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复他们，我把妹妹当成了复仇工具

决定自杀后，躺在浴缸里的我接到了十年未见的妹妹的电话。

她向我求助：⌈姐姐，爸爸妈妈太可怕了，你可以帮帮我吗？⌋

爸爸妈妈是最爱妹妹的人，怎么会可怕呢？

我放下手腕上的刀，说：⌈好啊。⌋

可是妹妹你忘了吗？我早就不是你的姐姐了。

1

电话响起时，浴缸里的水开始溢出来，冰冷的刀就要划破我的手腕。

虽然没有任何备注，可这个号码在我脑海里早就滚瓜烂熟了。

犹豫了一会，我还是接起了电话。

对面的人带着哭腔乞求：⌈姐姐，你带我走吧。爸爸妈妈太可怕了，我不想再待在家里了，你帮帮我吧！⌋

对面怕我不答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

我提起嘴角却笑了，放下手里的刀，轻声说：⌈好啊。⌋

十年了，自己还是变成了那个回家要敲门的人。

没敲两声，门里就传来不耐烦的声音。

⌈谁啊！⌋记忆里的妈妈还是那个样子，看见我先是疑惑，随后耷拉的眉毛一下竖起来，扬声道：⌈你来干什么！⌋

像是看见什么稀奇事一样，招呼爸爸：⌈你快来看啊！谁来了！这不是主动要和我们断绝关系的曾梦语吗！你来干什么啊！不会是活不下去了？来求我们继续养你吧！⌋

爸爸也走了过来，语气一如既往地带着嘲讽：⌈还没死呢？我们还以为你早死了呢。当初吵着闹着要和我们不再往来，现在来干什么啊？⌋

两人堵在门口，暖黄的灯光打在脸上，像极了十年前他们把我的东西一件件扔出家门口。

⌈走吧，走了以后你就自由了！你再也不用吵着去死了，现在没人再会管你了，你的死活和我们没关系！疯子！⌋

爸爸妈妈站在身前，再往后看，姑姑婶婶和家里的长辈围着爷爷奶奶，一笔将我从族谱里划去。

⌈疯子⌋是他们对我的称呼，因为我有病，差点害死他们。

无聊的世界我早就活够了，可谁让他们的女儿求我呢？

2

我没有理会她们，直接挤身进去，直奔最里面的房间。

当看到风格一致的水泥墙壁和上锁的木门，我愣住了。

不应该是这样的。

应该是透明的墙壁和锁不上的门。

只要爸爸妈妈想看，里面的人就会无处可逃。只要爸爸妈妈想看，里面的人就会毫无隐私。

如果她没有在认真学习，就会换来一个巴掌和彻夜的谩骂。

⌈你又在干什么！我花那么多钱不是让你在这里抠手指的！你看看你的成绩都成什么样了！你好意思吗！你让我的脸往哪放！⌋

一个耳光打在脸上，早已恍惚的脑袋一阵眩晕，耳边是妈妈的指责。

手指已经被我抠破了，十指血肉模糊，可我就是无法提起注意力去学习。

一个激灵，我看见了不远处提着刀的爸爸，连忙捡起地上的笔又伏到桌子上，强迫自己计算纸上的题。

直到妈妈摸上我的头，欣慰道：⌈这才对嘛。⌋

⌈谁让你进来的！滚出去！别打扰我女儿学习！⌋妈妈扯着我的衣服把我推到墙上，我才将自己从记忆里拉回来。

也是，谁让这是他们最爱的女儿呢？

门突然被打开，一个女孩扑到我身上，抱着我喊：⌈姐姐你终于来了。⌋

看到这一幕，爸爸妈妈终于明白，指着妹妹说：⌈是你喊她来的！你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吗！她就是个疯子！她会害死你的！⌋

我伸出手推开妹妹，一个硕红的巴掌印在她的脸上，两颊还有未干的泪水。

⌈她是我姐姐！怎么会害我！反倒是你们！我迟早会被你们逼死！我不就是排名下降了一名了吗，你们就要打我！我受够你们了！⌋说着说着，妹妹又要哭了出来。

一向听话的女儿在我勉强公然与他们争执，无疑是让他们丢脸。

爸爸妈妈涨红了脸，抬手又想扇妹妹。

妹妹也紧闭上眼睛。

⌈怎么？她不是你们最爱的女儿吗？忍心打下去吗？⌋我抓住爸爸的手，歪头看着两人，好像事情与我无关。

手一使劲，便将爸爸的手甩了出去。

预想中的巴掌并没有落下来，妹妹颤抖着睁开眼睛，看向我像是看到救星。

只是她不知道，我是披着伪善的恶魔。

3

我弯下腰，和妹妹平视，温和地问：⌈你想不想摆脱他们的控制？⌋

不出意外，我得到了妹妹的点头。

牵着妹妹的手走出门口时，爸爸妈妈还是一如既往地放狠话：⌈走了你就不要回来！你根本不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在我十六岁的时候，爸爸妈妈终于意识到，我是他们教育的失败品，在周围人的一致支持下，爸爸妈妈生了二胎。

