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我公公住院,我给了80000,今年我妈妈住院,老公:给那么多
发布时间:2025-10-02 21:30 浏览量:23
离婚协议书放在餐桌上的时候,王建军眼里的震惊,像一根针,扎得我心里最后一点温度都散了。
我签好了字,名字在白纸黑字间,显得格外冷静,也格外陌生。
这不是一时的冲动。就像我修的那些老旧钟表,停摆,从来都不是因为某一刻的撞击,而是内里某个看不见的齿轮,早就磨损、错位,直到再也带动不了下一格的转动。我们之间那个叫“人心”的齿轮,已经卡死了。
一切,是从钱开始的。但又从来,都和钱没那么大关系。
第1章 一碗水端平
去年秋天,天气刚转凉,我公公在公园遛弯时,突发脑梗,直接送进了医院。
电话打来的时候,我正在工作台前,用镊子夹着一根比头发丝还细的游丝,给一块老上海表做保养。手一抖,那根精贵的游丝就弹飞了,再也找不着。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出事了。
赶到医院,婆婆已经哭成了泪人,拽着王建军的胳膊,六神无主。大哥王建强一家也到了,站在一旁,眉头拧成了疙瘩,嘴里念叨着:“怎么这么突然……这可怎么办……”
医生把建军叫到一边,说了病情的严重性,建议立刻手术,费用不低,前期准备金就要八万。
建军回来,脸色煞白。婆婆一听要这么多钱,腿一软差点坐地上,“八万?抢钱啊!我们哪有那么多钱……”
大哥王建强低着头,搓着手,他那小厂子半死不活,能拿出三五千都算仗义了。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我和建军身上。
建军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话来。我懂他的为难。我们家条件是好一些,但也不是大富大贵。我守着个小小的钟表修理铺,他做着不大不小的部门经理,俩人辛辛苦苦攒下的钱,都指望着给儿子以后上学、我们自己将来养老。
“爸要紧。”我没等他开口,直接拍了板,“钱的事你别担心,我来想办法。”
我转身对我婆婆说:“妈,你别急,钱我们出。只要爸能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婆婆愣了一下,随即抓住我的手,眼泪又下来了,“林岚啊,你真是我们家的好媳妇!妈谢谢你,妈给你记一辈子!”
大哥大嫂也松了口气,连声说着:“弟妹真是深明大义。”
建军握紧了我的手,眼圈红了,重重地点了点头。那一刻,我觉得我们是真正的一家人,同舟共济。
第二天,我把我们俩名下那张存了十万块的定期存单取了出来。这是我们攒了好几年的“不动产”,本来是预备着万一有什么大事的。现在,大事来了。
我把八万块现金用牛皮纸袋装好,交到建军手上。他掂了掂,看着我,眼神里满是感激和一丝愧疚,“岚岚,委屈你了。这钱,等以后宽裕了,我一定……”
我打断他,“说这些干什么?你爸不就是我爸?一家人,分什么彼此。”
公公的手术很成功。住院那半个多月,我更是尽心尽力。铺子里的活儿能推的都推了,每天熬了汤送到医院,晚上陪床,白天还要回家给上学的儿子做饭。
人瘦了一圈,但心里是踏实的。
公公出院那天,一家人吃了顿团圆饭。饭桌上,婆婆拉着我的手,当着所有亲戚的面夸我:“我们家能娶到林岚这样的媳妇,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建军他爸这条命,是林岚给捡回来的!”
公公也端起酒杯,颤巍巍地对我说:“林岚,爸谢谢你。这碗水,爸给你端平了,以后你有事,我们王家绝不含糊。”
建军在旁边给我夹菜,脸上是藏不住的骄傲。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所有的付出都值了。夫妻是什么?不就是在这种关键时刻,能把后背交给对方,能把两家人的事当成一家人的事吗?
