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神经内科医生,妈妈成为我的患者”

发布时间:2024-09-27 02:16  浏览量:3

2024年7月1日,神经内二科副主任耿建红每隔十分钟,就会进病房、查看一名患者的治疗情况。病床旁触手可及处摆放着心电监护仪、急救包等重要的抢救设备。

就在这一天,耿建红所在的山东第二医科大学附属医院(潍坊医学院附属医院)开出第一张阿尔茨海默病(AD)新药仑卡奈单抗的处方。这是全球首个针对AD病因的靶向药物,标志着AD治疗从“对症”时代进入“对因”治疗新时代。

“前2次用药出现发热、流感样症状等输液反应的风险较高。我们做好了万全准备,以便尽快处理。”耿建红医生告诉“医学界”。

重视的另一层原因是,这名患者是耿建红医生的母亲。在此之前,母女俩已经尝试过多种传统的AD治疗方案,效果都不理想。仑卡奈单抗承载着她们对抗AD、阻拦疾病进展的全部希望。

图源/受访者

传统药物吃半年、没用,换成新药2个多月见效了

2023年11月23日,耿建红医生的母亲李阿姨因“记忆力下降1年”就诊,很快被诊断为AD。主诊医生开了传统药物。最多时,李阿姨一天要口服5种药。

用药半年后,李阿姨的情况进一步恶化,“记忆力下降越来越明显,交代一个事情,转头就忘了。”耿建红医生回忆。同时,李阿姨的MMSE和MoCA评分出现不同程度下降。这俩都是AD诊断最常用的评估工具。

这是因为AD的发生发展,是一个量变到质变的过程。它源于大脑中出现过量有毒β样淀粉蛋白(Aβ),导致神经细胞死亡。

多数传统的AD治疗药物通过调节神经元之间传递信息的神经递质而发挥作用。它们有助于短期改善某些症状,但无法清除Aβ蛋白,也不能延缓疾病进程,属于“治标不治本”。

而且,有些人用药后无效,或仅在有限时间内能获益,期间还伴有诸多不适。李阿姨就是这样,用药后腹胀明显。

吃药多、效果不理想,再加上人难受,李阿姨用药很不规律。控制症状等初衷无从实现。耿建红医生坦言,临床上像李阿姨这样的情况非常多见。

作为专业人士,她了解国内外大量疾病诊疗进展,知道母亲还有一条路:使用新药仑卡奈单抗。

Ⅲ期临床试验表明,该药能针对性清除脑中沉积的有毒Aβ蛋白,显著减缓认知下降速度,相当于踩下AD进展的“急刹车”。开放标签扩展期观察还显示,连续使用仑卡奈单抗36个月,能带来的获益是持续的且越来越明显。

根据综合检查结果,李阿姨处于AD的早期阶段,恰恰是仑卡奈单抗的适用人群。这就有了本文开篇那一幕。

截至9月中旬,李阿姨共完成6次输注,每两周入院用药1次。家人们发现,一反此前萎靡、郁郁寡欢的状态,李阿姨的整体反应明显改善,每天精神饱满、高高兴兴的。

她的记忆力、反应能力也在好转。“稍微提醒一下,她就能想起来昨晚吃了什么!”耿建红医生欣喜地看到,母亲的MMSE等评分提高了。

“就我所知,这在整体用药人群中算见效快的。”

筹谋半年,顺利用药

耿建红医生告诉“医学界”,早在仑卡奈单抗于中国上市前,她和科室同仁参加学术会议,就已知晓药物疗效、安全性等关键数据,还看到不少海外专家的临床使用经验,对它充满期待,希望能尽早用上。

