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妈妈，你们在那里还好吗？

清晨的粥锅又忘了关火，白茫茫的蒸汽缓缓爬上窗台，弥漫在空荡的厨房里。我握着锅铲，怔怔地站着，仿佛听见了熟悉的脚步声。爸爸总会在这个时候趿着拖鞋走出来，一边咳嗽一边说：“火太大了，快关小点！”而妈妈则系着那条洗得发白的蓝布围裙，在灶台前熟练地翻动着煎蛋，金黄的蛋香和粥的热气交织在一起，是童年最暖的记忆。如今，厨房里只剩我一人，锅铲沉在手中，心也沉在回忆里。

整理旧物时，我翻出了那个掉漆的铁皮饼干盒。打开它，像是打开了时光的抽屉。里面静静躺着我小学的成绩单，纸页已经泛黄；还有妈妈织到一半的毛线手套，针脚细密，仿佛她还在灯下一针一线地织着牵挂；最底下，是爸爸用红笔圈过的天气预报剪报，他总怕我出门没带伞。盒底压着一张黑白照片，二十岁的妈妈扎着麻花辫，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灿烂，爸爸穿着洗得发白的中山装，悄悄往她身后塞了一朵野菊花。他们眼里的光，清澈又明亮，像春天刚升起的太阳。

去年深秋，我在爸爸的大衣口袋里摸到一个硬纸包，打开一看，是几颗早已粘在一起的薄荷糖。那一刻，我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住院时，我削苹果，他总盯着床头柜，喃喃说“嘴里发苦”。后来护工告诉我，他偷偷托人买了糖，想等我下次来时塞进我手里——就像小时候我放学晚归，他总藏在门后，笑着递给我一颗糖，说：“路上别怕，爸爸在。”

阳台的月季又开了，粉白的花瓣在风中轻轻摇曳。妈妈生前总说这花要多晒太阳。她走的那个春天，一场暴雨打落了花枝，我蹲在花盆前哭得不能自已。忽然发现泥土里埋着一块冰棍杆，上面歪歪扭扭写着“囡囡的生日花”。原来那年我随口说喜欢月季，她竟记了十年，每年开花都拍照存进旧手机，说“等你回来给你看”。

前几天路过菜市场，听见卖豆腐的阿姨喊：“嫩豆腐嘞！”我的脚步猛地停住。记忆里，妈妈总牵着我的手在这里转悠，买块豆腐都要和摊主聊上半天，说：“我家囡囡就爱吃你家的小葱拌豆腐。”如今我也学着她的样子挑豆腐，指尖触到冰凉的石板，却再也握不到她那双暖暖的手。冬天时，她总把我的手揣进她的棉袄口袋，说：“暖和了就不怕冷了。”

夜里翻看相册，一张全家福映入眼帘：我站在中间比着剪刀手，爸爸搂着妈妈的肩，三人笑得灿烂，鬓角虽已染霜，眼神却依旧温柔。照片背面是妈妈的字迹：“2018年春节，囡囡回来啦。”原来他们把每一次团聚都当作节日，用心收藏。

如今我常在梦里见到他们——爸爸在灯下缝补我儿时的书包，妈妈在厨房喊“吃饭啦”，阳光斜照进来，地板上三个影子紧紧挨着，像一幅永不褪色的画。巷口的老槐树又抽出新芽，风一吹，叶子沙沙作响，像极了妈妈哼过的童谣。我知道，他们从未走远。他们在每一缕清晨的粥香里，在每一朵盛开的月季中，在每一个我想起他们的瞬间。他们的爱早已融入我的呼吸，化作我前行的勇气与力量。无论我走到哪里，只要回头，就能看见那盏为我亮着的灯，听见那声温柔的呼唤：“囡囡，回家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