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走了以后,爸爸把她的首饰全摊在床上,让我们三个姐妹自己分
发布时间:2025-09-09 17:40 浏览量:22
第一章 棉被下的铁盒
妈妈走的那晚,雨下得像筛豆子。我蹲在床边给她掖被角,她突然抓住我的手腕,指甲盖泛着青:“小棠,床底下的铁盒……别让你爸动。”
我抬头看她,床头灯的光把她的脸照得半明半暗。她额角的白发沾着汗,呼吸声像破风箱。三天前她还说“胸口发闷”,去医院拿了点药,回来就躺下了。大夫说是“肺气肿”,可爸爸蹲在门槛上抽了半宿烟,只说“老太太命硬”。
“妈,铁盒里是啥?”我轻声问。
她笑了,眼角的皱纹里泛着水光:“是你姥姥给的银镯子,还有你二姨送的珍珠项链……等你出嫁那天,妈给你戴上。”她的手垂下去,我摸了摸她的指尖,凉得像块冰。
出殡那天,爸爸没让任何人碰妈妈的遗物。他蹲在老木柜前,把妈妈的蓝布衫一件件叠好,枕头下的红布包揣在怀里,连床底的铁盒都用塑料布裹了三层。我看见他的手在抖,指甲缝里还沾着给妈妈熬药的药渣。
现在,铁盒摊在堂屋的八仙桌上。爸爸坐在藤椅上,背对着我们,烟蒂在地上堆成小山。阳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在铁盒上,映出里面银器的首饰——银镯子、珍珠项链、银锁片,还有串玛瑙手钏,每样都用红绸裹着。
“小棠,你最大,先挑。”爸爸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砂纸。
我和二姐、小妹都愣住了。二姐正蹲在地上给小妹梳辫子,梳子“啪嗒”掉在地上:“爸,妈说过这些首饰……”
“你妈走的时候,攥着我的手说‘让她们自己分’。”爸爸打断她,烟灰簌簌落在裤腿上,“我老了,分不清哪个金贵哪个不金贵。”
小妹攥着我的衣角,小声说:“姐,我不要首饰,我只要妈煮的红糖鸡蛋。”
我的喉咙发紧。妈妈走后,爸爸像被抽走了魂。他从前总在院门口修自行车,现在车摊收了;从前总给我和二姐塞零花钱,现在摸口袋的动作慢了半拍;从前妈妈骂他“老烟枪”,他嘿嘿笑着递烟,现在烟卷在指间捏得发皱。
铁盒的盖子掀开,红绸飘落。银镯子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内侧刻着“长命百岁”;珍珠项链的珠子圆溜溜的,像沾了晨露的葡萄;银锁片上錾着“平安”二字,是妈妈的字迹;玛瑙手钏红得像血,我记得妈妈说,这是她嫁进陈家时,太姥姥塞给她的压箱底。
“我要这个。”二姐突然伸手抓起珍珠项链,“妈戴过,我见过她戴去外婆家,外婆说好看。”
“二姐,那是妈的结婚礼物。”小妹拽她的袖子,“妈说要留给我当嫁妆。”
“小丫头片子懂什么?”二姐甩开她的手,“我马上要嫁人了,妈给我留着,我戴着体面。”
爸爸的烟卷“滋啦”一声烧到手指,他猛地甩手,烟蒂掉在地上。我看见他眼眶红了,却强撑着说:“要什么都行,别吵。”
第二章 银镯子里的牙印
我伸手去拿银镯子。内侧的“长命百岁”被磨得发亮,我认得这道刻痕——小时候我偷戴妈妈的镯子,摔了一跤,镯子磕在门槛上,妈妈一边给我擦药,一边用指甲刀在刻痕里抠,说“等你长大,妈再给你刻深些”。
“姐,这个镯子……”小妹凑过来,“妈说这是姥姥给你的,说你手小,戴银的养人。”
我摸着镯子上的牙印,突然想起妈妈最后一次给我梳头。她坐在院门口的老槐树下,我蹲在她腿上,她用木梳一下下梳我的长发:“小棠,等你嫁人那天,妈给你戴上这个镯子,再给你梳个麻花辫。”
可我今年才十七,二姐十九,小妹十五。妈妈走的时候,我们三个都还在上学。
“我不要镯子。”我把镯子放回铁盒,“二姐要项链,就让给她。小妹要银锁,也给她。”
二姐愣住:“小棠,你……”
“妈说过,东西是死的,人是活的。”我低头绞着衣角,“等咱们长大了,赚了钱,给妈买更好的。”
爸爸突然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走到铁盒前,把所有首饰都塞进我手里:“小棠,你拿着。你妈最疼你。”
“爸!”我和二姐同时喊出声。
爸爸的手在抖,指节泛白:“你妈走的那天,攥着我的手说‘别亏待小棠’。她知道你爱读书,想供你上大学……”他的声音哽咽了,“这些首饰,你拿去卖了,当学费。”
我捧着首饰盒,重量压得我手腕发酸。阳光透过窗棂,照在爸爸斑白的头发上。他眼角的皱纹里,还沾着给妈妈擦身时蹭的药渍。
第三章 珍珠项链的秘密
二姐抢过珍珠项链,戴在脖子上。她对着镜子照,嘴角翘得老高:“妈戴的时候,珍珠是暖白色的,现在怎么发黄了?”