我以为,我们家的这碗水,会一直这么平稳地端下去。
我错了。
原来,水端的平不平,看的不是碗,而是端水的那个人,心有没有偏。
第2章 表盘上的裂痕
公公出院后,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我的钟表铺子生意不咸不淡。来我这儿的,大多是些上了年纪的老主顾,拿来的也都是些有年头的老物件。我不图挣多少钱,就图个心静。每当把一块停走多年的老表重新盘活,听着那清脆的“滴答”声再次响起,我就觉得时间好像被我缝补好了一样,心里特别有成就感。
建军的公司效益不错,那年年底拿了笔可观的奖金。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我买了个新手机,又给儿子报了个价格不菲的编程班。
他把奖金卡交给我的时候,喜气洋洋地说:“岚岚,去年辛苦你了。这钱你收着,把咱们家那个窟窿补上。”
我笑着把卡推回去,“什么窟窿不窟窿的,给爸看病,那不是应该的吗?钱你留着吧,你平时应酬也多。”
他坚持塞给我,说:“不一样。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这钱你必须收着,不然我心里不踏实。”
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我心里暖暖的。我觉得,我嫁的这个男人,虽然有时候有点大男子主义,但心是正的,懂得感恩,这就够了。
那八万块钱的事,就像投入湖里的一颗石子,荡起一阵涟漪后,很快就沉寂了,仿佛从未发生过。
可有些东西,一旦裂开,哪怕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道缝,也会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彻底崩坏。
今年开春,我妈在家里拖地,脚下一滑,摔了一跤。
我接到电话赶回家时,她正坐在小板凳上,捂着胯骨,疼得满头是汗,却还一个劲儿地跟我说:“没事没事,就是扭了一下,歇歇就好了。”
我看着她煞白的脸,心里一揪,二话不说就打了120。
到医院一检查,股骨颈骨折。医生说,老年人最怕这个,俗称“人生最后一次骨折”,必须马上手术,换人工关节。
我爸前些年就走了,我妈一个人拉扯我长大,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只有我们娘俩自己知道。她这辈子,没跟谁红过脸,没跟谁张过嘴,活得比谁都硬气。
我拿着诊断书,站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感觉天都要塌下来了。
医生看我一个人,安慰道:“别太担心,现在手术技术很成熟,恢复好了跟正常人一样。就是费用不低,进口关节加上手术费、住院费,你先准备个十万块吧。”
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块巨石,重重地压在我心上。
我自己的积蓄,加上铺子里的流动资金,凑一凑大概有三四万。剩下的缺口,我自然而然地想到了建军。
我们是夫妻,我的妈,也是他的妈。去年他爸住院,我眼睛都没眨一下就把家里最大的那笔存款拿了出来。现在轮到我妈了,他没有理由不支持我。
我心里甚至已经想好了,等妈出院,我一定更拼命地干活,把这笔钱尽快挣回来,不让我们的生活质量受到太大影响。
晚上,建军下班回来,我把儿子安顿睡下,才把诊断书拿给他看。
他看完,眉头也皱了起来,“这么严重?”
“嗯,”我声音有点哑,“医生说必须手术,越快越好。”
“要多少钱?”他问。
“十万左右。”我小心翼翼地报出这个数字,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希望能从他脸上看到和去年我公公生病时一样的坚定和支持。
然而,我失望了。
建军的眉头锁得更紧了。他没立刻说话,而是站起来,在客厅里来回踱步。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刺耳。
我的心,也跟着那声音,一点点往下沉。
他终于停下脚步,看着我,脸上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为难和算计。
那是一种商人评估风险和收益时才会有的表情。
第3章 齿轮的错位
“十万?怎么要这么多?”
王建军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小锤子,在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疼倒不是很疼,就是那种沉闷的、带着回响的震动,让我整个人都懵了。
我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这句话的含义。
“医生说,进口的关节材料好,恢复快,对老人身体负担小。”我下意识地解释,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辩解。
“进口的……”他咂了咂嘴,又开始踱步,“就不能用国产的?国产的便宜不少吧?”
“医生说国产的磨损率高,可能十年八年就要二次手术,我妈这个年纪,经不起再折腾一次了。”我的声音开始发冷。
去年公公手术,用的是最好的进口支架,医生一提,建军想都没想就同意了,只说了一句:“用最好的!钱不是问题!”
怎么到了我妈这儿,就要开始计算磨损率和性价比了?
“那……那也不能全用我们的钱啊。”建军终于说出了他绕了半天想说的话,“不是还有点退休金吗?她自己没点积蓄?”
我的血,一下子冲到了头顶。
“她那点退休金,一个月两千多块,看个头疼脑热还行。她那点积蓄,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掏空了!这些年,她没跟我张过一次嘴,没跟我要过一分钱,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尽量压着火气,但声音已经开始发抖。
“我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建军摆摆手,显得有些烦躁,“我的意思是,咱们家现在什么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道。儿子马上要上初中了,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去年爸那一下,家底就去了一半。现在又来十万,咱们以后日子还过不过了?”
