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村长说,牺牲我哥一个,造福全村人,不亏

发布时间:2025-09-25 06:25  浏览量:18

“为什么?”我问。

“村长.……没了。”妈说,我看见她的手在微微发抖。

6

村长死了,是让人活活掐死的。

我吃了一惊,虽然我昨晚的确生了杀村长的心,但我没敢下手啊,又想起昨晚的那声低笑,我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村里的男人都死得差不多了,现在村长也没了,只剩下一群老幼妇孺,成日传着闲话,都说是我哥回来报仇了。

隔壁奶奶还煞有介事地说,我哥哥其实已经十一岁了,因为超了年龄,惹得神明不满,这才遭了反噬。

妈最近精神很不好,她有时会把弟弟喊成哥哥的名字,也会长时间的发呆。

我经常跑到断桥那里找哥哥的尸体,桥断的那天,人们把石头搬开才发现,桥墩里面早都被人掏空了,踩上去迟早会塌。

我怀疑哥哥没有死。

我又想到了那天看到的身影,和哥哥一模一样,如果哥哥没有死,我希望他能好好活着,如果哥哥死了,我要谢谢这个替他报仇的人。

村里的人宁愿凑出一万块钱给我爸妈,也不愿意多劝村长一句打生桩是封建迷信,在我眼里,他们每个人都是帮凶。

村长死了,他儿子回来奔丧,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人,他和村长一样尖嘴猴腮,眼里冒着精光,脸上是连日奔波带来的疲惫。

不知为何,妈看见他却很是平静,不像其他人那样或流泪安慰或喜悦迎接,妈妈像是已经见过他千百次,只在对上眼的一瞬间点了点头。

他刚想说什么,就看见我站在妈妈身后,他浑身激灵一下,突然说:“我以为是小超呢。”

妈妈也惊诧地回头,看见是我才松了口气,嗔道: “胡说什么呢。”

村长出殡这天,我妈就抱着弟弟站在村长儿子的身边,我默默站在他们两人身后,看着村长被裹上白布放进棺材里,他脖子上的掐痕触目惊心。

我眼前这两人的心思却好像不在这里。

“强子,你这次回来待几天?”我妈淡淡地问。

“一个月吧,我们家这间房也该拆了。”

强子笑了一声,拿手指逗弄着弟弟: “这孩子真壮实,你比他原来的妈还尽心。”

“说什么呢!”

妈声音突然尖锐起来,她看了看四周,压低声音说:“不是说好不提这事了吗。”

“知道这事的人只剩你我了,有什么好怕的。”

强子叹了口气:“为了把这孩子弄到手,我差点把人家房子都烧了。”

“你以后还要做这行当?”妈问。

“要不是我蹲了几年号子找不到工作,谁乐意做这拐孩子的事。”

我始终没有出声,不是害怕,而是震惊,原来村长说的人贩子就是他自己的儿子,哥哥和弟弟都是让他拐来的。

强子说是在大城市发展,其实是去大城市里拐卖有钱人家的孩子。

妈又小声和强子说了几句话,就抱着弟弟离开了。

“傻婆娘。”

强子还站在原地,嘴里喃喃道:“你大儿子让我撞了你都不知道.....”

真是可笑,爸妈托强子拐来了哥哥,强子又和村民们联合害死了哥哥,然后又假模假样拐来了弟弟。

那两次拐孩子的钱在哪?

村民们上交的买命钱,一半给了我们家,剩下那一半又在哪?

7

晚上,我又偷偷去了村长家,强子正在里面翻箱倒柜,一边翻嘴里一边嘟囔着: “这老东西的,把钱都放哪了....”

最后真的让他找到了,我从窗户下面露出一双眼睛来看,他手里拿着厚厚一叠红票子,高兴地数着。

他数完了钱,突然虔诚地跪下,朝屋里摆着的菩萨像拜了拜:“”小人贪财,做了几年坑蒙拐骗的生意,现在金盆洗手,求菩萨保佑我下半生顺利平安。”

我心里正冷哼,就听见了几声低低的笑,这笑声很是熟悉,和我扮鬼吓村长那天晚上听到的一样。

强子一激灵,警觉地看向门口,我知道他也听见了,但下一秒他好像见了鬼似的,哀嚎着指向门口,跌坐在地上。

我顺着他的手指看去,竟然看到了哥哥!

