骑车上学……」

那段时间段姨把弟弟放到爷爷奶奶家带着，她自己就在医院里陪床。

我上厕所需要她跟着，洗澡洗头也得她帮忙。

毕竟我都那么大了，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段姨就开玩笑说让我把她当成搓澡的。

高三的课业繁忙，卷子满天飞，她就每天去两趟学校。

下午帮我记好作业，第二天早上再去帮我交上顺便领回前一天的错题。

以至于我康复后回学校，同学们都说：「许娇，你后妈对你真好。」

是啊，她对我很好。

8

这些我亲妈都没做过的事，段姨做起来一句怨言也没有。

所以当病房里来的新病友问我跟她的关系时，我大方又自然地回了句。

「她是我妈。」

她当时听到眼睛立马红了，还遮遮掩掩地说要给我下去买豆浆。

我知道，她其实是找地方哭去了。

但我也没戳破她，没办法，谁让我妈是这么柔软又爱哭的女人呢？

打那之后，我就一直喊她「妈妈」了。

这个曾经对我造成很大阴影和伤害的称呼，终于遇到了值得的人。

大学期间，亲妈无数次地给我发消息打电话，想要唤起我们间的母女之情。

我知道她可能过得不是很好，手里的积蓄越来越少，还要被舅舅一家子不断吸血。

但我也不是圣人，所以我清楚地告诉她，生恩我会报答。

以后等她老了，我会定期给她赡养费，不过除此之外，我什么也给不了。

她不甘心仅仅于此，每次都会跳脚大骂我一顿不知感恩，然后过一段时间再来向我卖惨，说她之前错了。

循环往复，我已经习惯了。

舅舅在我二十五岁那年去世，我象征性地参加了他的葬礼。

在葬礼上我见到了久违的亲妈，她才不到五十就满头白发。

和一旁四十岁的舅妈站在一块，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婆媳关系。

葬礼过后，我和亲妈简单吃了顿饭。

她向我哭诉自从舅舅死后，舅妈连门也不让她进了。

「她嫌我没用，我不像年轻的时候那么有钱，给不了他们什么帮助。」

「她还怕你大表妹她们孝敬我不孝敬她，连孩子的面儿也不让我见了。」

「这么多年，我给他们花了多少钱帮了多少忙啊，用完就扔真是狠心……」

我听她讲着，内心出乎意料的平静。

我不是对她没有怨恨，只是我那些怨恨早就被妈妈用更多更好的爱治愈了。

所以现在再听她讲这些，我一点波动都没有。

讲着讲着，亲妈可能觉得在我面前说这些也不合适，就不说了。

我劝她以后好好生活，别再和舅妈天天拉扯不清。

她只说记住了，我也不知道她记住多少。

弟弟刚上初中就因为和同学打架被叫了家长，正好当时我在家就替妈妈去了学校。

我寻思着许居安这小子也不是那种喜欢斗殴的小混混啊，怎么会和同学打架？

到了学校我才知道，和他打架的人是吴超宗。

就是舅舅换肾也要努力生下的儿子，我的三表弟。

我问许居安为什么打架，但他死活不肯说。

吴超宗作为挨打一方被打得鼻青脸肿，所以老师主要在批评我弟。

我问吴超宗：「许居安为什么打你？如果是他的错，我绑着他让你打回来。」

十岁出头的小孩不知天高地厚，觉得老师和家长都站在他这边就赢了全世界。

他得意洋洋地说：「我说他妈妈是小三，但我也没说错啊！」

一旁的舅妈来不及捂住他的嘴，吴超宗就被我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懵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打人不打脸骂人不骂娘，你骂我妈我打你脸很合理吧？」

他没反应过来，舅妈先叫嚣起来。

「许娇你这个死丫头，你吃里扒外不认自己的亲娘，凭什么打我儿子！」

我忍她已经很久了，三两句把她挑拨关系的那些往事抬到明面上。

她气得脸一阵红一阵白，就是找不到话反驳我。

老师大概也不知道我们还有这层关系，尴尬地不知道说什么好。

许居安愣愣地看着我一挑二，站在旁边跟个木头人一样。

「好了好了，双方家长不要吵了。」

9

吴超宗听到老师的话回过神，冲过来想要对我动手。

哪知道被许居安眼疾手快地拦住，按在办公室地上又揍了一顿。

舅妈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开始哭天嚎地。

「哎哟我的命真惨，老公死了丢下仨孩子让我管。」

「现在儿子被人打了，我还被外甥女指着鼻子骂，我去哪说理啊！」

我一巴掌拍在她旁边桌子上，「那就报警，去警察局说理。」

许居安只知道要听姐姐的话，跟着我瞎起哄。

「没错，报警，吴超宗你骂我妈这叫造谣知道吗？要蹲大牢的！」

舅妈哭着讨说法不肯走，我又闹着报警，最后惊动校领导给我爸妈打了电话。

爸妈来的时候，许居安往我身后缩了缩。

校领导和老师沉默了，毕竟他们也不知道许居安的爸爸是教育局副局长。

爸爸摆摆手，收敛住副局长的威严。

「我是以家长身份来的，老师们该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打人的确是不对的。」

最后批评教育到晚上，这事以我们掏医药费，双方孩子口头检讨后再写一份千字保证书为终。

出校门的时候，吴超宗已经蔫了，他偷偷瞪我一眼，被我发现了。

「瞪什么瞪，以后再敢狗叫我就来学校撕烂你的嘴！」

舅妈得了钱就不想多生事端，拽着吴超宗走了。

回家的路上，妈妈数落我不该那么冲动。

「万一你舅妈生气打人，你一个孩子怎么打得过她？」

我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听着，我都快三十了还孩子呢？

许居安一上车就主动承认错误，「对不起，都是我的错，跟我姐没关系。」

「道什么歉？他应该给咱们道歉才对，以后吴超宗那小子嘴里再不干不净就揍他，挑肉多的地方揍！」

爸爸瞪我一眼，「你也行了，消停点。」

我心不甘情不愿地闭嘴，听着他训了许居安一路。

虽然折腾到深夜，还要写千字保证书，但许居安异常兴奋。

直到睡觉前，他还偷摸来我房间说：「姐，你今天太厉害了！」

从此以后，许居安更是用崇拜的眼神看我，对我唯命是从。

亲妈后来也知道了这事，应该是舅妈跟她告的状。

不知道她听到的是什么版本，最后她的重点落在了不该打吴超宗上。

亲妈说完我又开始指责我弟，她还想让爸爸教育一下许居安。

当时我已经不在家，挂了她的电话她就给我发消息。

看着手机里大段大段的语音，我连听都没听就编辑了两条信息发过去。

「你非要和舅妈搅和到一起我没意见，但如果你还想从我手里拿到赡养费，就离我们家远点。」

「还有，替我转告舅妈，舅舅那二十万的借据还在，要是他们不想倾家荡产还钱，最好也离我们家远点。」

这两句话简直有奇效，打那除了逢年过节，亲妈再也没给我发过消息。

还有舅妈家，许志安跟我炫耀，吴超宗在学校里看见他都绕道走。

「姐，你说他是不是被我打怕了呀？」

「嗯，应该是。」

我笑着挂断了和他的视频，抬头仰望城市上空的夜幕觉得浑身舒爽。

晦暗的日子都成了过往，至于那些晦暗本身，谁还在意他们会以后变成什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