“去年爸那八万,不是你年底拿奖金补上了吗?”我质问他。
“那能一样吗?”他脱口而出,“那是我挣的钱!补上也是应该的!”
“你挣的钱?”我气得笑了起来,“王建军,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结婚十几年,我的钱不是钱?我开铺子挣的钱,都贴补家用了,我跟你算过吗?去年你爸住院,我拿的是我们俩的共同存款,是我们的血汗钱!我跟你计较过是你挣的还是我挣的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拔高了声音,似乎觉得很委屈,“我就是觉得,这钱……给那么多,是不是有点……”
“有点什么?”我死死地盯着他。
他被我看得有些发毛,眼神躲闪着,最后小声嘟囔了一句:“毕竟是我丈母娘,又不是我亲妈,总不能把家底都掏空吧……”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十几年来用温情和忍让构建起来的婚姻幻象。
我突然觉得浑身发冷,从指尖一直冷到心里。
原来,在他心里,我妈,终究是个外人。
我爸,是他的亲爸,花多少钱都是应该的。我妈,是我的亲妈,花钱就得计算,就得权衡,就得考虑会不会影响到“他们家”的生活。
那碗水,根本就没平过。
去年我拿钱时,他们全家上下的感激和赞美,此刻想来,就像一场精心编排的戏剧。我是那个深明大义、值得表彰的“好媳妇”,而他们,是心安理得接受这一切的“主人”。
现在,轮到我需要这个家支持的时候,我才发现,我不过是个嫁进来的外姓人。
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这个我爱了十几年,以为可以托付一生的男人,突然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脸上写满了为难和算计,唯独没有我最需要的,那种发自内心的、不分彼此的担当。
“王建军,”我一字一顿地开口,声音平静得可怕,“我再问你一遍,这钱,你给,还是不给?”
他大概是被我的样子吓到了,支支吾吾地说:“给,当然得给……只是……能不能先给个五万?剩下的,让自己再想想办法,或者我们以后再补?”
“先给五万?”我重复着这几个字,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我妈躺在病床上,等着救命钱做手术,她的女婿,在这里跟我讨价还价。
我突然不想再跟他争辩了。
没有意义。
一个人的心偏了,你说再多,也扶不正。
“行,我知道了。”我点了点头,转身回了卧室。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哀莫大于心死,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我打开衣柜,从最里面的一个首饰盒里,拿出了一块表。
那是我父亲留给我的唯一遗物,一块七十年代的罗马牌全钢手表。父亲去世后,我花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亲手把它修复得完好如初。它走时精准,夜光依旧明亮,是我压箱底的宝贝,也是我的精神寄托。
我曾经想过,等我老了,就把这块表传给我的儿子。
现在,我等不到了。
第4章 寂静的指针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王建军还在熟睡,眉头微微皱着,似乎梦里也在为什么事烦恼。我看了他一眼,心里没有任何波澜。
我像往常一样,给儿子做好早餐,放在保温盒里,又留了张字条,告诉他今天妈妈有事,让他自己去上学。
然后,我带着那块罗马表,去了我的铺子。
铺子不大,临街的一间小门脸,里面摆满了各种工具和零件,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机油和金属混合的味道。这是我最熟悉、也最安心的地方。
我给一个相熟的收藏家朋友打了个电话。
“老张,我手里有块品相极好的老罗马,七十年代的全钢款,原装机芯,走时完美。你有没有兴趣?”
老张是个识货的人,一听就来了精神,“哦?你那压箱底的宝贝舍得出手了?”
“急用钱。”我言简意赅。
“行,你带过来我看看。东西要是真好,价格少不了你的。”
一个小时后,交易完成。六万块,一分没少。
老张把一沓厚厚的现金递给我,有些不解地问:“林岚,你这手艺,怎么会缺钱?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我接过钱,装进包里,扯了扯嘴角,说:“没什么,妈生病了,住院要用钱。”
“建军呢?他不管?”老张和我们家很熟,说话也直接。
我摇了摇头,“他有他的难处。”
我不想在外人面前说自己丈夫的不是,这是我最后的体面。
拿着这六万块,加上我自己的积蓄,十万块凑齐了。我直接去了医院,把所有费用一次性缴清,然后签了手术同意书。
办完一切,我才给我妈打了个电话,告诉她手术安排在明天,让她放宽心。
我妈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半晌,小心翼翼地问:“岚岚,这钱……你跟建军说了吗?他没说啥吧?”