“那是氧化了。”小妹凑过去,“我查过,珍珠要经常用清水泡,不然会发黄。”
二姐扯下项链:“那有什么戴头?小棠,你不要,我要卖了换钱。”
“二姐!”我急了,“那是妈的结婚礼物,卖了多不吉利。”
“吉利不吉利的,能换钱就行。”二姐把项链塞进裤兜,“我对象说要给我买金戒指,我得凑够钱。”
爸爸突然咳嗽起来,扶着墙直喘气。我看见他的药瓶倒在茶几上,硝苯地平片的铝箔纸散了一地。小妹赶紧跑过去捡,被爸爸抓住手腕:“不用你管。”
“爸,你药吃了吗?”我问。
“吃了。”他别过脸,“你妈走了,我吃不吃有啥要紧。”
那天晚上,我听见西屋有动静。我摸着黑过去,看见爸爸坐在妈妈的床头,手里拿着妈妈的蓝布衫,肩膀一耸一耸的。月光透过窗棂,照在他背上,把衬衫的轮廓照得清清楚楚。
“秀兰,”他轻声说,“我不该跟她犟。她要给你留镯子,我偏说卖了换钱……”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秀兰,我对不起你。”
我退了回去,靠在门框上。风掀起妈妈的蓝布衫,我闻到熟悉的味道——是皂角香,混着妈妈常用的雪花膏味。
第四章 银锁片的温度
小妹把银锁片贴在脸上。锁片凉丝丝的,她小声说:“姐,我梦见妈了。她站在院门口,手里拿着银锁片,说‘小穗,别怕’。”
小妹的小名是小穗,是妈妈取的,说“穗子沉,能压得住福气”。她从小体弱,总生病,妈妈夜里总起来给她盖被子,冬天给她焐脚。
“妈还说,”小妹吸了吸鼻子,“等小穗考上初中,她给买新书包。”
我摸了摸小妹的头。她的头发乱蓬蓬的,像妈妈生前给她扎的羊角辫。
二姐突然推门进来,手里攥着张纸条:“爸,这是妈藏在铁盒里的信。”
爸爸接过纸条,手抖得厉害。信是妈妈的字迹,歪歪扭扭的:
“老陈:
我知道你嫌我攒首饰麻烦,可这些都是我和孩子们的念想。银镯子给小棠,她爱读书,将来用得着;珍珠项链给二丫,她要嫁人,戴着体面;银锁片给小穗,她身子弱,图个吉利。
别怪我把东西分得清楚,我就是想让你们记得,我这个当妈的,没亏待过你们。
要是我走了,你们别吵。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强。
秀兰
1992年3月”
爸爸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一片墨渍。他把信递给我,我看见信纸背面有块褐色的痕迹,像是茶渍,又像是泪。
“你妈……”爸爸声音发抖,“她走前一晚,还在给你织围巾。线团掉在地上,她弯腰去捡,摔了一跤……”
我突然想起妈妈床头的毛线团,还堆在那里,针脚歪歪扭扭的,织了一半的围巾。
第五章 晒谷场的新阳
我们把首饰重新收进铁盒。二姐把珍珠项链塞给我:“小棠,你拿着,等你上大学,我给你买金的。”
小妹把银锁片挂在脖子上:“姐,我要戴着,妈说能保平安。”
爸爸坐在藤椅上,摸出包烟,却没点。他望着院门口的老槐树,阳光透过树叶洒在他脸上,把皱纹都染成了金色。
“小棠,”他突然说,“你妈走前,让我把房梁上的红布包拿来。我……我没敢。”
我抬头看他:“红布包里是啥?”
“是你妈的嫁妆。”爸爸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她嫁过来时,陪嫁的红布包,里面有银簪子、玉镯子……”
“爸,”我拉住他的手,“妈的东西,都在咱们心里。”
晒谷场上,二姐在帮邻居收稻谷,小妹蹲在田埂上给小花浇水。风里飘来新晒的稻草香,混着妈妈常用的雪花膏味。我把铁盒抱在怀里,阳光照在盒盖上,映出妈妈的照片——她穿着蓝布衫,站在老槐树下,笑得眼睛弯成月牙。
后来,我把银镯子卖了,换了三百块钱。我用这笔钱买了本《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又给爸爸买了包好烟。二姐嫁人那天,我送她一条珍珠项链——不是妈妈的,是我用暑假打工的钱买的。小妹考上初中那天,我给她买了个新书包,红色的,像妈妈织的围巾。
现在,我坐在大学的宿舍里,看着桌上的银锁片。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上面,映出“平安”二字。我摸着锁片,想起妈妈说的话:“小穗,别怕。”
原来,最珍贵的首饰,从来不是那些银器珍珠。而是妈妈藏在首饰里的爱,是爸爸藏在烟里的愧疚,是我们三个姐妹藏在回忆里的,永远不会褪色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