这和医患们强烈的临床需求密不可分。近年来,全球老龄化程度加剧,AD患者数量不断刷出新高。与之相对的是,全球AD新药研发的失败率居高不下。

唯有仑卡奈单抗,是近20年来唯一一款突破重围、获得完全批准的“对因治疗”新药。它分别于2023年7月、2024年1月,在美国、中国完全获批上市。

2024年1月,仑卡奈单抗通过海南博鳌先行先试项目,在当地应用。耿建红医生得知,7月左右它会在国内全面上市。于是,科室众人抓紧时间,邀请专家来做了两次全科层面的培训。

第一次培训面向科室所有医生,旨在更新AD诊断理念,传递新药使用注意事项,为AD患者的早诊早治提供全方位保障。

“仑卡奈单抗可能导致脑水肿(ARIA-E)、脑微出血(ARIA-H),这是Aβ抗体类药物普遍存在的副作用。前期完善头颅磁共振(MRI)、APOE基因型检测等,有助于发现用药高风险人群,排除血管畸形、动脉瘤、脑挫伤等病史,以及有淀粉样脑血管病的患者。”耿建红医生介绍,治疗启动后,患者也要定期做MRI,实时监测风险。

第二场培训则针对护士,指导其学会药物配制特殊注意事项,掌握输注流程,了解输注期间的不良反应监测。

耿建红医生回忆,每次培训都不能“到点结束”。因为现场医护会不断追问用药细节、执行操作、注意事项等。

即便如此,真到第一天给患者输注仑卡奈单抗时,耿建红医生等人仍有些紧张。扎针特别好的高年资护士主动请缨,力求一针过、保障输注顺利。

迄今,包括李阿姨在内,共有3名AD患者在山东第二医科大学附属医院神经内二科接受仑卡奈单抗治疗。第二、三人都是主动找来、要求用药的。

耿建红医生为每个患者建了一个微信群。群内有她、主治医生、护士、患者家属等。“用药前、复查时,我们会提前通知家属,避免遗漏;用药后主动询问患者感受。家属们也时不时地在群内咨询,我们看到了就尽快回复。”耿建红医生说,好消息是3人都没有出现用药不良反应,治疗正在稳步推进中。

医生的母亲也差点耽误了

虽然三人的用药过程较顺利,但耿建红医生还是有些遗憾,“确诊耽误了一些时间。”

以李阿姨为例。在就诊前一两年,AD就亮出了獠牙。

2021年时,李阿姨的体检MRI提示颅脑影像学异常,出现脑萎缩表现、双侧脑室周围脑白质轻度脱髓鞘改变等。1年后,她感染新冠,痊愈后自觉记忆力大不如前,持续不好转。

到2023年年末,李阿姨的症状显著加重。好几年前发生的事情,她记得特别清楚。但刚刚收拾、归置的贵重物品,转头就忘了放在哪里。

对最近发生的事丧失记忆,是AD早期患者较常见的症状。在此阶段,患者可能难以记住新了解的信息,会一遍又一遍地重复同样的问题。

“最开始,大家觉得就是年纪大、健忘。等到记忆力衰退影响日常生活时,AD已经发展了一段时间。”耿建红医生说,前述3名仑卡奈单抗使用者都来自高级知识分子家庭,就诊时仍处于AD早期。

而那些来自普通家庭、农村的老人们,可能要到做饭烧糊锅、外出迷路,才会引起家里人注意。此时,AD往往发展到中晚期,失去使用新药、阻断进展的机会。

仑卡奈单抗上市后,耿建红医生及科室接诊了一批AD患者,处于AD早期阶段的病人寥寥无几。

“一旦确认AD,我们会清楚地告诉患者及家属,这个病会不断发展、无法治愈。最开始是记忆力下降,后来出现情绪变化、骂人,再接着可能走失,要给患者戴防走失手环。进展到末期,患者失去行动、思维能力,需要24小时照料。这个过程大概在10年。”耿建红医生告诉“医学界”。

作为一名神经内科医生,她觉得需要提醒全社会,重视老年人的记忆力改变、健忘等特征,及时到医院进行筛查。只有早发现、早干预,才可能延缓AD发生、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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