“说了,他能说啥?他让我先紧着您这边,钱不够他再想办法。”我撒了个谎,声音尽量装得轻松。
“那就好,那就好……别因为我,让你俩闹不愉快。”我妈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
挂了电话,我站在医院人来人往的大厅里,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
我不是为钱哭,我是为我妈那份小心翼翼的体谅,为我自己那份无处诉说的委屈。
晚上回到家,建军已经回来了,正陪着儿子写作业。
他看见我,站起身,表情有些不自然,“妈那边……怎么样了?”
“手术安排在明天上午。”我把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换了鞋,径直往厨房走。
“钱……钱够吗?”他跟了过来,声音里带着试探。
“够了。”我打开冰箱,拿出蔬菜,开始准备晚饭。我不想看他,也不想跟他多说一句话。
他似乎感觉到了我的冷淡,站在厨房门口,搓着手,有些局促不安。
“岚岚,你别生气。我昨天……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就是觉得,咱们应该计划着来,不能一下子……”
“计划?”我转过身,手里的青菜被我捏得变了形,“王建军,你告诉我,什么叫计划?是不是我妈的手术,也得排在你们家的计划表里,看看什么时候轮得上?”
“我不是那个意思!”他急了,“我这不是也担心你吗?你一个人,上哪儿弄那么多钱去?”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冷冷地说,“钱,我已经解决了。”
“解决了?你怎么解决的?”他一脸惊愕。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他关心的,不是我妈的手术,也不是我的辛苦,而是我用什么方式解决了这个“麻烦”。
“我把爸留给我的那块表卖了。”
我平静地扔出这句话,然后观察着他的反应。
王建军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张了张嘴,像是被什么东西噎住了,半天没说出话来。
那块表,他知道的。他知道那对我意味着什么。那是我的念想,是我的根。
“你……你怎么能把它卖了!”他终于挤出一句话,语气里满是震惊和一丝不易察觉的……轻松?
是啊,问题解决了,他不用再为难,不用再掏钱了,他当然轻松了。
“我不卖它,难道等你那‘计划好’的五万块钱吗?”我冷笑一声,“王建军,从今天起,我妈的事,不用你管,也用不着你管。我们家的日子,也别耽误了你‘计划’。”
说完,我不再理他,转身继续洗菜。水龙头哗哗地流着水,像是想冲刷掉我心里所有的憋闷和失望。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
这是我们结婚十几年来,第一次。
躺在客房冰冷的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窗外清冷的月光。我的铺子里,那些停摆的钟表,指针都静止在某个时刻。
我觉得,我和王建军之间的那座钟,指针也已经停了。
停在了他说出“给那么多”的那一刻。
第5章 时间的尘埃
我妈的手术很成功。
麻药劲儿过去后,她醒了过来,虽然虚弱,但精神头还不错。
我在医院里请了护工,但自己还是不放心,铺子暂时关了门,一门心思在医院陪着。白天给她擦身、喂饭,晚上就蜷在陪护床上将就一晚。
建军来过两次。
第一次是手术当天,他提着一篮子水果,在病房门口探头探脑。我妈看见他,还挺高兴,招呼他进来坐。
他把水果放下,说了几句“妈,您好好养着,缺什么跟林岚说”之类的客套话,站了不到十分钟,就说公司有急事,走了。
自始至终,他没敢正眼看我。
第二次,是隔了两天,他带着儿子一起来的。儿子还算懂事,趴在床边,给我妈讲学校里的趣事,逗得我妈笑了几声。
建军就站在一边,显得很多余。
我妈看出了我们之间的不对劲,趁着建军带儿子去买水的时候,拉住我的手,轻声问:“岚岚,你跟建军……是不是吵架了?”
我鼻子一酸,差点掉下泪来,赶紧别过头,摇了摇头,“没有,妈,您别多想。他公司最近忙。”
“别骗我了。”我妈叹了口气,“你俩的事,都写在脸上了。是不是因为我的病?因为钱?”