坚定地要培养出一个完美的女儿。

我离开时她不过八岁，怎么会知道呢？

我带着妹妹回到了自己租的房子。

经过刚刚一番，妹妹迟疑地问：⌈姐姐，我这样是不是不好啊？⌋

弓已经拉开，哪里还能回头。

⌈怎么不好？难道你想被他们控制一辈子？⌋我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善。

妹妹咬着嘴角，最后还是沉默了。

我压制眼里的笑，说：⌈那迈向自由的第一步就是勇敢，你敢不敢不去上学？⌋

我彻底疯狂的开始便是逃了课，没有任何预兆，在妈妈的转身的片刻，我跑进了狭小的巷子里。

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再听他们的了。

结果就是被爸爸妈妈带着一群老师在游乐园里抓住。

尽管老师们再三劝告爸爸妈妈要好好和我说话，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先是挨了一顿打。

反驳一句话，后背挨一棍子。

沉默不回话，再来一棍子……

⌈我们辛辛苦苦挣钱养你，不就是想你能出人头地吗！你怎么这么不领情！⌋

妈妈打累了，就换爸爸打。

好像只要打疼了，我就会听话。

他们不是最希望有一个听话的女儿吗？那我就让她变成和我一样的人。

4

天一亮，兴奋一整夜的我带着妹妹就来到了游乐场。

欢快的气氛让我们都忽略了不断被打响的手机。

我们排在长长的队伍中，计划下一个游玩项目。

⌈下一个去……⌋我低头看着地图，全然没注意到不远处冲过来的两人。

猝不及防被推倒在地，头磕到一边的装饰角上，眼前瞬间黑了下来。

⌈她是人贩子！她拐卖了我女儿！大家快报警啊！⌋耳边一阵尖叫，我听到了妈妈的声音，以及争执声。

眼前的模糊放大了我的感官，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要把我制服到地上。

⌈她不是人贩子！她是我姐姐！你放开她！⌋妹妹大声喊着，又对妈妈说：⌈妈妈你不要闹了！姐姐就是带我来游乐园玩一会，你快说清楚啊！⌋

⌈说什么！⌋

⌈大家听我说！这个女人是个疯子！她进过精神病院，为了出来，她竟然放火烧精神病院！我们为了她掏空了心思，可她竟然要趁我们睡觉的时候烧煤害死我们！现在还拐走了我们的女儿！⌋爸爸几句话就把我痛苦的一生说完了。

在第一次逃课后，老师就注意到了我异常的行为，坚持要爸爸妈妈带我去看心理医生。

可一向指使别人的爸爸妈妈怎么可能会听老师的话，大手一挥替我诊断了精神病。

⌈不就是精神病吗！送去精神病院就好了！用得着搞那么麻烦吗！⌋

没有正规的诊断，我就被送去了私人的精神病院。

听信院里的电击治疗法，把我强制绑在床上，进行一些表面上的治疗。

无用的治疗使我痛苦不堪，藏起打火机就打算结束自己的生命。

结果可想而知，我被赶了出来。

为了给我⌈治病⌋，爸爸妈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了神医，说我邪祟上身，要经历七七四十一次驱邪。

