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任务（十）

妈妈为了我们六个孩子，撑起了整个家。父亲被判无期后，生活的重担全压在她肩上，可她从未想过放弃。那次她病倒又强撑着起来，只为让我们有口饭吃，有衣穿，哪怕日子再苦，也坚决不丢下任何一个孩子。三哥和圆子姐从砖厂回来时，看到妈妈憔悴的模样，心疼得直掉眼泪。二哥在砖厂待得不长，圆子姐便处处留心，想为他牵线找个合适的姑娘。大哥觉得种田太累又没多少收入，就四处打零工，挣的钱也不多。三哥看在眼里，便想办法让大哥和大嫂桂花姐去砖厂开个小卖部，还把侄女珊娃子也带了过去，总算有了个稳定营生。

从此妈妈更专注种田，三哥把两块种稻的田让给我们，自家田远，给我们的虽近一些，但也比原来家里的远。三哥和幺叔传大哥家的田都在三队，而我们是十队。那时我们有一头老水牛，八户人家共用，双抢时节根本忙不过来，牛活活累死了。别人不愿合买新牛，尤其老三伯家的大儿子精哥哥家，牛一到他家就得不停干活，吃不饱还被鞭子抽，鞭子上甚至缠着铁丝，牛身上全是血痕。我们看着心疼却不敢多言。芳姐是精哥哥的媳妇，为人刻薄，对人对牛都毫不留情。

牛到了我家，妈妈就给它抹药疗伤，还让我牵着牛去找草多的地方吃草，冬天更是剁碎棉籽饼混在稻草里喂它。可那牛终究还是没能挺过来。队里没人愿和芳姐家合买牛，队长只好让大家自行商量。妈妈便找上幺叔，提议两家合买，一起种田也方便照应，幺叔答应了。买牛要花不少钱，妈妈一时凑不齐，便想到父亲的舅舅舅爹。她和奶奶商量后去借钱，舅爹二话不说就借了六十块，两家终于买回一头小水牛，耕种再也不愁了。

奶奶虽放心了些，却总念着父亲，曾悄悄问妈妈，自己死前能不能见老六一面。这话一出，她竟病倒了。大姑和小姑急忙赶来探望，妈妈赶紧让大哥发电报，盼父亲能回来。可回电却是“不批准”。大姑小姑安慰奶奶说六哥快回来了，让她好好等着。奶奶眼神顿时有了光，病情也渐渐好转。两位姑姑见状便回家料理事务，约定再来陪伴。妈妈和幺叔婶娘轮流给奶奶做饭，几天后奶奶果然康复了。邻居胡婆婆羡慕地说：“三弟妹，你真是有福，两个儿媳都孝顺。”奶奶笑着点头，走路都带劲，拐杖敲地咚咚响。

一个夏日，来了对骑马照相的夫妻，走村串户揽生意。我们在屋东的沟子塘边玩耍，塘边有父亲种的杨柳树，其中一棵还是歪脖子。那女的见没人拍照，便哄二姐免费让她试试。二姐生得漂亮，高挑清秀，黑发亮眸，女照相的为开张便极力劝说。二姐心动，叫来妈妈，妈妈见真不收费便答应了。那人让二姐骑马、牵马、坐树拍照，拍得如同电影画面。我们几个小的没拍，只给珊娃子拍了一张站椅子的照片。

三婆的独女钗姑姑和二姐要好，三婆来看后也让她拍了几张，还少收了钱。这下大家都来了兴致，纷纷拍照。照相的夫妻聊起曾是马戏团的，如今散了便出来谋生，还说现在也能当演员。那女的突然提议让二姐跟他们走，说能吃好穿好，还有钱。二姐犹豫，妈妈假装答应试探她心意。二姐急哭，扑进妈妈怀里说：“我要在家，我去农场帮小丫头姐插秧割谷赚钱，不要被卖掉！”众人哄笑，妈妈正色道：“我再穷也不会卖女儿！”大家纷纷斥责那夫妻，怀疑他们是借照相拐孩子。两人只得遗憾离去，再没出现。二姐拿着照片天天和钗姑姑炫耀，心里踏实了，只盼小丫头姐回来，好一起去农场干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