“不是……”
“孩子,听妈一句劝。”我妈打断我,语重心长地说,“夫妻之间,过日子,哪有勺子不碰锅沿的。建军是个好孩子,就是有时候脑子转不过弯。你别跟他置气。钱的事,更不要紧。妈这身体,能好就好,好不了也是命。千万别为了我,伤了你们的感情,不值当。”
我听着我妈的话,心里像被塞了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堵。
她一辈子要强,到老了,生了病,想的还是不要拖累女儿,不要影响女儿的家庭。
可她的女婿,却在盘算着,为她花这笔钱,值不值得。
建军回来后,气氛更加尴尬。我妈为了缓和,主动找他说话:“建军啊,林岚这几天辛苦了,晚上都睡不好。你今天晚上带她回去好好歇歇,我这儿有护工,没事。”
建军看了我一眼,点了点头,“行。妈,那我们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您。”
我不想走,但我妈一个劲儿地给我使眼色。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想给我们创造一个和解的机会。
回去的路上,车里死一般寂静。
快到家时,建军终于开口了:“岚岚,我们……谈谈吧。”
“没什么好谈的。”我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我知道你还在生气。”他把车停在路边,熄了火,“那块表的事,是我不对。我当时……也是一下没反应过来。你把它卖了,我心里也难受。”
“你难受什么?”我转过头,看着他,“你难受的是那块表,还是难受我把它卖了,让你没面子?”
他被我噎得说不出话。
“王建军,我们别自欺欺人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你根本就不在乎那块表,你也不在乎我妈的死活。你在乎的,就是那十万块钱,你在乎的是,这钱花在我妈身上,不值。”
“我没有!”他激动地反驳,“我怎么会不在乎妈的死活!我只是……只是想得比较多。我们家的情况,你……”
“别跟我提我们家!”我猛地打断他,“在你心里,我们家,就只有你,我,儿子,还有你爸!我妈,她不属于‘我们家’,对不对?”
他沉默了。
他的沉默,就是最好的回答。
我拉开车门,下了车。
“林岚!”他在后面喊我。
我没有回头。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婆婆的电话。
我以为她是来询问我妈的病情的,心里还存着一丝幻想。
结果,电话一接通,婆婆欢快的生意就传了过来:“喂,林岚啊。那边怎么样了?没什么大事吧?”
“手术做完了,挺顺利的。”我淡淡地回答。
“哦,那就好,那就好。”她顿了顿,话锋一转,“那个……林岚啊,跟你商量个事。你大哥那个厂子,最近接了个单子,周转上有点困难,想跟咱们借两万块钱。你看……方不方便?”
那一瞬间,我真的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我妈躺在医院,生死未卜,她的亲家,没有一句真切的问候,张口就是借钱。还是为了她那个不成器的大儿子。
去年公公住院,我拿出八万,他们夸我深明大义。
今年我妈住院,我靠卖掉父亲的遗物凑齐了手术费,他们却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还有余力来找我“周转”。
在他们眼里,我,和我妈,到底算什么?
是取款机吗?还是一个可以无限付出的外人?
“不方便。”我对着电话,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电话那头的婆婆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妈,建强哥借钱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哪次还过?我们家现在没钱。我妈住院,把家底都掏空了。”我的声音冷得像冰。
“哎,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住院,跟建强借钱有什么关系?那不是两码事吗?”婆婆的语气开始不悦。
“是两码事。”我深吸一口气,“我妈的钱,是我出的。你们家的钱,你们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慢慢滑坐到地上。
那些积压在心里的委屈、愤怒、失望,像决堤的洪水,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我抱着膝盖,在无人的客厅里,哭得像个孩子。
那些沾染在时间里的尘埃,终于在此刻,被一场迟来的暴雨,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婚姻底下,那道早已锈迹斑斑、不堪一击的真相。
第6章 拆解与重组
我妈出院那天,天气很好。
我去接她,办好了所有手续。建军没来,他说公司有个重要的会,走不开。我没说什么,他来与不来,已经不重要了。
我把妈接回了她自己的老房子。
房子不大,但被我妈收拾得一尘不染。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那些老旧的家具上,有一种安详的味道。
我妈坐在沙发上,看着我忙前忙后,眼神里满是心疼。
“岚岚,回去吧。妈这儿没事了,能自己照顾自己。”
“您这腿脚还没利索呢,我怎么能放心。”我给她倒了杯水,“我这几天就住这儿陪您。”
“那建军和孩子怎么办?”