整整一年，不仅没有效果，我还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在这期间，她们生下了妹妹。

我彻底被抛弃了。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给了妹妹，不再有人分给我一个眼神。

又一次情绪爆发，我决定再次死去，便点燃了煤炭，打算端到自己的房间。

却被起夜的妈妈看到了，疯了地打我，说我要害死他们。

我不再反驳，看着大家在我面前讨论如何处置我。

⌈她不是一直说要逃离我们吗？那就按她的意思，让她走吧。反正松松很听话，让她待在这里，迟早带坏松松。⌋妈妈抱着年幼的妹妹说道。

5

眼前终于恢复了一些视线。

我艰难地抬起头，看向面前的一家三口，咧开嘴，⌈咯咯咯咯⌋的笑声从我嘴里传出来。

我想我的样子一定可怕极了，不然妹妹为什么会被吓得连连后退。

⌈这是真的吗？⌋妹妹躲在妈妈的身后，惊恐地看着我。

⌈我们骗你干什么！不然我们为什么赶她走啊！你有没有点良心，难道你连爸爸妈妈的话都不信，要信一个外人吗！⌋爸爸还在添油加醋地说着。

围观的群众不可置信地看向我，眼里的恶意都要溢出来，恨不得立马把我就地正法。

就像那年从老家赶来的爷爷奶奶们，从来没有人问过我怎么样，没有人在意我是不是病了，也没有人在意我为什么生病。

我恨他们，把我变成这样子，却要抛弃我。

我被群众压着，强光的照射使我不得不闭上眼睛。

⌈是啊。亲爱的妹妹，你不知道吗？我早就不是你姐姐了。⌋

6

在群众的帮助下，警察很快来了。

我像一摊烂泥似的被扔进车里，远远看着爸爸妈妈拉着妹妹在说什么。

不用想都知道，无非是让她远离我，我是个疯子罢了。

⌈怎么？这回不自杀了，搞拐卖了？⌋年长的警察无奈放下手里的本子，眼睛紧盯着我。

我低下头，扣着烂得不能再烂的手指头。

沉默不语。

警察长叹一口气，伸手让外面的人进来，好声好气和我说道：⌈你好好给人家道个歉，你把人家的女儿带走了，人家能不着急吗？⌋

可笑，妹妹是他们的女儿，我就不是了吗？

妈妈一进来，手一拍桌子，大声对警察喊：⌈警察同志我告诉你啊，不接受和解！你必须把她抓进去！有了第一回就有第二回！以后我女儿真出了什么意外，你们能负得起责任吗！⌋

⌈你根本不知道她这个人就是疯子！变态！⌋

妈妈一边喊，手指指着我，好似我杀了人。

妹妹站在后面，双手抓着妈妈，看看爸爸妈妈，又看看我，慌张的眼神就要哭出来。

我撇开眼，不看他们。

⌈妈妈！是我让姐姐带我走！这不关姐姐的事！爸爸！你说话啊！⌋妹妹声音带上哭腔。

爸爸甩开妹妹的手，赞同妈妈的话：⌈什么姐姐！她养过你一天吗！你就喊她姐姐！我真后悔当初就让她死了算了！⌋

三人还在争执不下，警察眯着眼睛看了看，总算明白了。

长叹一口气：⌈你们也是她的爸妈，不能只管一个不顾另一个啊？这样迟早出问题的。你知不知道，她经常闹自杀被邻居报警，要不是发现得早，她……⌋

话还没说完，妈妈急不可耐地打断了警察的话：⌈死了好了啊！⌋

空旷的调解室上方不断回荡着回音⌈死了好了啊，死了好，死……⌋

我也问过自己，是不想死还是死不了。

现在我知道了，是我命不该绝，还不能死。

7

最终在妹妹的哭闹下，爸爸妈妈终于舍得放过我。

强制带走了妹妹，妹妹只好含着泪水一步三回头看着我。

我的生活又恢复了两点一线，厕所，床上……

尽管很无聊，但我内心却泛起希冀，前所未有的期待。

因为，这一切马上就要变得不一样了。

不出所料，一个深夜，我的门被人急切地敲响了。

麻木的手打开门，挂满泪水的妹妹双手紧握，脸色苍白与额头干涸的血迹形成对比。

看见我的瞬间，眼泪又溃堤而出，身体发抖，声音哆嗦：⌈姐姐，你带我走吧。去一个爸爸妈妈找不到我们的地方。⌋

内心的恶魔又在叫嚣，好啊。

可是我不能表现出来。

假装着急地询问妹妹发生了什么。

⌈我不就是和你出去玩了一会吗，我已经答应他们以后再也不找你了！可是他们就是不信我！拿走我的手机，在我房间里装摄像头，每天寸步不离地跟着我！我根本没有隐私！⌋

⌈我就是想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安静一下！他们就不断地拍门，踹门！他们扯着我的头发，打我……问我，还敢不敢。⌋

妹妹抱着自己，怎么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我就像一台上了发条的机器，必须听他们的话，不间断地学习，可我根本不是学习的料，无论我怎么努力，我只能维持在中上游。⌋

⌈姐姐，你以前也是这样吗？你为什么要离开家啊？⌋

顺着妹妹头发的手一顿，我身体不由僵硬。

我听见自己回答：⌈不啊。或许你只是他们展示权力的工具吧。⌋

看啊，亲爱的爸爸妈妈，你们不是认为自己无所不能吗？

怎么会教出怎么叛逆的女儿啊？

还是说，其实我们都是一样的人？

与我坠入深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