哥哥从门口走了进来,他神情淡漠,看着哆嗦成筛子的强子,嗤笑一声。

“你......你是小超?”强子使劲揉揉眼睛,难以置信地开口。

现在的场景和我吓村长那天好像啊,只不过我是装的,吓吓老头也就算了,这次出现在强子面前的可是我哥本尊。

“你怕什么。”哥哥力气大得出奇,他十岁的个子已经到强子的肩膀,看上去却比他气势强百倍。

他双手放在强子的脖子上,厉声问他:“你到底拐了多少个孩子!”

“也就十来个.....”强子低着头,不敢和我哥对视。

他觉得只有十来个,那这十来个孩子的家庭里,又有多少人为此日夜难安?

我哥哥又有什么错,他的亲生父母再也找不到他了!

我落下泪来,哥哥像是察觉到什么,朝我的方向看来,正好和我对上眼,他先是一愣,随即朝我温柔地笑笑:“闭眼。”

随即,我就听见了强子痛苦的叫声。

其实,他不可能打不过一个十岁的孩子,但在他心里哥哥是鬼,人是打不过鬼的。

强子死了,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和他爸一模一样。

我还捂着眼睛,直到哥哥出来,轻轻把我的手拿了下来。

我满眼的泪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就那样盯着哥哥。

他像是有些失神,摸了摸我的头,说:“你是嘉嘉?”

他好像不认识我了,我拉着他的衣角,嗫嚅着:“哥哥,跟我回家。”

“我的家不在这。”他摇摇头。

沉默一会,他说:“带我去见你妈妈,好吗?”

我拉着他的手,像从前的许多次一样,走过长长的路,一直走到家门口。

夜深了,我听见弟弟哭的声音,小孩晚上睡觉不老实,我妈正耐心地哄着他,嘴里唱着我小时候听过的歌。

哥哥站了好一会,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最后我先推门进去,妈刚有睡意就被我吵醒,生气地说:“又怎么了?”

然后,她就看见了站在我身后的哥哥。

妈尖叫一声,下意识扑过来护住我:“嘉嘉,没事,妈妈在!”

妈妈抖得很厉害,但还是把我紧紧抱在怀里,弟弟被妈妈的尖叫吵醒,在床上放声大哭,但妈已经顾不上他了。

哥哥默不作声地看着这一切,过了好久,久到我们都以为他走了时,他突然开口:“妈.....”

他的声音很哑,很低,像是刚学会说话。

妈的脸上刷地流下来两行泪,她转过头去看着哥哥,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他,然后轻轻把人搂进了怀里。

“我的儿......”

妈以前最疼的就是哥哥,但她只是一个没文化也没钱的普通女人,留不住一个断了腿的、将来会拖累亲女儿的养子,她只能把人交出去。

但无论如何她也有罪,她自己没有儿子,就去拐卖别人的孩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哥哥在妈妈怀中静静地待着,过了一会儿,他说:“妈,把弟弟送回去吧。”

妈还是有些犹豫,我扑通一声跪在妈妈跟前,使劲磕头:“妈,求你了,把弟弟还回去吧!”

妈妈的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她没有看床上的弟弟,而是急切地看着哥哥,问:“他走了,你还会回来吗?”