“他一个大男人,还能饿死?孩子也大了,能照顾自己。”我轻描淡写地说。
我妈看着我,欲言又止,最后只是叹了口气。
那几天,我过得异常平静。白天照顾我妈,陪她聊天,扶她做康复锻炼。晚上,就睡在我出嫁前睡过的那张小床上。
我几乎不看手机,也不主动联系建军。他倒是每天会发个信息,问问“妈怎么样了”,或者“家里都好,别担心”之类的话。
我偶尔回一个“嗯”字,多一个字都懒得打。
我们之间,像隔了一层厚厚的毛玻璃,彼此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却再也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一个星期后,我妈能拄着拐杖慢慢走路了。她说,不能再耽误我了,让我赶紧回家。
我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了。
临走前,我把我铺子的钥匙,还有一张存着两万块钱的卡,放在了她的床头柜上。
“妈,这钱您拿着,想吃什么就买点。铺子钥匙您也收着,那是我给您留的后路。万一……万一以后我有什么事,您把那铺子租出去,租金也够您养老了。”
我妈听出了我话里的不对劲,一把抓住我的手,急了:“岚岚,你这说的什么话!你跟建军到底怎么了?你要是敢做傻事,妈也不活了!”
“妈,您想哪儿去了。”我赶紧安抚她,“我就是……想把事情安排好,以防万一。您别担心,我好着呢。”
从我妈家出来,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回了我的铺子。
铺子关了一个多星期,里面落了薄薄的一层灰。
我没有开灯,就在昏暗的光线里,坐到了我的工作台前。
台子上,放着一块我前几天接到的大活儿——一块机芯严重锈蚀的百达翡丽。客人说,这是他爷爷传下来的,对他意义非凡,花多少钱都希望能修好。
我打开台灯,那束明亮的光,精准地照在表盘上。
我拿起工具,开始小心翼翼地拆解。
螺丝,齿轮,弹簧,夹板……一个个细小的零件,在我手下被分离开来,整齐地码放在丝绒布上。
我看着那些被锈迹侵蚀的零件,就像看到了我的婚姻。
从什么时候开始生锈的呢?
或许是婆婆总有意无意地说“女人家家的,开个小破铺子能挣几个钱,还得靠我们建军”的时候。
或许是过年回他们家,我忙前忙后像个保姆,而建军和他哥跷着二郎腿看电视的时候。
或许是每次大哥王建强来借钱,建军总是碍于情面,用我们的共同存款去填那个无底洞的时候。
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生活里的琐碎,忍一忍,就过去了。夫妻嘛,总要有一方多付出一些。
我以为我的忍让和付出,能换来同等的尊重和体谅。
直到我妈病倒,直到王建军说出那句“给那么多”,我才明白,我错了。
我所有的付出,都被当成了理所当然。因为我是“媳妇”,所以我应该。而我妈,因为是“丈母娘”,所以她不应该。
在这个家里,人与人之间,早就有了一杆倾斜的秤。
我把最后一个零件拆下来,那块曾经名贵的百达翡丽,成了一堆冰冷的、残破的金属。
要修复它,就必须先把它彻底拆开,清洗,除锈,打磨,甚至更换掉已经无法挽救的零件,然后再一点一点,重新组装起来。
这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
而且,即便修好了,那些曾经被锈蚀过的痕迹,也永远无法彻底消除。
我的婚姻呢?
还能重组吗?
就算重组了,那道裂痕,会消失吗?
我坐在工作台前,从黄昏,一直坐到深夜。
我没有去想王建军,也没有去想这个家,我只是在想我自己。
我想起了我刚开这个铺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反对,说这行当没前途,挣不到钱。只有我自己,凭着一腔热爱,坚持了下来。
我想起了我爸去世时,我妈拉着我的手说:“岚岚,以后天塌下来,也要自己扛住。”
我林岚,不是非要依附谁才能活下去的藤蔓。我有我的手艺,有我的骨气。
我可以为了家庭,委曲求全。
但我的底线,是我的母亲。
谁也不能碰。
天亮的时候,我做出了决定。
我从抽屉里拿出纸和笔,开始写字。
不是修表的方案,而是离婚协议书。
财产分割很简单,房子是婚前财产,归建军。车子归我。存款一人一半。儿子归我,建军每月支付抚养费。
我把那堆拆解下来的手表零件,用一个盒子装好。
然后,我拿起那份写好的协议书,回家。
有些东西,坏了,可以修。
但人心,一旦被锈蚀得面目全非,就再也回不去了。
第7章 发条上到底
我回到家时,王建军正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
茶几上的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看样子,他一夜没睡。
他看到我,猛地站了起来,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你……你一晚上没回来,去哪儿了?”
