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的任务(十一)

发布时间:2025-09-12 13:43  浏览量:19

谢谢你们的阅读、评论、点赞与转发!继续讲述妈妈在父亲被判无期徒刑后,独自撑起我们这个家,含辛茹苦把我们六个孩子拉扯大、一个个成家立业的故事。

二姐心里明白,妈妈说要把她送人只是气话,并非真心。她非但没有怨恨,反而更加懂事,下定决心要去小丫头姐的农场插秧挣钱。那时种的是杂交稻,叫中谷,和我们本地种的早稻、秋稻时间错开,正好能赶得上农时。二姐把这个想法告诉了三婆家的钗干,钗干一听也想跟着去。可三婆舍不得,钗干是她的心头肉,从小娇惯着长大,哪里舍得让她去干这么辛苦的活?可钗干执意要去,三婆拗不过,只好含泪答应。

三婆这一生也是命苦。三爹常年患肺痨,整日咳嗽不停,家里大小农活全靠二爹一人扛着。二爹自己没儿没女,却把三婆的孩子当亲生的一样疼爱,事事操心,任劳任怨。后来一个夜晚,大家都在道场脱粒,三爹突然没了气息。高子叔急忙跑回去报信,三婆赶回家没多久,人就走了。那一刻,三婆哭得撕心裂肺,整个湾子都听得见她的哀嚎。

老三爹强忍悲痛,赶紧叫高子叔去通知亲戚邻里,大家陆陆续续赶来帮忙。虽然场面混乱,但在众人的齐心协力下,三爹的后事还是有条不紊地办妥了。三婆伤心了很久,妈妈便常带着秀姐去陪她说话解闷。前头的婶妈、老二伯妈也都来劝慰,连后头的李伯妈也特意过来看望。在大家的关怀下,三婆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有一次,三婆差点走上了绝路。那天清晨,妈妈在塘边洗菜,看见三婆脸色不对,便多留了个心。果然,刚吃完早饭,高子叔就急匆匆跑来喊:“三姐三姐,我妈不行了!”妈妈立刻冲到三婆家,发现她竟已上吊。妈妈二话不说,踩上凳子托起三婆的身体,可一个人实在支撑不住。她赶紧让高子叔去喊人,正巧李伯妈路过,闻讯飞奔而来,和妈妈一起将三婆救下。

妈妈一边托着人,一边叮嘱李伯妈:“快,把大便抵住,要是排出来就真的没救了。”幸好抢救及时,老二伯妈也赶到了,边走边大声呼喊,惊动了整个湾子。记凤姐、菊娥姐,还有附近的邻居纷纷赶来。三婆终于缓过气来,睁开眼看到满屋子的人,眼泪无声滑落,喃喃道:“救我做什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妈妈握着她的手说:“三婆,您可不能这么想。四个儿子都在长大,以后娶了媳妇,您福气还在后头呢!还有钗干干,您得看着她出嫁,给她操心啊!”提到钗干,三婆身子一颤,目光终于有了焦点。躲在角落里的钗干被妈妈轻轻唤出来,走到母亲身边,母女俩相拥而泣。谁也没想到,几年后钗干出嫁不久竟不幸离世,这成了三婆一生最大的痛。

那次之后,三婆渐渐振作起来。当得知二姐要和华华、英子她们一起去农场插秧,她本不同意,可看钗干在家孤单,又没人作伴,最终还是点头答应了。那支队伍里,二姐和钗干年纪最小,都还没满十六岁。妈妈望着她们远去的背影,眼里含着泪,却什么也没说。生活再难,也只能咬牙挺住。

家里只剩下我和妹妹。大哥在砖厂做工,还帮我出了学费;二哥做临时工,每天来回奔波。我考上了重点中学,开始住校。大姐给我买了一双白网球鞋,我视若珍宝,穿着它和大姐一起去学校报到,铺好床铺才回家取行李。书包是大姐用过的,又大又沉,我背起来直晃悠。文具盒是我小学就用的,锈迹斑斑,大哥用剩下的油漆刷了一遍,绿色的盖子松松垮垮,反面还印着模糊的乘法口诀表。

我把量角器、三角板、圆规、直尺,还有钢笔、圆珠笔、铅笔一股脑塞进去,可东西总在书包里乱窜。我推着大哥结婚时借钱买的二八大杠自行车,驮着一床筋都快断的旧棉絮和一条旧床单,在大姐的帮助下绑好。她问我自己能不能去,我说能。

我个子矮,骑大杠车很吃力。经过两个湾子,到朱家小湾后面那段土坡时,我没抓稳,连人带车冲进了干田里。我想哭,但忍住了,怕被人笑话。我爬起来,先把散落的东西一点点搬回路上,可自行车太重,推不动。最后我钻进大杠底下,背着车子一点一点蹭上坡。蹭到一半歇口气,再使劲往上挪。终于把车扔上路,我也瘫倒在路边喘气。腰扭得生疼,鞋子也弄脏了,可我顾不上这些。重新绑好行李,我慢慢骑到学校,安顿好一切再回家,天都黑了。

我没敢告诉妈妈摔进田里的事。但从那以后,只要下地干活,割谷、插秧、拔草,我的腰就隐隐作痛,只能弯着。我是住读,但每周三必须回家拿菜,因为食堂只供老师和少数学生饭菜。二哥要用自行车,我只能走路往返。

妈妈看着大哥一家、三哥一家,还有二哥,都在砖厂慢慢站稳了脚跟,心里稍安。她盼着时间久了,圆子姐会帮他们介绍对象。圆子姐嘴甜会说话,大家都信她。二姐她们在农场有小丫头姐照应,总算有个落脚处,插秧也就一阵子的事,很快就能回来。我也顺利入学,大姐偶尔把孩子带来住几天,小妹也快升初中了。日子虽苦,却一天天有了希望。

妈妈就这样默默扛着,一步一个脚印,带着我们走过最艰难的岁月。她从不抱怨,只用行动告诉我们:只要人在,家就在;只要心不倒,日子总会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