哥哥笑了:“我已经死了。”

妈妈呆呆地看着他,过了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好。”

哥哥离开了。

8

第二天,强子的尸体被人发现,村子里又开始人心惶惶,说强子和村长一样,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惹了厉鬼报复。

后来,人们给强子下葬时,才从他身上摸出厚厚一沓红票子,那数量,去市里买十个男孩都绰绰有余。

大家这才知道,原来村长把县里面发下来的补助都贪污了,用的材料都是最廉价的,所以桥一直建不好。

村长怕被人发现,这才谎称是风水问题,用我无辜的哥哥挡了枪。

他先说建桥会惊动河里的水神,又说我们村有传统,建大型建筑时,要献祭一个不满十岁的男孩。

村里也有老人听过这个传统,村长并没有被揭穿,随后他又召集各户村民开会,说整个村子里只有我哥哥一个外来户,大家凑些钱买了他的命,这样就不用抽签献祭自己的亲生孩子了。

人们都松了一口气,马上举手同意。

现在事情被揭穿,村长和强子都不明不白地死了,大家又迅速变了一张嘴脸,都说村长和强子死有余辜,他们是怕报应到自己头上。

只有,我和妈妈知道是怎么回事,但我们只能沉默。

妈妈下定了决心,带着我绕远路去镇里报了警,把弟弟交给了警察。

听说弟弟的家人找他都要找疯了,见我们把弟弟送了回来,感激涕零,要给我们一大笔钱。

妈妈没有收,带着我回了家。

她的精神越来越不好了,总是坐在廊下,拿着哥哥小时候的衣服呆呆地看。

我依然常常去那座断桥边,想着能不能再遇到哥哥。

这天我坐在湖边,盯着空了的桥墩看,有个声音突然在我身后响起:“人死不能复生,你以后别再来了。”

我回头一看,是哥哥。

“哥哥!”我飞快地朝他奔去,他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看起来有些陌生。

他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我不认识,害怕地躲到哥哥身后,哥哥哀伤地看着我,向我介绍道:“这是我的爸爸妈妈。”

原来,他不是我的哥哥,而是我哥的双胞胎弟弟,他们同天同时刻出生,一出生就心有灵犀。

两个孩子两岁时,我哥因为听话而被强子偷偷抱走,这一丢就是八年,他们也找了整整八年。

我这才知道,我哥的亲生父母就住在本市,他们以为我哥被骗到了外地,没想到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

哥哥死的时候,他们刚刚查到一点点蛛丝马迹,马不停蹄地赶到了镇上,隔着一条河与我们村遥遥相望。

打生桩那天,他同胞弟弟的心一直在狂跳,可谁也没想到我哥会在此时殒命。

他们来时已经太晚了,我哥的亲生父母打扮成小商贩,绕了远路才进了村子。

然后,就从村民口中得知,村里正在建桥,还献祭了童男。

他们心中不安,仔细询问了那个男孩的模样后,几近昏厥,找了八年的亲生儿子,就这么让人给害死了。

我哥的尸体被他们偷偷运了出来,他们是故意的,谁都知道,空心桥上面是不能站那么多人的。

捐钱的每一户人家都有人死,我爸也没能幸免,这是他们的复仇,也是我哥的复仇。

“那我哥呢?”我已经听傻了。

“已经运回我们家了。”我哥的同胞弟弟说。

他看向我的目光没有恨,只有淡淡的哀愁,他们要离开这个伤心地了。

临走前,我哥的同胞弟弟拉着我的手说:“你妈妈犯下的错,就让她用下半辈子来弥补吧。”

他们给我留下了一笔钱,说让我以后去镇上读书,多看看外面的世界。

我把这笔钱交给了村里现在最可信的长辈,说这是我哥给我的,让他们拿这笔钱去修桥。

大家都沉默了,我妈更是止不住地哭。

桥终于又建起来了,村里的人给我哥修了个墓,每天都有人往那里放花和吃的,他们还是迷信,但这样总比继续献祭孩子好。

妈把剩下的钱都供了村里孩子上学,他们的思想已经固化,但从我们这一代开始,时代要变了。

我去镇上读了书,还当了志愿者,业余时间就和其他志愿者一起帮人找被拐卖的孩子。

后来我有了工作,在市里买了房,我想把妈妈接过来和我一起住,但她拒绝了。

她说她要留在这里,一辈子守着哥哥的坟。

这是她的赎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