他的语气里,有担心,但更多的是一种压抑着的怒火。
我没有回答他,径直走到餐桌旁,把手里的离婚协议书,放在了他面前。
“你看看,没问题的话,就签字吧。”
我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一丝波澜,就像在谈论一件与我无关的事情。
王建军的目光落在“离婚协议书”那五个大字上,整个人像被雷劈中了一样,僵在了原地。
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嘴唇哆嗦着,难以置信地看着我,“林岚,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明白。”我拉开椅子坐下,“王建军,我们离婚吧。”
“离婚?”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方夜谭,突然激动起来,一把抓过那几张纸,“就因为那十万块钱?就因为我跟你吵了几句?你就要离婚?林岚,你是不是疯了!”
“我没疯。”我看着他,眼神比他更冷静,“我清醒得很。王建军,这不是因为十万块钱,也不是因为吵架。是因为,我不想再这么过了。”
“不想这么过?你到底想怎么过?”他把协议书揉成一团,狠狠地摔在地上,“我们家现在有车有房,儿子听话,我工作稳定,你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我不满意什么?”我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我不满意,在你心里,你爸是爸,我妈就不是妈。我不满意,在你家,我掏心掏肺,却永远被当成一个外人。我不满意,我们这个家,根本就不是一个家,而是你的‘一亩三分地’,所有东西都要按你的规矩来!”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一颗钉子,钉进他心里。
他被我说得哑口无言,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他还在徒劳地辩解,“我承认,妈那件事,是我做得不对。我当时就是……就是脑子一热,说话没过脑子。我跟你道歉,行不行?我跟你道歉!你别闹了,好不好?”
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王建军,晚了。”我摇了摇头,“有些话,说出来了,就收不回去了。就像有些事,做错了,就弥补不了了。”
“怎么就弥补不了了?”他急得团团转,“不就是钱吗?我现在就去取十万块钱,不,我取二十万!给送去!行不行?”
“你以为我是在乎那点钱吗?”我看着他,觉得无比悲哀,“我在乎的,是你的心!是你在我妈需要救命钱的时候,第一反应不是‘怎么办’,而是‘凭什么’!是你觉得,给我妈花钱,是‘我们家’的损失!”
“你卖掉爸留给你的表,你心里疼,难道我心里就不疼吗?那也是我岳父留下的东西!可你为什么宁可卖掉它,也不愿意再跟我张一次嘴?因为在你心里,我已经不值得你信任了,对不对?”
我的话,像一把刀,彻底剖开了我们之间那层虚伪的和平。
王建军颓然地坐倒在沙发上,双手插进头发里,痛苦地呻吟着。
他终于明白了,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夫妻争吵,这是一场信任的崩塌。
就在我们僵持不下的时候,门铃响了。
建军没动,我去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是我公公。
他手里提着一个布袋子,脸色阴沉得可怕。
他没看我,径直走进屋,看到被揉成一团扔在地上的离婚协议书,又看了看失魂落魄的儿子,什么都明白了。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了王建军的脸上。
“混账东西!”公公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建军的鼻子骂道,“我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说林岚是个好媳妇,让你好好待她!你就是这么待她的?你要把这个家给作散了才甘心吗!”
王建军捂着脸,懵了。
我也愣住了。
公公喘着粗气,把手里的布袋子,“哐当”一声扔在茶几上。
他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旧存折,拍在桌子上。
“林岚,你看看,这是什么。”
我疑惑地拿起存折,打开。
户主是公公的名字。上面的存款金额,不多不少,正好是八万块。
存入日期,就是去年我取钱给他的第二天。
我猛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公公。
“这笔钱,”公公指着存折,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从你给我的那天起,我跟,一分都没动过!”
“我们老两口有退休金,有医保,用不着你们的钱!当初收下,是怕驳了你们的孝心,是想给你们留个好名声!这钱,我们是打算当成传家宝,以后留给孙子的!”
他转过头,怒视着王建军。
“我没想到,我这个好儿子,竟然拿着儿媳妇的这份孝心,当成了算计她的资本!拿着这碗我以为端平了的水,去淹他自己的良心!”
“王建军,我问你,你还是不是个人!”
公公的每一句话,都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王建军的心上,也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存折上那个鲜红的数字,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汹涌而出。
第8章 重新校准
公公的话,像一声惊雷,炸醒了沉浸在自己逻辑里的王建军。
他呆呆地看着桌上的存折,又看看满脸泪痕的我,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最后只剩下死一样的灰白。
他“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岚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抱着我的腿,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哭得像个孩子,鼻涕眼泪糊了一脸。
“我不该那么想……我不该算计……我就是个混蛋!我被钱迷了心窍!我忘了我们是一家人……我忘了你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他语无伦次地忏悔着,一声声的“对不起”,敲打着我的心。
公公站在一旁,看着他不成器的儿子,气得直哆嗦,最后重重地叹了口气,转过身去,偷偷抹了抹眼角。
我没有说话,也没有扶他。
我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任由眼泪滑落。
我不是在等他的道歉。
我是在等我那颗已经死去的心,看看还能不能再感受到一丝温度。
哭了很久,建军才慢慢平静下来。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哀求和悔恨。
“岚岚,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就一次。”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晚了。那块表,是我心里永远的疙瘩。我……我去把它赎回来!不管花多少钱,我都把它赎回来!”
我摇了摇头。
“不用了。”我轻声说,“卖都卖了,就是一个物件而已。”
赎回来,也只是一个物件,不再是父亲的遗物了。它身上承载的念想,在我决定卖掉它的那一刻,就已经断了。
“那……那我们……”他小心翼翼地看着我,生怕我说出那个他最害怕的决定。
我弯下腰,从地上捡起那团被他揉皱的离婚协议书,一点一点地,把它抚平。
纸上的字迹,已经有些模糊。
我的名字,签得那么决绝。
建军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我拿着那份协议书,走到他面前,然后,当着他和公公的面,把它撕成了两半。
再然后,四半,八半……
直到它变成一堆无法辨认的碎片。
我把纸屑扔进垃圾桶,然后对他说:“王建军,离婚协议书,我撕了。但是,我们之间的问题,没有解决。”
他愣愣地看着我。
“这日子,能不能往下过,不看我,也不看你爸,看你。”
我指了指他的心口,“看你这里,什么时候能真正摆正。什么时候,你能明白,‘夫妻’这两个字,不是一本账,而是一条命。你能把命交给我,我也能把命交给你。这才叫夫妻。”
“什么时候,你能真正把我妈,当成你的妈。她病了,你比我还急。她没钱,你砸锅卖铁也得给她治。到那个时候,你再来跟我谈‘我们’。”
说完,我没再看他,而是走到公公面前,深深地鞠了一躬。
“爸,谢谢您。这八万块钱,您拿回去。您和妈留着养老。我们做儿女的,孝敬您是应该的。”
我把存折塞回公公手里。
“这钱,我不能要。我要是拿了,就跟你儿子,没什么两样了。”
公公看着我,老眼里满是欣慰和疼惜。他拍了拍我的手背,点了点头,“好孩子,爸明白了。”
那天之后,家里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
建军没有再提让我回主卧睡,他自己默默地把被子抱到了客房。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做得不怎么样。他开始接送儿子上下学,开始参加儿子的家长会。他会每天给我妈打一个电话,问问她的身体,陪她聊聊天。
他把他的工资卡、奖金卡,所有能证明他收入的东西,都放在了我的床头柜上。
他什么都没说,但我知道他的意思。
我没有动那些卡。
我的铺子,重新开张了。
那块锈迹斑斑的百达翡丽,我花了两个月的时间,终于把它修复好了。
当清脆的“滴答”声再次响起时,我把它交还给客人。客人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说:“林师傅,谢谢你,你让时间活过来了。”
我笑了笑。
其实,我修的不是时间,是人心里的那份念想。
我和建军的婚姻,也像一块被拆解得七零八落的老表。
那些生了锈的齿轮,被公公那记耳光和那本存折,狠狠地擦拭了一遍。虽然留下了痕迹,但总算又能转动了。
只是,要把它重新组装起来,严丝合缝,像以前一样精准地走下去,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这个过程,叫“校准”。
需要耐心,需要技巧,更需要一颗没有偏倚的心。
我不知道我们最终能不能校准成功。
但我知道,我已经不再是那个,会为了家庭和谐而无限度忍让的林岚了。我的手里,也握着一把镊子,随时可以把自己从一段错误的关系里,精准地“拆”出来。
或许,这才是生活教会我最重要的手艺。毕竟,人这一辈子,最该修好的,是自己。你说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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